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爾爾辭晚
第22章 爾爾辭晚
◎被取悅到了。◎
回去的路上, 江辭深靜靜地坐在後面,方傑幾次想開口但都忍住了。
畢竟比起滿足那點好奇心,他覺得還是保住工作更加重要一點。
車子按照慣例駛進溱渝灣, 方傑緊跟着江辭深下了車, 進大樓等電梯。
江辭深摁了下樓層號,瞥見一側的方傑還跟着他, 向他遞過去一個探尋的眼神。
方傑因他這眼神一時沒了主意,皺了皺眉, 試探性地問道:“江少, 您是不是已經忘記了下午吩咐過我的事了?”
江辭深聽他如此小心翼翼的口吻,稍稍回憶了一下, 這才記起他下午确實吩咐過方傑,讓方傑晚上送他回家的時候順便帶份文件回公司交給財務部。
他幾不可查地挑了下眉, 随後擡起腕表, 沉聲開口:“時候也不早了,你今天就提前下班吧。”
方傑瞪大了眼睛, 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居然還能讓他碰上這種好事?
不過很快,方傑就冷靜了下來,擺出一副很有底線非常盡職的樣子, 鄭重地說:“沒事的, 江少, 現在才區區八點鐘而已。從我到你身邊上班的第一天起, 我就謹記一點,那就是您吩咐過的事情, 我一定要盡快辦完。”
提前下班這種事說不心動肯定是假的, 只是方傑害怕其中有詐, 他這老板有時候就挺陰晴不定的, 看人不順眼就下個套讓那人主動栽進去,好抓住把柄名正言順地處理了他。
之前有一回他就親眼看到老板用這種套路開了一個人事部的員工。
想想就後怕。
江辭深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用最平和的語調說着最令人頭皮發麻的語句:“我說下班,你聽不懂?”
方傑大腦宕機片刻,終于反應過來老板這不是在跟他開玩笑,連忙道:“好的江少,我立刻馬上就消失在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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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他就一溜煙地跑出了大樓,速度快到江辭深沒忍住多瞟了他幾眼,心想這小子的執行力确實可以。
幾分鐘後,電梯升至13樓,江辭深在門前停留了十來秒。
他開始回憶起趙佩蘭那一句——
“今晚是時小姐給您準備晚餐,她沒有提前通知您一聲,原本是想給您一個驚喜的。”
晚餐?驚喜?
他無聲地抿了下唇。
老實說,他真是越來越看不懂她了。
門被推開的剎那,江辭深一眼就掃到了不遠處,伏在餐桌上一動不動的時桑。
因為只開了一盞燈,所以室內的光線并不充足,他所站的角度壓根看不清她的側臉,而她半邊身子全都隐于黑暗之中。
大概是開門的動靜有點大,時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緩緩坐直。
待看到站在門口的人時,她瞬間清醒,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加掩飾地高興道:“你回來了?”
自從重逢後,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顯得那麽開心。
而她的雙眸在昏暗背景的襯托下,顯得越發明亮,有一股勾人的純情與幹淨在。
江辭深輕帶上門,視線漸漸下移,掃了眼桌上的那幾盤菜。
還沒等他将目光收回,便聽她突然問道:“你吃過了嗎?”
江辭深一邊脫下外套挂在玄關處的衣架上,一邊淡淡地回應她:“在外面吃過了。”
“你已經吃過了?”
随之而來的就是時桑既驚訝又失落的聲音,比起前面那兩句裏面飽含的高興與關心,這一句脫口而出的時候,她就像一個洩了氣的皮球,一朵曬蔫了的花,渾身都像要軟化了一樣。
盡管如此,時桑的理智仍然在線,她低頭撿起桌面上的手機看了眼時間,然後這下直接傻眼了。
她本來等他等得實在是太無聊了,手機也沒什麽心思刷,就不小心睡着了,但沒想到這一眯就直接眯到了八點鐘!
都八點了,他不吃過才怪呢。
然而這一次,江辭深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留給她,就直接穿過了客廳,邁進了自己的那間主卧室。
時桑愣在了原地,目光一路追随着他,直到那抹背影完全消失在門後,她才有點兒自讨沒趣地轉過頭,坐了下來。
室內陡然安靜下來,仿佛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她一個人的幻覺。
就着一盞燈的光亮,她掃了一眼桌上的飯菜,從糖醋排骨、油焖大蝦、蟹粉豆腐……再到兩副沒動的碗筷,她突然感覺,自己待在這兒就像個笑話一樣。
就好比熱臉貼上個冷屁股,心裏當然很不是滋味,但她沒有資格動氣,甚至沒有資格有任何的情緒。
也許換成其他情形,時桑可能真會帶着行李直接離開,但是她現在根本做不到這麽潇灑,一方面是因為翼之家的項目,另一方面是因為,今天這頓是她花了金錢跟精力好不容易做出來的美味佳肴,別人不稀罕吃,她稀罕。
思及此,時桑重新打起精神來,給自己盛飯夾菜。
原以為這頓飯就會像這樣在安靜中結束的時候,走廊上卻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後來腳步聲越來越近,最終停留在餐桌旁邊,時桑的對面。
時桑緩緩擡起頭,正對上他居高臨下沒有半點溫度的眼神,上周在江宅的時候,他也是像現在這樣看她的。
室內依舊只開着一盞燈,她下意識地吞咽了一下,即使表面上依舊風平浪靜,但是細微的動作暴露了她在緊張。
因為在完全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幹什麽的基礎上,被這樣盯着看一時間心裏就更加沒底了。
不知過去了多久,安靜終于被打破。
“到底什麽意思?”
他掀唇說道,還是一貫平淡的語氣跟簡短的問題,卻自帶壓迫感。
就算在他面前變得再愚鈍,時桑也聽出了他指的是什麽。
中午信誓旦旦說吃完就走的是她自己,而現在留下來準備晚餐的也是她,換成誰都看不懂她此刻的行為。
時桑已經下了很大的決心,慢慢放下手裏的碗跟筷子,迎着他的視線直直地看過去:“我想跟你好好談談。”
除了還有事情需要跟他談判以外,江辭深想不出來還有什麽其他理由能讓她繼續待在這裏。
而事實果然如他所預料。
沉默須臾,他走了兩步摁下總開關,一時間室內亮如白晝。
他重新走回到餐桌邊,拉開她對面的木椅坐下,然後定定地看着她,問:“這次又談什麽?”
可能連他自己都未曾發覺過,他對她,總比對待別人時有耐心,無論是過去,還是當下。
明明他內心裏還在介意她說走就走的行為,卻還是冷着張臉坐到了她的對面。
時桑并沒有打算直接提正事,所以先瞥了一眼桌上的幾道菜,全身的神經也随着接下來話題的扯開逐漸不再那麽緊繃。
她很不合時宜地問道:“你晚上在哪兒吃的?”
江辭深因她這八竿子打不着的兩個話題稍微愣了一下。
明明上一秒還是一副極認真仿佛有天大的事要說的模樣,下一秒卻自己主動岔開了話題,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麽。
時桑此刻的注意力全都在自己身上,見對方不開口就趁此機會繼續說:
“我今天下午碰到趙姨了,聽她話裏的意思,你一日三餐一般都是在家裏解決,所以你今晚沒回來應該是遇到了一些狀況,比如說見客戶,或者是談生意?”
江辭深一臉沉默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到底還有什麽話要說。
這樣的行為落在時桑的眼裏,就等同于是默認了,于是她又接着說:“我知道那種飯局一般都是吃不飽的,所以……”
在他打量的目光中,時桑小心翼翼地繼續往下問:“所以,你要不要再嘗一嘗我做的菜?”
聞言,江辭深淡淡地掃了一眼那些菜:“這些都是你做的?”
反正有事要談的又不是他,她願意繼續鋪墊,他也沒什麽意見。
“當然都是我做的了,而且是我自己去附近超市買的食材。”
時桑獻殷勤的勁兒一上來擋也擋不住,一只手捏着一個盤子的邊緣,推向他說:“我還特地買了你最喜歡吃的蝦跟豆腐,做了油焖大蝦和蟹粉豆腐,你嘗嘗?”
據說獻殷勤超過了一個度,就會變成巴結、讨好,時桑現在大有發展成這種的趨勢,偏偏她還不自知。
聽到“你最喜歡”這四個字的時候,江辭深的眉梢不可避免地輕輕往上翹起。
緊接着,他的視線緩緩下移,當落在那兩盤菜上時,他意味不明地重複了一遍那幾個字:“我最喜歡的?”
“是啊。”時桑不以為意,繼續說她自己的,“雖然以前你沒有說過,但是我觀察過,蘭姨隔三差五就會拿豆腐跟蝦做菜,而且蘭姨主要都是按照你的口味來,不就說明你最喜歡吃這兩個嗎?”
江辭深并不是一個會感今懷昔的人,但是有一剎那,他好像見到了從前的時桑。
從前那個,一臉神神秘秘地拉着他去花園看洋桔梗花,還說是給他準備生日驚喜的小姑娘。
所以,明知她現在的所作所為都是在故意讨好,卻還是有點兒被取悅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