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蘭時如韻,春風喚我

蘭時如韻,春風喚我

秋凰追上來時,便看到青梧站在桐花樹下,靜靜低頭看着溪流。

“青梧,別将初許那東西的話放在心上,他太蠢了,看不見眼色。”

秋凰将自己與她的對話消音隔絕,她輕輕拍拍青梧肩膀,唉聲道。

“青梧,這是使命,是責任,你我享受了天地優待,就應該這麽去做!”

若水堅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聽見自己顫抖着聲音,略帶稚嫩的聲音裏有了哭腔“可是我們已經做得夠多了,為什麽還要為他們去死!”

崩潰的質問得不到回憶,她只看見若水笑着,額間神印漸漸消散,此後世間再無她的痕跡。

什麽是應該,為什麽應該?

好像有人在說些什麽,好像有人在回答自己的問題,可聲音模糊不清,自己不知道,是忘掉了嗎?

可是為什麽會忘掉?

就像是在歸墟自己的記憶為什麽被篡改,所謂的答案到底是什麽?

青梧搖搖頭,将不好的回憶隔絕,擡頭看了看柳樹的方向,随後又扭頭看着她。

“你不覺得他有些不對勁嗎?”從一開始闖入銀梧宮,到現在的質問,這一切看似合理卻又處處不合理。

秋凰被她提點一番,總算明白這些天來不自在在哪裏。

随後鼓了鼓腮,嚴肅的看着青梧,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還沒等她說出口,便見青梧挪動腳步,準備朝着青丘的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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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那個東西快要按耐不住了。”

說實話,她們能感覺到這個東西沒有惡意,故意将他們帶到鄭老太家,也許就是想要他們去救這小女孩,可是天底下哪有那麽好的事?

不将他提出來不過是因為沒必要,反正最好他自己會出來。

桐花紛疊而至,一邊正悠哉朝着前方走,一邊卻是停留懊悔。

“初許小...”段清風說到一半看向一旁的鄭老太,她剛才悲痛暈了過去,現在剛剛轉醒,抿了抿唇還是改了稱呼。

“初許,你若是不想出去,便留下來陪鄭奶奶吧,我去追。”

初許耷拉着的腦袋沒動,小手指纏在一起,俨然一副犯了錯愧疚的模樣。

段清風見他不應,再次開口喚了一聲:“初許?”

“啊?”他疑惑的擡起頭,臉上愧疚未退。

待聽完他所言,初許哦了一聲,随後反應過來,連忙擺手。

“不用不用,此事因我而起,怎能麻煩清風小友,還是我去吧!”

段清風搖搖頭,走到他身邊蹲下,慢慢開口解釋道:“這世道有許多壞人,還有專門偷孩子虐殺,拐賣的,初許小神如今孩童模樣,又生的粉雕玉琢,最是容易引起他們注意,還是在下去,安全些。”

還有一點,他知曉初許是上古卷軸,但這些日子來他總覺得初許與尋常孩童無異,不過是有時說話老成有時幼稚,實在是不能放心。

深吸一口氣,如今天已然全黑,再要找實屬不易,也許她二人直接到了青丘也未可知。

他安頓好初許,便朝着東邊的方向去了。

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初許說出那話便如此愧疚,而青梧戰神則是直接氣跑了。

他有些好奇,但這些不是他該問的,如今知曉這麽多上神的事已是惶恐,再多的不敢再多嘴了。

段清風這個人很有意思,他知曉自己與衆位的關系不對等,所以不會多問旁的事,就像青梧所說他很聰明,但他聰明過了頭。

也許是自幼的生長環境和後來的處境造就了現在的性格。

少說話,多做事,他自幼便明白,可後來南公子的事讓他明白,少說話也會帶來災禍。

夜深寂寥,村落已經遠去,坐落房屋變得渺小,遠遠看去只得見袅袅炊煙和點點煙火在黑夜放肆。

段清風孤身一人踏上野林,華貴的服飾被掩埋,只能得見人影挪動,偶爾一兩動靜不足以吓人,再不見其他。

他走了約一個時辰,額間有汗滴落,呼吸勻長。

也不知道是不是走錯了,到現在也沒遇見他們,可這條路的确是去往青丘的路。

自己不過遲了他們一炷香的時間,按理說這應該早便碰上了啊。

思索間,身後有一陣風直直的朝他撞來,他微動側了身。

直覺告訴他這不是什麽尋常風,一般的風哪裏會只蓄力朝着一個地方撞,已經不能用吹來形容了。

“什麽東西?”

他擰起眉毛,面色不似平常溫和,略有些狠厲,此刻才像是真正的他。

他本身便是精致的,卻還略帶着一絲無辜,大抵是平直的眉與琥珀色的瞳孔帶來的感覺,風雨欲來,迎面不懼。

赤鱬沒想到此人這般靈敏,不過是凡人卻能夠躲開他蓄了那麽久的力。

他現在有些進退兩難,原本是看着一群人裏就這麽一個沒靈力的好拿捏,沒想到也這麽不好對付。

他沒跟段清風繼續糾纏,胖胖乎乎的腳丫子沒有指頭,挪着往旁邊的水澗去。

乘其不備,就是現在,沖啊!

赤鱬沖過去,正要跳入水中,卻感覺有人拿捏了自己的後脖頸。

他悄咪咪睜開一只眼向左看看,什麽也沒有,又閉上一只睜開另外一只,眼珠子轉溜一圈,是黑的,随後放心的閉上眼睛,尾巴在空氣中擺了擺。

咦?

為什麽沒有流動的感覺?

青梧神色複雜的看着他做這些,抿唇不知道說什麽。

這東西怎麽看着不太聰明的樣子?

不只是青梧的內心語言,更是秋凰和段清風的心裏話。

秋凰捏着它的手有些拿不住,這玩意兒太小了而且脖子短到跟沒有一樣,兩根手指就能拿捏。

段清風咳嗽一聲,在看見秋凰如火焰一樣沖過來時便換了神色。

赤鱬猛的睜眼,頭緩緩往後倒在了秋凰手上,眼神對峙的那一刻,秋凰清楚的看到了什麽叫瞳孔一震。

怎麽回事!什麽鬼!這個人怎麽過來的!身上氣息濃烈,再被她捏一會兒自己就要燒成灰了!

他費力的扭扭身子還是沒能逃脫。

秋凰将它轉了個圈面向自己,然後走到青梧身邊。

“就是它了,沒想到小小年紀還敢出手傷人。”

青梧盯着它看了會,随後轉頭,嗓音裏仿佛帶了一絲嫌棄:“真蠢。”

赤鱬晴天霹靂,這個女人居然罵自己,還罵的這麽難聽!剛想呲牙就被壓制住。

他縮了縮腦袋,這兩個人身上的壓制怎麽越靠近越強啊,吓死鱬鱬了。

“段清風,把他放進去。”青梧從他身邊走過,幻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随手丢在他懷裏,聲音随着風鑽入他耳朵裏。

憑空變出三把椅子擺放在中間,一堆柴火,青梧走過去,坐在邊上,示意他二人坐下。

赤鱬被關在盒子裏面,下面便是柴火,吓白了臉,雖然說它的臉本來便是白的。

“青丘之山,英水出焉,南流注于即翼之澤。其中多赤鱬,其狀如魚而人面,其音如鴛鴦,食之不疥。”①

青梧手中品着茶,煙霧飄上,帶着茶香,遮蓋住她的面龐,多了一絲若隐若現的妩媚。

赤鱬在她念出這段話的時候身子一抖,人面上寫着警惕兩個字。

秋凰接過青梧遞過來的茶水,一口飲進,接着開口:“你将我們引到鄭老太家是想讓我們幫你救那個女孩?她就是為了救你命燈才滅的吧?”

赤鱬忍不住大聲反駁道:“可是你們明明有能力卻還是不救小鈴铛!”

随後忍不住哭了起來,它赤鱬一族已經存在這世間很久了。

原本一切都相安無恙,卻不知道從哪天起,人類知道它們的肉可以治病便大肆捕殺,赤鱬天生靈力微弱,根本反抗不了,到現在,赤鱬已經所剩無幾了。

它自幼就跟着族中長老生活在青丘,那裏有九尾狐庇佑才能讓它們安穩生活。

它頑皮,總是喜歡偷偷溜出去玩,好在每次都有驚無險。

一年前,它膽子愈發大,已經敢順着河水溜出青丘了。

不過總不能一直順利下去,第三次溜出去的時候它被一群人類幼童用石頭擋住了去路。

“大哥你看!這條魚長着人臉!”五六歲的小男童興奮的指着它給自己的大哥看。

那小童大哥轉過身,看着它,嫌棄的說着:“什麽嘛,這麽醜的人臉”

嘴上這麽說着,手卻自然的朝他伸去,而後嘀咕着“什麽東西,長着人臉,我倒是要拔下來看看。”

赤鱬不斷撲騰,想要躲開那髒兮兮的胖手,可是地方太小了,它根本展不開。

那手在它臉上扯來扯去,力氣越來越大,它疼的快要哭出來。

原來長老說的都是真的,人類都是壞東西,如果能回去它以後一定不再出來了。

可是它好像回不去家了,意識渙散時它聽見有人過來說了些什麽。

“大胖,二胖!吳嬸叫你們回去!你們阿爹好像帶回來了什麽好玩的東西!”

一道清脆稚嫩的女童聲響起,小鈴铛紮着兩個小丸子,紅豔豔的衣裳稱的她愈發清秀,她喘着粗氣面色着急的看着他們。

果然,大胖二胖聽見這話也不在意水裏的赤鱬了,急沖沖要往回趕。

小鈴铛見他們走遠,呼出了一口氣,拍拍自己因為撒謊而紅通的小臉,然後蹲下小心翼翼的挪開石頭。

“小魚小魚,快回家吧,你的阿爹阿娘該着急了。”她盯着水裏的赤鱬小聲說着。

赤鱬轉醒過來便發現擋着自己的石頭沒了,還有個五六歲的小女娃盯着自己笑。

它一個激靈,将水花拍到她臉上,落荒而逃。

後來的幾天它都沒有來過,也不知道小鈴铛被那群人欺負的事情。

等到他們再見面,已經是兩個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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