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子女

第49章 子女

等到離年關還剩不到一個月時, 舒穆祿氏才從宮中離開。

玥容很是難舍難分,“您不能多留兩天嗎?”

坐月子期間,玥容習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且舒穆祿氏從小看她長大, 對她的脾氣性情了若指掌, 照顧起來自然也比旁人舒服許多。

玥容仿佛也變成了襁褓裏的嬰兒, 只需安心等待母親投喂,無須理會其他。

舒穆祿氏擰了擰她鼻梁, 嗔她撒嬌撒癡,“眼看着要過年了,多少事情等着料理, 我若不在,你阿瑪還有你那幾個兄弟誰能指望得上?”

玥容撇撇嘴,“他們又不是沒手沒腳,您就由他們去呗。”

舒穆祿氏道:“那不成,你額娘還要臉呢。”

過年就得有過年的模樣, 哪怕剛阿泰如今賦閑在家,在朝中沒什麽影響力,可來往的親朋故舊總是不少, 可以沒裏子,不能丢面子——京中多少世家都是這樣的。

玥容也瞧出來,她娘是個閑不住的, 古代婦女無論身處達官顯貴還是小門小戶, 她們唯一的職業都只有一種,那便是“內人”, 舒穆祿氏無疑是以此為榮的,這個家少了她就好像地球不能轉動, 她甘心操勞,并且享受着從這種付出中獲得的快樂。

玥容對她既尊敬,又有些不是滋味。

臨別時,玥容讓張小泉将大包小裹的拎上車,除了她自己準備的各色土儀,還有其他嫔妃送的——承乾宮當然多添了一倍,佟貴妃最擅長的便是財大氣粗以勢壓人,覺得如此就能扳回一城,殊不知在玥容看來是個冤大頭,白給的東西傻子才不要,既然承蒙貴妃厚愛,那她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只娜仁的禮物特殊,送了一截羊頭并四條完整的羊腿,讓舒穆祿氏捎回家炖湯喝,至于剩下的骨架,或是做成雕像,或是拆下來游戲,也都由她——北邊的小孩很盛行玩一種叫羊拐骨的玩具,不過在玥容看來倒是有些瘆人的,只能說娜仁的趣味本就偏于哥特風。

母女倆笑了一回,舒穆祿氏拉着玥容的手,眼圈有些泛紅,“額娘走了,你自己要當心,不關己事不張口,得饒人處且饒人,不為自己,也得為佛爾果春打算。”

她待得不長,可這陣子冷眼瞧着,女兒在宮中竟還樹敵不少,同為嫔位的也就罷了,連貴妃都視玥容為眼中釘,這可不是好事。

玥容心說一半的仇恨都是老康幫她拉來的,要怪就怪你女婿去,可當着母親的面,玥容唯有報喜不報憂,“您放心,萬歲爺會護着我的,再說了,您以為我當真那麽蠢麽?”

誰若是想對佛爾果春動手,除非從她的屍體上踩過去。玥容以前不覺得母性的可貴,但等自己親身分娩了一遭,她才知道這個孩子來得多麽不容易,在這世上,佛爾果春與她有着最深刻的血脈聯結。

她是她骨中骨血中血,無論如何,玥容都不會叫人傷害她。

因着宮中接連添丁之喜,今年的年關分外熱鬧。玥容養好身子,亦收拾一新出現人前,衆嫔妃驚奇地發現這李氏居然變得更漂亮了——她本是一副單薄不堪的身子,瘦骨伶仃面如菜色,但許是月子裏調養得宜,如今瞧去仿佛白皙不少,那昏黃的蠟燭照在她臉上都能反光似的!

就連産後發福的豐腴也給她增添了種別樣誘惑,如今她一颦一笑滿是成熟風韻,擡臂敬酒時露出一截雪白如藕的胳膊肘,別說萬歲爺了,連她們都險些晃花眼。

玄烨不出所料,晚宴後便翻了玥容的牌子。

玥容早已準備齊全,回去後便沐浴淨身,罩上一層軟紅輕紗,打扮得如盤絲洞裏的蜘蛛精般,非得把唐僧肉吃下肚裏——可惜老康并非童子,元陽早瀉,想必不如唐僧肉那麽滋補。

玄烨在這五光十色的誘惑下,三魂不免去了七竅,化作撲食的餓虎一般欺身而上,之後便只聞嘤嘤呖呖。

兩人妖精打架似的纏了大半個時辰,待得雨散雲收,各自才覺得十分餍足。

玥容固然驚嘆于老康的體力——還以為年下事情多,他日理萬機會獨木難支,怎料還是一樣骁勇,看來庫房裏的鹿血酒沒少喝。

玄烨卻也詫異于她手段變得更高竿了,怎的大半年過去不見生疏,技巧反倒愈加娴熟?

玥容抿唇,“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三爺不許我多翻書不成?”

玄烨道:“可是你額娘就住在此地……”

當着丈母娘的面,她怎麽好意思的?

玥容但笑不語,這就是男人的孤陋寡聞之處了,以為養在閨中的女孩子必定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比白紙還純潔,殊不知女人們自有自己的一套傳授經驗的方法——比如出嫁前都會看的避火圖與春宮冊子,更有甚者,還會拿親身經驗來教學呢。

玥容進宮前,舒穆祿氏就教了她好幾種假裝gaochao的方法,多咱等男人的自尊心滿足了,這事也就能快快結束了,免得苦楚。

皇帝更是天底下自尊最強的男人。

不過進宮之後她才發現沒多大必要,至少大部分時候老康在床笫間的體貼還是很令她滿意的——當然偶爾她還是會假裝一下啦。

玄烨聽得瞠目結舌,“你跟你娘還說這個?”

玥容點頭,随即才意識到話裏陷阱,忙道:“不過我對您都是贊不絕口啦。”

人要臉樹要皮,她當然不會在舒穆祿氏跟前自曝其短,老康畢竟是她丈夫。

玄烨沉着臉,很懷疑她這話的真實性,“再來。”

玥容沒想到男人如此記仇,忙道:“恐怕格格晚上啼哭,三爺,咱們還是得留個心眼。”

玄烨道:“那正好,今晚也不用睡了。”

說完目光灼灼盯着眼前連綿山巒,大有佛爾果春若是享用不完那兩汪泉眼、就由他來幫忙解決的意思。

玥容領會到了,趕緊披上小衣,紅着臉啐了口:流氓!

跟孩子搶吃的,還是不是人哪?

轉眼過了年關,踏入正月,因平三藩之亂基本勝利,嫔妃們也都松了口氣,雖然知道逆賊不足為患,可若真叫其得逞,她們這些前朝內眷不知得落到什麽下場,如今心頭大石方才落地,又紛紛稱贊皇帝聖明,威加海內,如天神駕臨,叛黨望風而逃。

玥容也跟着奉了首頌聖詩上去,詩中極盡阿谀奉承之能事,總歸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古往今來自比堯舜的老康不是第一個,也未見得是最後一個,這點吹捧小菜一碟啦。

老康龍顏大悅,又賜下許多賞賜,玥容也都安心收下,她可不是貪財,得為佛爾果春日後嫁妝打算呢,守着那點份例何時才能發達。

就在景陽宮上下歡欣鼓舞,慶幸又能加工資時,來自承乾宮的消息卻讓玥容虎軀一震,飯都吃不香了。

佟貴妃叫侍女把四阿哥送去了乾西五所。

皇子們養在阿哥所是舊例,沒什麽好指摘,但,一般多是在滿周歲之後。阿哥所的環境再好,肯定比不得主位娘娘宮裏,伺候的又不是親近之人,誰知道她們會否粗心大意?倘真有點頭痛腦熱,即便找人來問責也晚了。

何況還未必能化險為夷。

玉煙氣憤不已:“她這是做什麽?”

玉墨輕聲道:“自然是身先士卒給娘娘施壓,連四阿哥都被送走,咱們又豈能不把格格交出去?”

關鍵還不能說貴妃做得不對,清宮規矩向來如此,她無非執行得更嚴格罷了——不許皇子們與生母親近,一則是為了培養他們堅忍勇武的個性,二則也是為了避免外戚專權。

但是一般人也不會做得這麽絕,到底不是自己親生,佟貴妃才懶得心疼。

玉煙面露惶然,“娘娘,小格格怎麽辦?”

事出突然,玥容也沒個主意,可無論如何,她不想與女兒分開,名聲再好,能比得過血濃于水的親情?

但是貴妃這招又着實把她架在火上烤,難道又去找老康求情?同樣的招數用多了就濫了,次次如此,怕是阖宮都覺得她恃寵生嬌。

玥容思來想去,只得讓張小泉請了德貴人來,她是四阿哥生母,在這件事上理應有發言權,如果她倆一齊谏言,貴妃的邏輯就站不住腳了。

烏雅氏第一次來她宮裏造訪,面上很有些受寵若驚。連玉墨端來上好的明前龍井,她也只慎重地捧着,連抿上一口都不敢。

玥容讓她不必緊張,她知道烏雅氏是個聰明又人緣好的姑娘,自己召她過來當然不是要害她。

但等烏雅氏聽完來意後,面上便由震驚轉為無奈,“娘娘,恕嫔妾無能為力。”

玥容詫道:“你一點都不想念四阿哥麽?”

胤禛養在貴妃宮裏,好歹天天請安都能見到,可若是送去阿哥所,那就得每逢旬日也就是十天才能見上一回,額外探視都得請皇帝恩旨——誰耐煩天天往禦前跑?

若這件事操作得當,說不定還能把四阿哥要回來。

烏雅氏沉聲道:“安嫔娘娘,我明白您的好意,可胤禛已經是貴妃養子,嫔妾這個額娘唯一能做的,便是不去打擾他的生活,如此對胤禛也好,對我也好,都能省去諸多麻煩。”

她靜靜起身,“您得萬歲爺千般寵愛,由您說話想必就夠用了。公主能有您這樣一位好母親,實在是她的福氣。”

玥容幾乎絕倒。

不做狠心人,難得自了漢。這烏雅氏的做派和惜春沒什麽兩樣嘛。

她倒不知該誇還是該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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