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奪寵
第27章 奪寵
“那您現在是答應我了?”娜仁乘勝追擊。
太後無奈, “随便你吧。”
看來侄女就不是這方面的人才,她們博爾濟吉特氏再難出個寵妃。
娜仁還是樂呵呵地笑,“其實我看您多慮了,您和姑奶奶必得長命百歲, 指不定我倒走在你們前頭呢。”
太後嗔道:“這便是胡說了, 你才多大歲數, 一輩子長着呢。”
娜仁道:“所以您更不該要我去争寵,這會子嘗夠了得寵的甜頭, 往後失寵可怎麽熬?倒不如清清靜靜過完這輩子就是了,省得庸人自擾。”
太後失笑,都說傻人有傻福, 瞧她這副胸無大志的模樣,沒準竟是個有慧根的——但願安嫔能長久屹立不倒,否則,娜仁連最後一點指望也沒了。
那日去過寧壽宮後,玥容便再未蒙太後召見, 她猜不透這些上位者的想法,心裏也懷疑是否将老太太得罪狠了?
玉墨道:“娘娘不該将話說死,沒一點轉圜餘地, 太後娘娘焉能不惱?”
玥容沒好氣,“難道我該假惺惺應承麽?那才叫兩面三刀呢。”
何況太後若真惱了她,也不會不聞不問, 早請她去抄經了——看來是娜仁勸住了太後。
只是……玥容拿不準娜仁是怎麽想的, 倘若不止是太後的意思,娜仁自己也想承恩奉上呢?往日看她言語, 對老康還是挺崇拜的,說不定跟鈕祜祿氏一樣有着一份隐晦的愛慕之意。
但縱使要撮合, 這事不能由玥容來做,正因她當娜仁是個知己,才不想壞了她們的姐妹情誼——娜仁若得幸,她夾在二人中間豈不尴尬;若不得幸,又等于是她間接造成這份屈辱。
玥容糾結萬分,連鹹福宮都不太敢去了,生怕面對娜仁。
結果卻是娜仁主動來找她,“姐姐還在生我姑姑的氣麽?”
玥容忙拉着她的手,“怎麽會,我是怕你誤會。”
解釋她在太後面前那樣說并非出于絕情,實在是不得已。
娜仁展顏一笑,“我自然明白,還有誰比咱們更了解彼此?”
她反握住玥容的手,坦誠道:“太後所思所想,并非我本意。我可以告訴姐姐一句實話,自打進宮以來,我從無争寵之念,更不想跟姐姐分享皇上。”
玥容心想她對老康也沒很真愛啦,不過當頂頭上司而已。
待要開口,娜仁輕輕搖頭,“姐姐不用多說,我知道,你也願意為我好,但是在這寂靜深宮裏,我只要有姐姐就夠了。”
至于皇帝,他心系天下,從來不會隸屬于某一個女人。
玥容放松下來,其實她明白太後意思,不過是怕親人缺少依靠,因牽了娜仁的手,輕輕放在自己肚腹上,“等這個孩子生下,無論皇子公主,我都讓它認你做幹娘,你看好不好?”
娜仁神色愈發溫潤,“說什麽呢,本就是咱們的孩子。”
她看表哥往後的子嗣只多不少,何況已有了太子,未必有多少心分在旁人身上。從一開始她便打算跟玥容共同撫養這個孩子,有兩位主位娘娘照拂,必不會叫人傷害到它。
玥容:……
好吧,看來老康老實當個精子庫就夠了。
*
二月春風似剪刀,吹得翊坤宮庭院裏暖融融一片,宮人們脫下厚實的夾襖,換上春裝,一個個都顯得身輕如燕起來。
郭貴人也換了件嫩黃色的旗服,身量纖纖,面目動人——以前宜嫔從不許她打扮得嬌豔,生怕被皇帝注意到,誰叫她們姊妹容貌相似,而她又比宜嫔更多了一分讨人喜歡的楚楚可憐之感,難怪宜嫔忌憚。
但今日宜嫔卻轉了性子。
侍女舒蘭一邊為郭貴人梳妝,一邊絮絮同她解釋,“安嫔這一懷孕,可把宜嫔給急壞了,她進宮這麽些年,腹中連點消息都沒有,生怕被人說她是不下蛋的雞,您瞧,這不只有找您幫忙麽?”
雖說舒蘭原是宜嫔給指派的,可在其位謀其事,如今她跟了郭貴人,自然得盡力幫新主打算,“小主您也別着急,雖說這頭胎多半得落到宜嫔手裏,可等您熬成了嫔位,便可順理成章請求遷宮,到時候,宜嫔想管咱們也管不到的。”
郭貴人默不作聲,只木然望着鏡中沉靜容顏。
其實當個貴人也沒什麽不好,根本她就不覺得有擺脫宜嫔的必要——當初她在家中,原本已有心儀的兒郎,兩邊彼此中意,只差交換庚帖,是嫡母念在宜嫔無子,才壓着不許她定親,又緊趕慢趕将她送到宮中來,不過是作為宜嫔的備選,怕郭絡羅氏後繼無人罷了。
多諷刺啊,她的存在,從開始便是場交易。
郭貴人扯了扯唇角,哪怕宮裏都說萬歲爺豐神俊朗潇灑無端,那也不是她想要的,她的心早已給了另外一個人,如今不過空着塊在那裏,四面漏風罷了。
得寵又如何,被棄又如何,她少女懷春時的美滿願景,早已被現實擊得七零八落。
舒蘭隐隐察覺她不怎麽高興,便小心提醒道:“貴人總得顧及姨娘和小公子……”
是啊,生在這世上,便不可能毫無挂牽。郭貴人苦澀一笑,“咱們去見娘娘吧。”
明堂內的宜嫔也不好受,雖則這計劃是她跟額娘籌謀已久的,可真要實施起來,依舊叫她胸中憋悶:憑什麽,她要跟個妾室生的賤種稱姐道妹,還得把她的孩子當成親骨肉撫養長大,這不是白白為人做嫁衣麽?
再說焉知那孩子長大後會不認生母?他親娘到底還活着呢,又不能一杯毒酒賜她了斷——郭絡羅家重聲名,那等慘無人道之事做不出來。
宜嫔深吸口氣,“我讓舒蘭轉達的事,你可聽說了?”
她從不稱呼郭貴人姐姐,自然是覺得對方不配。
郭貴人也不在意,只淡淡應了聲是。
宜嫔瞅見她這副寵辱不驚的模樣就來氣,得了便宜還賣乖,怕是心裏早就樂開花了吧?
恨不得立刻取消原定計劃,但為了大業考慮,她唯有板着臉道:“今晚萬歲爺翻了本宮牌子,酉正三刻鳳鸾春恩車會來接送,你代我去禦前罷。”
姊妹倆面容原就十分相像,諒來不容易察覺,即便是發現了,萬歲爺又是個心軟的人,想必不會重責,到時候推稱月事提前,不得已才叫人頂替便是。
只是親自把庶姐送到皇帝榻上,宜嫔到底有些窩火,若真能懷上龍胎,她一準得将這孩子抱走,再把郭貴人趕出翊坤宮,省得夜長夢多。
郭貴人哪怕明知宜嫔善妒,面上卻也沒什麽情緒,只輕輕點了點頭,轉身辭去。
是夜,辇轎果然停在翊坤宮門前,宜嫔推病閉門不出,郭貴人則由兩個侍女攙扶着,安靜坐到轎中去,一路都沒怎麽擡頭。
轎夫腳程飛快,不一會兒便到地方,在丹墀下停駐。
舒蘭趁亂叮囑,“小主不必着急,按嬷嬷教您的做便是了,萬歲爺頂憐香惜玉,不會有太多苦楚的。”
郭貴人在袖中握緊拳頭,掌心密密地滿是細汗,舌苔上一陣陣苦意漫上來。她并非懼怕皇帝粗暴,而是……她真的要獻身給他嗎?
在她心裏,始終忘不了那人影子,而她潔淨的身軀,也一廂情願為他保留着,可過了今夜,連這麽一點美好的回憶也要破碎了。
是她親手毀滅了這份癡情。
有鹹鹹的濕意落到唇邊,不知不覺中,她竟已淚流滿面。郭貴人很想痛哭一場,可她知道她不能夠,她還有家眷在府裏,她得保護姨娘和弟弟的平安,無論如何,這條路都得堅持走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執着拂塵的俊秀太監來到轎簾邊上,郭貴人以為是來傳召的,下意識挺直脊背,又悄然用帕子揾了揾眼角淚水,澀聲道:“公公有何指教?”
聲音略顯幹枯喑啞,與宜嫔的不太像,也只好推稱染了風寒之故。
那人卻不在意,反倒十分抱歉,“宜嫔娘娘,對不住,您先請回罷,萬歲爺這會兒沒工夫見您。”
舒蘭又驚又氣,“可皇上分明翻了我家小主的牌子!”
太監陪着笑,“是這樣沒錯,可方才景陽宮傳來消息,安嫔娘娘胎動不适,萬歲爺便趕着過去探望了,到底皇嗣為大。”
什麽嬌生慣養的胎,偏趕着人家要侍寝的時候就突發不适了,舒蘭氣憤難言,待要問個仔細,那人卻已三腳兩步跨了上去,轉瞬不見蹤跡。
顯然是怕被怪罪。
這群見風使舵的老狐貍,就沒一個良心發現的。舒蘭沒奈何,只能耷拉着臉對轎中道:“小主,看來咱們只好回去了。”又忿忿道:“肯定不是巧合,許是安嫔故意來搗亂呢。”
當然,李氏原以為今晚伴駕的是宜嫔,她本來想叫宜嫔沒臉——怎料誤打誤撞傷了郭貴人。
好容易精心打扮以為面聖,哪知卻落得這般收場,真是連老天爺都不站她們這邊。
郭貴人卻輕輕松了口氣。
不知為何,她并不恨安嫔,反而很感激她,讓自己躲過一劫。
這樣的事多來幾回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