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槐序梅熟,暖陽渡我
槐序梅熟,暖陽渡我
樹影斑駁,泥土濕潤,帶着剛下過雨的潮濕。
與句芒簡單對話以後,青梧大抵是明白了此趟并不僅僅是要尋回神魂,在這基礎上她還要找回自己的初心。
是以,她沒選擇直接到南海,而是停下腳步按照人類的腳程走。
七天一循環,如今四日,也快到了。
馬車上的初許還在休息,秋凰拿着茶點跟青梧說着話。
“你說日後,咱們還能去看若離嗎?是以什麽身份去?”秋凰說着,塞進一口茶點。
淡淡的茶香被濃濃的桃花香氣包裹着,內裏黏膩外皮酥脆,泛着桃粉的醉人。
“想去便去,不用顧忌什麽。”青梧回答着她,有些心不在焉。
她擡手撫上光潔的額頭,小小的吊墜挂在額鏈上,剛好垂在額心。
盡在眼前嗎?想到那個回憶中明朗的少年,他就像昙花,短短一瞬,在盛開最明豔的時候閉合,此後再也沒有綻放的痕跡。
她無法不介懷,那些曾經,那些被她遺忘的過往。
“碰--”有什麽東西撞上馬車,初許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撞了醒,他睜開迷迷糊糊的眼睛,還有些不太清醒。
青梧端坐着,秋凰掀起車簾向外看去,都是一群流民,都是有組織的,看樣子走了好幾天了。
“段清風,發生什麽了。”秋凰朝外面問着。
段清風拉着馬,看着眼前的人群,大部分女人孩子站在一邊,怯怯的看着這輛不算很豪華的馬車,另一邊的幾個男人圍繞馬車站在前面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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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抿唇,滿臉正氣,與初見相比顯得更像是游歷江湖的正義少年。
“老伯,這是怎麽了。”
他開口,詢問那為首顫巍,拄着拐杖,卻站在人前面的老伯。
衣衫有些破爛,但也沒到不能穿的程度。
老伯聞言,有些下不來臉,但考慮全村人的性命,咬咬牙還是開口。
“公子,老漢與身後之人皆是從南恩州下縣來的,那兒整個縣最近都在發大水,已經淹了好幾撥了,我們村子逃出來的身上銀兩都不多,如今已是寥寥無幾,可否向公子借些...”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小,有些可恥。
段清風聞言點點頭,将自己身上的錢袋子拿下來掂了掂,不多,但也不少。
伸手遞給那老伯,讓他拿了去。
下面男人接過,朝他鞠了個躬表示感謝,随後将錢袋子拿給老伯。
他接過,這沉甸甸的重量将他吓住,連忙擺手表示用不了這麽多。
可段清風看這麽多人,一個個分攤下來這也不算多,便也拒絕了。
“老伯,您便拿着吧,若是覺得愧疚,日後遇到與您一樣困難的人,也伸出援手幫幫,如此可好?”
老伯眼裏有淚,帶着全村人朝着馬車鞠了個躬,直說着好人,好人吶。
讓了路,瞧着他們去的方向,老伯猶豫了會兒上前說去:“公子可是要去南恩州那一帶?”
段清風點點頭,看向老伯。
“老漢勸公子還是不要去了,那發着大水,已經連續半年了,容易淹死人!”
段清風思索了會兒,瞧着老伯真心關心的模樣,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随後簡單告個別,便繼續啓程了。
“清風小友,是發生什麽了嗎?外面。”初許打着哈欠,探出小腦袋靠在段清風肩上。
段清風沒猶豫,即使對着初許解釋也是對着裏面的青梧說着;“南恩州發大水,不少流民逃難,剛剛接濟了一把。”
初許哦了一聲,鑽出來與段清風坐在一起。
而車內的青梧聽見段清風的話睜眼,這廣南東路怎麽會有天災呢?
她謹慎也對這些事敏感,不由得覺得有些不對勁。
不過兩日光景,馬車便到了那老伯所說的小縣。
連道路上都是水,漫過了小腿。
馬車是走不了了,段清風将擋簾掀起,把情況告知與青梧。
剛剛靠近這裏時她便察覺到了這不是正常的天災,換句話來說,不是天界按照自然規律而來的,是旁人招來的。
但此處只有微弱的靈力波動,沒有什麽大妖存在着。
是誰,會有這樣招水的能力呢?
青梧皺眉,跟着下了馬車。
手指微微一動,将地面上的水化去。
空氣之中還有潮濕的味道,地面卻已是幹燥。
段清風已經不在驚嘆與青梧的能力有多強了,那日真切見識過,這些便也不過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問題。
到處是倒塌的房屋,木頭被雨水侵蝕的味道有些難聞,但還能忍受。
家家戶戶已然沒有了人生活的痕跡,要麽就是跟着之前的隊伍走了,要不就是躲到別處去了。
秋凰走過一步,空氣之中便帶着燥熱,走進一戶勉強還能稱之為房子的地方,觀察了許久。
裏面都破損了,但地上的牌位卻沒有絲毫水漬,連個水珠都沒有。
上面的字有些磨損了,大概寫着的是周家村周秀雲之位,很簡單的八個字,再沒有別的了。
初許好奇的問她:“秋凰,你在做甚?”
他牽着段清風的衣袖,手裏還有沒吃完的七寶酥。
酥酥脆脆的外皮包裹着裏面的花生,蜜棗等,甜甜蜜蜜卻又酥軟,初許很喜歡。
“随便看看。”她說着,又走回青梧身邊。
“往前走吧,找找源頭或者還在的人家。”青梧開口,将事情安排妥當。
越往裏走,空氣之中潮濕的味道越重,地面之上的水漬滲透土地,變得泥濘不堪。
但奇怪的是花草樹木,卻都沒有事,就連路邊的野草也沒有被淹沒的痕跡。
就好像,是針對人的。
青梧将觀察到的異常記錄在心,同樣的段清風也注意到了這些怪異之處。
“這些草木,都沒有被水淹過的痕跡,但是那邊的莊稼幾乎全被淹沒了。”他開口,将這些異常說了出來。
這麽一說,秋凰轉頭看着這些,如段清風所言。
“吱呀--”一聲,不遠處的門框動了動,像是被人不小心碰到的。
這些微小的動靜,青梧和秋凰捕捉到了,對視一眼,朝着那處走去。
秋凰敲了敲門檻被泡軟的門,破破爛爛,甚至能從外面窺見裏面的場景。
“有人在嗎?”她問了幾遍,無人答應。
“會不會聽錯了?只是風聲?”段清風開口。
青梧搖搖頭,沒看着他,只是看着門。
“如果沒人在,這明顯新補上去的木條是鬼補的嗎?”
她說完,段清風才注意到這些木條很新還很幹燥,在這被侵蝕的木門上顯得突兀。
見沒有人應答,青梧甩了個眼神給秋凰。
“對不住了,我們沒有惡意。”說完,一腳踹上那本就不結實的門。
充滿力道的一腳,自然威力大。
她踹完,鼓了鼓腮,還對着裏面說着:“門我們會補上的。”
你要說她不禮貌,她又說了對不起,承諾會補上,你要說她禮貌,她又一腳踹了人家的門。
有點禮貌,但不多的程度。
“碰--”的一聲,門倒地,露出裏面處處是水的院子,正中央是一口水缸,裏面種着蓮花,還有魚兒在游。
水太多漫出了水缸,魚兒掙紮着,不要落到地面上。
很普通的一尾灰色,不大。
青梧擡手,多餘的水瞬間消散,留下潮濕的地面。
屋內的人顫了顫,透過不大的窗子朝他們看去,渾濁的眼睛中帶着警惕,看着這幾個踹了她家的人。
“有人在嗎?”段清風問着,聲音有些大,在這空曠的屋子裏回蕩。
房屋是草屋,上面的頂頭也是茅草堆的,但就是這樣也沒被大水沖倒。
一路走來多少木頭做的房子都被大水沖到甚至沖破,可一間小小的茅草屋,是如何屹立在這裏而不受傷害的呢?
青梧眼裏閃過一抹深思,看來他們找到了其中一個點,也許還是關鍵的一個點。
房門被打開,卻不見後面的人,仿佛是在邀請他們進去。
陰暗的天氣,肆意流動的雨水,到處是倒塌的房屋,再加上眼前茅草屋的黑暗,讓人不寒而栗。
秋凰伸手變出一個火折子,加上秋凰的火,明明不大的範圍卻明亮到能看清整個屋子。
與尋常屋子沒什麽不同,簡單的布置,中間是木桌和蒲團,将木桌移開,下面是一方小小的竈。裏面的炭已經燃燒完畢,留下一攤黑色,和周圍的炭渣。
靠着裏牆有一方牌位,下面還供奉着香。
那佝偻着的大伯,顫抖着從一旁黑暗的小屋中出來,渾濁的眼球帶上一層霧蒙蒙,看向他們帶着警惕。
“你們是誰啊,為何出現在我家?”
蒼老的聲音裏帶着不自覺的顫抖,聲音有些大,好像是生怕他們聽不清。
秋凰退後一步,和初許一起站在段清風身後。
和凡人溝通,還是段清風最擅長。
段清風看着他們整齊劃一的動作,再看看後面站着盯着地面的青梧,不禁一陣好笑。
幾個有名的上神卻不喜歡和人溝通,說出去也是一樁笑料。
收斂住笑意,他一本正經的看着老伯。
“老伯,您家中只有您一人嗎?”
對面的老人并不配合,看着他們眼中滿滿都是警惕。
“你們來我家幹什麽?出去!”他扶着一旁的木柱,朝他們說着,生怕他們沖上來幹些什麽。
段清風正要解釋,卻見老伯拿起一旁的剪子,對着他們,叫嚣着讓他們出去。
看着老伯不願意配合的樣子,段清風也不好再說着什麽,轉頭看向青梧,見她點頭,朝着老伯說了聲不好意思,便退了出去。
離開之前還不忘将老伯家的門重新修好。
看了眼天色,青梧朝着另一邊的還算完好的房屋走去,準備在這分析分析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