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問話
第39章 問話
玥容回答的時候心裏其實捏着把汗, 在她三觀裏自己當然沒什麽錯,可這是古代呀,還是在封建集權最為嚴重的清朝,但凡多看兩眼陌生男子都能浸豬籠的朝代!
而她也得承認, 自己對那扮小旦的戲子的确有些心動——純粹始于顏值。
為怕老康細問, 她只能胡攪蠻纏遮掩過去, 好在老康看來是不追究了。本來嘛,他有三宮六院佳麗無數, 憑什麽要求她對他一心一意,根本就不公平。
好在老康對她也算不上一心一意,縱吃醋也有限。玥容便順毛捋着, 哄得他吃飽喝夠,方才心滿意足離去。
只是玥容再找人打聽那戲班子時,張小泉卻說那幫人已經被送出京了,許是佟貴妃的主意——偏趕着她請客的時候出事,真是觸黴頭。
可惜了, 多好的小帥哥,這麽一來,徹底失去了晉升的門路。
但玥容也只傷感兩三天便罷了, 明知沒可能,幹脆掐滅在萌芽階段。她往後花團錦簇的日子還多着,栽在男人頭上未免太過不值。
烏雅常在要搬家的消息一經放出, 各宮都蠢蠢欲動起來, 如今宮裏就只有安嫔跟這位有孕,安嫔她們是拿捏不動的, 可烏雅氏不過小小包衣出身,在貴妃跟前屁都不敢放一個, 等到了她們手裏還不是任由人搓圓搓扁麽?
且不提皇帝看重子嗣,得空總會去烏雅氏那裏瞧瞧,便是她們也能沾些眷顧;将來烏雅氏的孩子生下來,必定不能自己撫養,那還不是她們說了算?
惠嫔跟宜嫔見面時,火藥味分外濃重,這幾日兩人搶着給烏雅氏送東西,分外殷切,竟好像憑空多了個姊妹一般。
惠嫔皮笑肉不笑,“妹妹正值盛年,聖眷濃重,不比姐姐我韶華已逝,你何苦拉攏烏雅常在替你效力?”
宜嫔哂道:“姐姐才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你那兒不是已經有衛答應了?怎的還纏着不放,吃相未免難看。”
再說了,惠嫔又不是沒兒子,倒還惦記着烏雅氏那胎,怎麽,指望別人的兒子一生下就給大阿哥當奴才呢?
惠嫔的确打的這個主意,保清雖是長子,卻為庶出,不像太子天生占據大義名分,她自然得幫保清多拉幾個幫手。
但心裏怎麽想是一回事,被人戳破遮羞布又是另一回事,惠嫔冷冷道:“你宮裏不是也有郭貴人?倒巴巴去拉攏一個常在,不知道的還以為郭絡羅家的女人天生子嗣艱難,個個都不能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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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宜嫔氣得柳眉倒豎,高高揚起手掌,恨不得就在禦花園裏跟惠嫔幹仗。
虧得榮嫔湊巧經過,才将二人勸解開,只瞧着幾位離開時昂首闊步的模樣,便知她倆都不會善罷甘休。
侍女照地上啐了一口,“萬歲爺還沒發話呢,一個個就見風使舵起來,真真不嫌丢嫔位的臉面。”
榮嫔笑道:“無利不起早,你當她倆真想奉承烏雅常在?不過是看上烏雅氏腹中的孩子罷了。”
侍女忖道:“其實您怎麽不争上一争?安嫔自個兒不願也就罷了,下剩的嫔位裏頭,數您氣性最好,最易相與,若是您向烏雅常在透個口風,大約她也是願意的。”
榮嫔想了想,仍是搖頭。
侍女道:“您不為自己想,也得為三阿哥着想,您就不願他多個膀臂?”
榮嫔進宮前後陸陸續續生了六胎,卻只站住了一個老三,形單影只,又有太子跟大阿哥擠在頭裏,皇帝多看兩眼都難,将來請先生上學堂,乃至日後封王封爵,難道都被人踩在腳下麽?衆人拾柴火焰高,多個兄弟作伴總是不一樣的。
“便是個女兒也無妨,正好跟咱們榮憲一塊住,娘娘不是總擔心萬歲爺會叫榮憲撫蒙,到時候就拿烏雅氏的孩子頂替,想來她也不敢異議。”
榮嫔道:“不,烏雅氏不會将孩子給咱們養的,你忘了貴妃?”
侍女面露困惑,“娘娘是說貴妃會來争搶?可她才鬧出這麽大的亂子,又被萬歲爺訓斥,想來是不敢的。”
榮嫔目光沉沉,“她不用做什麽,烏雅氏自會将孩子給她。”
積威日深,豈會那般容易颠覆,且據她觀察,烏雅氏是個極細心極理智的人,她知道怎麽做對自己最有好處——別看惠嫔宜嫔這會子争得雞飛狗跳,也不過竹籃打水一場空罷了。
*
玥容聽說惠嫔宜嫔這兩位塑料姐妹花在禦花園吵嘴的事,不免又跟娜仁嘲笑一回,虧得宮裏這些活寶,下飯的談資也有了。
娜仁磕着瓜子兒,說起張庶妃如今慘狀,幾乎完全動不得了,兩條腿膝蓋以下全是傷痕累累,想必在慎刑司受了不少刑,脾氣也變得呆滞,看人的時候總是木木的,一點活光都沒有,恐怕不久就會追随四公主到九泉下去。
玥容道:“那也不見得。”
張庶妃死了兩個女兒都熬過來了,不見得這會子受不住。生命是脆弱的,但同時也是最頑強的,不管多難,只要人的意志足夠,總能夠活下去。
只是張氏這樣落魄,恐怕沒人顧得上照拂四公主的牌位。玥容想了想,讓張小泉帶點銀子去寶華殿中,交給看管神龛的僧人,就當為四公主積福了。
娜仁道:“姐姐還是心善。”
“她畢竟不曾害我,我為何要恨她。”玥容只是嘆惋,歸根結底,還是清宮這滅絕人性的制度造的孽,低等嫔妃連撫養親生子女都辦不到,生生叫人骨肉離分,人的心理怎麽會不異化?
娜仁道:“還有一事我覺得奇怪,張庶人就算要給貴妃潑髒水,也不該沖着烏雅氏去,這陷害貴妃與謀害龍胎的罪名可差遠了。”
若皇嗣真個不保,不但張氏自己性命無存,連家族都會受到牽連,用得着鬧這麽大嗎?
玥容這麽一想也覺出不對,張氏用藥讓那只波斯貓發狂,可她跟烏雅氏的座位都在最中央,等于周遭有一層人牆組成的屏障,怎的那畜生不偏不倚挑中了烏雅氏?
娜仁道:“姐姐覺着,烏雅常在是什麽樣的人呢?”
玥容本想說看着挺好的,乖乖巧巧,十分無害,可轉念一想,能從九龍奪嫡殺出血路的女人真的會是白蓮花嗎?就算德妃的學識與智慧是後天習得,但她天性裏也必然有些與衆不同的地方。
只是拿腹中皇嗣來冒險,未免太大膽了些,玥容不太相信真的有人會這麽幹。
玉墨輕聲道:“可烏雅常在順利搬出了承乾宮不是麽?也擺脫了貴妃鉗制,她若仍在貴妃眼皮子底下過活,日子可比現在鬧心得多呢。”
有舍才有得,她若是烏雅氏,也很願意賭上一把,進則海闊天空,自己掌握自己的命數;縱使事敗,也不過犧牲掉一塊未成形的血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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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惠嫔宜嫔為了烏雅氏吵得不可開交時,老康禦筆一揮,叫烏雅常在搬去東六宮的永和宮中,衆人齊齊失語。
玥容倒是不意外,畢竟歷史上的德妃就住在永和宮嘛。看眼下的陣勢,用不了太久,烏雅氏應該能封個主位。
只是她有點奇怪,老康是怎麽知道烏雅氏腹中一定是個阿哥,放心叫她獨掌一宮,畢竟眼前的烏雅氏也沒顯露什麽特別之處呀,還是老康從未來穿越而來,得以洞察先機?
玥容被自己的腦洞給雷到了,她一個穿越者已經夠匪夷所思,哪那麽容易再出一個?何況當皇帝可是個高難度任務,據她觀察,老康平日裏也沒什麽出格的地方,若說他能被人魂穿,玥容幹脆将李字倒過來寫。
不提惠嫔宜嫔等人垂頭喪氣,其他嫔妃倒是各自稱願,不患寡而患不均,與其讓旁人撿便宜,還不如烏雅氏自己去住呢。
烏雅氏也很識趣,皇帝剛賜下遷宮的賞賜,她就禮貌地包紮好,讓侍女分送各宮——當然各宮也免不了要還禮。
但即便只是走個流程,好歹也叫她們面上有光麽。
而玥容這裏的禮物是額外加厚了的,或許是為答謝她“救命之恩。”
想到娜仁跟玉墨的猜測,玥容難免有些啼笑皆非之感。如果真是烏雅氏自導自演,她這個救命恩人就成笑話了。
但,玥容還是貼心地收了烏雅氏送她的禮物,就當兩清,省得對方于心不安,總記着這筆賬。往後橋歸橋路歸路,不必再有來往就是了。
永和宮中,烏雅氏正在為皇帝脫靴。
玄烨望着她秀麗端方的面孔,說道:“這些事你本不必親自動手。”
烏雅氏聲音柔和,“臣妾做熟了的,怕她們來萬歲爺不習慣。”
她一向兢兢業業,不忘本分,哪怕懷着身孕也沒覺着自己就高人一等了。
玄烨望着她的眼睛,仿佛想起前世那個處處妥帖的德妃,如果人能裝一輩子,那或許正是她的本性。
真真假假也不重要了。
玄烨忽道:“這回的事是貴妃有錯,朕代她向你致歉。”
烏雅氏忙道:“臣妾不敢怪責,貴妃娘娘一向對臣妾很好。”
“這個朕心裏有數。”玄烨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他頓了頓,“只是貴妃畢竟不曾生養過,先前張氏的四公主又……”
烏雅氏擡頭,見皇帝定定地望着自己,像是等她接話,不禁心如擂鼓。
難道萬歲爺在給她機會,允許她撫養自己的孩子麽?
烏雅氏的心跳到嗓子眼,張了張唇,只覺幹澀無比。她當然想親自養育這個孩子,但,規矩就是規矩,即便她生下皇兒,至多也不過封為貴人,萬歲爺怎可能為她壞了祖制?
況且這回為遷宮的事已經得罪貴妃,若再違背前言,恐怕雪上加霜,到時候,她們母子才真是走投無路。
烏雅氏垂下頭,聲如蚊讷道:“先前四公主不過是意外,想來貴妃娘娘吸取教訓,會倍加仔細。有貴妃娘娘幫忙,臣妾很是放心。”
“随便你罷。”玄烨的聲音仿佛有些冷淡,兀自蒙上被睡去。
烏雅氏六神無主,難道萬歲爺對她的表現不滿意?
但,為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