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凜冬散盡

第8章 凜冬散盡

◎進叔叔的公司?◎

“你這說的都是什麽跟什麽啊,我沒聽錯吧?江辭深不僅強迫你留在申城三年,還要你答應為江家做三件事?”

蕭予酥難以置信地确認了好幾遍後,才勉勉強強相信了這麽個事實,然後忍不住好奇地發問:“那他有沒有說具體是哪三件事?”

十幾分鐘前,時桑結束了跟江辭深的談話,返回到次卧後立刻就給自己最好的姐們打了個電話過去。

時桑回憶着他最後說那番話的神态,心不在焉道:“暫時只說了第一件,剩下兩件說是以後等他想好了再說。”

蕭予酥整個人跟打了雞血似的,盤腿坐在床上,支着下巴問:“那第一件事是什麽?不會是讓你還錢給江家吧?”

時桑:“他讓我在這三年內盡我所能地多去陪陪江叔叔。”

“就這麽簡單?”

“嗯,就這麽簡單。”

蕭予酥仔細琢磨着:“這第一件事看上去簡單,但也不代表後面兩件事就簡單啊,他萬一趁火打劫好好宰你一筆錢,你不就虧大發了嗎?”

不愧是人送外號小財迷,一句兩句都離不開“錢”這個字。

“蕭蕭,能用錢解決的已經是最簡單的事了。”

時桑看着窗外夕陽西下的景色,長舒了一口氣。

蕭予酥覺着這話有幾分道理,決定暫時跳過這一趴:“行,那就先不管這些有的沒的了,你跟江辭深要了幾天的考慮時間?”

時桑不想跟她遮掩,索性直接坦白:“我已經答應他了。”

Advertisement

語氣平靜得像是已經經過深思熟慮後的一個結果。

聽她如此淡定地說出這種話,蕭予酥一時間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随後她沉默了片刻,才發現自己其實并沒有聽錯,立刻掀開被子從床上站了起來:

“時桑你瘋了嗎?江家這些年供你讀書和生活的錢,雖然數額不小,但是憑你的能力,再奮鬥個幾年必定能還上。至于人情,這是你跟江晨風之間的事,江叔叔都不求回報,你為什麽還要傻傻地跟江辭深做這筆交易?”

時桑知道蕭予酥一時間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耐着性子跟她好好解釋:“不求回報不代表我這個受恩者真的就什麽事都不做,更何況江辭深對我也有人情在。”

蕭予酥也意識到自己情緒有些過激了,在卧室裏來回踱步,克制着嗓音好言相勸道:

“我記得我高中剛認識你那會兒,就被你骨子裏那股不做作的灑脫勁兒狠狠地吸引住了。這麽多年過去,你開始變得沉穩,但是為人處世還是很灑脫,但唯獨在江家一事上,你卻甘願被所謂的人情所束縛,時桑,你這麽做到底有什麽意義?”

時桑緩緩拉上窗簾,遮住落日最後的餘晖。然後她背過身,視線一一掃過房間內的陳設,最終,安靜地落在了角落裏的行李箱上。

在一段漫長的等待後,蕭予酥聽到了她的回答:“我想用這三年,換來跟江家徹底的道別。”

奈何此刻的蕭予酥并不懂她的心境,情緒一下子又激動起來:

“所以呢?你就要跟着放棄在Maestro的工作?你知道有多少人争破了腦袋都想進去嗎?我求求你清醒一點吧時桑,不要再感情用事了,你這樣浪費三年待在申城等于就是自毀前程啊,你不能為了還人情而不為自己的未來考慮考慮吧?”

Maestro,一家能夠排進全球前十名的頂級文化藝術公司,其創始人一共有四人,其中一位來自中國,現總部坐落于洛杉矶,曾為一大批年輕藝術家提供了展示才華的項目機會,旨在共同推動全球公共空間藝術的發展。

時桑雖然屬于天賦型選手,但是畢竟資歷尚淺,幾經波折才得以簽約Maestro,同時也獲得了跟多名新銳藝術家交流切磋的機會。

一旦她答應了江辭深,她就要暫時離開Maestro,這在蕭予酥眼裏,就是一個腦殘才會做的決定,所以她為時桑感到不值。

但時桑本人對此卻沒有多少顧慮,反倒是在電話那頭無所謂地笑了笑。

看來,有一個太為自己着想的朋友也是有壞處的,那就是,有時候勸服她比勸服自己還難。

時桑只好慢慢道:“你不太了解我們這一行,并不是說一直待在Maestro就一定能夠有個璀璨的前途,它只是為我們年輕人提供機會,更多的還是靠我們自身發展。所以在某種程度上,Maestro更像是一所巍巍學府,國際上就有很多藝術大師都曾在年輕的時候借助Maestro打出了一些名聲,然後離開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你也知道,之前我借地鐵站的項目聲名鵲起,有一些Maestro無法提供的城市建設項目向我抛出橄榄枝,雖然現在還不是離開Maestro的最佳時機,但是未嘗不是一個契機。”

蕭予酥認認真真聽完,激動的情緒跟個小火苗似的蹿着蹿着就沒了,沉默了須臾,換了另一只手接電話,但是重心已經完全偏了:“以前我沒怎麽向你打聽,只知道你厲害,但沒想到你竟然這麽牛逼?請問這是一個大學才畢業不久的正常人類能達到的高度嗎?”

時桑邊走邊說:“歷史上有人18歲便成為全球頂級藝術家,我跟他相比就是小巫見大巫。”

“得,話題跑偏了。照你這意思,即使你留在申城也不耽誤你繼續發展咯?”

時桑開了免提将手機放到一邊,然後放倒行李,蹲在地方拉開拉鏈。

“影響或多或少,但真的不至于像你剛剛說的那麽糟糕。放心吧蕭蕭,你姐們兒我,心裏有數,就算是還人情,太吃虧的交易我也不會做的。”

“那還不是你吃虧了。”蕭予酥輕哧了聲。

時桑挑挑眉:“那能怎麽辦?我終究是受恩者,很被動的。”

聞言,蕭予酥驀然一驚:“诶爾爾,你說江辭深這算不算是在道德綁架你?”

時桑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眯着眼思忖了會兒,搖搖頭:“不至于,江家的恩情我自己就一直想還,現在只是把一切提前了,我甚至還要謝謝他的提議,替我把方法具體化。而我欠江辭深的人情,既然他不想看到我如願以償,那我便遂了他的意,也當是跟他兩清了,我也能徹底放下了。”

“徹底放下?”蕭予酥緩慢地念了一遍,似是不相信她說的話,“情窦初開喜歡上的男人,又是那麽驚豔的存在,真的能徹底放下嗎?”

時桑忽地想起在餐桌上看到的那枚戒指,腦海裏随之浮現出另一個女人婀娜多姿的身影。

“要不然呢?人家都有婚約了,我還惦記着幹嘛?”她自嘲地笑了笑。

電話那頭,蕭予酥輕啧了一下,而後慢慢悠悠地說:“是啊,當初一聽說人家有婚約,你就備受打擊,不惜一個人出國讀書也要離開江家,試圖通過再也不見這種簡單粗暴的手段來忘記他。可是現在呢,你又回到了申城,不僅再次碰上了他,還跟他做了筆賠本買賣,這大概就是命吧?”

時桑整理着行李,只笑笑沒說話。

雖然她不想承認,但是這大概,真的是命。

在兩個人聊天結束之後不久,小楊跑過來敲了敲她次卧室的門,并告訴她老爺跟夫人回來了,正在大堡客廳等着她。

時桑匆匆換上羽絨服,下樓的時候再一次遇見了江辭深。

她心照不宣地瞥了一眼,恰好撞上了他的視線,然後就聽到他說:“我不希望我們之間的交易被他們知道,所以待會兒要怎麽說,你應該清楚。”

說罷,他又面無表情地掃了她一眼,然後換了雙球鞋往外面走。

時桑跟在他身後,揣摩着他剛剛的話,提前準備着措辭。

前面的男人高大腿長,後面的她邊想邊走,很快就落下了好幾米遠,不過她沒有追上去的打算,他也沒有等她的意思,就這樣隔了兩分多鐘,兩個人先後踏進了大堡客廳。

時桑到的時候,江晨風和秦楠共坐一張寬沙發,唐叔和蘭姨站在一邊,而江辭深坐在他們右手邊的沙發上,靠着後背墊,雙腿随意交疊,從茶幾上拿了本雜志,像打發時間似的随便翻閱着。

還好時桑閱歷豐厚見過許多大場面,要不然她還真無法從容地去應對這個修羅場。

一見到時桑,江晨風就站了起來,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然後伸出手臂來迎接她。

時桑見狀,也不拘謹,跟往常一樣投進他的懷抱,并輕輕地喊了一聲“江叔叔”。

“歡迎回家,我的小爾爾。”

這位年過百半曾叱咤商界的江董事長,每每面對時桑,就像看見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盡顯柔情。

幾秒鐘後,江晨風慢慢地放開了她,并示意她往左手邊的沙發上坐。

時桑一邊坐下,一邊挨個兒地喊了遍秦楠、蘭姨和唐叔,最後下意識地瞄了眼對面的江辭深,見他好整以暇地翻着雜志,并沒有加入談話的意思,頓了片刻,又匆匆移開了目光。

江晨風重新坐回去,剛坐穩就笑着責怪她:“你這孩子,回家一趟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我還以為你……剛剛老唐跟我提這事的時候,我還不信,竟沒想到是真的。”

剛一開口,站在一旁的唐叔就狠狠地為自己捏了把冷汗,所幸時桑沒有聽出哪裏有不對勁的地方,一門心思都在祝壽上。

片刻後,時桑揚起笑臉,滿懷真摯地說:“臨時做的決定,還望江叔叔不要太責怪爾爾。今天是叔叔的壽辰,我想當面祝您,身體健康,順遂無憂。”

“真是有心了,好孩子。”江晨風點了點頭,然後轉頭看着秦楠,笑得頗為高興,“你看,我就說爾爾懂事吧,不遠萬裏也要回來給我祝壽。還有她前幾天寄過來的那幅油畫,可是個好寶貝,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得到呢。”

雖心有不滿,但明面上還要裝一裝。秦楠別扭地看了時桑一眼,附和道:“我又沒說她不懂事。”

江晨風真拿他這個夫人沒辦法,又重新看向了時桑,關心地問她:“什麽時候回洛杉矶,還是打算再留下來玩兩天?”

聞言,沉默了大半天卻依舊存在感很強的江辭深,微微擡起了頭,眼神深邃,漆黑的眸子裏閃過幾道精光。

大概是心裏有鬼的緣故,時桑非常強烈地感受到了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但是她表現得還是很淡定的,輕咽了口唾沫後從容地回答:“明天早上的飛機,然後在那邊處理些私事,之後再回申城。”

江晨風皺起眉毛:“再回來?”

時桑一鼓作氣:“是的叔叔,我打算回國內發展幾年。”

自動屏蔽掉“幾年”這種飄忽不定的詞彙,江晨風當她以後都回國發展,大為吃驚道:“什麽時候有這個想法的?”

時桑面不紅心不跳地扯謊:“有一段時間了。”

秦楠意外想到了什麽,問時桑:“之前我聽晨風說,你去洛杉矶之後重新開始讀大一,放棄了原先的新聞學,而是選擇了公共藝術專業?”

時桑颔首:“是的阿姨。”

江晨風順勢而下:“既然已經決定了回國發展,那有沒有一個具體的規劃?”

時桑哪裏料到會問這麽詳細,一時心裏沒了譜,只能硬着頭皮說:“還沒有怎麽想好。”

于是江晨風理所當然地把她理解成正處于“有志向卻沒方向”的初期階段,仔細一想她一個大學剛畢業的小姑娘确實是沒什麽經驗,所以就立刻有了個主意:“你的專業剛好比較對口,要不然你進叔叔的公司怎麽樣?”

江晨風收養時桑,把她當親生女兒看待,是想竭盡所能照顧好她的,當初時桑要出國留學,他本是不同意的,但架不住她執意請求,才同意了一切。

這四年來他總覺得自己辜負了友人,把她獨自一人送去國外,沒有照顧好她,而現如今時桑要回國發展,他自然欣喜萬分,同時也覺得應當在事業上給予她一定的幫助,所以當即就想把她安排進自己的公司,這樣就相當于把她留在身邊,也能更方便他照顧好她。再等到以後她嫁了人,他這個叔叔也就能徹底放心了。

但是一語激起千層浪。

秦楠跟蘭姨對視了一眼,表情都是不怎麽好看。

反觀江辭深,一副置若罔聞的模樣,氣定神閑地繼續翻閱着雜志。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