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爾爾辭晚
第23章 爾爾辭晚
◎“就這樣?”◎
江辭深沉默片刻, 終于,在時桑無比期待的注視下他拿起了筷子,先後把那兩道菜各嘗了一口, 直到再次放下筷子, 全程優雅得像個貴公子。
随後,他不鹹不淡地評價道:“還不錯。”
能夠得到他的肯定回答, 時桑自然感到高興,但是很快心底就不由得升起一縷淡淡的惆悵。
從以前的“辛苦了”變成如今的“還不錯”, 原來已經過去四年多了。
江辭深擡眸, 察覺到她臉色微變,緩緩問道:“現在可以正式開始談了嗎?”
氣氛都已經烘托到這兒了, 時桑要是再不說正事,估計他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還願意坐下來好好跟她說話了。
于是她見好就收, 開始切入正題:“就是, 我想跟你再談談關于我進乘風的事。”
江辭深蹙眉,似有一絲不耐道:“我說過不會出爾反爾, 等我這兩天忙完手頭上的事,就回去跟老爺子談。”
“其實……”時桑頓了一下,瞄了眼他此刻的表情, 心裏一橫, “我已經改變主意了, 我想要進乘風。”
話音落下, 江辭深的眉肉眼可見皺的更緊了。
時桑又默默給自己做了一遍心理建設,這才敢繼續往下說:
“我不僅想進乘風, 還想參與你手下翼之家的項目。無論給我安排什麽職務, 只要能讓我參與, 我都沒有任何意見。”
江辭深一下子就抓住了這番話裏的關鍵詞, 凝眸看她,淡聲問:“所以,你是為了翼之家才臨時決定要進乘風?”
時桑咬了咬唇,然後輕輕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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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辭深見狀,立刻換了一種審問的語氣:“你從哪裏聽說乘風要競标翼之家?”
時桑也不瞞他,實話實說:“是江叔叔下午打電話告訴我的。”
江辭深漸漸弄懂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也終于得知了她這麽晚還待在這裏的原因。
片刻後,他神色不動,視線緊緊地鎖着她:“既然老爺子都已經告訴你了,那為什麽不直接把你安排進去?”
時桑不明白他問這話的意義在哪裏,也沒怎麽多想便回答:“江叔叔說這個項目全程都是由你負責,所以需要征得你的同意才行。”
她不是沒想過繞過江辭深這個大麻煩,而讓江晨風直接将她安排進項目,但是這個念頭剛出現就被扼殺在了搖籃裏,原因一共有三。
第一,這樣做是真的在走後門,必定會引起全董事會的不滿,這會讓江家不好做,第二,江晨風的态度已經明擺着是要給他兒子一個面子,要不然也不會讓她去找江辭深談,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這件事不像當初那樣,只要她願意用江晨風的權威去鎮壓蘭姨,蘭姨至少表面上就會妥協,可對方現在是江辭深,他最不吃的就是這一套。
所以,時桑只能依靠自身的力量,跟他求一個試一試的機會。
江辭深早已經習慣了在談話中自己永遠是牽制別人的那一方,但他似乎很享受這一刻,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知道我為什麽剛剛會那麽問嗎?”
時桑搖了搖頭:“不知道。”
她确實是不知道,畢竟他的心思一向很難猜。
“我就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話畢,江辭深身子朝後仰了仰,低沉的視線裏裹着淡淡的笑意。
他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緩慢地從唇齒間往外溢出:“沒有我的同意,你是不可能如願的。”
時桑:“……”
搞了半天,原來是在向她表明自己的地位有多麽重要?
她有點淩亂了。
而且是一時走不出來的那種。
緊接着,屋內就陷入了沉寂。
但是這一回,江辭深主動打破了這片沉寂,再度開口時就像是經驗老道的面試官在提問新來的求職者:“那你說說,為什麽非要參與翼之家的項目?”
時桑緩過神,開始思索該怎麽回答他這個問題,一時間沒能想好,她下意識地問:“我說了就會給我一次機會嗎?”
精明幹練的面試官遇到撒科打诨的求職者,他的第一反應不是驅逐,而是哂笑:“這取決于你的回答。”
在時桑的心目中,江辭深一向是說一不二的性格,要不然他也不會連在她醉酒時許下的承諾也會貫徹執行到底。
于是,她輕易地就相信了他的話,直截了當道:“因為那裏對于我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地方。”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難免會因為回憶起一些往事而帶着點感傷,然而一無所知的江辭深并不能與她共情。
他微挑了下眉,平靜地問:“就這樣?”
聽到這簡短的三個字,時桑有一瞬間的心悸,擺明着是不屑一顧的意思。
以她現在的性子,能做到獻殷勤那一步已經是破天荒了,所以她并不想再進一步告訴他實情來抒情或者賣慘。
但是她感覺,如果不說出實情就這麽含糊其辭的話,那麽他就更不會同意她參加項目了。
他就是那麽強勢的一個人。
時桑突然就覺得自己挺窩囊的。
這些年凡是認識她的人都說她灑脫說她不羁,她沒有服過誰,也沒有跟誰認過命,除了江辭深。
以前是因為喜歡他,現在又因為有求于他,這兩份情愫就像一座無形的五指山,使她總不能脫離他的掌控。
而在此之前,她總想着逃避問題,事實上還是沒能真正擺脫,以至于當再次面對他時,她已經看不清自己的內心了,總是故作淡定與矜持,變得越來越別扭。
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或許,她早該放下了。
一次心血來潮的出國念書,從來沒有讓她徹底地忘記他。
雖然她已經很努力地在投身自己熱愛的事業,讓自己每天都過得很忙碌,終于,她不曾再想起和他的點點滴滴,但是自從重逢後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其實就已經明白了,她根本沒有忘掉他,或者說,她根本沒有釋懷。
就像蕭予酥說過的那樣,年少時就遇到那麽驚豔的一個人,怎麽可能會輕易忘掉?
即使歲月流淌,也沒能沖刷掉與他在一起的那段快樂時光。
即使那道光破滅了,也還是她的光。
所以,她真的該放下了。
放下很難,但她必須要這麽做,為了以後能坦坦蕩蕩地面對他,面對林卿月。
都說一個角色扮演久了就會把自己當成那個角色。
她以前最會的就是扮演他的妹妹,有事沒事就去找他,當時他們的關系就像是鄰家哥哥與問題少女。
但是越長越大後,當心思變得不再單純,找他的時候都會覺得別扭,正好比此時此刻。
而經歷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排斥後,現在的她逐漸接受了這樣一個界定。
再一次純粹地把他看作是鄰居家很會照顧人的大哥哥,那些不該有的悸動也許就會慢慢地跟着無疾而終了吧。
就在現在,她要想的應該是如何讓自己參與翼之家重建的企劃案,而不是去過度糾結跟他以前的那點恩恩怨怨。
這樣一來,一切獻殷勤的行為也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釋,她不是因為喜歡他才去讨好他,而是因為有重要的事求于他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時桑也不想再別扭了,躺平與看開,或許是現在最好的選擇。
畢竟經歷了這麽多後,她很清楚,逃避永遠解決不了問題,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困難。
她不求她這個位高權重的“哥哥”給她開後門,只求他能給她一次嘗試的機會。
沉默了良久,時桑終于說:
“其實翼之家是我媽媽小時候待的孤兒院,那裏對她而言意義非凡,我作為她的女兒,聽到它要重建的消息無法置之不理,所以我必須要加入,無論最後以什麽方式。”
她的眼神平靜且認真,江辭深望着她一言不發。
他并不怎麽了解時桑的家庭情況,只知道她父母雙亡後是江晨風接她住進了江家,所以在此之前他沒有想過會是這個原因。
安靜片刻,他才說:“就算乘風拿不下這個項目,換成其他任何一家公司,都會還社會一個完整的翼之家。”
言外之意就是她沒有必要自己參與。
“我知道,”
時桑神情黯淡稍許,然後不緊不慢地說,“但是我也想盡自己的一份力。因為如果我媽媽還在世的話,她一定會竭盡全力去協助翼之家重建,這份遺憾我想替她完成。”
江辭深凝視着她,他這人生來就是理性居多,尤其是談到工作,即使遇到這種情況也不會動容半分。
很快,他就極其平靜地給出了回複:
“我之前跟你說過,我不是慈善家,我不會因為翼之家對你有特殊的含義就同意你進項目。”
“在注重實踐的名校畢業,而且年年都是專業第一,能力毋庸置疑,這樣一份優秀的簡歷确實可以讓你順利通過面試進入乘風工作。”
“但是,翼之家目前是乘風最大且最受人關注的項目,項目組的成員拎出哪一個都是名校出身,工作能力與實戰經驗俱佳,你一個剛畢業沒多久的新人,完全還不夠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