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篡改記憶
第39章 篡改記憶
翌日。
“嗯……”裴子渠幽幽轉醒, 迷迷糊糊間,她只覺得自己手底下硬邦邦的,待視線清明, 她便看到了身側的薛浥, 更讓她驚訝的是, 兩人竟然睡在同一個被窩裏。
他的一只手還抱着她。
“啊!”裴子渠短促地叫了一聲, 急忙捂住自己的嘴。
一回憶,她便想起來了,昨日,薛浥暈倒後一直拉着她的手, 她掙脫不開, 無奈之下只能跟他躺在一張床榻上。
她并沒有與他生活的記憶,自然也不記得他們倆曾經是如何相處的,而今睡在一處, 真叫她臉熱。
她屏住呼吸,悄悄打量薛浥,五官确實有點兒像紀忱哥哥,不過給人的感覺是一點兒都不像。她倒是有些明白自己為何會嫁給他, 大概,是因為他好看。
是吧。
正當她看得起勁時,薛浥睜開了雙眼,兩人的視線驀然對上, 吓了裴子渠一跳, 她慌忙閉眼。
薛浥微微一怔,輕笑出聲。
聽得他的清朗的笑聲, 裴子渠忍不住又掀開了眼皮,一眼看到薛浥含笑的眸子, 黑白分明,裏頭只有她一人。
她還是頭一回見到有人這般看她的,他的眼神裏仿佛藏了個鈎子,似有似無地引着她。
“再看把你的眼睛挖了。”裴子渠冷下臉,耳廓卻慢慢起了紅。
熟悉的感覺來了,薛浥頓覺她煞是可愛,便想逗逗她,“公主害羞了麽?無妨,我們是夫妻。”
裴子渠推開他,板着臉糾正,“我已經寫了休書給你,我們不是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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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浥定定地瞧着她,眼神頓時變得晦暗起來,“休書已經被我撕了,公主難道忘了麽。”
“我可以再寫一張給你。”裴子渠被這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忽然意識到,她還在他的被窩裏,立馬掀開被子坐起身。她氣呼呼地看着他,質問道:“我們倆為何會睡到一個被窩裏,老實交代,是不是你将我挪過去的?”
“不是。”薛浥正色道,說完他才發覺,原來自己撒起謊來也是臉不紅氣不喘,“半夜那會兒,公主說自己冷,主動掀開被子過來抱我,我念着公主身嬌體貴不能受寒,便抱了公主。”
“……”裴子渠瞪大雙眼,面上更紅,“你放肆!你胡說!”
“我沒有胡說,但我确實放肆了。”薛浥仰頭看裴子渠,他的臉色比起昨日好了幾分,卻依舊蒼白。“錦靈。”
“嗯?”裴子渠下意識應了一聲,應完後便想打自己一嘴巴,不快道:“我們已經不是夫妻了,你少這麽喊本宮。”
“今日是我生辰,我想請你去外頭玩一天,你願意麽?”薛浥撐着床板坐起,懇切地望着裴子渠。
“憑什麽?”裴子渠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衫,跟昨晚入睡時一樣完整,并無被解開的跡象,她這才看向薛浥,一字一字道:“臨莞姑姑說過我們倆之間的事,是你與阮素問藕斷絲連在先,負我在後,那你聽着,我不會原諒一個負心漢。”
“藕斷絲連?”聽得這幾字,薛浥面色幾變。
說罷,裴子渠站起身,繞過薛浥走下床榻,“這公主府不是你的府邸,你的傷好些了便回薛府去。”
她走得很快,沒兩下便離開了卧房。
“嘭!”房門被重重關上。
薛浥失落地嘆息着,往後靠在了床頭。他算是聽出來了,臨莞姑姑說了許多對他不利的話。
這還真是難辦了。
用完早點,裴子渠帶着折己去了歸雲布莊。順道,她也有些問題想問霍酒詞,誰料霍酒詞今日不在布莊裏。
“折己,你自己挑衣裳吧。”裴子渠拉着折己走到男裝架子前,将面前挂着的成衣全指了一遍,“只要你喜歡,我都買給你。”
折己連連搖頭,“公主,奴才自個兒有錢。”
“你有錢是你的事,我買給你是我的事。”裴子渠佯怒,單手叉腰,鼓起臉道:“你要是再推脫,我就不讓你在身邊伺候了。”
“公主……”折己滿臉為難,最後只能妥協,“好,奴才要兩三套衣裳便成。”
“兩三套怎麽夠啊。”裴子渠掰着手指給他算衣裳,“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一季三套都得要十二套,而且一季三套真真是少了。你至少挑二十套。”沒等折己說話,她又加了一句,“不準說不行。你跟我出來了便得要我開心。”
話頭被堵,折己一下子也不曉得說什麽了,無奈道:“是。”
折己挑衣裳的時候,裴子渠閑着無事,也給自己挑了幾套拿回雅間試穿。
雖說歸雲布莊每回出新款衣裳都會給她第一個穿,但那些衣裳大多是限量的,用料貴,做工也精致,只有少數人買得起。所以,偶爾她也想穿穿普通的衣裳。
畢竟今日是給折己買衣裳,她沒帶臨莞姑姑過來。
布莊裏的侍者将裴子渠挑的傘套衣裳送到雅間,一件件挂在牆壁上。
裴子渠拿的第一件衣裳是件白底暗紋的襦裙,刺繡精致,特別就特別在身前,繡娘做了不少流蘇佩飾在上頭。
換完衣裳,她對着銅鏡左照右照,又将長發全捋到一邊,看着極為滿意,倏然,銅鏡裏頭出現一張清俊的面龐。
她猛地回過身,正好對上一身白衣的薛浥。“你來做什麽?”
“陪公主挑衣裳。”薛浥坐下身,厚着臉皮道。
裴子渠仰着下巴,指着房門道:“本宮用不着你陪,還不出去!”
适時,折己進門,“公主。”
見着他,裴子渠脫口道:“你都挑好了?這麽快?”
“是,奴才已經挑好了。”折己如實點頭。
“嗯。”裴子渠看看身上衣裳,故意走到折己身前問道:“折己,你說這身衣裳好不好看,是不是太素了?”
折己細細打量裴子渠,眸光閃爍,“這套對于公主來說确實太素了。”
“我倒是覺得這套衣裳挑得甚好,公主襯它,它也襯公主。”薛浥接着道,他自小愛穿白衣,沒有緣由,就是喜歡,所以裴子渠給他買的那些五顏六色的衣裳,他是一件都沒穿。
“是麽。”裴子渠朝薛浥看了眼,她看得出來,他喜歡白衣。她嫌棄道,“料子一般,不買。”說罷,她再次進了裏間。
薛浥望着裏間,話卻是對着折己說的,“你們為何要篡改她的記憶。”這話他問得平靜,內裏卻是壓着層層怒火。
之前他還一直想不通,為何裴子渠對他有敵意,原是他們扭曲了事實。
折己反問道:“驸馬說這話之前為何不問問自己,為何要讓公主氣到寫休書,氣到她心甘情願喝了千日忘。”
“你說什麽?”薛浥愕然,飛快轉向折己,“她吃了千日忘?”他沒吃過千日忘,但他曉得這東西,吃了能讓人忘記情愛。
“是。”折己靜靜望着裏間。
“……”薛浥自嘲地笑了,他們倆弄到如今這地步,能怪誰呢,只能怪他自己。倘若他早早認清自己的心意,今日又何必苦苦求她回心轉意。
“這套呢?”
片刻後,裴子渠換了套煙紅色的低領齊胸襦裙出來,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
“不行!”折己與薛浥幾乎是同一時間說話。
裴子渠莫名其妙地望着兩人,低頭往自己看了眼,“為何不行,我覺得這件比方才那件還好看。”
說着,她又拿了件薄紗衣裙進去裏間。
裴子渠一走,薛浥再次看向折己,雖說折己是個太監,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止不住腦中的那些念頭。
“這套塵起碧落怎麽樣?”
半盞茶後,裴子渠又換了身綠衣出來,飄逸靈動,顯得她好似新葉剛抽出的芽,嫩生生的,十分嬌俏。
薛浥與折己眼中閃過一抹驚豔之色,不約而同地點了頭。
“呵。”裴子渠古怪地瞧了瞧兩人,總覺得他們倆不對勁兒。她偏不挑第一套和第三套,反倒挑了煙紅色的齊胸襦裙。
三人一道走出歸雲布莊,薛浥與折己一左一右跟着裴子渠,怪異的畫面惹得周遭路人議論紛紛。
裴子渠停住腳步,對着薛浥道:“我與你說得還不夠清楚麽?薛浥,三月後我一定會與你合離,你死了那條心吧。我看你精神好得很,看樣子是內傷痊愈了,你最好盡快離開公主府。”
薛浥沒接裴子渠的話,迫切道:“我有話同你說。”
裴子渠果斷道:“我不想聽。”她看着他青白的面色,秀麗的眉眼一皺再皺。
薛浥垂下眼簾,苦澀道:“他們與你說的并非事情的全部。你不要信他們。”
“不要信他們?”裴子渠不禁覺得好笑,“好,那我問你,你是否曾做過不信我的事?是否曾瞞着我去見過阮素問?”
沒料到她會如此直接,薛浥一時啞口,默然半晌才開口,“有,但那都是有緣由的,我可以解釋。”
“有就是有,緣由不重要。”裴子渠冷着臉搖頭,轉身便走。
薛浥下意識拉住她,急道:“緣由才是關鍵!”
“你欺我,瞞我,冷落我一年。不管有什麽緣由都不是理由。你做了便是做了,這是你無法辯駁的。”裴子渠本想甩開薛浥的手,一動便看到了他手掌邊緣的牙印。
恍惚間,她像是想到了什麽。
薛浥見她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便将衣袖挽上去了一些,故意露出手掌,好讓裴子渠看得更仔細些。
“這是公主醉酒時咬的。”
裴子渠愣了一下,冷聲道:“那又如何?”
薛浥盯着手上的牙印,感嘆道:“公主知道自己為何咬我麽,因為公主說,想在我身上留個印記,好證明我這輩子是你的人。”
“真的?”裴子渠疑惑道,心想,她真這麽做過?若是,那個時候,她該是很喜歡他吧。
一旁,折己也看到了薛浥的手掌,慢慢低下頭去。
“那也是過去了,是以前的我咬的,與現在的我何幹。”腦中空白一片,裴子渠心頭愈發煩躁,她一把推開薛浥,繼續往下走去。
裴子渠走,薛浥亦步亦趨地跟着,他早便想跟裴子渠單獨談談了,奈何折己在旁。他煩亂地呼吸着,一擡眼,看到了茶樓裏的郎兮夜。
他朝他舉了舉茶杯。
薛浥瞬間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要幫他。
今日是個陰天,日頭沒前幾日那般大,何況這會兒正是趕集的時候,街上人多得很。
待裴子渠走到十字路口,郎兮夜安排的馬車到了。
薛浥一把拉過裴子渠,飛速從馬車前跑過。
起先,折己并沒察覺薛浥的意圖,忽覺不對勁兒了,擡腳便要去追人,這時,一輛馬車從旁馳來擋住了去路。
他只得繞過馬車去追人,誰想眨眼的功夫前頭兩人都沒了,徒留熙熙攘攘的人群。
稍一作想,折己便曉得這是怎麽一回事,他擡頭往前頭茶樓的樓上看去,郎兮夜爽朗一笑,朝他舉起了茶杯。
“折己公公,可要上來喝杯茶?”
“不必了。”折己收回目光,繼續往人堆裏尋找裴子渠。
郎兮夜一臉天真地聳了聳肩,自顧自喝茶。
穿過人群後,薛浥帶着裴子渠進了小巷子,左轉右轉,繞了一炷香時間才出巷子,兩人到了一處河岸邊。
哪怕今日算不得太熱,夏日的天也是熱的,兩人一跑,面上都起了細密的汗珠。
“放開!”裴子渠穩住身形,使勁掙脫薛浥的手。
薛浥取出懷中的帕子,想為裴子渠擦拭汗水,剛一伸手,裴子渠便往後退了一步,警惕地望着他。頓時,他的手頓在了半空中。“嗯。”他咳嗽一聲掩飾尴尬。“你別怕,我只是想幫你擦擦汗。”
裴子渠一把搶過他手中的帕子,自己擦了汗,轉頭詫異道:“唉,折己呢?”
從她嘴裏聽到“折己”的名字,薛浥不由攏起了眉眼,眉心生生擠出個小山包,“我有話跟你說。”
“什麽話?”裴子渠好奇地四處張望,這兒的人流比主街道上要少一半,道上擺攤子的人也要少一半。
“臨莞姑姑篡改了你的記憶,你心裏明明是有我的。”薛浥走近裴子渠,沉聲道:“自然,她是為你好,但這對我又何嘗公平。”
裴子渠的目光定格在迎風擺動的柳樹上,她覺得熱了,徑自往那處走,“所以你究竟想說什麽?”
薛浥跟着走過去,問道:“你可想聽聽我們之間的事?這次由我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