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瞬息
第36章 瞬息
◎一夜之間,沈斯年失去兩個妹妹最後可親近之竟只剩顧司瑤◎
沈斯年聽罷, 一股寒意順着腳底直沖天靈蓋,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照那丫鬟說的這頭顱應該還在屍首脖子上,不會滾落于此,莫非, 是兇手又再次來此, 割下頭顱挑釁?那這樣他就知道兇手是誰了。
“怎麽了, 沈郎君。”
顧司瑤雙眸雖被沈斯年用手遮住,但還是能清楚感知到他身形有一瞬間微顫, 再聽到那丫鬟說的話,大致明白了。
沈斯年聽到此話,先是踩死幾只正往他們這兒爬的蛆蟲, 再直接将顧司瑤面向自己後伸手将她腦袋輕按進懷裏, 另手握緊她手, 忙帶她離開這裏。
因為他知曉此地不易久留, 他真的怕顧司瑤掰開手指去看, 不過他好像知道那頭顱是誰了,那正是他親愛的妹妹沈辭的。
因為那眉間一顆痣,是沈辭獨有的。
待将顧司瑤帶離距清歸閣幾丈遠的位置後,他才松開處于蒙圈狀态下的顧司瑤,并詢問她是否好些了。
而顧司瑤在恢複神識後擡眸迎上沈斯年那滿含關心的眸子後, 說出的話卻是跟他有關:“那沈郎君害怕嗎?沈郎君總關心我怕與否,可我也會擔心你。”
至于顧司瑤擔心什麽,那自是擔心他看到沈辭那具高度腐爛的屍身,承受不住打擊,就此關閉自己, 最終落個郁郁而終下場。
沈斯年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會關心他怕不怕, 畢竟自小也只有顧司瑤關心過其餘事而已, 除此之外再無人了。
他眼眸漸漸黯淡,似乎翻湧着情愫,但為了不讓顧司瑤擔心又恢複常态:“我沒事的,阿瑤最重要,我作為阿瑤夫君,自是要護着。”
沈斯年這話确實沒錯,娶妻就是要寵着護着,并且還得掏心掏肺對她好才行。
“可是沈郎君在我這兒也是最重要的。我不關心怎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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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司瑤目光堅毅,語氣又異常篤定,下一秒又見到他因自個兒一番話震住時,意識到自己這話簡直是過于羞,這擱以前她怎敢說出口。
她羞澀地低下頭,不再去看他。
沈斯年眸光微動,眼神亮了幾分,眉眼都含着溫柔:“好,那以後我們開客棧了,我定要好好學武,這樣也能更好護住阿瑤,可好?”
顧司瑤沒想到沈斯年思維竟跳得如此快,還跳到日後,不過日後的事,有誰能清楚,珍惜當下才是最重要的。
她羞答答地點點臉至耳根都紅了一圈:“好,我就負責招些人才一同經營,這樣我們也好放松些,可一同逍遙自在。”
沈斯年對顧司瑤此等提議自是舉雙手雙腳贊成,就在這時,沈澤清帶着衙役路過他們,沈斯年撇了一眼,甚是奇怪:“怎麽連大理寺少卿都給驚動了。”
沈斯年聲很小,讓顧司瑤只能聽清“大理寺少卿”這幾個字。她還沒見過大理寺少卿,聽別人說是個年紀很輕的男子,甚至還收養餘府三娘子,一時間衆說紛纭,誰真誰假還能不一定。
“大理寺少卿?就是傳聞中那人?”
顧司瑤甚是想問這個問題,既然沈斯年能認出哪位少卿,那自然是見過一面,至于了解多少,她一概不知。
沈斯年聽到顧司瑤問題後,才堪堪将視線移回,他也是聽說了外頭對少卿的謠言,思索半晌,才緩緩答道:“之前與那位少卿見過幾面,不過至于餘三姑娘?倒是沒見過,不過倒是聽他人将發生在餘丞相府門前之事。”
沈斯年不知道這事她知道不,不過這事可在這京都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就連三歲幼童都聽說過。
顧司瑤聽聞此話,細細回想一番,發覺自個兒确實聽過,不過那時她以為是假的也沒當真,沒承想竟是真的。
“嗯嗯聽說過,我還聽說餘丞相經那事後氣得好幾日未進食。”
顧司瑤看了一眼衙役,确定他們走遠後才敢說,畢竟總不能在他們面前說不太好的話吧。
正當沈斯年想要說什麽時,又見南枝急匆匆過來。
沈斯年:“……”來的真是時候。
“姑娘,禦史叫您一人回去一趟。說是有急事。”
顧司瑤聞聽此話,心裏開始不安起來,她目光在沈斯年和南枝身上來回移動,似是糾結。
“既然是禦史大人,那定是有什麽急事,要不我陪你一同前去也行。”
沈斯年看出顧司瑤的窘迫,她是怕自個兒多日未見禦史,恐會尴尬,但又按捺不住想見禦史的心情。
顧司瑤側眸,剛想說些什麽,就見一小厮慌裏慌張地跑來,一到兩人跟前便行了個大大的禮:“見過主子和大娘子,宮中的永平公主因不接受和親,于今早被發現在殿中自缢了!皇後娘娘喚您進宮一趟,說是有事同您商議。”
沈斯年眸光微微一怔,随即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那小厮,他不敢相信,自個兒兩個妹妹都沒了,明明前幾日還收到永平公主信,說是等宮中空閑之時,便求官家讓她跟他們一道去玩,還問莊子裏有什麽好玩的,好吃的。
怎一眨眼,就沒了呢,他不敢信,一夜之間,他所剩下唯一可親近之人,竟只剩下沈澤清夫婦兩與顧司瑤了。
“你說的可是真?你可知随意诽謗皇室可是要砍頭的!”
沈斯年語意冷冽,可眸中卻是掩蓋不住的哀傷,他已經半信半疑,可還是存着些許希望,希望這只是皇後騙他進宮所用的措辭罷了。
那小厮聽後,不慌不忙地從懷中掏出永平公主留下的最後一封信,交給沈斯年。
沈斯年接過,打開信封一看,瞳孔劇烈收縮,手一松,那信直接落在地上,被一直觀察沈斯年的顧司瑤拾起那封信,細細看完,也怔住。
那信沈斯年不會認錯,就是永平公主字跡,上面寫到自個兒因不想和親,而質子又膽小不願冒着滅國風險帶她離開,而她也在其他人施壓下終忍不住,才想尋死。
最後,永平留下一句“看來要下輩子才能見表哥信中所說的那美景了。希望下輩子我會是個普通點的女子,至少不用困在深宮。”
可是人,哪有下輩子。
沈斯年整個人籠罩着一種難以言語的悲切中,叫人不敢靠近,顧司瑤明白這種感覺,她走上前去,輕聲道:“要不,沈郎君先進宮,我先去我父親那吧,沒事的,他是我父親,不會把我怎麽樣。”
沈斯年聽到這話,眼含熱淚看着善解人意的顧司瑤,見她眼底滿是柔意,見他看來時對他莞爾一笑。
他忽得心中一暖,并對顧司瑤重重地點點頭:“好,等我回來。”
“嗯,去吧。”
顧司瑤上了去往禦史府方向的馬車,與沈斯年并不順路,她掀開簾子,看着與自個兒背道而馳的馬車,心中忽得無味雜陳起來。
總感覺,今日要失去什麽似的。
顧司瑤在禦史門前下了馬車,一擡眼,就看見從裏頭走出的沈時均。
她眼中閃過一絲訝然,但更多的是疑惑他為什麽眼中劃過一絲奸詐之色,難不成……
顧司瑤來不及多想,沖到沈時均眼前,朝他盈盈福了福身:“見過沈伯伯。真的是好巧,竟在此處見到您。”
顧司瑤見沈時均某中閃過一絲詫異,随後他用袖子擦去額上冒出的細汗,才朝顧司瑤露出溫和的笑來:“是司瑤啊,我來此是看看你家父身子骨有沒有好些,現下正欲回宮處理些事。”
顧司瑤捕捉到沈時均眼中一閃而過的不耐以及漠色,心中已了然,若擱以前,她自會信沈時均這套說辭,可現下,她卻再也不會信了。
“那,沈伯伯慢走。”
她見沈時均逃也似得離開此地,顧司瑤薄唇輕彎,眸中暖意盡散,唯留寒意。
顧司瑤帶着南枝穿過後花園,轉過幾道抄手廊後,才來到禦史顧言之院子。
她沒有聞到濃濃藥味,也沒有見到院內所有下人。這讓顧司瑤甚是奇怪,按理來說,不應該一個下人都沒有吧。
顧司瑤忽得想起在府前遇見的沈時均,才想到或許是他與顧言之要商量事情時,顧言之才暫時讓下人全部離去?
這種可能性比較大。
顧司瑤走到屋門前,推開門,一眼就看到顧言之滿臉憤怒地坐于案後,而他在聽到開門聲音後,憤憤地擡起頭,在看清來人後,怒意消散,轉而換了副慈祥的模樣:“婠婠來了,快坐吧。”
顧司瑤并不急着坐,而是先上前幾步行禮:“女兒見過父親,不知父親喚女兒來所為何事?”
語氣似是透着幾分冷漠,她也不想這樣,可是她真的恨父親不讓自個兒守母親以及送母親最後一次。
而顧言之絲毫不在意她對自己的臉色,而是自顧自的掏出鼓鼓囊囊的藍色錦囊,放在案上,語重心長對顧司瑤說:“婠婠,這點銀子你拿去,到外面好傍身,我已跟你舅舅說好,今晚便帶你走。”
顧言之遮去眼中暗藏着的悲傷,努力讓自己保持着原來的樣子,可還是讓顧司瑤聽出端倪來:“爹爹,你跟女兒說實話,是不是沈伯伯跟你說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