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蘭時如韻，春風喚我
蘭時如韻，春風喚我
白雲遮天，太陽躲在雲層後面靜靜看着大地。
山野林間郁郁蔥蔥，清風帶着遠處桃花的花香和大地的草木淡香充斥在這一方天地。
草根處有蟲鳴，依偎在一旁古樹之下。
着灰布粗衣的小女孩抱膝蜷縮在古樹下，兩根麻花辮此刻有些亂糟糟的，小臉上還帶着未幹的淚水。
小鈴铛看着水面不知道再期待着什麽。她很迷茫，為什麽大家都要怪她呢？
小魚也是生命，為什麽要玩弄，他們也會痛的呀。
自那日回去後，大胖二胖發現自己不僅在騙他們還放走了魚，便跟着全村的小夥伴說自己跟怪物是一起的，大家都不跟她玩了。
還老是有人朝自己身上扔雜草，她有一些難過，又不止有些難過。
七歲的孩子還不知道什麽自己做錯了什麽，她不過是放過了一個小小的生靈，便被人孤立。
當一群人的理念與自己不符合，并且觸犯了他們的利益時，總是會被孤立的。
赤鱬躲在水裏觀察她很久了，他知道這就是那個救了自己的恩人，但是人類看到自己會害怕，加上看她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裏又不敢打擾，便悄悄的看着她。
這個人真是奇怪，為什麽莫名其妙躲在這裏哭呢？
他忍不住擺擺尾巴，濺起一道水花。
晶瑩澄澈的水珠被拍起，又随着慢慢落下，落在草叢裏，落在水澗裏，還有的落在女孩的裙擺上。
小鈴铛疑惑的擡頭，是下雨了嗎？可是為什麽只有衣服上有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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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偏頭看着水澗，吸了吸鼻涕，走過去蹲下。
發現之前被救的小魚正躲在下面悄悄看着自己，不禁有些驚喜。
“小魚小魚，你是來找我報恩的嗎！”
她笑眯了眼，不知道放大的人臉在小小的眼睛裏有多可怕。
赤鱬被吓了一大跳，經過之前的事情它的膽子已經沒有那麽大了，被吓這一跳的功夫，身體自然快速游動，等它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游出好大一截了。
擺了擺魚尾，有些懊惱，他不會以為自己讨厭她吧？
哎呀要不然再悄悄回去看一眼？
說走就走，赤鱬向風一樣的走又向風一樣的回去。
果然不出赤鱬所料，小鈴铛耷拉着腦袋，正一步一步的往回走，準備下山。
他有些急了，慌亂的拍着魚尾，示意小鈴铛看她，可是正巧有只兔子從草叢裏跳出，蹦蹦跶跶的，小鈴铛視線全都被吸引住了。
赤鱬着急的在水裏轉了好幾個圈，随後終于忍不住開口。
“喂，那個人類！”
分不清男女的小奶音在小鈴铛身後響起，她疑惑的轉頭看了看四處什麽都沒看到，正以為是自己出現幻覺準備繼續下山的時候那道聲音又響起了。
“你往後看！往水裏看！”
咦？沒幻聽？好像真的有聲音。不會是什麽妖怪吧？或者是那條小魚？
小鈴铛猶豫一番還是往水澗走去。
她看着赤鱬在水中與自己對視，清澈見底的小溪将它全身展現，讓小鈴铛看了個全。
“是你在說話嗎？小魚。”她眨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它。
赤鱬拍了拍水花，有些傲嬌“不然呢，這裏沒有其他人啦！”
小鈴铛笑了起來，跟着不遠處的桃花瓣散落，美好的風景配上美好的笑容，若是畫下來，大概是一幅俏皮溫馨的名畫。
“你不害怕我嗎？你們人類不都是說我們是怪物會吃人嗎？”
赤鱬猶豫着說着這話，有些膽怯的自卑。
女孩小心翼翼的将一根手指放在水裏攪和，和多數小朋友手的肉肉不一樣，她的手指略有些纖細，如同她這個人的單薄一樣，好像風一吹就倒了。
“為什麽會害怕呀？你會傷害我嗎？”
它沉默着擺擺尾巴，然後小聲的說着“不會。”
“那我們交個朋友吧！我叫小鈴铛，風一吹就會叮當響的小鈴铛。”
赤鱬想了想，自己好像沒有名字，不過族裏的人都叫自己小幺。
“那就這麽說好啦！我們以後就是朋友啦！”
小鈴铛起身開心的蹦了蹦，她才不是沒有人喜歡呢！
奶奶喜歡自己，小幺也喜歡自己！他們都是好朋友！
赤鱬看她高興，也跟着高興的擺了擺尾巴。
日月交替，四季變換，春秋已過，冬日來臨。
明明還不到冬至，卻已經開始飄小小的雪了，跟鵝毛一般輕飄飄的，又跟柳絮一般，小小的白白的。
水面已經開始結冰了，薄薄的一層，輕輕一撞，朝着四方裂開，如同上好的蟬翼紋①瓷，美極了。
小鈴铛與赤鱬自從交了朋友以後便時常見面，我與你訴家常煩惱，你同我列大江南北不同光景。
“老大就是這裏，張鈴铛跟那個怪物就在這裏見面！”
一臉麻雀，約莫七八歲的藍色棉衣小男孩對着前面的大胖說着。
幾個孩童夥作一團，有的拿着棍子，有的則拿着用布裹着的冰塊。
原本銀裝素裹的世界因為他們的闖入變得格格不入，有些違和。
他們繼續往前走着，為首的步子有些虛。
地上不過一層薄雪覆蓋，對于穿的像個球的幾個孩子來說走路還是有些困難。
“哇！小幺，你居然去過那麽多地方。”
小鈴铛羨慕的看着赤鱬，随後又有些低落。
“可是我去過最最最遠的地方不過是離村子二十裏外的集市，不過那裏也可熱鬧啦！”
赤鱬擺擺尾巴，把靠近岸邊的冰層拍碎，透明的，陽光折射時還有微微的閃光，不過很快就融化了。
“這有什麽的，以後等我長大了帶你去很多很多地方玩，我一天能游八百裏呢！”
其實不然，它現在不過相當于人類的九歲，一天來回四十裏便是極限，若是靈力加持一天頂多來回六十裏，不過是為了在小鈴铛面前撐撐面子罷了。
小鈴铛聽到卻是很高興，不斷的拍手。
“你們人間過年跟我們...”赤鱬話還沒有說完，便聽見一道憨厚洪亮的聲音在後面響起。
“張鈴铛，你果然在跟那個怪物交朋友！”
幾個人氣勢洶洶的走過來，盯着小鈴铛和後面的水澗。
一個穿紅棉衣的小胖墩跑出來朝着那邊扔石頭，将他二人吓得不清。
她見這幾個人過來有些驚慌失措，轉頭看看赤鱬他已然慌的撲騰水面，朝着青丘的方向游動，速度有些緩慢。
扔過來的石頭沒有砸到它，但鋒利的石間擦着它的背鳍，劃傷了。
小鈴铛身子微微顫抖，鼓起勇氣站在面前擋住赤鱬。
“你們有事沖我來，不許欺負小幺！”
“小幺？”他們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樣，哈哈哈大笑起來。
“一個長着人臉的怪物也配有名字？”
有人在後面叫小鈴铛過去，“張鈴铛你讓開，讓我們也看看這怪物，我們就不跟你計較了。”
小鈴铛倔強的搖搖頭，堅定的站在前面死活不讓開。
眼瞧着他們來了脾氣，上來推搡小鈴铛，她有些釀跄，差點踩空。
赤鱬剛好轉頭看着這一幕，頓時來了脾氣，動它可以，但不可以動它唯一的朋友！
它蓄起全身微弱的靈力，鼓作一氣，朝着那為首的小胖子砸去。
大胖被砸了個激靈，朝着赤鱬看去，它躲了躲開始往前游。
二胖看見有些氣憤，抄起被布包裹着微微有些化了的冰朝它砸去，邊砸還邊說着：“小怪物，我讓你欺負我大哥！”
二胖身上都是壯實的肉，蓄起力來扔的遠，赤鱬慘叫一聲，被砸中背部，連連哀嚎。
小鈴铛被推紅了眼，鼻尖紅紅的，看着赤鱬眼淚一下子就流下來了。
“我要告訴你們爹娘！”她大聲反抗着卻吸引不了在那邊撿石頭準備砸它的二胖。
“小怪物，我讓你再來！”他惡狠狠的盯着水澗。
大胖站着提議比賽看誰站的遠還能砸中赤鱬，眼底閃着興奮。
赤鱬已經沒有力氣逃竄了，奄奄一息的看着小鈴铛的方向，放棄了掙紮。
千鈞一發之際，小鈴铛跑過去蹲下用手擋住赤鱬，她的腳在過來時不小心扭了一下，忍着鑽心的疼痛，為赤鱬擋着。
“碰——”
誰也沒想到小鈴铛突然出來，她的後腦勺被砸出來血，緩緩流過烏黑的發，流過白皙的脖頸，再滴落在草地上。
她沒有撐住，往斜方倒去，水透過她的衣服，混合着鮮紅的血液，觸碰肌膚，冷的刺骨，凍的人直哆嗦。
此刻天空突然打了一道雷，青天白日的，像是在告訴他們犯了大錯。
大胖見砸到她也沒了開始的興奮，內心慌的不行，噗通一聲一屁股倒在地上，說話都抖了起來。
“她，她，是她自己沖過來的，不管我的事啊。”
随後吞了吞口水，趕忙爬起來，對着身後的人說着：“走，我們快走，今天咱們沒來過這，誰都不許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
周圍幾個也跟着慌的不行，趕忙跑下山去了。
赤鱬看着躺在自己旁邊的小鈴铛，還好水不深，沒有沉下去，整個臉部留在水面上。
水下淡淡的腥味充斥在鼻尖，赤鱬努力頂了頂她卻沒有人任何反應。
“小鈴铛，小鈴铛！”
它着急的聲線染上哭腔，不斷安慰自己不要慌張，長老說過遇事不要慌張，要先冷靜下來找方法。
可是此刻的赤鱬無法冷靜下來，它努力用頭頂着小鈴铛的身體，靈感乍現，它知道該怎麽做了！
這條水澗連接着山下的桐花村外，它可以用頭把小鈴铛頂動，然後飄下山去，等村裏人發現。
可是它的力氣太小太小加上受了傷，頂三四次才有可能讓小鈴铛動一下。
它努力着，被砸開的傷口裏流出了血，跟小鈴铛的血交織在一起，溪流不複從前清澈青綠，帶着淡淡的鐵鏽腥味，不斷流動着。
直到深夜它才将小鈴铛帶到山下，此時的小鈴铛已然只剩下一口氣。
有火把照耀着，不斷有人在呼喚小鈴铛，村裏人發現她不見了！
赤鱬眼睛亮了亮，卻不敢将她推出去，它害怕了，它已經開始相信長老所說人類都是壞人，也許小鈴铛不是，但小鈴铛以外的人都是。
赤鱬帶着小鈴铛躲在這裏，它有些熬不住了，它好累好累，它想睡下了。
終于它在小鈴铛身旁昏了過去，它的背上有個小坑，此刻已經不流血了，傷口泡的發白。
奄奄一息間，它想。
‘能跟小鈴铛做好朋友，真好，下輩子它還要和小鈴铛做朋友啊。還要再跟大家在一起生活，希望小鈴铛也能跟自己一起長大，他們快快樂樂的在青丘待着，再也不出去了。人類的惡意太大太大，已經不止是對別的了，連同類都這樣，真無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