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事實證明,更可怕的還在後面。
厲鬼咆哮着撲來的那一刻,就見青年身後,一只更大、氣息更恐怖的厲鬼緩緩顯出身形。
不過,等看清這只厲鬼模樣,喬詩悅腦門上浮出一層問號。
這鬼怎麽是愛心形狀的?
即使外表是一顆黑色愛心,絲毫不影響從它身上傳來的恐怖威壓。
臉腐爛的厲鬼剎車不及時,直直撞上去。
“啊啊啊!!!!!”
一下被啃掉了半邊身體。
刺耳慘叫聲傳入耳朵,喬詩悅難受捂住耳朵。
她看到那黑色愛心從中間裂開,露出森森利齒,一口一口将追了她半天的男鬼啃了。
每一口下去,男鬼身體就少一部分。
沒幾口,男鬼已經不剩什麽了。
喬詩悅看得人都傻了。
她呆呆開口:“這……”
然後就看到黑色愛心吃完最後一口,飄向漂亮得不似真人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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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詩悅的目光情不自禁跟上去。
尖叫聲到了嗓子眼,在看到下一幕的那一瞬間啞了回去。
就見那巨大黑色愛心,一口一口生吃厲鬼的存在,像大狗一樣,往青年身上蹭。
好像……
在撒嬌。
喬詩悅恍恍惚惚地想:我別是受的刺激太大,出現幻覺了。
謝欽辭拍了拍黑坨坨,示意它先回鈴铛裏,黑坨坨戀戀不舍蹭了最後一下,消失在半空中。
謝欽辭往喬詩悅方向走,喬詩悅下意識往後退。
謝欽辭停下腳步,挑眉:“還覺得我是鬼?”
厲鬼被解決,濃霧散去,陽光照亮巷子,喬詩悅看到了他腳下的影子。
“不……”喬詩悅語氣艱難,我只是覺得,你比剛才那鬼還可怕。
這話她是萬萬不敢說的。
謝欽辭看出她的意思,笑了下,沒解釋。
“早點回去吧,黃昏後,外面不安全。”
說完,謝欽辭帶着傅明霁離開。
望着兩人離去的背影,喬詩悅臉上閃過一抹掙紮之色,這抹掙紮逐漸被堅定取代,擡步追上去。
她沒察覺到,自己眼中的光一點點暗淡,一抹紅色悄無聲息爬上眼球。
急促腳步聲從身後傳來,謝欽辭停下腳步,回頭。
“你們救了我,我該謝謝你們。”
小姑娘的聲音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僵硬感,謝欽辭下意識覺得不對,“喬詩悅”動作更快。
它擡頭,露出一雙猩紅的眼,五指化為利爪,朝謝欽辭撲來。
謝欽辭側身躲過,反手抓住它手腕,用力。
“喬詩悅”嘴裏發出一聲慘叫。
被謝欽辭捏住的地方泛起黑色。
濃霧四起,謝欽辭将“喬詩悅”扔到一邊,轉身。
四周空無一人。
“傅明霁!”
沒人回答。
謝欽辭臉色沉了下來,走向“喬詩悅”,掐住它脖子:“你把人弄到哪裏去了?”
“咳咳,”“喬詩悅”臉漲得通紅,明明是小姑娘模樣,張嘴卻是沙啞男聲,“和你一起的那個人嗎?他身上的味道真好聞,現在恐怕已經成了我們的食物吧。”
“沙沙。”
仿佛無數肢節動物同時揮動腿,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響聲。
謝欽辭回頭,濃霧中,無數蜘蛛從地上、牆上爬出。
它們速度非常快,從聽到聲音到出現在謝欽辭面前,只花了兩秒時間。
一層一層将謝欽辭圍起來,密密麻麻。
“謝欽辭,受死吧!”
沙啞男聲出現在另一端,謝欽辭轉回頭,“喬詩悅”已經不在原地了。
舉目四望,是看不透的濃霧,和數不清的蜘蛛。
這些蜘蛛大小不一,最大的有成人巴掌大,最小的不過幾毫米,大疊小小疊大,彙聚成一片流動的黑色河流,朝謝欽辭湧來。
蜘蛛是黑色的,唯有眼睛,泛着瘆人紅光。
被無數雙或大或小的紅色眼睛盯着,心理承受能力差的,說不定已經崩潰大叫了。
謝欽辭始終沒有反應。
蜘蛛開始沿着謝欽辭的腿往上爬。
很快,謝欽辭膝蓋以下全陷入蜘蛛潮裏。
“你養的厲鬼和買的符紙朱砂都在那個男人手裏,我看你怎麽自救,哈哈哈……”伴随大笑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一個幻覺而已,你覺得我會怕?”
笑聲戛然而止。
“還有,我真的很讨厭蟲子。”
話音落下,一股無形力量以謝欽辭為中心向四周蔓延,凡力量所到之處,蜘蛛身體一點點融化,最終消失不見。
躲在濃霧中的“喬詩悅”被一雙無形的手抓住,拎到謝欽辭面前。
謝欽辭沒管他,擡腳往濃霧中走。
他臉上始終挂着笑,每靠近一步,濃霧就往後退一步,好似在怕他。
謝欽辭走進濃霧中,聲音不疾不徐響起:“只敢躲在陰溝裏的老鼠,在等我掀翻你的老巢嗎?”
濃霧中,什麽都看不清。
某種清脆破裂聲傳來。
謝欽辭轉換方向。
他的視線好像沒被影響,每一步都精準踏在幕後之人心頭上。
不遠處一座閣樓裏。
“大人,我們的布置好像對他不起作用。”
“不急,現在只是開胃菜,他壞了壇主這麽多事,總要付出代價。”被稱作大人的是一個手拿佛珠的中年男人。
“那邊情況怎麽樣了?”
他問的是傅明霁那邊,本來只是為了對付謝欽辭,沒想到有意外之喜,身懷紫氣的大氣運者,若是獻給壇主,自己肯定能記一大功,說不定可以得到一個成神名額。
想到這裏,手拿佛珠的中年男人眼中閃過一抹志在必得。
“那邊……它們還是近不了他的身……”
“廢物!一個普通人而已,你們都對付不了!”
傅明霁的情況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發現自己和謝欽辭分開後,傅明霁試圖找過人,可惜無論他怎麽走,四周都只有迷霧。黑坨坨感受到危險,從鈴铛裏出來,護在傅明霁身邊。
“能感受到你家主人在哪嗎?”傅明霁第八次問。
黑坨坨搖了搖碩大腦袋。
又一批鬼物襲來,黑坨坨張開大嘴,将它們全吞了。
傅明霁拍了拍它的大腦袋:“我們繼續去找你的主人。”
一人一鬼在濃霧中摸索,始終遇不到謝欽辭。
謝欽辭已經快走到閣樓下。
一路上,他遇到了形形色色的鬼物,謝欽辭沒心思和它們慢慢磨,都暴力解決了,手拿佛珠的中年男人自以為萬無一失的布置,被謝欽辭輕而易舉破除。
“大,大人,他要上來了,”看到謝欽辭一路“壯舉”的幹瘦男人咽了口唾沫,“大人,要不我們先撤吧……”
不是他看不起手拿佛珠的男人,而是謝欽辭實力太過恐怖,幹瘦男人沒說,但在場的很多人都和他一個想法:
謝欽辭展現出的力量,恐怕不比他們那位神秘的壇主差。
他們只是小喽啰,和這樣的人對上,不是主動找死嗎?
好幾人心中都萌生了退意。
“他只是一個人,力量再強都有消耗完的時候,看看你們,一個個什麽出息。”手拿佛珠的中年男人壓下心中不安,呵斥。
“是,是。”領悟過中年男人手段的人不敢再出聲。
中年男人取下佛珠,劃破手指,将血滴在佛珠上。
一層淡淡的紅光在佛珠上閃過,緊接着,閣樓上刮起一股大風,吹得人左右搖擺。
幾人扶住手邊的東西,好險維持住身形。
淡淡的血腥味蔓延開,鮮血味道越來越濃,一股極其沉重的威壓從佛珠上傳來。
原來那外表看似佛珠的東西裏,豢養着一只從地府逃出的惡鬼。
惡鬼青面獠牙,頭生兩角,約有三米高,十分駭人。
中年男人恭敬跪下:“大人,獻給您的食物就在樓下,請您享用。”
惡鬼轉動龐大頭顱,垂涎目光落在閣樓裏幾人身上,看得幾人寒毛直豎,伏着身體顫抖不已。
在這樣的目光中,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
終于,不知過去多久,那種靈魂被注視的感覺消失了。
幹瘦男人小心擡頭。
前方已經沒了惡鬼身影。
幹瘦男人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扶着牆壁站起來,又去扶中年男人。
“大人,您早有準備嗎?”
“知道謝欽辭實力不容小觑,我怎麽會一點準備也不做?”中年男人摁住流血的傷口,站起來。
“雲城養的鬼王被謝欽辭毀了,我們好不容易在彩娛布下的勢力被連根拔起,因為他,玄學界和龍組的注意力都投注到我們身上,端了我們好幾個據點,為了長遠發展,壇主不得不下令,讓所有勢力蟄伏起來。就這樣,潛伏在寧駿身邊的那夥人還是被抓了,好在他們都是邊緣人物,即使被抓,也吐不出什麽有用的消息來。”
“今天就是我們一報前仇的時候!”
中年男人想的很好,他布下天羅地網,以喬詩悅為誘餌,将謝欽辭引進陷阱。
陷阱裏,有無數鬼物等着他,若這些都解決不了謝欽辭,他還有殺手锏。
那只四百年的惡鬼。
惡鬼是總部好不容易收服的,他廢了好大力氣才借來一用,為了獲取使用這只惡鬼的權限,他受了不少氣。
不過沒關系,等他這次行動成功,收服謝欽辭手中那只厲鬼,看看還有幾人敢給他臉色看。
仿佛看到了計劃成功後的美好生活,中年男人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
“砰——”
一聲巨響從樓下傳來。
有什麽東西撞到房子上,閣樓劇烈搖晃,中年男人一個不查,跌倒在地,摔掉了一顆牙。
嘗到滿足血腥味,中年男人陰沉着臉吐出嘴裏牙齒。
“不好了,大人!”
“大喊大叫做什麽?”中年男人心情本就不好,聲音更顯陰沉。
說話的人頓了下,語氣越發着急:“大人您快來看啊,那只惡鬼好像也不是謝欽辭的對手。”
說好像已經是委婉了,中年男人爬起來,到窗邊一看,臉色大變。
樓下,足足有謝欽辭三個大的惡鬼被謝欽辭砸在地上,拳拳到肉,惡鬼不斷發出哀嚎。
在他們面前狂的不可一世的惡鬼在謝欽辭面前仿佛被拔了爪子的貓,毫無反抗之力。
謝欽辭的一肚子氣在惡鬼身上發洩了個幹幹淨淨,等他收手的時候,惡鬼本就猙獰的臉腫成豬頭。
謝欽辭抓住惡鬼一只角,像拖着死豬一樣,拖着惡鬼進屋。
惡鬼體型太大,擠進來時,整個變成扁扁一條,剛好是門的寬度。
謝欽辭拖着惡鬼上樓。
腳步聲越來越近。
幹瘦男人探着身子往窗外看。
“你幹什麽?”
“我看看從這裏跳下去能摔成什麽樣。”
沉默。
幾人相互望了一眼,紛紛往窗邊擠:“我也看看,目測高度,跳下去很有可能摔斷腿。”
和在這裏等謝欽辭的清算比起來,摔斷腿好像沒那麽難以忍受了。
看出他們眼中的意思,中年男人氣了個仰倒:“你們覺得跳下去就能逃脫了嗎?”
“那不然怎麽辦?要不我們報警?”
中年男人要被他帶來的人蠢哭了:“你們忘了我們來這裏是做什麽的?報警有什麽用?”
“反正總比丢了命強。”矮胖男人拿出手機,飛快打了報警電話。
謝欽辭進來的時候,看見高矮胖瘦不一的幾個中年男人擠在一起,大義凜然看着自己。
謝欽辭:“?”
“你不要想對我們做什麽,我們已經報警了!”矮胖男人色厲內荏。
謝欽辭:“???”
“報警?”
“是,警察馬上就來了!”
謝欽辭環顧一周,很好,他要找的人都在這裏。
包括被鬼附身的喬詩悅。
“喬詩悅”自知不是謝欽辭的對手,一早躲進了這裏,看着謝欽辭在下面暴力驅鬼的畫面,吓得瑟瑟發抖。
謝欽辭沒看幾個中年男人,走到“喬詩悅”面前,不帶感情的問:“現在你肯出來了嗎?”
“嗚,我這就出來,大人饒命。”“喬詩悅”說慫就慫,飛快從喬詩悅身體裏鑽出來,生怕慢一秒就挨一頓胖揍。
沒了支撐,喬詩悅身體軟軟倒了下去。
謝欽辭瞥了剛鑽出來的鬼一眼。
鬼很有眼色地接住倒下的身體,小心安放好,狗腿得不行:“大人,您還有什麽吩咐?”
“跟我一起的人呢?”謝欽辭沒在人群中找到傅明霁。
“我這就去幫您把人接過來。”男鬼說完,小心翼翼看向謝欽辭。
見他沒有反對,一溜煙兒跑了。
謝欽辭找了個椅子坐下來,擡眸看着鹌鹑一樣縮在牆角的人:“你們是誰?為什麽要對我出手?”
“你休想從我們口中知道什麽!”中年男人厲聲道。
他剛說完,一旁的矮胖男人舉起手:“我說,我說,我們是——”
“住嘴!”中年男人厲呵。
矮胖男人被他吓了一跳,抱怨:“老大,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藏着秘密有什麽用?”
中年男人怒火中燒,就聽矮胖男人繼續道:“當然是要拖延時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中年男人沉默了。
對組織有忠誠,但不多。
和自己的命比起來,差遠了。
矮胖男人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知道的事都說了出來。
“我們是光明壇的人,會找上您是因為您破壞了我們的計劃,害我們被警方圍剿……”
謝欽辭從矮胖男人的話語中弄清楚了事情原委。
原來他剛穿越來時的地點,是光明壇制造鬼王的一個據點,如果沒有他,鬼王就被成功造出來了,他的出現不止破壞了他們的計劃,還讓他們的存在被官方察覺,造成不小損失。
光明壇的人對謝欽辭恨之入骨,尤其是負責寧宅鬼王一事的負責人,對謝欽辭下了絕殺令,高價懸賞。
可惜謝欽辭實力擺在那,錢固然重要,自己的小命更重要,這麽久過去,只有中年男人一個人動了心思。
他敢動心思,一方面是因為他手裏的惡鬼,現已被謝欽辭制服,另一方面是總壇在挑選“造神”候選人,中年男人只是光明壇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小負責人,如無意外,這樣的好事是落不到他頭上的,為了博取機會,他選擇了一條看起來是捷徑的路。
——對謝欽辭下手。
然後撞到了鐵板。
“大人,我知道的就這些了。”
謝欽辭:“我有個問題。”
矮胖男人:“您問,您問。”
謝欽辭:“你們被通緝,那抓了你們,有懸賞金拿嗎?”
“呃……”矮胖男人被問住了,他拿出手機,查了一下,謹慎回答,“好像沒有。”
謝欽辭收回目光。
不知為何,矮胖男人從謝欽辭眼中看出一抹失望。
失望什麽?
沒懸賞金嗎?
“你們不行啊,連懸賞金都沒有。”謝欽辭搖了搖頭。
矮胖男人沒法接這話,總不能說“我們沒懸賞金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們太菜了,讓你失望了”。
擦了擦額角的汗,矮胖男人小心翼翼問:“您放那只鬼出去接人,不怕它跑了嗎?”
“它不敢。”
确實不敢,男鬼幾次動了逃跑心思,都在想到謝欽辭拳頭時按下心中的蠢蠢欲動。
不敢賭不敢賭。
為了困住謝欽辭,濃霧中布下了陣法,如今布下陣法的人被謝欽辭拿捏,陣法自然失去作用,男鬼沒費多少功夫就找到了被困的男人。
一路上,它想了許多,萬一男人出了事,它該怎麽和謝欽辭交代?謝欽辭會不會拿它出氣?
一個個不好的設想把它吓得不行。
看到完好無損的傅明霁,男鬼幾乎是喜極而泣,想也沒想飄了過去。
感受到陌生鬼氣靠近,黑坨坨警惕護在傅明霁身前,張嘴就要咬。
“等等,住嘴,住嘴,我是謝大師派來帶這位先生去找他的。”男鬼吓了一跳,大聲表明來意。
血盆大口距離它只剩十公分的時候,堪堪止住。
黑坨坨狐疑看着它,不相信。
男鬼抹了把額頭不存在的冷汗:“是真的,謝大師就在那邊的閣樓上。”
傅明霁沒有動。
他被困在迷霧中,遇到了形形色色鬼物,甚至有直接變成謝欽辭模樣的,這種情形下,他不會輕信任何一只鬼。
好說歹說,傅明霁就是不肯跟它走,無法之下,男鬼灰頭土臉飄了回去。
見它空手而歸,謝欽辭目光一凝:“人呢?”
沉重威壓壓下,男鬼伏到地上:“大人,他們不肯跟我來。”
身上的壓力一松。
“是我的疏忽,”謝欽辭起身,“帶我過去。”
正要出去,門被從外面推開,傅明霁帶着黑坨坨走進來,見到謝欽辭,心頭一松。
“看來它沒騙我。”
嘴上說着不信,等男鬼離開後,傅明霁還是帶着黑坨坨遠遠墜在男鬼身後,跟上來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縱然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真的能見到謝欽辭,傅明霁也不願放過這個機會。
危機解除,男鬼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小聲嘀咕:“心眼真多。”
它剛剛一直在擔憂怎麽和謝欽辭交差,愣了沒發覺身後跟了人。
傅明霁目光深邃,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黑坨坨卻是沒他的顧忌,撲上去就在謝欽辭身上猛蹭。
謝欽辭被它蹭的一個趔趄。
傅明霁眼疾手快扶住他。
黑坨坨還在擠,謝欽辭不得不往傅明霁身上靠。
身體相貼,濃郁紫氣伴随擔憂情緒将謝欽辭籠罩,謝欽辭愣了一下,沒在第一時間退開。
傅明霁一手護着他的腰,一手垂在身側,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臉:“沒事吧?”
黑坨坨開始繞着兩人轉圈,謝欽辭扶着傅明霁胳膊站穩身體:“我沒事,你有沒有受傷?”
傅明霁搖頭。
有黑坨坨在,想來那些鬼也碰不到傅明霁,謝欽辭放下心來。
“你明明不信它,怎麽還跟來了?”謝欽辭好奇。
傅明霁:“想到你有可能在這裏,我就來了。”
謝欽辭心頭微微一跳,擡眸撞進男人深邃眼眸,那雙眼中,蘊含着某種他看不懂的情緒。
謝欽辭瞥開視線:“你就不怕它在騙你?”
“不怕,比起被騙,我更怕你空等。”
謝欽辭垂下眼眸,這一刻,說不清心中是什麽情緒。
傅明霁還欲說什麽,樓下響起警笛聲。
他一頓,話到嘴邊變成:“怎麽會有警笛聲?”
“他們報的警。”
看了眼縮在牆邊拼命降低存在感的衆人,傅明霁:“………………”
謝欽辭這是做了什麽,把人都逼到報警了?
看出他的擔憂,謝欽辭出聲安慰:“你不用擔心,他們本來就是通緝犯,報了警我們也不會有事。”
警察破門而入的時候,謝欽辭找準時機,先聲奪人:“警官,他們搞邪教!”
為首的警官看了眼看着很正常的謝欽辭和傅明霁,再看鹌鹑一般縮在角落裏的人,深深皺起眉。
“他們還拐帶小孩!”
尋着謝欽辭指的方向,警察看到了昏迷不醒的喬詩悅,臉色當即沉重起來:“快救人!”
慢了一步眼睜睜看着事态一發不可收的中年男人:“………………”
“明明是你!謝欽辭,你——”
“原來是謝先生,”聽到謝欽辭的名字,警官态度一百八十度轉彎,“您的事跡我們聽說了,非常感謝您的舉報。”
光明壇衆人:????
怎麽回事?
“現在的情況,是不是得叫趙隊長帶人過來?”
謝欽辭點頭。
已經準備聯系律師團的傅明霁默默放下手機。
正在和上峰彙報工作的趙峰電話響了。
趙峰剛想掐斷,上峰揮了揮手:“說不定是有要緊事,你先接。”
趙峰點了下頭,拿着手機走到一邊。
沒多久,他放下手機回來。
注意到他臉色奇怪,上峰問:“講了什麽?”
趙峰組織語言。
以為是不好說的私事,上峰善解人意道:“不方便說也沒事,誰都有不方便說的事。”
“沒有不方便,電話是燕京警方分局打來的,說抓獲了一幫邪教分子,讓我們去協同處理。”趙峰道。
“邪教?怎麽會找上你?”嚴格意義上說,趙峰現在還屬于雲城分組的人,燕京警方怎麽也不該找上他。
“人是謝大師制服的。”
聽到謝欽辭的名字,上峰懂了:“原來是謝大師,那你快去吧,彙報工作什麽時候都行,處理邪教的事要緊。”
趙峰聽懂了上峰話裏的意思,要緊的并非邪教,而是謝欽辭。
地址已經發到他手機上,一路趕過去,花了二十多分鐘,是他們最快的速度了。
知道謝欽辭的神異之處,為了避免誤傷,為首的警官讓其他警方人員守在外面,像這種涉及到非科學的靈異事件,他們普通人很難插手。
趙峰帶人趕來後,先和警方做了交接,警方的人撤了出去,他帶人進屋。
一進來,趙峰:“………………”
幾名疑似邪教的人縮在角落裏,仿佛被欺負了的小可憐,謝欽辭坐在椅子上,傅明霁正在給他倒茶。
茶是從中年男人手上繳獲的,是中年男人好不容易收來的好茶,被傅明霁泡給謝欽辭喝不說,還遭了嫌棄。
“這茶不算好,等下次有機會,我請你喝更好的。”
中年男人肉痛,敢怒不敢言。
矮胖男人縮着脖子不敢吱聲,他剛學會一個詞,什麽叫“自投羅網”,他傻乎乎報警的行為就是自投羅網!
誰能想到,謝欽辭做了那麽多好人好事,在警方有名有姓啊!
最大空間被黑坨坨占據,巨大黑色愛心融成一灘,覆蓋在一個長條形的不知名物體上。
警方的人陽氣足,是看不到它們的。
趙峰的視線落在黑坨坨那邊久了些,謝欽辭偏頭看了一眼,解釋:“這是從邪教人身上繳獲的惡鬼。”
言下之意,是給黑坨坨的口糧。
趙峰收回目光:“哦哦,我就是好奇什麽鬼長這麽方正。”
“這個……”謝欽辭難得有些不好意思,“它本來不長這樣,只是塊頭太大,從門裏擠進來就這樣了。”
這得怎麽擠才能擠成這麽規整啊?
趙峰阻止自己去想那個畫面。
中年男人終于忍不住了,沖惡鬼大喊:“你不是自诩修行了幾百年、輕易從地府逃脫的惡鬼嗎?你就任一只連話都不會說的小鬼在你頭上作威作福?”
幾百年?
從地府逃脫的惡鬼?!
趙峰神情戒備,做好迎接惡鬼暴起的準備。
可他等了又等,惡鬼一點動靜都沒有。
“別嚷了,連你口中話都不會說的小鬼都打不過,還敢吹噓自己是從地府逃出來的?”謝欽辭嗤笑。
“你什麽意思?”中年男人惡狠狠看向謝欽辭。
“我說的意思還不清楚嗎?這只惡鬼根本不是從地府逃出來的,就算是,也不是它自己的功勞,能從地府管轄中逃脫,至少得是千年鬼王,很明顯,它差遠了。”
中年男人不肯接受這個事實,憤怒沖破理智,不顧一切沖向惡鬼。
他忘了,即使只是幾百年的鬼,遠不是他能對付的。
惡鬼正憋氣呢,中年男人湊上來,成了它的出氣筒。
“啊啊啊啊啊!!!!”
中年男人發出慘叫。
黑坨坨不感興趣繞開他,繼續嗦惡鬼牌冰棍。
趙峰看到這一幕狂汗,忙讓人上前把中年男人拉出來。
這可是難得的認證,不能就這麽死了。
中年男人被拉出來的時候,血肉模糊,意識微弱,趙峰趕緊聯系守在外面的醫護人員,把人和喬詩悅一起送上救護車。
“他們自稱是什麽‘光明壇’的人,還說寧宅的鬼王一事是他們做的,你可以找那個胖子問,他認錯态度良好。”
趙峰沒想到,他以為只是普通邪教的事,給他送來這麽大一個線索。
“這個消息對我們來說非常重要,謝大師,這次真的多虧您了。”
“還有那個小姑娘,她被鬼附身了,就是這只,”謝欽辭指向一直聳拉着腦袋的男鬼,“你們也可以把它一并帶回去審一審。”
男鬼豎起腦袋:“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請警官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黑坨坨有“大冰棍”,對弱小男鬼不感興趣。
男鬼主動得不行,伸出手,并攏放在身前:“警官,要給我帶手铐嗎?”
趙峰:“……不用。”
一個鬼,怎麽帶手铐?
“不用帶啊……”男鬼失望低下頭。
趙峰:“………………”
你怎麽還失望上了?
殊不知男鬼只是為了保證自己能被龍組的人帶走,連幾百年的惡鬼都只能做謝欽辭鬼寵的大冰棍,它的份量夠那鬼寵一口吃嗎?
謝欽辭需要和趙峰去警方走個流程,中途,趙峰接到已經了解全部經過的上峰的電話,讓他好好感謝謝欽辭。
可以說,謝欽辭送來的邪教分子,打破了他們查寧宅鬼王一事的僵局。
“組裏聽說了謝大師您在光明壇內部被懸賞的事,這件事您放心,我們會處理,不會讓他們打擾到您。”趙峰保證。
“這個不重要,”對自己被懸賞一事謝欽辭渾不在意,“我覺得他們的做法很好。”
趙峰:“???”
“就好比懸賞金一事,我覺得我們也可以弄一個,說不定能得到許多意外線索,比如今天抓住的那幾個邪教分子,就可以……”
在謝欽辭充滿暗示的目光中,趙峰艱難咽了口口水:“……我會像上級請示。”
“這樣才好,”謝欽辭滿意,“可以大大增加我,不,人民群衆抓捕邪教的積極性。”
趙峰當晚便将謝欽辭的意見報了上去,上峰聽了哭笑不得,考慮到邪教的非人手段,在內部設置了一道懸賞令,免得普通人為了賞金貿然出手受到傷害。
于是這一天晚上,玄學界內部網上,久違熱鬧起來。
——你們看到了嗎?官方發布了懸賞令。
——看到了,這個光明壇,有人聽說過嗎?
——沒有。
——聽說過,聽說過,沒想到官方會發布他們的懸賞令,這個光明壇一直在鄉下活躍,行事非常謹慎,官方終于有動作了。
——那應該只是個小教派吧?
——上面的孤陋寡聞了吧,人家才不是什麽小門小派,只是藏得深而已,寧宅鬼王的事大家都知道吧,就是他們做的。
——!!!好家夥,這是我怎麽也沒想到的,是哪個大佬查出來的?
——內部消息,據說是他們主動撞到了謝大師手上,怕謝大師報複,自己報的警。
——啊這………………一時間竟不知道從哪吐槽起。
——主動報警,他們是傻的嗎?
——沒辦法啊,他們養的幾百年的惡鬼直接被謝大師給他鬼寵當冰棍啃了,他們能不慫嗎?
——謝大師,吾輩楷模。
謝欽辭并不知道,自己在玄學界內部網上火了。
他已經收拾好行李,踏上前往新劇組的路程。
“上次我不是和你說,劇組出了點意外嗎?投資人找大師算過了,劇組和拍攝地點相沖,投資人大手一揮,包下西城的影視基地,将新拍攝地點定在那裏。”
飛機上,梁肅為謝欽辭解釋。
謝欽辭要去拍攝的,是第一次選的劇本,《詭谲荒鎮》是一部民國探案劇,根據已逝青年女作家唐冰之的成名之作《詭》改編而來,投資人是唐冰之生前的男朋友,富二代燕元洲,人稱小燕總。
小燕總對這部劇很上心,從選角到服化道、拍攝地,無一不親自過問,謝欽辭的試鏡也是他親自試的。
謝欽辭所飾演的角色前後反差很大,前期,是主角團裏需要保護的柔弱形象,後期是策劃一切的陰鸷大反派,這個角色演好了很出彩,前提是,演技夠好。
小燕總對試鏡結果很滿意,當即拍板決定這個角色非謝欽辭莫屬。
到劇組後,謝欽辭見到了小燕總,小燕總面色帶着難掩的愁苦之色,看到謝欽辭,勉強笑了笑。
“謝哥!”
“顧眠?”
顧眠從小燕總身後跳出來,聲音雀躍:“謝哥,好久不見了。”
“你怎麽在這裏?”
“小燕總請我來給劇組作片頭曲和片尾曲。”其實是顧眠聽說《詭谲荒鎮》在找作曲人,央着汪姐給他争取來的機會。
“你不是在拍音樂綜藝?”
“已經拍完兩期了,下一期我不需要去,等有需要,我再飛回去就行。”顧眠才不想在燕京待着,那個晁涵煦太讓人生氣了。
“謝哥,我帶你去酒店。”
小燕總定的酒店是附近環境最好的,他舍得花錢,一切都盡量要最好的。
顧眠比謝欽辭早來一天,将附近逛得差不多了,興致勃勃和謝欽辭講自己看到的一切。
“這裏是三年前才建成的影視城,環境沒的說,有幾個地方非常漂亮,謝哥,你收拾完我帶你去打卡,然後這裏還有很多賣小吃的地方,古色古香的,走在街頭,跟真穿越了一樣……”
第一天沒有拍攝任務,謝欽辭放好東西,這次跟來的除了小陶,還有梁肅,小陶作為助理負責幫謝欽辭收拾東西,照顧他的日常起居,一般謝欽辭去哪,她都會跟着。
兩位主演還沒來,謝欽辭先去見了導演,導演是個胖乎乎的小老頭,執導了不少懸疑劇,還拿過國際大獎,不過沒什麽架子,是個很和藹的小老頭。
“我聽老成說過你,是個很有天賦的演員,”林導對謝欽辭印象很好,“聽說你也參演,他主動要求過來客串角色,我與他也有多年沒合作過了。”
上次兩人合作,拍的正是他拿國際大獎的那部片子。
寒暄完,謝欽辭和顧眠去逛影視城。
如顧眠所說,影視城景色很美,大部分地方都是為拍攝古裝劇建造的古風建築,謝欽辭很喜歡這樣的地方。
“謝哥喜歡古風建築?”顧眠看出來什麽,問。
“是,我覺得古色古香的東西,看着別有一番韻味。”
“謝哥,下次出來的時候,不如我們換一身漢服,體驗一把穿越的感覺。”顧眠摸着下巴,“我家裏還有兩套為了好玩買的漢服,可惜沒帶來。”
轉過彎,前方傳來熱鬧人聲。
似乎在拍戲。
謝欽辭與顧眠站在路邊,沒靠近。
“這裏有人拍戲?”
“有一個小劇組,拍的好像是個跟古董有關的網劇。”
謝欽辭和顧眠在路邊站着看了一會。
“這個小劇組也是下了血本,據說古董都是借的真品,還有些是制片人淘來的,主打一個真實。”
回去路上,顧眠滔滔不絕說着關于隔壁劇組的事。
突然,顧眠聲音停下,他扯了扯謝欽辭袖子,小聲驚呼:“謝哥,前面怎麽有頂紅色轎子?”
“是喜轎?”顧眠仔細打量。
那轎子離他們有一段距離,隐隐約約的,似乎隔着一層薄霧,看不真切。
但是很快,轎子以非人速度近到眼前。
顧眠大驚:“謝哥,這轎子上怎麽是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