第27章
第27章
“怎…怎麽會?”顧雲祺如遭雷擊,僵在原地。
明明脈搏很幾乎渺茫,只是一息間便可以撒手人寰,他怎麽會清醒過來?
“朕從來都不知道雲祺還有這等魄力?”承德帝起身,走下床,看着沖進宣德殿的禁軍,冷眸一眯,“你們是想逼宮造反嗎?”
禁軍立刻放下武器,雙膝跪下。
顧雲祺眼睛一轉,猛地跪地,撲過去抱住承德帝的大腿哭喊道:“父皇,兒臣沒有那個意思,兒臣只是急于證明清白,兒臣被祁山央措污蔑,一時沖動,氣的糊塗了。”
“是嗎?”承德帝看向祁山央措,“你為何要污蔑二皇子?”
祁山央措跪下,從懷裏拿出一張紙,展開:“陛下請看。”
衆人聞聲看去。
顧雲祺眼神一凝,神色慌張。
承德帝看過去,紙上畫着一株花,“這不是雲祺送給朕的樟山香昙嘛?”
他望着原本擺着樟山香昙的花幾,微微詫異,“花呢?”
靜默片刻。
一名宮女顫悠悠的爬出來,嗚咽道:“回陛下…前幾日…碎了……”
“碎了?”承德帝問,“怎麽碎的?”
宮女搖頭:“奴婢不知,只是奴婢……趕來的時候……已經碎了,二皇子讓……奴婢清理出去了……”
承德帝颔首:“好吧,可惜了這一株上好的樟山香昙。”
“樟山香昙?”祁山央措才白紙對準顧雲祺,“二皇子,這個花真的是樟山香昙嗎?”
顧雲祺心跳加速,吞了吞喉結,承認的話剛到嘴邊。
“大監這問的什麽話?”顧雲霆站出來,“這不就是二弟特意送給父皇排憂解悶的樟山香昙嘛,當時還有幾位尚書大人在場,他們都認得此花啊。”
顧雲祺額角流出豆大的汗滴,忙道:“對…對……這就是我特意為父皇尋來的樟山…樟山香昙。”
“是嗎?”祁山央措抖了抖紙,“二皇子說這個花就是樟山香昙對吧?”
顧雲霆見狀,點頭道:“是啊,本宮見過樟山香昙,大監手中拿的就是樟山香昙。”
顧雲祺眉頭一皺,咬緊牙關:“這就是樟山香昙。”
“那就奇怪了,”祁山央措故作疑惑,“這并非樟山央措,而是冥花妖草。”
顧雲祺瞳孔皺縮。
顧雲霆詫異不解:“冥花妖草是什麽?”
“冥花妖草是想在蠻國境內爾納多沼澤裏的一株毒花,其毒狠辣,若是接近此花者便會沾染毒性,不日便會命不久矣,衰竭而死,”祁山央措擡眸,目光冷寂,“冥花妖草和樟山香昙不管形狀還是氣味一模一樣,二皇子你确定送給陛下的就是老奴紙上所畫的這株冥花妖草嘛?”
汗滴流進眼中,顧雲祺疼的閉緊了眼睛,慌亂道:“是…是我看錯了,這…紙上畫的太粗糙,殿裏燈光昏暗,我一時沒看清,畫師像是故意往樟山香昙上畫,是為了混淆視聽。”
“你确定?”祁山央措拍了拍手,床後走出來一個小太監,手上捧着一盆花,“那二皇子這回辨認一下?這朵花是樟山香昙還是冥花妖草?”
顧雲祺目瞪口呆,太監手上的赫然是他曾經故意打碎,拿去燒毀的,就連那花盆和泥土都是一模一樣的。
他驚慌失措道:“怎麽會在這裏?我明明……”
“明明燒毀了此花,為什麽還會出現?”祁山央措冷笑,“二皇子是想問這個吧?”
顧雲祺冷汗嘩嘩,瞠目結舌:“你…你…”
他咽下口水,保持冷靜,“樟山香昙不易得,沒想到大監還能找到一株啊?”
祁山央措:“二皇子可看清了?這花可是那畫上的冥花妖草啊。”
顧雲祺條件反射的想捂住口鼻,卻發現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他瞳孔地震,放下手,咬死道:“這根本就是樟山香昙!”
冥花妖草他分明已經燒毀,親眼所見,怎能作假。
此花定是祁山央措找來的假花騙他的。
“二皇子你确定?”祁山央措步步緊逼,“這到底是冥花妖草還是樟山香昙?”
“還說二皇子也已經認不出這花到底是什麽?又如何篤定老奴手上的一定是樟山香昙啊?”
顧雲祺腦子一緊,精神已是瀕臨崩潰邊緣,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着他的笑話,就像所有人都知道哪怕他怎麽努力都無法坐上皇位一般。
他不服輸也不服氣!
他要贏,他要奪,他要成為至高無上的人,他要所有人對他俯首稱臣……
顧雲祺呼吸急促,大手一揮,喊道:“畢摩人說了這冥花妖草這世間只有一株,你手上的一定是假的。”
話音一落,殿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樣。
顧雲祺瞪大眼睛,像是有人扼住他的喉嚨,憋的臉漲紅。
祁山央措點頭:“二皇子說的對,這确實是樟山香昙,并非冥花妖草,二皇子真是博學多識啊,這等不常見的花還能一眼認出,還知道它的産出地。”
顧雲祺看見承德帝陰沉的臉色,猛地握緊雙手,矢口否認:“都是假的,你就是想污蔑我!”
“既然二皇子不信老奴,那不如請出神醫過來看看呢?”祁山央措看着床後。
顧雲祺看着突然出現,死而複生的江晚舟,像是天塌了一眼,摔倒在地,失聲道:“你…怎麽會?”
他瞪大眼睛,恍然大悟,怒斥道:“你們騙我!”
江晚舟淡淡道:“騙你什麽?”
寒天雙手環胸,站在江晚舟身前,擋住顧雲祺兇惡的目光。
“你故意假死,與父皇合謀,想要污蔑我毒害父皇,其心可誅。”
“二皇子,你還要垂死掙紮嘛?”祁山央措眯眼,“就算不論下毒之事,那這個你不如解釋一下呢?”
他拿出十幾封信摔在地上,“二皇子不如看看,這信上寫了什麽?”
顧雲祺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散落的信封,張大嘴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顧雲霆看着信件,納悶道:“這些都是什麽?”
“既然二皇子不看,那老奴給您看看。”祁山央措作勢要去打開。
“不行!”顧雲祺撕破臉皮,把信件一一撕碎,起身大喊,“都是假的!都是污蔑!”
承德帝嗓音低沉:“顧雲祺,你在做什麽?”
顧雲祺看着散落的紙片,上面竟然空空如也,白紙一張。
他眼珠都要掉出來了,朝着祁山央措怒吼道:“你騙我——”
“是老奴拿錯了”祁山央措從懷裏拿出信封:“這些才是真的哦。”
顧雲祺:“……”
顧雲祺氣極,被逼的理智頓失,抽出禁軍腰間的長劍砍向祁山央措:“我殺了你——”
祁山央措輕飄飄的推手一下,顧雲祺“嘭”的一下砸到地上。
他手腕一轉,掌心向下。
顧雲祺感覺後背無形壓上一座山,胸口因為壓迫而疼的五官猙獰。
“唔……”
“祁山央措,你竟敢對皇子動手,父皇,父皇,救救兒臣,救救兒臣……”顧雲祺哭喊道。
承德帝拿貨信封,拆看一眼,走到顧雲祺面前,居高臨下:“你就是這麽回報父皇的?”
顧雲祺掙紮着起來,可身體卻被釘在地上動彈不得:“父皇,是假的,都是假的……”
“你自己看看吧。”承德帝把信扔給他,讓祁山央措收手。
顧雲祺看着紙上的一字一句,句句如是,句句如實,都是他親筆寫下。
每字每句都可以千刀萬剮了他。
顧雲祺捏緊信,揉皺的紙張像是他此刻的心髒一樣破敗不堪。
“呵呵…”他哧哧的笑着。
承德帝聽到他的低笑聲:“你還有臉笑出來?”
“你竟敢做出通敵賣國,勾結外賊,買兇滅門等的奸惡之事,顧雲祺,朕是不是太過放任你了?”
顧雲霆震驚:“什麽?通敵叛國?”
他撿起地上的信封看了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怎麽能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
“滾——”顧雲祺瞪眼,“用不着你在這裏假惺惺的,你什麽想法我還不知道,你就是一個虛情假意,工于心計,道貌岸然,笑裏藏刀的惡人。”
顧雲霆眼色一沉,神色無助又迷茫:“二弟,你在說什麽?我不懂你的意思。”
顧雲祺懶得理他,他轉身看着承德帝。
“父皇說放任不覺得可笑虛僞嗎?”顧雲祺仰頭,雙眼通紅,血絲爬滿整個眼球,看起來可怖之際,“您若真的放任兒臣,為什麽…”
他指着顧雲霆,手指顫抖,“為什麽是他?”
“甚至…為什麽可以是他?”顧雲祺指着顧雲昭懷裏的顧雲清,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凄厲,“為什麽只有我不行?只有我不行?”
承德帝眉頭緊鎖:“放肆!”
“為什麽我不行?為什麽我不行?我哪裏不如他們……”顧雲祺嘶吼,死死瞪着承德帝,神情痛苦又猙獰,“就因為…就因為我身上有蠻族的鮮血,所以您從未考慮過我,從未!”
承德帝閉了閉眼,語氣失落,嘆氣道::“顧雲祺,你太讓朕失望了。”
顧雲祺譏笑起來:“失望,我怎麽配讓父皇失望,畢竟父皇從未考慮過我,從未在意過我,又怎麽會對我失望啊?!”
顧雲霆站出來,斥責道:“二弟,你糊塗啊?你怎麽可以這麽想父皇,你簡直太讓父皇傷心了!”
承德帝不願再看下去,轉身擡了擡手。
祁山央措颔首,準備把顧雲祺帶下去。
“父皇你從未想過我,從未正眼看過我……”顧雲祺握緊雙拳,眼神越來越狠辣,“既然如此,誰也別想好過…誰也別想好過……”
顧雲祺拿起地上的長劍沖向顧雲清,表情猙獰可怖,咆哮着:“我殺了你!”
他又怎麽會不知道,又怎麽會看不出來,父皇真正疼愛的根本就是昭然妃的孩子,若是顧雲清死了,父皇定會如他這般痛不欲生!
既然他要下地獄,那也不會一人獨行——
承德帝瞳孔一縮,頓時心急厲聲道:“顧雲祺——”
顧雲昭死死抱住顧雲清,垂在身側的手剛要擡起,就看見顧雲祺的身體突然一晃,似風中的柳絮,輕飄飄的摔落在地。
顧雲祺躺在地上,瞳孔擴散,口吐鮮血,眼中滿是痛苦和後悔。
他扭過去,看向承德帝,艱難的擡起手,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聲,任由鮮血噴灑臉龐,眼前是一片血紅和父皇那悲痛的臉。
顧雲祺張大嘴巴,力竭聲嘶,雙眼漸漸失去神采,最終氣絕身亡。
承德帝擰眉閉眼,眼角泛紅,表情痛苦萬分。
祁山央措收手,看向禁軍,語氣平淡:“二皇子因保護聖駕被刺客所殺,陛下悲痛欲絕,無心朝政,由太子監國,處理政務。”
他看向顧雲霆,“太子殿下請領旨。”
顧雲霆跪下:“兒臣在。”
祁山央措說:“二皇子被歸墟殺手所害,此行此舉膽大包天,惡劣至極,藐視皇威,罪無可赦,今,由太子掌兵,務必剿滅歸墟。”
寒天眉頭一皺,垂眸不語。
顧雲霆颔首:“兒臣領旨。”
他看了眼死不瞑目的顧雲祺,眼底閃過一絲幽光。
顧雲霆起身招手,禁軍擡起顧雲祺的屍體,衆人全都陸續撤出宣德殿。
“走吧,”江晚舟垂眸,和寒天說了一聲,松開緊握的雙手,剛要轉身退下,就聽見承德帝說:“江姑娘請留步。”
江晚舟置若罔聞,繼續要走,祁山央措擡手擋住她:“江姑娘,留步,陛下在喊你。”
寒天臉一沉:“你想幹什麽?”
顧雲昭停下,讓宮女帶着被她打昏的顧雲清離開宣德殿。
江晚舟面露不解:“陛下在叫民女嗎?”
承德帝擡眸:“劍華門江北辰之女江晚舟。”
“你打算欺君嗎?”
顧雲昭眉頭一蹙。
江晚舟站直身子,面向承德帝:“江湖險惡,出門在外,民女用假名也是為了防身。”
承德帝淡笑:“朕得江姑娘救治,朕怎麽會真治你欺君之罪?”
江晚舟行禮:“今日施針已結束,陛下的身體已經無恙,民女繼續留在宮中也沒什麽必要了,還請陛下放民女出宮。”
“江姑娘想出宮也不難,”承德帝咳嗽了幾聲,退後坐在床邊,看向顧雲昭,招手來,“雲昭,來。”
顧雲昭立刻過去,握住他的雙手,眼中滿是關切,“父皇。”
“聽說你受傷了,傷勢嚴重嗎?”承德帝關切道。
顧雲昭搖頭:“兒臣沒事的,父皇不必擔心,您的身體為重。”
“朕什麽情況朕自己心裏清楚,”承德帝握着顧雲昭的手,看向江晚舟,“想必江姑娘和鬼醫公子也是清楚的吧?”
“對了,還有一直躲在房頂上的那位,是叫偷九天吧?不如下來坐會兒,老趴着不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