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凜冬散盡
第7章 凜冬散盡
◎還江家的人情◎
電梯很快下到一樓,時桑一走出來就看到江辭深坐在餐桌上,低着頭正一勺一勺地喝着粥。
這會兒的他已經換了件幹淨的襯衫,袖口輕輕卷起,露出一小截肌膚,最上面的一顆紐扣也是解開的狀态,隐約可見鎖骨,襯衫的下擺被束在西褲裏,大長腿一覽無餘,整個人看上去很是放松随意。
時桑默默收回了目光,走過去,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她的面前放着一碗跟江辭深一模一樣的小米粥。
她靜靜地盯着粥裏的小米和枸杞看了一會兒,原本平複的心情又泛起了些漣漪。
時桑不自覺地又聯想到了以前。
以前的她養尊處優慣了,沒下過一次廚房,唯一的一次還是想在江辭深面前好好表現一下自己,就趁蘭姨出去采購的空隙偷溜進了廚房,然後拿出自己早就準備好的食材,按照網上的短視頻,依葫蘆畫瓢地搗鼓出了一鍋小米粥。那會兒也是像現在這樣,兩個人面對面坐着,但不同的是,當時的她滿心歡喜,而他就算清楚碗裏的東西不好喝,也會生硬地用“辛苦了”三個字以示鼓勵。
想到這兒,時桑下意識地擡眸往江辭深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仍舊專注地喝着粥,并沒有要主動開口的意思,随後,時桑的視線緩緩下移,像是導航定位似的一下子就鎖定在了他右手中指的戒指上。
之前她好像聽蕭予酥提起過,中指帶戒指就意味着已經訂婚的意思,但她不太确定當時說的是左手還是右手。
周圍陷入一片沉寂,兩人之間的氛圍極其怪異,誰也不主動說話,一個是不想,另一個是不敢。
時桑再一次瞥了眼對面的人,感覺他還沒有開口的意思,于是默默掏出手機,維持着低頭看手機的姿勢,在浏覽器裏一個字一個字地輸入“右手中指戴戒指是什麽意思”。
還沒等搜索結果跳轉出來,江辭深冷不丁地冒出來一句:“時小姐這是外國菜吃慣了,瞧不起我們中國的小米粥了?”
他的語調十分慵懶,尾音還有些微微上揚,帶了點挑釁。
時桑一聽見他的聲音,也顧不上看什麽搜索結果了,連忙将手機黑屏,語氣中帶着幾分怯意:“沒有,我只是現在還不餓而已。”
她明明沒什麽勇氣,但還是勇敢地直視着他的雙眼,那裏面滿是冷漠與疏離,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帶着譏諷意味冷冰冰的,她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他像現在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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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辭深先移開了視線,放下湯勺,拿過一邊的餐巾擦了擦嘴,少了幾分剛剛的陰陽怪氣:“打算什麽時候走?”
“等江叔叔回來,我就走。”時桑也移開了視線,落在了自己面前的小米粥上。
江辭深重新将餐巾放回去,靠在椅背上,緩慢地掀起眼皮,淡聲說:“我是問你什麽時候的飛機。”
時桑意外地覺得他語氣緩和了不少,再度盯着他的臉,實話實說:“明天早上。”
沉默片刻。
江辭深的眼眸漆黑,唇角輕扯着,冷不防地淡淡哼了聲。
他緩緩起身,從身後的衣帽架上拿下自己的羽絨外套。
“時小姐離開江宅多久了?”
他忽然意味不明地抛出這樣一個問題,随後又拖着腔調地輕“啊”了聲,轉過身重新看着時桑,一副沉思後醒悟的模樣:“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有四年了吧?”
時桑不明白他的意思,一言不發地看着他。
在她的注視下,江辭深穿好了外套,他眼睑耷拉着,像是漫不經心地随意起了個話題:“四年光景,江宅也變了不少,不如就由我帶着時小姐參觀參觀?”
時桑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只好順從地也站了起來,跟在他身後往外走。
江辭深帶着時桑從小堡北門走出去,繞着花園走了半圈,毫無預兆地在某片地前停了下來,時桑時刻跟他保持着一米多的距離,見他停下跟着停下,見他側過臉往花園裏看她也照做。
下一秒,她便怔在了原地。
那一小片地裏的植物,過了今年的花期,只剩下綠色的根和葉,如若不是熟識此花,還真看不出來是什麽。
但是時桑知道,因為這些都是她當年親手種下的。
那年她為了給江辭深一個獨一無二的生日禮物,主動跟江晨風要了這麽一小塊地方,然後種了52株洋桔梗,算準了日子,正好在他生日前開了花。從播下種子那刻起,到她真正離開江宅,一直都是時桑悉心照顧着它們。
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它們還都留着,而且看樣子并無任何荒蕪的跡象。
江辭深斜了她一眼:“要不是唐叔,這裏的花早就死了。”
這裏的氣候其實并不适合洋桔梗的生長,尤其是在凜冬如果不做些防護措施,很容易被凍傷,從而阻止來年開花。
時桑一愣,下意識地就以為他這是在責怪她麻煩了唐叔,轉而看着他:“馬上再見到唐叔,我會讓他把這裏處理掉的。”
既然當初栽花的心思已經消失,那麽留着這些花的意義也就沒有了,還要麻煩上了年紀的唐叔照顧,根本不值得。
聞言,江辭深蹙起眉,大幅度地轉過了身體,冷冷地看着她重複了一遍她剛剛的話:“處理掉?”
沒等時桑回答,他又繼續說:“時小姐可真懂得如何減少麻煩。不過,現如今你對這些花草沒有半分感情,唐叔倒是很愛它們,怕是這回不能遂了你的意,想鏟走就直接鏟走了。”
不知為何,時桑總覺得他話裏頭有另一層意思。
經過這幾十分鐘的相處,她能明顯感受到江辭深對自己的不滿,而這一切不滿大概就是怪她當時意氣用事離開江宅從此一去不複返,時至今日才悄悄回來看一眼。
“時桑,”他頓了頓,這是他今天第一次正兒八經喊她的名字,皺起的眉毛也随即舒展開來,“我覺得我們是時候該做筆交易了。”
時桑沒吭聲,只靜靜地等他繼續說下去。
她想這大概也是他先前要找她聊聊的正題了。
“我知道你去洛杉矶居住和讀大學的錢都是出自于江家,加上之前你搬進江宅受到的照拂,江家對你有恩這一點,我想我不必過多闡述了。萬物皆有靈,連動物都知道報恩,你不會沒有想過吧?”
就算是談判,他的語氣也極其平靜。
但盡管如此,他的氣場一點兒也不弱,相較于他,時桑的氣勢就明顯弱了很多:“想過。”
“那你打算如何報恩?”江辭深睨了她一眼。
時桑不自覺地咬了下下嘴唇:“這個還沒有具體想過。”
“那不如我來說一個提議?”
“什麽?”
四目相對。
兩顧無言。
沒多久,江辭深先移開了目光,眼眸深邃地眺望着遠方,一步步将自己的計劃全部實施。
“無論你選擇什麽方式來償還這份恩情,最終的目的不過都是要讓江家感到滿意。我父親願意無償資助你不求回報,但這畢竟用的都是江家的錢,平白無故用到一個外人身上我這個繼承人怎麽會樂意?”
“時桑,我不是慈善家,也不大度,你不是很想脫離江家然後開始屬于自己的生活嗎?我偏不想遂你的意,所以,不如你就留在申城三年,三年之後你随便去哪兒,自此以後跟江家再無任何瓜葛。”
江辭深知道她大學畢業沒多久,正是在國外大展身手的重要時期,這時候卻花費三年光陰在一座她并不想待的城市,于她無疑是一種折磨。
而讓她這一匹小白眼狼受折磨,是他現在最想做的事情,盡管有些跟他本人不符的沖動和幼稚存在,他還要這樣做。這是她欠他的。
時桑認真地看着他,眼裏沒有任何疑惑。
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心思簡單的小姑娘了,她清楚地明白江辭深這麽提議的目的是什麽。
以前他把她當成妹妹看待,給予過她很多幫助。
可現如今在他眼裏,她就是個用着江家錢還想遠離江家的白眼狼。
但是,她不能拒絕他這個提議。
因為這裏不光江晨風對她有恩,江辭深其實對她也有恩。自從搬進江家後,她最快樂的時光其實都跟他有關,他曾經是她的光,将她一步一步從泥潭裏拉上來。這份恩,就算她因為某些事情想要遠離他,也是不可改變的事實,她需要償還。更何況,現在他主動提出,她這個受恩者更沒有拒絕的餘地。
她欠江家的,需要還,但是怎麽還,她還不知道,而如今有一條現成的路給她選,即使走的不會順暢,但這也是她應得的。
“除此以外,”
江辭深還有話要說,他頓了頓,重新看向一臉思考狀的時桑。
時桑收回思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等待着他接下來的話。
江辭深輕扯了下唇角,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說:“你還要答應為江家做三件事。”
作者有話說:
作者:我怎麽覺得有一丢丢道德綁架?
某深:表面道德綁架,其實這一切都是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