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槐序梅熟,暖陽渡我
槐序梅熟,暖陽渡我
初許被剛入喉的茶水嗆到,忍不住咳嗽,臉頰被逼紅。
“靈牌?”他問着,奶萌的小臉上是疑惑,哪裏來的靈牌,他怎麽沒注意到過?
青梧這麽一說,秋凰也想起來了,地上好似是有這麽個東西在,只不過當時沒注意。
“你的意思是他們都在供奉着同一個女子的靈牌,萬一是什麽先輩祖先呢?”秋凰忍不住說着。
縣城不大,來往就那麽些人,多少都會沾親帶故些,倒也不必如此敏感。
青梧搖搖頭:“鬼氣尚存。”
沒在繼續讨論這靈牌,如今讨論的是将這些線索展開鋪平,先看看哪一個最容易下手,從那一個點入手調查,一會兒這個一會兒那個,最是不容易集中。
“一個老人獨自生活在家中,難免需要起夜,可他的夜壺,是放在外面的。”段清風補充着青梧的點。
雖然不理解這是什麽操作,但秋凰和初許大為震撼,想不到他居然還去關注夜壺,真是佩服啊佩服。
看着秋凰和初許遞過來的眼神,他不自在的咳嗽一聲。
倒也不是他刻意關注這東西,只是味道有些大,他一時皺眉看了過去才注意到。
“還有呢?”青梧開口,語氣淡然,手中執茶,茶有些淡了,入口不再醇厚。
段清風嗯了一聲,繼續說着:“觀那老伯衣衫雖舊卻整潔,指縫也很幹淨沒有藏垢,可就是這樣愛幹淨的人,他的夜壺從白日擺到晚上,都未曾清理過。”
回想起老伯點蠟燭的手,皺皺巴巴如同樹皮可依舊幹淨的樣子,段清風說的愈發篤定。
青梧皺眉,雖說這個話題帶着點味道,但也不得不承認段清風的細心。
Advertisement
細細回想着,段清風坐下,抿了口茶水,潤潤唇,再繼續開口。
“外屋門上的木條,是新釘上去的,可那老伯點個蠟燭手都在顫抖,如何能将那木條釘的穩固?”
“難道說這屋子裏,還有別人?”
秋凰根據段清風的這句話,腦補出一個大膽的想法,旋即說了出來。
初許胖胖的小身子抖了抖,恰逢外邊突如其來的悶雷打過天邊,将黝黑的夜閃亮一瞬,配合上這倒塌的木屋,他迅速挪到青梧旁邊,死死貼着,手裏還拉着她的衣袖。
青梧的茶水被他這麽一撞,全灑在散開的大裙擺上。
她無奈,心念一動,那深色水漬便消失不見。
“秋凰,你可別吓人,這屋子就這麽大,哪裏來的人。”
初許吞了吞口水,打量着這破敗發灰的牆壁,越看,越覺得像是那老伯渾濁的眼球在一骨碌一骨碌的轉,還是那種在他身上上盯下盯來回看的轉。
他吸吸鼻子,靠着青梧更緊些了,不自覺攀上青梧的手臂,死死抓住。
她面無表情的發言,另一只手将茶杯拿過,放在桌上。
“也不是沒有可能,他出來的那個屋子,一直都是先開一條縫,随後慢慢開到身子寬度擠出來的,也許就是想掩蓋門後的人,非精非怪亦非鬼。”
秋凰将赤翎喚出,問道:“那我們現在如何?還是等?”
青梧搖搖頭,素手喚水,在案桌上寫下一行字,水漬淡淡卻不消散,寫完後自動豎立在前方。
“明日上山,今夜勿動。”
秋凰瞄了一眼,點點頭,抱着赤翎劍看了看這屋子布局,突然站起身,走到青梧那一邊坐下。
“那我們現在,是睡覺嗎?”
初許弱弱的舉手問着,有青梧在他自然是不害怕的,可就是抑制不住去想畫本子裏的場景,太吓卷軸了。
難得的,秋凰沒有嘲諷他的膽子,而是點點頭。
--
天邊魚肚白泛起,旭日自東方神山之後緩緩升起,打破這無人空曠的黑暗。
段清風起身的時候,青梧還在打坐。
畢竟是與女子同屋,雖然不是尋常女子,但他無法做到酣然入睡,生怕自己做出什麽不太好的行為,列如打鼾之類的。
将門栓打開,老伯已經坐在堂屋吃粥。
矮桌被挪開,下面的火炭正生着,上面吊着一鍋濃稠的白粥,清香入鼻,勾起饞蟲。
老伯沒說話,默默盛起一碗粥,放在桌面上,大概是給他的。
段清風看着那一鍋粥,旋即轉頭看向桌面上的粥,思考不過一瞬間,他擡頭,揚起一抹開朗的笑意。
走過去坐下,端起熱騰騰的粥,先是點頭朝着老伯道謝,之後才狀似不經意的再次開口。
“老伯,您昨夜睡的還好嗎?”他眼睛亮晶晶的,撫平眉宇間的陰郁。
一身藍白相間的交領織金,玉冠束起長發,高馬尾配上華服,周身自成矜貴氣質,此刻看着老伯真誠的發問,倒是不顯別有用心。
也是此刻老伯仔細打量,才發現他的面容更加奪目。
如此貴公子,來此等窮鄉僻壤尋親,到底還是太年輕些,說謊也不打草稿。
他倒是疑惑了,他們到底是過來幹什麽的,看着不懷好意。
老伯點點頭,繼續喝着手中的粥,指甲蓋中有泥,黑乎乎的。
段清風注意着這一點,笑眯眯的喝着粥,沒喝進去多少,他怕這粥中有異樣。
木門被打開,青梧和秋凰走了出來,身上的衣裳貴氣,被那絕色撐起,倒是把珠紗的貌美壓了不止一頭。
她二人本身便有些像,此刻一藍一紅,倒真像是京城來的貴人姐妹。
初許一出來便見着那熱氣從鍋裏飄上來,眼睛亮了亮。但聽了他們昨晚的話有些害怕,猶豫着要不要過去。
“初許,要過來喝粥嗎?”段清風放下手中的碗,朝他招手。
好看的手拿起長勺在鍋中翻攪着,滾燙的米粒混着米湯翻滾,冒着熱氣,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
“還未曾問過公子與小娘子的稱謂。”
青梧挑眉,拉住秋凰的手,坦然自若的走過去,坐在靠外的地方。
“段青青,段秋秋,家弟段清風,段初許。”聲音清冷空靈,與絕美的面龐一樣,吸引着人。
秋凰咂舌,這名字真是簡單粗暴。
青青,秋秋,合起來不就是青丘,她真是厲害。
青梧還真沒注意過他們名字開頭合起來是青丘,只是單純取第一個字而已,沒想那麽多。
老伯盯着她看去,見她眼中并無情緒波動,甚至坦然對上自己的直視,那眼神看的他心生恐懼,也不再看她,樂呵呵的笑着。
一個小女娃,怎麽會有那麽大的威力,讓人不自覺的害怕她。
“那你們今日便要離開?”他試探問着。
無人回話,大概是意識到這樣不禮貌,段清風開口模糊着:“也許吧。今日先去探探路,這地方水多,怕是前面堵了不好走。”
老伯點點頭,贊同着,也看不出是什麽想法。
突兀的見到秋凰懷中的劍,有些疑惑。這把劍昨日可沒見他們帶着啊,如此氣量,明顯是好劍。
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但不知為何還是什麽都沒說。
只是在他們快要離開時狀似不經意的說着:“後山的墳墓,是該打理打理了。”
段清風與青梧對視一眼,腳步不斷。
不算高大的山上綠樹疊翠,與丹穴山不同的是,這裏的亂石很少,但青苔許多。
踩在綿軟的土地之上,帶着草木的味道。
那老伯所說的墳墓應該還在上面。
些許泥土沾染上衣裙,被青梧擡手揮了個幹淨。
此處靈氣圍繞,是難得的幹淨治愈之地,怎麽會是墳墓地呢?
段清風想着,慢慢往上走着,有小動物在草叢之中鑽來鑽去,有些膽子大的停留在裏面漏出一雙大眼睛看着段清風。
他身上的氣息,真好聞,也很舒服。
青梧眼神動了動,将段清風掩蓋住。
山頂之上與山間一樣,草木葳蕤,處處是生機。
清泉自山間落入不大的湖水之中,波光粼粼,水清則深,能見魚兒在內暢游,與那老伯家中魚缸裏的好似是同一種。
“周秀雲,找到了!”秋凰指着那靠近湖水的墓碑說着。
青梧與段清風走過去,墓碑下還有野果子,這山頂附近沒有果子樹,明顯是有人扔在這裏的。
“若是如今還活着也才不過二十芳齡,怎的年紀輕輕便去了,走的時候才十八呢。”秋凰鼓着腮,惋惜道。
青梧站着,初許在一旁嗅嗅,他好像聞到了什麽味道。
“一個二十歲的人,如何能讓六旬老人去供奉呢。”
段清風若有所思,若說是孫女或是閨女,那為何家家戶戶都在供奉呢。
離開那老伯家時,他們分別去最近幾家看過了,無一例外都有這女子靈牌。
幾家都是如此,那其他的也不用看了,大概率都供奉着。
且木雕刻的怎的做到不被雨水侵蝕,甚至丁點水漬不沾呢?
這場大水,持續了恐怕不止這幾日,若不然如何能将房屋的木頭完全侵軟化呢。
天氣晴朗,暖陽高照,可是山下的水路沒有一點被照幹,在這樣的天氣之下,帶着奇怪。
殘井斷垣在陽光下完全沒有了夜晚的可怖,反而似波光裏蕩漾,有種殘缺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