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小意溫情
第38章 小意溫情
聞言, 薛浥當即覺得怒急攻心,差一點便要噴出一口血來。她居然要将送給他的衣裳收回去,收回去便也罷了, 她還打算給折己穿。
他低頭凝視裴子渠, 胸膛劇烈起伏, 咬牙切齒道:“你送了我的東西, 那便是我的,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一件也不肯?”裴子渠再問。
“半件都不肯。”薛浥冷聲道,說罷,他想到其他裴子渠送的東西, 又補了一句, “不,那些佩飾也是我的,你別想要回去。”
說罷, 他自己都覺得自己說的話小氣,可他沒法子,他忍不住。
這一刻,他忽然想到了之前阮素問偷穿裴子渠衣裳的事。今日她只是讓他還衣裳給折己穿, 他都氣得要發瘋,阮素問卻是真真切切地穿了她的衣裳。
設身處地一想,她當時大概比他還氣,他卻沒考慮到她的感受, 就那麽輕飄飄地罰了阮素問。
“錦靈, 對不起。”
裴子渠不解他為何突然說這話,奇怪道:“為何說對不起?你做了什麽事?”
“為……”說到一半, 薛浥便止住了話頭,這些事裴子渠已經忘了, 他即便說了,她也不曉得,而且說來話長。“以後有機會同你說吧。至于衣裳,我不會還。”
裴子渠見他态度堅決,愈發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他并非不在乎她,而他們之間,也确實有誤會。至于這誤會是什麽,她這會兒也不想深究。
她轉向折己,拉着他略短的衣袖扯了扯,“今日太晚了,否則我現在便帶着你去歸雲布莊,不過明日去也不遲。”
“是,奴才随公主安排。”折己乖巧地點了點頭,低垂的眸中倒是漾着絲絲縷縷的笑意。
“……”薛浥看得呼吸深沉,頓覺心口更疼了。
裴子渠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指,沒再出血,但她也不想再放紙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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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晚飯備好了。”臨菀進入院子,見薛浥站在一旁不由冷哼了一聲。
“嗯。”裴子渠轉身便要走。
薛浥袖中握拳,使勁咳嗽了兩聲,“咳咳咳。”
聽得他的聲音,裴子渠又轉過身來,認真道:“你怎的還不回房,站着做什麽,倘若你內傷加劇便是你自己不愛惜自己。”
薛浥慢慢擡起虛弱的眉眼,輕聲道:“我,能不能與公主一道用飯?”
“嘁。”臨菀嗤笑。她可是還記得以前,公主經常等着薛浥回府一道用飯,薛浥卻總是這兒忙那兒忙,根本不在乎公主是不是在等他,這會兒他倒是在意上了。
這一聲嘲諷很是突兀,薛浥曉得,臨菀是厭煩他的,但他也沒法子了,換做往常,他哪裏拉得下臉面說這樣的話,而今,他是什麽臉皮都不要了,若是再顧着面子,裴子渠只會離他越來越遠。
裴子渠沖他瞧了一眼,揮手道:“你還是回卧房躺着吧,我讓下人把飯菜送去你房裏。”
“別,我沒事,我……”話還沒說完,薛浥便覺得腿軟,當即跪了下去。
“哎。”裴子渠急忙蹲身去扶薛浥,略微緊張道:“你怎麽了?”
“嘶。”薛浥搭着裴子渠手撐起身子,他按住心口,用極輕的聲音說道:“我沒事。”說着,他看向裴子渠,一句話都不說,就這麽看着她。
裴子渠對上薛浥的視線,驀然恍惚,他眼角下有顆血一般的淚痣,用這眼神看她時,好似在流淚一般。
他這幅樣子,看着很是好欺負。
瞬間,有什麽畫面在她腦中閃過,叫她心頭一跳。
她揮去心頭那種莫名的滋味,想着,男人是不是都這樣,就喜歡犯賤,擁有的不珍惜,失去了追悔莫及。
“沒事就回去躺着,別打擾我用飯。”語畢,裴子渠漠然放開手,起身便要走。
誰想,身後傳來了人倒地的聲音,接着,臨莞姑姑和折己的聲音也響了,“驸馬。”“前驸馬。”
她一回頭,只見薛浥倒在地上。
裴子渠被吓得呼吸一窒,再次蹲下身,一碰薛浥的臉便被燙了一下,此刻,她着實慌了,“薛浥?你怎麽了,薛浥?薛浥?”
她連叫三聲,然而薛浥并沒回應她,鼻尖的呼吸反而越來越輕。
“來人啊!”裴子渠扭過臉,大聲喊道:“來人啊,去找太醫!快去找太醫!”
“是,奴才這便去找徐太醫過來。”折己匆匆離開。
臨莞不冷不熱地瞧着薛浥,沒好氣道:“公主別急,負心漢向來長壽,他死不了的。”
“臨莞姑姑。”原本裴子渠是急的,被臨莞這麽一說,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她看向昏迷的薛浥,眉心緊鎖。
“錦靈……錦靈……”薛浥迷迷糊糊地說着,無意識地抓住了裴子渠的手。
這一下,裴子渠也不曉得該怎麽辦了,被他握着,她渾身都不自在。“你要是醒着就睜開眼。”她試着抽出自己手,可她一抽,薛浥握得更緊,像是牢牢扣住了她。“你,抓着我做什麽。”
“公主,讓老奴來。”見狀,臨莞蹲下了身,使勁掰扯薛浥的手指,她才不管會不會弄疼薛浥。
見臨莞取出發髻裏的黑幕簪子,裴子渠忙道:“臨莞姑姑,算了算了,你別把他的手指弄斷了。”
這時,下人過來,将薛浥擡起。
裴子渠的手被薛浥拉着,也只能跟着一道去偏院。
兩盞茶後,折己将徐太醫請了過來,看到薛浥握着裴子渠的手,他眸中微閃。
“驸馬爺好端端的怎會暈厥過去?”徐太醫放下藥箱坐上床榻,先是探了探薛浥額頭的溫度,随後才拿起手腕把脈。
裴子渠坐在床榻邊的軟凳上,任由薛浥握着手。方才半天都掙紮不開,她也懶得掙紮了。“徐太醫,他為何會發熱?”
徐太醫放下薛浥的手,沉聲道:“驸馬受了內傷,氣息紊亂,發熱也正常,不過好在不是太熱,拿冰水敷敷便成,我再給他施針,過兩個時辰便好。”
“哦。”聽得徐太醫的話,裴子渠緊繃的面容登時放了晴,她低頭看向兩人握着的手,“徐太醫,你有沒有法子掰開他的手。”
徐太醫微妙地看着兩人的手,搖頭道:“還請公主恕罪,老臣沒法子掰開驸馬爺的手,驸馬爺這會兒已經沒意識了,關節是硬的,這要是強行掰開,容易弄斷他的骨頭,若是公主不介意的話,便讓驸馬握着吧。”
“那不是要我在這裏等他醒過來麽?”裴子渠鼓起臉,用力甩了一下薛浥的手。
臨莞在旁,直言道:“公主該狠心些,直接砍了他的手。”
“這,不好吧。”裴子渠甩不開薛浥的手,便将兩人的手放在腿上,“我平白無故的,砍人手做什麽,何況他是朝廷命官,謀害他是要入刑的。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臨莞姑姑,你想送我去坐牢啊?”
臨莞沒說話,臉色陰沉。
折己出聲道:“公主還沒用飯吧,奴才去将飯菜拿過來。”
“好!還是你貼心。”裴子渠重重點頭,摸着肚子道:“我真餓了。”
折己笑了笑,快步出門。
徐太醫打開銀針包,抽出銀針在火上烤了烤,掀開薛浥的衣裳便開始下針,每一針都下得穩準快。一眨眼的功夫,他便在薛浥身上下了七八針。
只一眼,裴子渠便別過了臉,她看着這些銀針都怕,總覺得自己也被紮了,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臨莞靠近裴子渠,問道:“難道公主要這麽坐在床榻邊坐一夜麽?”
“你以為我想這樣麽。”裴子渠扯了扯自己的手,示意臨莞看,“怎麽扯都扯不出,真是愁人。”
很快,折己便端來了飯菜,見裴子渠不方便自己用飯便想喂她,不料,臨莞接過了他手中的飯碗。
“還是我來吧,你去忙別的。”
“是。”折己點頭,面上劃過一抹失落之情。
“來,公主,吃飯。”臨莞捧着青瓷碗,一調羹一調羹地給裴子渠喂飯。
裴子渠張口,吃了大半碗便不吃了,她轉頭看向身旁的折己,“折己,你有沒有法子讓他放開我?”
折己搖頭,如實道:“沒有,奴才只能想到臨莞姑姑方才說的那個法子。”
“唉。”裴子渠煩悶地嘆了口氣,暗道,難道自己今晚要睡他身旁麽。等他醒過來,她定要他好看。“折己,你再去拿一床被子過來。”
“是。”折己愣了愣,應聲離去。
從見着薛浥開始,臨莞的臉便一直耷拉着,這出一來,她更厭煩薛浥了,“依老奴說,公主就不該留他在公主府裏。”
“你說得對。”裴子渠點頭表示贊同,“可誰讓我之前答應他了,眼下也只能如此,等十日過後,我便讓門口的侍衛定要看緊大門,絕不放他進來。”
“公主。”折己進屋,他拿被子時也順道拿了本話本過來。
裴子渠眉開眼笑,接過話本便開始翻看,畢竟幹坐着她也悶得慌,看話本倒是很解悶。
期間,侍者進進出出,給薛浥換帕子,臨莞也進進出出,她是怕裴子渠在這兒睡不慣,又去拿了一床軟墊過來,鋪在了床榻裏側。
約莫一個時辰後,徐太醫拔出了銀針,收拾好東西便走了。
“啊。”裴子渠打了個哈欠。
臨莞心疼道:“公主想歇息了麽,老奴去準備洗簌的東西。”
“嗯。”裴子渠只覺眼皮在打架,她放下話本,偏頭看了眼床榻上的薛浥,他并沒醒轉的跡象。
看樣子,她今晚是真要睡在這兒了。
換完第七帕子,侍者試了試薛浥的額頭,欣喜道:“公主,前驸馬退熱了。”
“嗯。”困意深重,裴子渠懶洋洋的。
“公主,給。”臨莞攪幹布巾遞給裴子渠。
“但願他退熱後便能醒過來,我可不想一直睡在這兒。”裴子渠接過臨莞手中的布巾,懵懵懂懂地擦拭面頰。
洗簌後,臨莞又問:“可要老奴在這裏陪公主?”
“不用了,你自個兒去歇息吧,我又不是小孩子。”被臨莞一說,裴子渠的困意醒了大半。今晚要睡在這兒,她本就尴尬,若是臨莞姑姑在旁看着,她更尴尬。“還有折己,你們都出去吧。”
“是。”臨莞收拾好東西,恨恨地瞪了眼薛浥,不情不願地退了出去。
臨莞一走,折己也沒多待,“奴才告退,公主早些休息吧。”
“吱呀。”折己小聲關上房門。
裴子渠捏着自己衣襟,想想還是沒脫衣裳。她上床躺在了裏側,蓋着自己的被子,不與薛浥睡一窩。
薛浥昏迷着,呼吸聲很輕,并不會吵着她。
她本想朝裏側睡,又忍不住轉身去看薛浥。他穿着雪白的亵衣,滿臉蒼白,不知怎麽的,她心裏有股說不上來的滋味,尤其是在看着他的時候。
大概,是愧疚吧,她想。畢竟薛浥是被唐琰打傷的,她若不來那麽一出,他便不會受這麽重的內傷。
裴子渠轉過頭,面對裏側。沒兩下,她便進了夢鄉。
夜,靜悄悄的,屋內只有半盞蠟燭燃着,燭光昏暗。
約莫在子時,薛浥睜開了雙眼,察覺到身旁有人,他心頭惶恐,閃電般望了過去,一看躺着的人是裴子渠,他頓時松了口氣,內心歡喜不已。
他側過頭,靜靜凝視裴子渠的背影,他們之間已經許久沒睡在一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