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槐序梅熟,暖陽渡我

槐序梅熟,暖陽渡我

青梧走上前去,玉手撫摸上石碑。

粗糙的石面上很幹淨,淡淡的墨香自字上散發,周秀雲三個字格外惹人注目。

“這墳墓,看起來很幹淨,周圍也沒有雜草,想來是常常有人來打掃。”秋凰看着墓碑,對着青梧說。

青梧不說話,也不知道是發現了什麽。

風自東南方向而來,與清泉邊上的相結合,沒了動靜。

“開墓掘墳。”青梧起身,與秋凰站在一處。

秋凰點點頭,正準備照做,卻猛然一回頭,看着她。有些吃驚。“掘墳?!”

她嗯了一聲,表示沒錯。

掘墳。

心念一動,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手指再次點上墓碑,有絲絲縷縷的神力注入其中,随着粗粝的凸起彙入其中消失不見。

段清風欲言又止,看向青梧,再看看一心專注于吃的初許和唯青梧之令為馬首的秋凰,閉了閉眼,還是沒問。

他沒問,初許卻是擡起了頭,疑惑的問着,嘴邊還殘留些剛剛吃剩的糕末殘渣。

“青梧,你不能直接看裏面嗎?”

略帶天真的話語,直指青梧,她擡頭眼色淡淡。

“這樣失了禮儀,不尊重逝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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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惑在三人心中冒出,難道掘人家的墳是尊重?

青梧,你別太離譜。

但這樣的話到底沒能說出口,因為慫。

這樣想着,秋凰默默轉頭将土撥開,段清風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墳墓旁的土堆越堆越高,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土堆,段清風吭哧吭哧的挖着,是尊重了逝者,但并不尊敬他們倆。

過了會兒,見段清風挖的起勁,便撂了鏟子坐了過去。

掘墳這麽累的事情只能用鏟子挖,美其名曰尊重,段清風在心中吐槽着,看着上面坐着慢悠悠喝茶的青梧默默轉頭,深呼吸一口,繼續埋頭苦幹。

秋凰胳膊肘頂了地頂青梧,用心聲問着:“你到底為什麽要掘墳,那理由假到我親戚家孔雀的第二胎都不信,別騙我了。”

她不緊不慢的放下茶杯,将衣袖理了理,深色的眼眸看向清泉,悠悠深處,自有隐者。

“只是單純覺得這樣不好罷了。”

鬼扯的理由,她倒是悠閑。

秋凰也不在問她,反正也問不出什麽,轉頭欣賞這山野林的別致卻看見初許還在吃,想來這鬼扯的理由是他信了,真是愚蠢的天真。

段清風挖的很慢,他大概猜到青梧為什麽要挖墳,引蛇出洞。

既然家家戶戶都供奉着這女子,且風吹雨打間掉落在地的靈牌都不會有事,那是不是說明這作亂之人與這供奉之人有着一定的聯系?

更有可能十分在意這女子,那當他們掘了她的墳,對面應當會忍不住出手吧?

只是如今已經進行到一半可暗處之人依舊未曾現身,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猜錯了。

敵暗我明,沒辦法,此刻只能如此。

風吹草動之間,空氣之中泛起絲絲潮意,在虛空當中凝聚成一點點不明顯的水珠,微乎其微不易得見。

青梧眉毛動了動,端起茶水微微潤唇笑意不達眼底。

一旁的秋凰将赤翎劍握在手中,劍柄精致與白皙的手與落下的火紅相映襯,英氣的美感呈現,高馬尾被風揚起,是飒爽不在意的女将。

汽水凝集,卻不敢動,像是知道自己抵不過對面一樣,但卻不得不出擊。

雪白的四角動了動,幹淨純潔的眼神躲避在深處偷窺,敵不動它亦不動。

僵持間段清風手上動作不聽,微微提速,不知道是碰到了哪裏,鏟子鏟不動了。

“好像鏟到棺材了。”

此話一出,僵持的局面被打破,對方率先出手。

凝結在周圍的水珠相靠近,若是結合在一處,那便形成了一處閉流,讓他們在水中窒息。

秋凰起身拔劍,劍輝閃過,水珠瞬間散落在地,啪嗒一聲接一聲,地上變得潮濕濕潤。

青梧手指輕敲茶杯,将那躲藏在背後的眼睛擋住,還未等反應過來,便出現在了衆人面前。

通體雪白晶瑩,身後短短的尾巴似缥缈摸不透,頭上四角如玉,耳朵立起,與鹿相似卻又有各處差異。

它被青霧形成的籠子困住,還處于迷茫。

段清風扶着那坑邊跳了上來,蹲在邊上雙手拍了拍,看着它:“這是,白鹿?”

“中次三經萯山之首,曰敖岸之山,其陽多琈之玉,其陰多赭、黃金。神熏池居之。是常出美玉。北望河林,其狀如蒨如舉。有獸焉,其狀如白鹿而四角,名曰夫諸,見則其邑大水。”①

青梧開口,帶着清冷的嗓音此刻放緩讓人如沐春風。

“不是白鹿,是夫諸。但他們生長在敖岸山,此地與敖岸山相隔甚遠,不知為何它出現在這裏。”秋凰補充着,有些疑惑。

他點點頭,原來如此,只是這夫諸與白鹿确是很相似。

夫諸似乎并不奇怪自己會被困住,只是安安靜靜的待在籠子裏,未曾給過他們一個眼神。

初許放下手中的桂花糕,走到夫諸的面前,小肉手穿過霧氣撫摸到它的鹿角,濕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它。

“你可知道我?我曾與你祖先甚是交好,它也叫夫諸。”

夫諸并未理睬初許的難過,懶懶的轉過頭,眼神當中是清明的也是沒有情緒的。

“青梧,它為何不說話啊?”初許收回手,轉頭問青梧。

夫諸算是神獸,只是與秋凰不在一個等級,但也确實是替水神傳達旨意,聽取人們祈禱的神獸。

這樣能喚大水也并不奇怪了。

既是神獸,又怎麽會害人呢?

不好好在敖岸山待着,跑到這樣一個小縣城是為了什麽呢?

青梧搖搖頭,手指一動,将青霧散去,一是因為夫諸并不是罪人,如此對待實屬不禮貌,二是因為,她想看看它的反應。

只見夫諸先行起身,向初許,朝前走了一步,見衆人都在盯着它看時很淡定,但随着它的腳步将目光吸引住之時,它立馬後退轉身撒丫子就跑,青梧一個挑眉,又把它拘了回來。

還挺聰明,知道先把目光引走再跑。只是可惜了,啧。

茶已經喝完了,青梧再次續杯,沒看它。

“你跑什麽?”秋凰盯着它,仿佛要盯出一個洞來。

夫諸還是不說話,懶洋洋的趴下,不分一個眼神,好似這裏只是它的栖息地,再無旁人。

秋凰暴躁了一瞬,見它一直不說話還把他們當作空氣,也來了脾氣,冷冷哼了一聲,轉身坐下,跟青梧讨了杯水喝。

初許也不再理它,想來是知道它不會與自己說話,也坐回去繼續捧着紫自己的桂花糕吃了。

只餘下段清風一個站在那裏,風中淩亂。

思量許久,他還是上前,看着夫諸。

它的眼眸當中是清明的,與剛才無異,沒有一絲的波動。

鼻尖微微嗅動,除了與他對視一眼外再也沒有什麽別的動靜。

“你叫什麽?”一道雌雄莫辨的聲音在段清風耳邊響起,他有些驚訝,夫諸居然主動與自己說話。

回頭看了看,青梧等人動作未變,好似聽不見它說了話。

“不必驚訝,我與你傳了心音,他們聽不見的。”夫諸繼續說着,還是沒有任何動作。

段清風明了,試着在心中說話:“在下名曰清風,段姓。”

清風,段清風。

“纖雲四卷天無河,清風吹空月舒波。②”夫諸說着,前蹄放直,眼色淡淡。

段清風小幅度的搖搖頭,表示不是。

“是清風朗月不用一錢買,玉山自倒非人推的清風③。這是家父取的,希望我潇灑淡然,不要為官場浮雲所迷惑,做一個坦蕩的正人君子。”

夫諸沒有說話了,閉上眼睛,等待着青梧過來。

青梧将茶盞放下,擡手撐着額,懶散的看向夫諸那一邊,大抵是覺得在墳墓旁議論事情不妥,她一揮手,将衆人帶到半山腰。

“夫諸?若是沒記錯的話,這個時候你該在敖岸山當值,看守山中寶物。”明明是沒有起伏的問話,卻讓人心一顫,不自覺的害怕。

“是。”

一段沒有起伏的對話就此展開,不帶任何感情。

青梧:“為什麽來這?”

“受人所托。”夫諸答。

“周秀雲?她讓你做什麽?”

“幫她了卻心願,讓她安入輪回。”

“她是被人害死的?”青梧繼續問。

夫諸搖搖頭卻又點點頭;“是”

青梧哦了一聲,點點頭,将桌椅收回,沒再問了。

心念一動,将夫諸的限制解開,随後對它說着:“這件事情我會了解清楚,但這不代表你是對的。是神就不應該因為一個人,一段事而去利用上天賦予你的能力去戕害蒼生。”

夫諸擡頭,看着她,像是知道什麽。

“我只是去懲罰了此事的參與者,花草生靈我從未害過。”

青梧頓住,轉頭看向它:“人也是蒼生的一部分。”

可人性太複雜,人性本惡。若是不去制止人,被戕害的就是其他的無辜的生靈。

夫諸站起身,四角上有靈光閃爍着,與他們背道而馳,朝着清泉的方向走去,一束光照過,它已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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