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凜冬散盡

第2章 凜冬散盡

◎江少姍姍來遲◎

那人繼續問道:“話說起來,現在這個女孩在哪兒,有人知道嗎?”

吃瓜吃到自己也是難得,時桑稍稍頓了頓,豎起耳朵仔細聽。

“秦夫人一直不喜歡她留在江家,早就不知所蹤了,這麽多年都杳無音訊。”

“我聽說這姑娘無父無母,秦夫人就替這姑娘在鄉下尋了一戶人家,年紀輕輕就結婚了,也是個可憐人。”

“我怎麽聽說是被送到國外了,等念完大學再回來呢。”

……

當年此事鬧得沸沸揚揚,時桑并不意外有人在背地裏議論,但是她實在沒想到,十個人十張嘴傳出了十個版本的謠言。

彼時,酒桌上的人幾乎都開口說過話了,自然而然的,就有人注意到了一言不發的時桑。

挨她近的一個公子哥非常自來熟,從一開始就注意到自己身邊坐了個美人,雖未看得仔細,但聞着她身上的香水味很獨特,想借機認識認識,所以有意拉她加入群聊,舉起酒杯主動碰了碰她的杯口,搭讪道:“小姐,你可知道那個時桑?”

時桑捏着杯梗,遲疑了一瞬後,嘴角慢慢上揚:“知道啊,關于江家的新聞,在座的有誰會不知道?”

她的笑裏,透着幾分薄涼又透着幾分漫不經心。

偏偏那位公子哥沒什麽眼力見兒,見對方搭理自己,他自然不想放過這個機會,進一步搭讪道:“小姐貴姓?”

時桑笑而不露齒:“我姓蕭。”

“原來是蕭小姐啊,我先敬你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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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桑一哂,也沒拒絕,舉起高腳杯輕抿一口。

在場的賓客衆多,姓蕭的小姐怕是多了去了,至于是哪個,這公子哥壓根就不關心,也沒往下追問就直接套起近乎來,可見是一個經驗老道的。

“蕭小姐,你看大家現在各執己見,你怎麽不發表發表你的看法呢?”

搭讪嘛,總要挑雙方都知道并且關心的話題聊,更何況,當年那事跟這些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一樣,誰都樂意八卦兩句再說兩句。

公子哥覺得,她也不會例外。

時桑不禁輕笑出了聲,迎着同桌幾人打量的目光,緩緩地說:“我倒是也略有耳聞,只不過我聽到的版本是,她早就已經死在國外了。”

她咬字非常清晰,而且說得格外認真,用最溫柔的音量說着最離譜的內容。

一語激起千層浪。

“死了?這怎麽可能?”

“江董願意接她進江家,雖然不是親生女,但也算是半個江家人,以江家在申城的地位,葬禮也該大操大辦,現如今一點動靜都沒有,絕對是謠言。”

“對對對,我也覺得死在他國的可能性不大。”

……

像是被什麽刺激到一樣,時桑笑意漸冷,壓低着聲音說:“是真的,時小姐四年前就死在異國了。”

雖有不認同,但不想駁她面子,公子哥捧場地問她:“那死因是什麽?”

原本就是一時興起随便說說而已,哪知道對方沒完沒了,時桑漸漸感到不悅,但考慮到這是江家的地盤所以沒有表現出來,停頓幾秒後編了個模棱兩可的理由:“好像說是自殺。”

預期的質疑與追問并未到來,同一張桌子上的賓客忽然噤了聲。

那一瞬間,時桑以為是自己說的話吓到了大家,但是很快她便發現衆人都擡眼看着同一個方向,受此影響,她自然而然地扭過了頭。

原本拿捏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臉上。

距離她兩三米的地方,江辭深與另外一個男人并肩而立,側臉對着她。

他穿着白色襯衫和黑色西裝馬甲,打着墨藍色的領帶,外面套了一件卡其色大衣,下半身穿着休閑西褲,露出性感的腳踝。即使什麽也不做,光是站在那兒,渾身上下便透着一股碾壓全場的矜貴之氣。

衣品好也就罷了,偏偏他又長了一張好看到人神共憤的臉。

劍眉星目,英挺鼻梁,唇紅齒白,優越下颚,該有的他真是一個也沒落下,就像是雕塑大師嘔心瀝血打造出來的一件精湛的工藝品。

此時此刻,這件“工藝品”正接受着衆人的仰視,從容不迫地與別人交談。

就是這樣一張臉,曾将十八九歲的她迷得神魂颠倒。

雖然四年過去,她的閱歷與眼界早已提升,但是她不得不承認,極少能夠遇到與他媲美的人,更不用說超越。

所以,他是什麽時候進來的?

時桑的心跳不禁漏了半拍,更多的不是因為心動,而是因為緊張和不安。

她轉回身子,将別在耳後的頭發散下來,遮住半邊的側臉輪廓。

宴會廳很大,除了正門以外還有兩個側門,其中一個正好在西南角的位置。

為了方便統一管理,所有賓客都是從正門進來的,兩個側門也有酒店工作人員專門看守。

誰能料到,江大少爺姍姍來遲,居然低調地走了側門?

別說其他方位的賓客了,就連坐在西南角的這群人都沒一下子發現他。

要不是他停下來與人交談,等在座的各位反應過來的時候,怕是只能看到他那高不可攀的背影了。

兩個男人的對話并未持續太久,也就互相說了兩三句寒暄了一下。

時桑注意力不太集中,心思也亂,隐約只聽到了“訂婚”“恭喜”幾個詞。

過了一會兒,江辭深擡腿離開,所幸沒從她身後走過,而是走了另外一條通道。

方氏房産最不得寵的二兒子方文洲緩緩拍着胸脯坐下,還沉浸在突然跟江辭深聊了兩句的震驚中。

同行的友人見狀,不解道:“文洲,你什麽時候跟江少的關系這麽親密了?”

衆所周知,方氏房産規模不大,起步晚,發展慢,在赫赫有名的江氏企業面前弱小如蝼蟻,更何況方文洲還是最不得寵的繼承人,能讓江辭深主動跟他打招呼,就跟火星會撞地球一樣不切實際。

方文洲搖搖頭:“不知道啊,我現在一臉懵逼。”

友人明顯不信他的話:“祝賀你訂婚也就算了,你這請帖還沒發出去呢,他居然就說等你辦婚宴一定到場慶祝,你還跟我說你倆不熟?”

方文洲哭笑不得:“冤枉啊,我跟江少是真的不熟,你不信可以翻我手機。前年江氏企業跟我們方氏有合作,我倆才加上微信,但是除了那次合作有交流,之後就再也沒聊過了。”

說完,他象征性地掏出手機,友人并不就此作罷,居然真的接過去翻他微信,翻完微信還不信,又去翻系統信息。

方文洲看得一臉無語。

友人那架勢,就跟正宮懷疑有小三而要查男友手機一模一樣。

不過他很快就打消了這個邪惡的念頭,一是因為他性取向非常非常正常,二是因為堂堂江少,怎能用小三這個詞去亵渎他?

時桑覺得自己今天大概是被天神庇佑了的,除了剛開始的虛驚一場,直到宴席結束,她也沒被人認出來。

畢竟只是表面稍加了一番僞裝,并不能百分百保證自己不會暴露,心裏明确了這一點,她時刻都很小心謹慎。

起初她還擔心江辭深要給每桌的賓客敬酒,她甚至提前想出了應對策略,比如跑到洗手間避難,但是江辭深致辭完畢就統一給大家敬了一杯酒,免了那些繁文缛節。

時桑離開宴會廳便往酒店外面走,她不願再麻煩蕭予酥過來接她,決定在路邊喊一輛出租車。

申城已入冬,寒風瑟瑟又刺骨,灌進她的衣領,惹得她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寒顫。

闊別四年,她好像已經低估了申城的凜冬,一件羊毛衫和一件呢子外套壓根無法禦寒。

上午從暫住的賓館出來就直接上了蕭予酥的車,然後又直接到了辦壽宴的酒店,所以她在外面停留的時間不長,并未切實地感受到外面有多冷。

彼時,她已經站在路邊等了好幾分鐘,也沒見一輛空車停下,附近也沒有公交站臺和地鐵口,她的耳朵被冷風吹得生疼,粉嫩的小手也被凍得染上了些許紅色。

看來,天神庇佑她的時間太短了。

時桑終于向惡劣的天氣和不濟的時運投了降,掏出手機準備撥給蕭予酥,一輛黑色邁巴赫緩緩停在她的腳邊。

前車窗被搖下,駕駛座上的人恭敬地喊了她一聲:“爾爾小姐。”

時桑一怔,緩緩擡頭看。

“唐叔?”

在江家生活的那段時間,她幾乎把所有的仆人都得罪了個遍,沒有什麽人會承認她的身份,自然也就沒什麽人會像喊“辭深少爺”一樣喊她,除了江晨風的專屬司機唐叔。

那些名義上的稱謂她倒不在乎,重點是唐叔很照顧她,所以她很喜歡他也很敬重他。

唐叔見她穿得比較單薄,連忙招呼她:“爾爾小姐,快上車吧,外面天冷,我送您回江家。”

時桑給手哈了口熱氣,聽到“江家”二字又打了個顫兒。

她的第一反應自然是拒絕,然而唐叔并沒有給她多少思考的時間,看了一眼後視鏡,繼續說道:“這裏不讓停留太久,小姐,您先上車再說吧。”

時桑聽出他語氣裏的幾分迫切,又聽到後方來車的鳴笛聲,最終還是開了後車門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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