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朝朝辭暮
第47章 朝朝辭暮
◎他急了。◎
其實按照時桑的性子, 孫誠英幾個人提出要為她舉辦迎新會的時候,她只覺得麻煩,本來是拒絕了的, 但是馬若薇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
當時幾個人正好圍在時桑身邊勸個不停, 馬若薇突然走了過來,還沒和大家說上兩句就自己曝出了和時桑的同學關系, 孫誠英見狀更加來勁,再加上後來馬若薇笑着說了句:“老同學多年不見, 總得賞個臉一起吃頓飯吧?”一下子就把時桑推到了一個非常尴尬的位置。
時桑懶得同她計較, 又想着除了她以外大家盛情确實難卻,這才應了下來。
七點半不到, 時桑整理好所有的文件資料,把還沒有看完的放進包裏準備帶回去繼續看, 然後匆匆趕往乘風附近的中餐廳。
雖說她是最後一個到的, 但是好在并沒有超過約定的時間。
其他十幾個同事早已紛紛落座,來的好幾張是熟面孔, 都是今天在部門裏見過和打過招呼的,尤其是有孫誠英這個氣氛組在,不至于讓氣氛過于拘謹和尴尬。
大概是特意安排的, 只留了馬若薇和孫誠英中間一個空位, 時桑理所當然地在衆人的招呼下坐在了兩人中間。
她連包都沒着急放下, 就很體面地向大家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歉意:“不好意思各位, 讓大家久等了。”
孫誠英站起來,一邊幫大家開酒瓶一邊說:“這有什麽的, 不要這麽客氣, 以後咱們就是同一個部門的家人了。”
“來來來, 我給大家倒滿, 今晚什麽都不用想,盡管吃就好了,咱們部門真的好久沒這麽熱鬧過了。”
孫誠英正欲給時桑倒酒,突然想起來她在這些人裏面年紀最小,于是停下手上動作問她:“會喝酒嗎?”
時桑聞言望了一眼空酒杯,記起江辭深臨走前說的那句話——
“晚上,最好別沾酒。”
她想着要不然直接說不會喝算了,以孫誠英的人品必然不會強迫她喝,正想順着這個話題搖頭,身旁的馬若薇卻忽然笑道:“誠英哥,時桑她會喝酒的。我記得我們上高中那會兒,她就碰過酒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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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很是溫軟,表情也很友好,所作所為在旁人看來就好像是拿自己老同學打了個趣。
站在一邊的孫誠英仿佛聽到了什麽有意思的事,立刻接過話茬:“哦?沒想到時桑高中的時候這麽叛逆啊。”
有同事好聲附和:“是呀,還真沒看出來呢。”
時桑幾不可察地挑了下眉,然後面向衆人微微一笑:“以前不懂事,越長越大反而越來越聽家裏人的話。今天出來跟大家聚餐,我事先打了報告,家裏人不讓我喝酒,我還是喝點飲料吧。”
孫誠英:“都是公司裏的同事,這有什麽好擔心的,喝多了我們可以找女同志送你回去。”
時桑推辭:“不了,家裏人應該是怕我酒後容易胡作非為,你們喝,不用管我。”
見時桑繼續堅持,孫誠英也沒再強求,繞過她給其他人倒酒。
席間,孫誠英幾個人最會活躍氣氛,他們拉着時桑聊了一會兒,問她在國外的生活,還問她為什麽想來乘風,時桑都一一做了合适的解答。
不久後,大家就開始各聊各的了。
沒人問她問題,時桑就安靜地吃自己的,馬若薇盯她盯了會兒,終于按耐不住輕聲問:“祁堯他,還跟你有聯系嗎?”
時桑拿筷子的手一頓,随後神色又很快恢複正常:“幾乎沒有。”
周圍人的注意力都不在她們這邊,再加上兩人聲音比較小,所以漸漸只變成兩人之間的談話。
不知道是對她這回答滿意還是不滿意,馬若薇聽完後許久沒再發出聲音。
時桑默默思忖了會兒,終于側過臉看向她:“馬組長,你是聰明人,沒必要一次又一次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你應該知道我想說的是什麽。”
馬若薇直直地看着她。
“我知道,無論我說多少遍我跟祁堯之間沒有除友情以外的關系,你還是打從心底裏讨厭我。”時桑頓了頓,眸光忽地變沉,聲音也在慢慢壓低,“我不介意你讨厭我,同時,我也不介意跟你最後撕破臉。”
言盡于此,時桑便不再多言,情緒轉變之快,懶懶收回視線,繼續提起筷子夾她想吃的菜。
馬若薇仍舊盯着她,一言不發。
比起早上兩人的接觸,她能明顯地感受到時桑此刻态度堅決,最後一句甚至帶着點警告的意味。
她其實一直沒怎麽了解過時桑,對時桑的了解也僅限于自己聽到的和看到的,從高中決定讨厭時桑起,她就沒有怕過或者擔心過什麽,但是這一瞬間她忽然有些心虛。
終究是做慣了好學生的人,她那點手段在時桑面前根本算不了什麽,一切的一切,只是時桑沒跟她計較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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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半左右,聚餐結束,時桑是最後一個離開餐廳的。
沿着街道邊,她緩緩仰起頭,空中挂着一輪明月,月朗星稀,以前有人告訴過她,這表明着明天會是個晴天。
時桑從上衣口袋裏掏出手機,在列表裏找到一個許久沒聯系的號碼,順勢點進去還能看到和那個人接近一年前的聊天記錄,當時他主動給她發了句“新年快樂”,而她只簡簡單單回了個“同樂”。
她以前跟蕭予酥說過,聚散離合自有因緣,那時她看得很開,但是今天聽到馬若薇提到祁堯,她又真覺得有幾分遺憾,遺憾她失去了一個曾經要好的朋友。
但是再多的遺憾只會讓她自己陷入迷茫,這是時桑不願意面對的,所以短暫過後她又清醒地劃掉了跟祁堯的聊天記錄,把手機揣回兜裏繼續往前走。
前往停車場的路上,有一條偏僻的小巷,這是剛剛孫誠英告訴她的,說是能比走其他路更快到達,算是一條捷徑,但是在此之前還要穿過一條街。
時桑按照這條路線往前走,很快在那條街上看到了許多小商鋪,空氣裏也散發着各式各樣的香味,其中有一味她聞着特別熟悉,是桂花糕的香味。
就好像是刻入了身體裏的記憶,只稍一點撥,就能輕松被喚醒。
江辭深喜歡吃的東西并不多,香甜綿柔的桂花糕便是其中之一。
幾乎沒怎麽細想,時桑就已經走到那攤子前面,跟攤主奶奶買了五塊剛出爐還熱乎着的桂花糕。
她把打包好的捧在手心裏,笑了笑,就當是付今天晚上的車費了。
離開這條街道走了幾十米遠,終于看見了孫誠英所說的那條偏僻的小巷。
剛邁進去,時桑便看見巷子裏不遠處站着一個壯實的中年男人,在他前面,一個瘦弱的小男孩正坐在地上。
那中年男人很顯然也注意到了時桑,板着一張陰沉的臉看向她。
時桑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雙方保持着詭異的安靜。
如果現在退出巷口,她就要再繞過兩條街才能到停車場,眼下時間已經不早了,在停車場裏等着她的那個人本就是個視時間如金錢的人,她不想再耽擱太久。
大概是直覺對方不會攔她,時桑短暫權衡了一下後繼續往前走。
她和那中年男人對視了一眼,巷子裏的氣氛陡然詭異得更加厲害,兩人擦肩而過時,時桑這才清楚地看到他手上拿着一個破碎的啤酒瓶,那張滄桑的臉上滿是通紅,眼睛裏也是猩紅,看樣子是個醉鬼。
說一點不緊張當然是假的,擦肩而過後對方仍沒有任何阻攔她的意思,時桑又不動聲色地走了幾步,心中也默默嘆了口氣,好在她賭對了。
察覺到中年男人的餘光此刻還在時桑的身上,小男孩趁着機會慌忙爬起來,還沒跑出幾步就又被男人發現,直接單手拽倒在了地上。
男人似乎因這一舉動被點燃,忍不住破口大罵道:“老子在外面賺錢,做了點生意失敗了,一個兩個的都要走,我養你這麽多年,你比那個賤人更沒良心!”
“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讓你跑!”
男人走上前,毫不猶豫地打了小男孩一個耳光。
清脆的一聲響,伴随着男孩掩飾不住的抽泣聲,時桑猛地停下了腳步。
緊接着“啪”的又一聲,那中年男人已經全然不顧還有外人在場,繼續罵着,又扇了小男孩一個耳光。
時桑不愛多管閑事,但這不代表她不見義勇為,醉鬼做起事來本就沒什麽數,如果真是平時就兇神惡煞的暴脾氣,趁着醉酒把那孩子打死,她要是放任不管的話,也難逃自己心裏的那關。
于是時桑迅速做出了決定,往回走到男人和男孩的中間,非常冷靜地進行勸誡:“不要打了,你看清楚,他是你的孩子。”
男人擡頭看了她一眼,然後緩緩直起身,戾氣不減絲毫:“我在處理我的家事,礙你什麽事了?小姑娘,我勸你少管閑事!”
話落,他沒有一點征兆的,狠狠向前推了時桑一把。
事發太過突然,時桑沒有任何防備,桂花糕脫手掉到了地上,整個身子直接被他推得往後退,腳後跟重重地撞在了石墩上,後退的動作才停止。
一股刺痛自下而上襲來,時桑下意識地緊抿着唇。
因為推這一動作使了大力,那中年男人自己也沒有站穩,一個踉跄,手裏本就沒握緊的啤酒瓶被甩了出去。
酒瓶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抛物線,時桑仰起臉看着,目測最多只會砸到她的腳邊而不是砸到她的身上,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做出移開的打算。
而就在這時,一只寬大的掌緊緊地握住了她的小臂,待她還沒反應過來,她就已經被人拉進了懷裏,肩胛骨也随這一動作撞到了那人的胸膛上。
“啪嚓”一聲,啤酒瓶砸到了地上,碎成很多片,一片狼籍。
“什麽時候這麽愛管閑事了?”江辭深緊緊地捏住她的左肩,嗓音沉啞,像浸了冰水後的涼,眉眼間也随之染上幾分陰郁與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