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朝朝辭暮
第48章 朝朝辭暮
◎護她在身後。◎
直到在那人懷裏站穩, 時桑聞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木調清香,這才怔松回神,反應過來剛剛拉着她的人是誰。
她因為慣性下意識地把手搭在了江辭深的手腕上, 身子發僵, 慢動作地微擡起頭,兩人四目相接, 比起被啤酒瓶子砸,看到他的這張臉讓她感到更加詫異:“辭深哥……”
“敢孤身面對一個中年醉鬼, 當初在密室裏的時候, 怎麽不見你有這麽大的膽量?”
江辭深的語調還跟平時一樣冷靜,或者說只是聽着還算冷靜, 但是眼底的陰沉并未因此褪去分毫,反而更像是在壓抑着某種情緒。
時桑的有些本事是他過去教的, 就比如說察言觀色, 她知道他這樣是因為擔心她安全所以生氣了,想着這時候應該解釋幾句來緩解一下緊繃的氛圍, 所以她沉默了一小會兒,眼睑耷拉着,不太有底氣地說:“我本來以為他還會有點兒理智, 所以才……”
雖然眼下回想起來, 幾分鐘前她站在中年男人和小男孩中間, 試圖在酒精沖昏了頭的情況下, 用勸誡的方式去喚醒一個父親的良知,是一件多麽愚蠢和搞笑的行為, 但是時桑在此之前并不是沒有任何的考慮, 當時她選擇繼續往巷尾走, 男人沒有攔下她, 說明他還是有點理智尚存的,不想在外人面前大動幹戈,所以她以為可以試一試用勸說的方式,可是她低估了很多東西,比如說情感的刺激,小男孩逃跑的舉動幾乎要讓這個男人徹底失去自我。
彼時,時桑被人拉進懷中,對方還是一個她最熟悉的人,即使剛剛的那些經歷還沒有到讓她害怕的地步,但還是在這個懷抱裏感受到了非常充足的安全感,除了生理反應使然身子有點僵硬以外。
江辭深把她的沒底氣當成了一種含蓄的示弱,再看見她低着頭默不作聲,很像是怕繼續被他訓的可憐模樣,情緒在頃刻間有了松動,片刻後他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了手機,仍然沉着聲道:“如果下次還遇到這種情況,實在騙不了你的眼睛和心,你可以選擇伸出援手。但是,不許冒險和逞能,直接報警。”
“倘若這點道理還需要我來教,當初你是怎麽下定決心一個人去國外的?”
尾音落下之際,他目光冰冷地掃了眼不遠處的那個中年男人,然後單手捏起手機,借着小巷昏暗的燈光隐隐能看見他手指關節間悄然暴起的青筋,很快他又收回視線,在屏幕上依次輸下了三個數字。
“不要!叔叔,請您不要報警!”幾乎是輸完號碼的一瞬間,那個受害小男孩似乎有所察覺,奮力地從地上爬起來奔向江辭深,拽着他的衣角,同時以一種祈求的神情看着他,“我爸爸他……只是喝的有點多而已,他平時最疼我了,請您不要報警,求求您了。”
江辭深低頭,看着緊緊拽住他衣服袖口的那只髒兮兮的小手,不僅沒有因此對他産生憐意,反而眉心蹙得更緊。
他剛想開口說些什麽,身前的時桑突然抓住了他握着手機的那只手,沒有看他而是看向了對面的小男孩,眼神認真道:“辭深哥,就先聽他的吧,我們再觀望一下。”
江辭深微怔,視線輕移,時桑的手在情急下正覆在他的手背上,小小的,軟軟的,他頓了頓,自然也沒有把報警的號碼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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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為巷子裏意外多了一個身材高大的陌生男人,再加上剛剛啤酒瓶甩落到地上碎掉的聲響有點大,小男孩爸爸短時間內停下了所有的暴虐舉動,等他徹底回過神時,一步一步地往時桑他們靠近。
時桑見此情形,下意識地從江辭深懷中離開,将小男孩拉到江辭深的身後,自己卻站到了江辭深的身前,然後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個醉漢,進入一級戒備狀态。
江辭深以一種疑似被她“護”在身後的姿勢停在原地,随即他的眼底閃過一絲錯愕,伸手捉住她的手腕:“你在幹什麽?”
時桑扭過頭,看出他的疑慮,沒了幾分鐘前的狼狽,露出自信一笑:“放心吧辭深哥,我上大學的時候選修過跆拳道,接受過正規訓練,練過不少防身術。而且你知道的,我打架一向都挺在行的。”
江辭深并沒有因為聽到她的這番話放手,目光靜靜地鎖着她,語氣嚴肅:“但是你現在面對的不是同齡人,而是比你力量大出不知道多少倍的壯漢。”
時桑一向是個敢于挑戰自我的人,況且她覺得對方喝醉了大腦不清醒更方便她一展身手,她還想用實際行動向江辭深表明自己不是一個狂妄自大的人,她之所以選擇伸出援手,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她自己就不是個善茬兒。
所以她剛想再辯解兩句,但是江辭深在她之前開了口:“到後面去。”
時桑一愣,随即不太确定地問:“辭深哥,你還會打架?”
從她的語氣裏,江辭深幾乎聽出了十分的不信任,他忍不住輕哼了一聲:“怎麽,難道在你眼裏,我就是個不會打架而且弱不禁風到需要別人來保護的人?”
“弱不禁風肯定不至于,只不過……”
時桑打了個哈哈,剩下的話并沒有當着他的面說完,因為小男孩的爸爸正靠得越來越近,已經沒有時間再讓他們閑聊。
“我不打架不代表我沒有能力保護人。”江辭深語氣平靜,往前邁了兩步,擋在時桑身前,“不想報警處理就去附近藥店買解酒藥,出巷口右轉,以你的速度跑過去不到兩分鐘。”
時桑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麽安排,大腦反應了一會兒還站在原地。
“愣着幹什麽,”江辭深用餘光瞥見她一動不動,随即側過臉望向她跟她身後的男孩,“這裏有我看着這個孩子。”
雖然她的主要顧慮并不是這個,但是眼下已經沒有更多時間讓她再繼續耽擱下去,時桑思索片刻後便聽從他的安排往巷口跑。
但是跑了幾步她又折返,站在江辭深身側,望了一眼停在幾米外滿眼猩紅的中年男人說:“辭深哥,他應該是最近做生意失敗,又遇到妻子離家出走,所以才把怨氣都撒在小孩身上。”
簡單地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告訴給江辭深,時桑不再有任何逗留,迅速跑出了小巷。
她留下的這些訊息,幾乎可以說是十分準确,而且非常有效。
在時桑離開去買藥的幾分鐘內,江辭深将男孩護在身後,沒有選擇硬碰硬,而是選擇用他的嘴。
大概他自己也沒有料到,他随口抛出的有關做生意的話題竟然吸引了醉漢全部的注意力。
不過想想也在情理之中,一切變故皆由生意失敗、賠光家産開始,這是小男孩的爸爸不願意提起的事實,江辭深利用他高超的話術将話題一直圍繞着這個展開,這種話題的好處就是一旦觸及對方真心,便是觸及他內心最敏感脆弱的地方,所以不久後,醉漢就完全沉浸在悲痛中,不再像十幾分鐘前那般暴躁了。
當時桑拿着藥回來的時候,她便看見小巷裏的雙方仍維持着她走之前的樣子,沒有一點兒跟她想象中打鬥過的痕跡。
這一路她跑得很急,就擔心江辭深吃虧,結果沒想到擔心都是多餘的。
江辭深從她手裏接過藥瓶,緊接着從裏面倒出了幾粒膠囊,然後遞給了身後的小男孩,兩人互視一眼。
時桑見狀不由得感到有些擔憂,想了想說:“要不還是我去吧……”
“不,就讓他去。”江辭深拉住時桑,輕聲道,“他知道自己該怎麽做。”
說完這句話時,男孩已經慢慢走向醉漢,孱弱的雙手高高托起,聲音有些顫抖但是很堅定:“爸爸,對不起,是我做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走了,我會一直陪着你。”
第一次,眼前這個倔強了半生的中年男人在自己的兒子面前,哭得像個淚人。
最後一道心防徹底崩塌,他緊緊地抱住兒子,像是悲痛,又像是自責。
雖然時桑和江辭深兩個人并不知道詳細情況,但是他們都賭對了,或者說,是江辭深相信了時桑的直覺,跟着她一起賭對了。
當時男孩祈求江辭深不要報警,說男人平時最疼他,時桑遲疑過但還是信了,信這個父親只是一時被酒精刺激沖昏了頭,但其實平日裏是個好父親。
現在看來,确實如此,這也是為什麽江辭深突然讓時桑去買解酒藥,只要酒醒了,大概率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時桑看了會兒眼前的父子溫情,也總算是徹底放下了心,慢慢轉向身旁的人,頗為好奇地問:“辭深哥,我剛剛離開小巷去買藥的那段時間,你到底跟他說了些什麽?”
危機解除,江辭深側臉看她,恢複成跟平時一樣漫不經心的口吻:“怎麽了?”
時桑搖了搖頭:“我就是單純有點兒好奇。雖然說人性未泯、父子情深,但是這件事情解決得比我預想中的要快和容易很多。當時我回來的時候他的情緒就已經穩定了不少,你是怎麽做到的?”
見她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樣,江辭深懶懶道:“我問了他之前做的什麽生意,為什麽會賠光了錢,發現他管理的業務正好跟乘風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于是就告訴了他,如果他日後有需要,我可以資助他,助他東山再起。”
“啊?你這樣做代價是不是太大了?”時桑聽得既驚訝又擔心,“你現在還不知道他真正的能力如何,更何況那些話還是在他喝醉酒的情況下說出來的。”
江辭深微微低下頭,這會兒的時桑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是被他握住手腕的一個狀态,她說話時有些着急,手腕越來越緊繃,這些細微的變化都被他感受到了。
時桑順着他的目光往下看,手腕處被人握住的感覺越來越明顯,她怔愣片刻,然後才不太自然還裝作什麽也沒發生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江辭深目睹着她的表情變化,配合她地把目光移到別的地方,但薄唇勾着散漫的笑,暗示着兩人剛才确實發生了什麽。
“你有你的直覺,你相信他是個好父親,我也有我的直覺,我相信他是個會重振旗鼓的生意人。”江辭深望向不遠處的小男孩跟那個中年男人,慢條斯理地說道,“他這一路走來都太順了,一次打擊險些致命,情緒爆發也很正常。如今有承諾再也不走的兒子留在身邊,我賭他一定會很快振作起來。”
“而我提出資助他,也只是先穩定他情緒而已,酒醒後的他如果還記得這事,想必也會理解我的意思。”
有正事分散注意,時桑沒了那點暗戳戳的別扭,若有所思道:“那如果他沒有你想的那麽堅強,把你的話當真了,那該怎麽辦?”
“說到底,我摻和進這件事都是因為你。倘若我從中吃虧了,你也肯定會出面幫我解決的,對吧?”江辭深語調平靜,最後面朝她微挑了下眉。
“……”
時桑語塞住。
話是這個話,理也是這個理,無論她怎麽想,也覺得自己無話可說。
作者有話說:
今天是——江·一生要強·辭深
時桑:我賭他是個好父親!
江辭深:我賭他很快振作起來!
某音:合着你倆是賭王???
感謝一路看過來的小可愛們!最繁忙的一周差不多已經要過去了,接下來我盡量多多更新!感謝!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