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蘭時如韻,春風喚我

蘭時如韻,春風喚我

翌日暖陽微光,春風撫面而來,又帶走泥土芳草,沒有形狀只得觀感。

山在呼喚,海在沸騰。

不過一日光景,便快要入了青丘境內。

青丘排外,族人高傲,若是若離在就好了,到時直接進去,不過她現在應該離這裏不遠。

秋凰記得她的管轄地就在這附近,也不知道這一番能否順利而行,若是不順也許可以去找她幫忙。

秋凰這般想着,與青梧想法不謀而合。

四人騰雲而至,若非段清風受不了,大概會直接到青丘取物吧。

秋凰嫌棄着段清風,這一路上與初許打鬧拌嘴,說來說去不過是陳年老事,反反複複說了那麽多年,也不嫌口燥。

青梧從丹穴山下來到現在都未曾看過段清風一眼。

當初救他是因為他與混沌中人有神緣,後來是因為探到靈雨神印的痕跡,到歸墟的那一遭讓她略有些煩躁,是以更不想看見他讓自己陷入亂想當中。

路上遇見些許村民衣着樸素,挑着扁擔,挎着菜籃亦或者推着牛車,總是偷偷投過來的眼神,大概是沒在此處見過衣着這般華麗的人。

四人走着走着便走至一處村落,村匾有些破敗,不過依舊能看出是桐花村。

想來遇上的村民都是這裏的了。

桐花村如其名,栽種着好些桐花樹,外流小溪環村而動,些許桐花紛揚落至水面,桐花覆水葛溪長①,意境如此,便生美貌。

很平常的村落,很平常的日子,來了一些不平常的人,總是要掀起一些波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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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下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想必是觀察他們許久了。

秋凰剛要擡手将那東西捉出來,便被青梧攔住,使了個眼色表示不足為懼。

大抵是此處修煉成形的小精怪,嗅見陌生氣息有些防備罷了。

段清風擡手一片桐花掉落在掌心,粉嫩花蕊配上潔白花瓣,拿至眼前,擡眼,桐花吹散,眼前是青梧精致側顏,純白羽衣,紅粉腰鏈,恰如桐花,心漏了一拍,好似有什麽東西埋在了心底,生了根。

他慌亂收回目光,有些自卑而又仰望,那不是他能染指的人,他不配。

初許看着無人理采、被曬的通紅的自己,不免有些委屈。

這死雀鳥來便來,一來便纏着青梧好友,時不時怼自己便算了,為何連清風好友也不理踩自己了?

此刻的初許大概忘了,是自己先挑起事端惹秋凰與自己鬥嘴,最後怼不過的。

“清風小友,你在看什麽呢?”初許仰視着他,從這個角度剛好能瞧見他完美的下颚線,他怎麽覺得這個視角看清風小友有點像某個人呢?

是像誰來着?

初許搖搖腦袋,算了也許是自己記錯了吧,清風好友怎麽可能是自己認識的人呢。

段清風低頭看着初許,搖搖頭,笑了笑,過了一會兒看着自己的手心,“這花嬌豔,惹人注目,不禁多看幾眼。”

初許哦了一聲,沒再問。

“你們進去吧,該讨口水的讨口水喝,要休息的便去休息,記得給銀兩。”

青梧淡淡開口,沒把自己算進去,開玩笑,村子裏那麽多人,她可不想開口對話。

秋凰見青梧沒有進去的意思,便挪了一步,站在她身側。

青梧不進去,她也不進去好了。

初許癟了癟嘴有些不高興,眼瞧着段清風擡腿要進去,趕忙拉過一旁的秋凰和青梧,小小的人力氣是真心的大。

“一起一起,看看這裏的風景與外面有何不同。”

段清風停腳,回頭笑笑,替初許做了個好些的解釋。

“這村子與山野與都城皆有所不同,不似山野原始也不似都城繁華,總之別有一番野趣,可以進來瞧瞧這風土人情。”

眼瞧着外面有人回來了,青梧一動便被初許拉進去了。

秋凰撒開他的手,嫌棄的拍了拍,随後站到青梧身旁,跟着一起進了去。

村子兩旁是水稻田,一棵棵青綠小苗蘊滿生機,越往裏走,房屋落戶越多,草稻為頂,原木為底,一兩雞舍牛棚,田園風光好不悠哉。

走到一處有些不同尋常,種的不是樟樹防蚊蟲,而是柳樹,初許來了興趣便要入那戶讨水休息。

最主要的是,青梧感覺到剛才在村外的精怪溜進了這家。

秋凰來了興趣,澗水中的精怪,流到這村子便算了,怎麽還往裏鑽呢?

弱柳彎彎,靠在圍籬。

段清風敲了敲門,“請問有人在家嗎?途徑此地想來讨口水喝,不知可否?”嗓音溫和,很容易引起人的好感。

屋內出來一位老婦人,拄着拐杖,顫顫巍巍的出來開門。

先是打量了一番,見他們不像是什麽有歹心的人,又想起之前在寺廟主持所言,渾濁的眼眸亮了亮,随後将他們迎進來。

老婦孺瞧着該是花甲耳順②之年,耳鬓發白,慈眉善目。

“快,各位快請進。”

她拄着拐杖,瞧着歡喜,初許摸不着頭腦,為何這人見了他們如此興奮?

雖然沒搞明白,但能感受出這婦人沒有什麽壞心思,四人便緊随其後進去了。

屋內不大,勝在幹淨,可以見的這婦人是個愛家之人。

她将人迎了進來,倒好了茶水,這茶水是她兒子愛喝,常常買來品鑒的。

青梧站在一旁,搞不清這婦人在做什麽。

這屋子裏有濃濃的病氣,這老婦人雖老,身子卻康健,若有所思的看向一間屋子,病氣環繞,将死之人。

不光青梧察覺到了,秋凰與略是遲鈍的初許都感覺到了,也便是段清風一介凡人雖然察覺不到病氣,卻能捕捉到空氣中的異常。

還未等四人緩過來,那老婦人将拐杖放在地上,哆嗦着跪下,眼眶紅了一圈。

“老身鄭榮求求各位,救救我家囡囡吧!”說完,便是低下磕了一個響頭。

衆人被吓了一跳,段清風趕忙起身扶住她。

“奶奶,發生什麽了?先起來再說。”

鄭奶奶被扶着坐下,淚水止不住的從眼眶中奪出。

“我家囡囡自幼身子便不好,時常咳嗽生病,倒也未到不能行走不能說話的程度,可自三月前同隔壁家大胖一群小孩上了趟山,大家都回來了就我家囡囡沒回來。虎子說她自己一個人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找了一天她便突然回來了,渾身濕漉漉的倒在我家門口,之後便一直昏迷不醒,偶爾醒來也是咳嗽咳血,村內外的郎中都說她,”

說到這,鄭奶奶有些說不下去了,聲音哽咽的模糊。

初許墊着小腳丫,順了順鄭老太的背,肉乎乎的小手傳遞着溫度。

“都說我家囡囡活不下去了啊!讓我準備後事,可我只有這麽一個孫女,她才八歲啊!我兒子媳婦去年遭了雪災出去務工沒能回來,被活生生凍死在山上!如今我張家只剩這麽一個獨苗,這是天要絕我老張家啊!”

青梧聽完,示意秋凰開口詢問。

秋凰點頭,上前一步,“那你怎麽知道我們能救你孫女?”

鄭老太擡頭看向秋凰,每條皺紋上都寫滿了滄桑,如今因為孫女的事情更是滿臉疲憊。

“江寧府附近有靈隐寺,老身月前曾去為孫女祈福,恰好遇見主持,主持說月餘會有機緣,也許能夠救我家囡囡,如今剛好一月啊!”

初許瞪了秋凰一眼,随後拍拍鄭老太的手,軟糯糯的聲音安慰着她。

“奶奶你別傷心,我們一定會救好您孫女的!”

秋凰覺得初許挺有病的,不過是問了一句便瞪自己,而且又不是他能救,打什麽包票。

不禁翻了個白眼,站了回去。

“帶路。”青梧淡淡開口,機緣嗎?這好似與自己沒什麽關系。

鄭老太見那最是貌美的小娘子開口,擦了擦眼淚,忙不疊起身。

剛才便注意到這女子似乎是這一群人的領頭人,氣質非凡。

她家囡囡有希望了!

快走進房內的時候青梧再次開口,嗓音清冷依舊未變。

“先說好,我不一定能救。”

鄭老太點點頭,哪怕是治不好她也認了!

走進屋內,病氣更生,死氣沉沉的。

一張不大的小木床靠着窗邊,躺着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小姑娘,瘦弱單薄,臉色蒼白,已然沒了生機。

青梧沒讓鄭老太進屋,帶着秋凰進去。

坐在床邊看,那女孩面色更加吓人,已然不是常人白皙。

繞指一圈輕輕點在小女孩額頭,閉眼間看到了一些模糊景象。

小女孩在河邊嬉戲,對着溪流自言自語,随後有不同的小孩或是站在對立面,或是站在她身旁,時光交疊,女孩朝着旁邊撲去,掉落水中。

再之後影像穿梭,她睜眼。

收回手指,她起身。

秋凰站在一旁,看樣子是沒什麽希望了,命格如此,如何逆轉?

“她不該死,換句話說不該是現在死。”青梧看着窗外柳樹搖曳,聲音沒有起伏。

秋凰挑眉,手心相對,交叉逆轉,如鳳凰揮羽,将靈力集中,點在女孩額間。

“她的命燈是為了救人而滅!”她驚呼出聲。

青梧将手指放在唇間輕噓了聲,示意她小聲,随後看向女孩蒼白的臉色,垂眸不知在想什麽。

“救不了。”二人推開門,秋凰直言不諱的說了出來。

鄭老太沒站住,頭暈了暈。

初許不可置信,覺得青梧便是不想救才這樣說的。

“不可能,青梧,你肯定能救啊!”

段清風扶着鄭老太複雜的看着青梧,随後垂下眼簾,為鄭老太順氣。

眼瞧着青梧和秋凰要走,初許趕忙跑過去,拉住他們。

初許想的很簡單,青梧是誰?是天地間最後的上古血脈,是最後唯一的神,怎麽可能有她救不回來的人?

“青梧,你不能這樣!他們都是你守護的子民,你不能不願意!”

青梧被氣笑了,沒聽過還要人強救的,這女孩命燈已經滅了,還要如何救?

她是神所以便要打破天地規則,為了救一個命中注定要死的人去受天罰?

“要救你便自己救,不要用你的道德來綁架我。”說罷直接朝前走去。

初許着急了,他知曉青梧說一不二的性子,若是走了便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青梧!這是自私!你從前便自私,如今還是這般自私!你應該救她!”

青梧腳步一滞,随後扯出一抹笑,眼神有些悲涼,她确實是自私,自私到連身邊人都這般認為。

沒再停留,朝着門外走去。柳絮飄落,滿天雪白與她纏繞交織,決絕而又悲戚。

秋凰惡狠狠的看着初許,有些冷漠又有些厭惡的說着:“初許,你不該在踩在她的痛處上。”

說完她不再管身後人的反應,跟着青梧走了。

初許這才發現,自己說了些什麽不該說的話。

該死的,自己這腦子最近是怎麽了,他怎麽能這麽想青梧還說出這種話。

他捶了捶自己的腦袋,懊悔不已。

當年的若水,不就是因為這個所謂的應該,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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