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白藏已暮，涼風悟我
白藏已暮，涼風悟我
“慕荷姑娘來了，這是張娘子的畫。”掌櫃的聽到這話，起身在後面摸索了一番，将畫拿了出來。
先是打開給慕荷看了看，确認無誤後再裝了起來。
青梧眼色淡淡，與秋凰不經意間對視。
她立刻領略，在慕荷轉身之時“不小心”的撞了上去，與對方撞了個滿懷。
秋凰驚呼一聲，十分誠懇的說了句“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慕荷跟着釀跄了兩步，手中的畫一個沒拿住掉落在地上，混亂之中不知是誰不小心踩了那畫一腳，上面一個大大的腳印。
“你.....”慕荷将畫小心翼翼的拿起，都快氣哭了，但臉皮又薄說不出什麽難聽的謾罵。
初許懵懂看着，他看的很清楚，是秋凰自己撞上去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他不敢輕舉妄動，萬一有什麽計劃呢？
只是那女孩好可憐。
掌櫃的見混亂也放下了手中的書，當看到那大大的腳印時也坐不住了。
要知道這話可是前朝的山水潑墨畫，筆勢走向蜿蜒磅礴，大氣淩然，好不容易才尋到的。
價好，兩年前一位武将曾來付過定金，不過之後戰死，多年來一直放在這文雅居裏，直到前不久成安大夫之女張月淺将其買下，如今卻是侮辱了這般畫。
更多的是對畫的惋惜。
秋凰道了歉不知道該如何做了，眼瞧着人便要哭了，看向青梧，對方更應該沒什麽主意了。
雙方僵持不下，場面一時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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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慕荷哭的傷心，這件事本便是青梧與秋凰的錯，此刻竟然有些不知如何收場了。
一枚銀錠子自衣袖當中摸出，青梧放在那櫃臺之上。
思慮一番後再開口：“這是我們的錯，但如此僵持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剛聽姑娘之意是你家娘子定的話，此刻畫髒了理應是我們上門賠禮，這錢便是給你的慰問費，可好？”
倒還真是聽段清風說話說久了，這般為人處世也跟着學了過去。
慕荷也停止了抽泣，只是她家娘子....
原本是想答應下來，畢竟這話髒了事說大也不大，但說小也不小。
但肯定不是她一個丫鬟可以做主的，若是能帶些人過去給娘子帶帶喜也是極好的。
可轉念一想，自家娘子如今怕是不想見人的，一時之間拿不下主意。
秋凰在一旁雖然猜不到對方的心意，但也是能看出她已經動容只是不知道在顧慮什麽，鼓了鼓腮幫子猶豫着要不要開口。
“那，那便請二位娘子跟我來吧。”也不知道慕荷想到了什麽，忽的便答應了。
秋凰牽着初許正準備跟着走，便看見青梧往回走。
有些不解的問：“你去哪兒？”
青梧擺擺手，上了樓梯，秋凰便知曉了 。
剛才差點忘了還有個段清風還在樓上，還是青梧想的周到。
“那位娘子不跟我們一起嗎？”慕荷也跟着秋凰的視線看過去，也有些不解，不是說兩個一起過去與她家娘子說嗎？
秋凰收回視線，看向慕荷，帶着溫柔：“家弟還在上面與舊友敘舊，若是此刻離開了怕到時他找不到我們。”
慕荷點點頭，将手中的畫輕輕拍了拍，試圖把灰色痕跡去除，但實在是有些深，單靠一只手很難去除。
“段兄，我知是我對不住你。若不是因為我的罪孽，此刻在汴京城為郡王效力的便是你了。當時在江寧府是我鬼迷心竅不僅偷了你的詩詞見解還眼看着王四他們如此對你，這是我的錯，要殺要寡，悉聽尊便。”
南浔跪在地上，背脊依舊沒能彎下去。
只是聲音有些哽咽，紅了眼圈。
好似是段清風怎麽了他。
段清風看着眼前一幕有些可笑。
但又不知道該笑什麽。
事已成定局，如今他為郡王效力，若是他真的做些什麽怕也不能吧，還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他以為，王四如此對他他是不知情的，現在看來什麽不知情，他或許還是背後那推手之人。
南浔的才氣雖說略遜于段清風，但與別的人比起來真真是好的多，若是自己踏實，如何不能到今日的位置。
但是偏偏有個段清風在前面處處壓他一頭，而他也嫉妒了。
所以編造出他恩将仇報的戲碼，原本只是想着壓一壓他。
但沒想到事情鬧的那般大，他還要去參加科考，若是他參加了科考，那還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嗎？
南浔不過是在段清風這件事情上有了嫉妒之心，可他确實是個還算好的好人，除了陷害段清風，他什麽壞事都沒有做過。
成就越高，他便越愧疚。這些，原本都不屬于他的。
這樣想着挺直的背脊彎了些許，不注意根本看不見。
段清風有時候常想，若是沒有這些事若是南浔沒有嫉妒心，那該是怎樣。
但如今想想，其實也是因為南浔的嫉妒心，才能讓自己遇見青梧戰神，他也算是換了一種方式實現自己的理想。
過去的終将過去，記憶停留，若是沒有那些經歷他也不可能成為如今的段清風。
不能說感謝他的嫉妒，但也不能說恨他的嫉妒。
“起來吧。我來汴京待不了多久，威脅不到你，我與你走的不是同一條路。這些往事恩怨我也不想再過多計較了，望你日後謹記忠言，為民為國。”
他聽見自己淡漠的聲音，明明已經不在意，但語氣裏還是無法做到原諒。
說完，也不再管愕然擡頭的南浔，徑直拉開了門，朝樓下走去。
卻在一個轉身之時，剛好對上青梧的目光。
“走吧，遇到了點事。”說完，也沒管身後的段清風，往下繼續走了。
他跟着她，有一瞬間的失落。忍不住問：“青梧戰神都聽見了？”
青梧點點頭，不是她故意聽見的，實在是耳力太好，她也沒辦法。
“你既然還在意，為何還要說出那一番話？”
走到樓梯中間，是最暗的地方。青梧開了口。
段清風想了想，大概就是有失必有得吧。總不能一直困在過去。
南浔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被嫉妒沖昏了頭腦，即便沒有他的文章他也一樣可以過試。
能得到郡王的賞識，也側邊證實了這一點。
不可能是因為一篇文章便斷定此人可用，定然是要考察人性，心，品。
他只希望，天下太平，國泰民安。
是誰上位都可以，但一定要忠君忠國，忠民。
“也許是因為，過去的都過去了吧。”他說着，下了樓梯。
門口的三人齊齊看過來。
“還請幾位跟我來。”慕荷微微屈身，帶着他們走了出去。
“這是怎麽了？”段清風剛剛下來，還有些不知所措，不明所以要去往何處。
青梧和秋凰走在前面，只有初許走的稍慢些跟着他齊路了。
“秋凰跟那個姐姐撞在了一起，把那個姐姐的畫給弄髒了。但是這個畫不是那個姐姐的，要去找畫的主人商量什麽賠償。”初許牽着段清風的衣袖，慢吞吞的走着。
撞在了一起？
秋凰上神會有那麽不小心嗎？
按照青梧戰神怕麻煩和交流的性格來，應該是不動聲色的将畫的損壞恢複才是。
他将初許抱了起來，腳步快了些。
“不知兩位娘子是何方人士？出落的如此水靈？”慕荷想着路上不那般尴尬，問了一嘴。
青梧看向秋凰，默契的對視。
“江寧府。”秋凰說着。
慕荷點點頭，也沒再多問。
汴京很大，而張府則在另外一條街上，走了差不多快一個時辰才繞道到一處小巷子裏。
成安大夫的府邸，坐落在如此僻靜的地方倒也是奇怪。
到了一處不起眼的宅院，牌匾上寫着張府。
很普通的模樣。
慕荷先是敲了敲門，開了一條縫，也不知道說了什麽，才再次大開。
“各位請随我來吧。”慕荷俯身，作了手勢請他們進去。
死氣沉沉的宅院與安靜不落針的巷子，回頭看了看，倒是沒有幾戶人家住在這裏。
“我家娘子乃是成安大夫嫡女，只是身子不大好，才在此處将養着。”慕荷帶着他們穿過回廊亭，解釋着。
院子不算精致，但勝在幹淨。
與其他的院子種的都是桂花不同，這裏栽種的是杏花與栀子。
此刻真是栀子綻放的時候，滿園花香，是盛夏裏的一抹清涼。
慕荷停下腳步，讓青梧等人在此處稍候片刻，她自己則是去喚她家小姐去了。
“有異常嗎？”青梧問着。
很明顯是在問段清風和秋凰，反正初許是不知道在做什麽的，便不與他說了。
“沒什麽不對勁的，應該是只靈力微薄的小獸。”秋凰回道。
段清風有些遲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能默默喝了口茶水，加了栀子，倒是清香，只是太濃了些。
正說着，慕荷帶着她家小姐走了過來。
是個美人，腰若細柳扶風，一雙盈盈秋眸裏暗淡無光。
走兩步咳三下，整個人如同這宅院一般看似鮮活實則死氣沉沉。
憂思過重，命不久矣，将死之人。
青梧想着，不知道是經歷了什麽才會變成這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