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等等,這不對啊,”一位道長恍惚着開口,“你們接親不是只能接合過八字的嗎?”

在場那麽多人,只有制片人老臧符合條件。

道長們本以為,接親的轎子來了之後,會面目标明确帶走老臧,哪想到對方來了把他們都審視一遍,還想都帶走。

“這不是可以先上車後補票嗎?”媒婆鬼不以為意,“你們人間這樣做的還少?人我帶回去了,還怕他跑了不成?”

道長們:“………………”

“那是不是還要誇你們一聲與時俱進?”謝欽辭挑眉。

媒婆鬼用扇子遮住臉,笑道:“謬贊,謬贊。”

轉而又道:“新娘快上轎吧,不要誤了吉時。”

別看它看着好說話,一雙綠油油眼睛盯在謝欽辭身上,身上鬼氣彌漫,轎子邊的接親鬼虎視眈眈,毫不懷疑,一旦謝欽辭拒絕,它們就要強搶了。

“謝哥,真要去啊?”

謝欽辭身邊,顧眠扯了扯他袖子,小聲問。

“我還沒坐過這樣的轎子,可以試一試。”謝欽辭饒有興致看着前面的轎子,擡步往前走。

他毫不懼怕的模樣讓媒婆鬼愣了一下。

謝欽辭站在轎邊,回頭:“不走嗎?”

媒婆鬼第一次遇到如此主動的,語氣發愣:“走,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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轎邊的鬼掀開轎簾,紅彤彤的轎子裏漆黑一片,仿佛巨獸張開的大嘴,等待獵物主動送貨上門。

“謝道……”想到不能暴露謝欽辭的身份,和微道長聲音一頓,急切問,“謝先生,你三思啊……”

謝欽辭正要上轎的動作一停。

媒婆鬼的嘴裂到耳際:“新娘這是要反悔?”

同一時間,屋裏氣溫陡降,陰氣暴漲。

道長們拿出法器,面色嚴肅。

“不好,惹怒它們了!”

“謝先生小心!”

謝欽辭身處陰魂中間,受到的波及最大,陰風中,所有人艱難維持身形,只有他,站在原地,不受任何影響。

“我什麽時候說我要反悔了?”謝欽辭轉身,“我只是想,辦婚禮總要宴請賓客吧,把他們一起帶上。”

“啊?”媒婆鬼正要爆發的鬼氣被謝欽辭打斷。

顧眠等人就這麽跟在迎親隊伍後面,來到這群鬼的老巢。

迎親隊伍在迷霧中穿行,和微道長帶着人跟在其後,沉默中,有人出聲:“我們就這麽跟過去?”

顧眠東望望,西望望,滿臉好奇:“原來接陰親是這樣的。”

時陽榮緊緊跟在和微道長身邊:“你一點也不害怕嗎?”

“有一點吧。”但不多。

不知走了多久,隊伍停下。

前方的迷霧一點點散去,露出迷霧背後的宅院。

是一座複古的宅子,宅子裏布置得半白半喜,說不出的詭異。

“這是臧先生夢中的宅子。”和微道長觀察四周。

老臧和羅導被幾位道長護在中間,從進宅子開始,老臧的臉色就很不好。

這座宅子他太熟悉了,他在夢中一遍遍走過,不久前還在這裏遭遇了一場煉獄般的折磨,以至他看到熟悉景色後,心髒下意識泛起疼痛。

宅子裏喜樂震天,喧鬧又安靜。

媒婆鬼帶着衆人進屋:“新娘子到了——”

屋裏,一陣帶着寒意的大風襲來,所有人被吹得眯起眼。

媒婆鬼帶着衆鬼伏身,做出恭迎姿勢。

屋裏氣溫越來越低,顧眠在狂風中費力睜眼,對上一雙碩大眼珠。

“嗬!”

他吓得往後退,撞到什麽,連人帶東西一起撞翻,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周圍氣溫更低了。

顧眠身上的傷口沁出鮮血。

血腥味彌漫中,另一種更無法言說的味道侵入鼻子。

跪伏下的一衆陰魂中,站得筆直的謝欽辭格外明顯。

黑霧裹着陰風襲向謝欽辭,森冷聲音從黑霧中傳來:“你就是收了我聘禮的新娘子?”

黑霧裏的目光混着放肆與垂涎,謝欽辭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一下,沒等他動作,一旁的媒婆鬼戰戰兢兢開口:

“大王,他不是,收了聘禮的新娘在那邊。”

順着媒婆鬼指向的地方看去,禿頂、大腹便便的老臧出現在它視野中。

黑霧扭曲了一瞬,森寒聲音響起:“你們怎麽做事的?”

“大王,他不重要,我給您帶回來一個更合适的新娘子,您絕對滿意!”媒婆鬼哪不知道黑霧中的鬼是什麽德行,去接老臧的時候,第一反應就知道大事不好。

它要是直接把老臧接來,第一個被吃掉的就是它。

所以在看到屋裏有那麽多人的時候,它想也不想選了其中長得最好的一個,能平息一點大王的怒火也好。

它在心中暗恨手下鬼辦事不力,出了這麽大岔子。

“不是,你自己給出的聘禮,你怎麽還嫌棄上人家了?”顧眠捂住撞傷的胳膊站起來。

“而且你還一次次在夢裏把臧先生接到這裏,你不應該早知道他的模樣?”顧眠一臉不忿看着黑霧,“渣男,不,渣鬼!”

“你說什麽?”黑霧劇烈湧動。

顧眠吓了一跳,往謝欽辭身邊跑,一邊跑嘴上不停:“你敢做還不讓人說了?不要臉!”

黑霧中的鬼惱羞成怒,伸出一只巨大手臂,直直拍向顧眠。

巨手裹挾着腥風朝自己襲來,顧眠大叫:“謝哥,救我!”

屋裏就那麽大點地方,他已經離謝欽辭很近了,謝欽辭大步往前,拽住顧眠手臂,往後一拉,同時,伸手抓向半空中的巨手。

那巨手幾乎有半個謝欽辭大,拍下來會受怎樣的傷可想而知。就在幾位道長忍不住上前想要幫忙的時候,巨手在半空中停下。

一只白皙修長的手控制住了它。

謝欽辭抓住巨手,用力一扯。

“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霧中,傳來凄厲慘叫聲。

已經往前走了幾步的道長縮回腳。

謝欽辭将扯下來的巨手扔到一邊,不疾不徐往前走。

他每走一步,黑霧就往後退一步。

距離不斷拉近,黑霧已經退到了牆邊,退無可退。

“你別過來!”

道長們恍恍惚惚看着這一幕,總有種角色颠倒的荒唐感。

謝欽辭轉了轉手腕,語氣聽不出喜怒:“我很不喜歡你剛才看我的目光,既然不會好好看人,眼珠子就別要了吧。”

手臂被硬生生扯下的劇痛殘留在身體中,透過黑霧對上青年冰冷的黑眸,黑霧裏的鬼清晰意識到,他不是說着玩的。

恐懼攥緊已經停止跳動的心髒,黑霧鬼早已忘記來時的初衷,此刻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逃!

心念一動,屋裏的陰魂開始襲擊活人。

顧眠、時陽榮、羅導、老臧身上都帶了謝欽辭畫的符,普通陰魂一靠近,就被彈飛出去。

“啊啊啊啊!!!!!!!”

老臧抱着腦袋,驚恐大叫。

謝欽辭回頭。

陰魂雖然短時間內傷不到他們,但數量太多,前仆後繼的襲擊下,給人造成巨大心理壓力。

幾位道長使出各自手段,對付源源不斷的陰魂。

他們那陰魂數量再多,也比不上朝謝欽辭襲來的。

它們在黑霧鬼的操控下,理智全無,只知道攻擊,黑霧鬼找準機會,趁謝欽辭被陰魂包圍的那一刻,拼盡全力往外逃。

門就在前面。

快了!

黑霧鬼陰狠地想,等它出去,它就把這裏毀了,讓這群人和這裏的陰魂葬送在一起!

心中的惡念到達極致,黑霧裏的鬼緩緩勾起嘴角。

還差一點點。

黑霧鬼嘴角勾起的弧度越來越大。

即将沖出去的那一刻,一股大力從身側傳來。

黑霧砸到牆上,發出“轟”的一聲。

巨力撞擊下,整個屋子震了震。

謝欽辭踩住掙紮不已的黑霧,居高臨下俯視它:“想逃?”

黑霧裏的鬼被精準踩中腦袋,後知後覺從謝欽辭身上感覺到一股懾人氣息。

那是絕對的力量壓制,是食物鏈頂端對底層的蔑視,是它在清醒狀态下無論如何也不敢招惹的存在。

控制陰魂的鬼被制服,陰魂紛紛停下動作,僵硬飄在原地。

這個場景是非常恐怖的。

無數半透明的“人”懸在離地二十公分的地方,雙目無神,動作一致,看得人頭皮發麻。

“謝哥,我可以過來嗎?”顧眠緊緊握住手裏的平安符,聲音發抖。

“可以。”

顧眠心頭微微一松,小心繞開陰魂,往謝欽辭所在的方向走。

“師叔,我們要過去嗎?”一名道長問。

他們情況說不上好,一次性對上那麽多陰魂,饒是和微道長,也感到些許吃力,更不要說他們之前在老臧夢境裏受了傷。

“去。”

幾個道長相互攙扶着往外走。

謝欽辭在的地方空出一大塊,沒有陰魂敢靠近。

謝欽辭已經收斂了周身氣勢,道長們驚訝他的實力,沒發現有不對勁的地方。

來到謝欽辭身邊,顧眠膽子大了許多,看着被謝欽辭踩在腳下的黑霧,他小心蹭了過去。

“謝哥,你打算怎麽處理它?”

謝欽辭沒回答,而是看向制片人老臧:“臧先生想怎麽處理?”

“啊?”老臧沒想到這個問題會落在自己頭上。

“羅導在我這訂了包售後的套餐,導致你們劇組異常的罪魁禍首抓到了,現在是售後時間。”

“什……什麽售後?”老臧聽到自己恍惚的聲音。

“就是一次性解決後患,比如,你想它怎麽死,魂飛魄散還是其他?”

老臧扭頭看羅導,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是有這個售後,我也訂了套餐。”時陽榮終于找到說話機會,把之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幾位道長:“……………………”

“謝道友也很與時俱進哈……”一位道長恍惚開口。

謝欽辭想起還有一件事沒做,拿出錢包,塞到黑霧鬼面前:“這是你的嗎?”

如果是,正好,一次性全解決了。

黑霧鬼腦袋被踩着,說話很艱難:“不,不是,我的,我沒,見過。”

謝欽辭失望收起錢包。

看來不能一次解決了。

“噠——噠——噠——”

不輕不重的腳步聲從屋外傳來,謝欽辭擡眸,與推門進來的男人對上視線。

“傅明霁?”

傅明霁顯然也很意外在這裏看到他:“欽辭?你不是在劇組?”

謝欽辭沒注意到喚自己的稱呼和之前不一樣,彎腰拎起黑霧鬼,目光不善:“你把傅先生也抓來冥婚了?”

什麽叫“也抓來冥婚”?

理清謝欽辭話裏的意思,傅明霁臉黑了:“你是被抓來冥婚的?”

淩遲般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黑霧鬼默默蜷縮起自己的身子。

它這是造了什麽孽,一惹惹兩尊煞神!

傅明霁當然知道“冥婚”是什麽意思,在一些地方,有人會為自己早逝的子女配陰婚,以免子女在地下孤單,但他怎麽也沒想到,有朝一日這個詞會和謝欽辭扯上關系。

“不是我,我是接了委托來抓鬼的。”敏銳感受到傅明霁情緒不對,謝欽辭解釋。

“是啊,是啊,傅先生,謝哥是受隔壁劇組邀請來抓鬼的,真正的冥婚對象在那,是隔壁劇組的制片人,臧先生。”顧眠自從上次将傅明霁錯認成謝欽辭養在屋裏的花,就對他有些慫。

聽到冥婚對象不是謝欽辭,傅明霁神色緩和下來。

有傅明霁在,謝欽辭不用親自解決黑霧鬼了,從傅明霁手中拿來鈴铛,放出黑坨坨。

不過在被黑坨坨吃掉之前,謝欽辭還需要從黑霧鬼口中問一些事。

黑霧鬼縮在角落,在黑坨坨的虎視眈眈下,有問必答,非常知趣。

“臧先生是你的第幾任冥婚對象?”

“五,第五任!”

“前四任呢?”

黑霧鬼小心觑了謝欽辭一眼:“都,都被我吃了。”

謝欽辭在心中點頭,很好,吃了生魂,可以當黑坨坨口糧。

“你是怎麽找上臧先生的?他收藏的那些古董都是你的?”

“是,是有人把他的生辰八字燒給了我,古董……”

謝欽辭眯眼:“說實話。”

黑坨坨威脅般啃了一口它的黑霧。

“我說,我說,古董是從一座古墓裏帶出來的,不是我的,從始至終都沒有下聘。”

“夢境是你造的?在夢中說要處決他的,是你?”

“不是我!我進不了他的夢!”

“不是你?”這倒是出乎謝欽辭意料了,他本以為,是這鬼為了削弱老臧陽氣,故意入夢。

幾位道長神情嚴肅起來:“不是它,那在夢中傷了我們的,是什麽?”

仔細一想,夢中那個東西确實比眼前這只鬼要強大,一擊之下他們毫無還手之力,實力或許達到了鬼王程度。

“古董是這只鬼偷的,難不成夢中那只鬼,是這些古董的真正主人?”和微道長猜測。

古董年代不低,若是存在了這麽長時間的鬼,實力有夢中那麽強大不奇怪。

老臧的心再次提起來:“如果不是它,豈不是我睡着後還是不安全?”

問到想要答案,謝欽辭把黑霧鬼丢給黑坨坨,這時,屋外傳來呼喊聲:“傅總,您在裏面嗎?”

傅明霁應了聲。

“你們先別過來,在外面等我。”

外面的人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傅總會這麽說,但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在外面等着。

“你怎麽在這裏?”謝欽辭問。

傅明霁不應該在燕京嗎?他昨天和他通話,人還在燕京。

“我來出差,分公司有個項目出了問題,我來看看。”傅明霁耳朵泛起一層淡淡的粉。

他在說謊。

其實是太長時間見不到謝欽辭,以處理分公司的事為借口過來的。

尋常情況下,這點小問題根本輪不到他出面。

“不要告訴我,你分公司出問題的項目是這裏。”謝欽辭環顧四周。

沒了紅白喜的裝飾,這裏就是一座有點歷史感的普通宅子,因為宅子長時間不住人,損壞有些嚴重。

“這裏只是其中一處。”

原來,傅氏在西城的分公司收購了同一個地方的一片古宅,打算打造一個古風度假聖地,可,就在改造的時候,出了問題。

謝欽辭:“外面的是你分公司的人?”

傅明霁:“是,我一下飛機就過來考察了,本來打算考察給你打電話。”

謝欽辭:“你是晚上到的?”

傅明霁:“是中午。”

謝欽辭詫異:“中午到現在,你一直在這座宅子裏?”

傅明霁點頭。

“我們進來的時候,你們知道嗎?”

“我們一直沒有遇到任何人。”

傅明霁告訴謝欽辭這半天他的經歷。

下了飛機,分公司總經理帶人親自來接他,因為是中午,他們去公司的路上正好經過古宅區域,傅明霁決定先去宅子看看情況。

本以為這一趟最多不過花一個小時,哪想到進去了就出不來了。

“這座宅子裏布有幻陣,傅先生即使與我們在同一處,不破開幻陣,我們彼此都發現不了對方。”和微道長在屋中檢查一番,“宅子裏陰氣太濃,遮蓋了幻陣的存在,是以我們之前一直沒發現不對。”

另一位道長跟着開口:“如今盤踞在這裏的鬼被謝大師您收服,這才讓我們破了幻陣。”

“太晚了,不清楚宅子裏會不會再出現什麽,我們最好先出去。”

這位道長的話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可。

黑坨坨領地意識太強,不願把食物叼回窩裏,謝欽辭就讓它隐去身形,跟在身邊。

路上,和微道長不止一次往謝欽辭身邊黑坨坨所在的位置看。

謝欽辭見他欲言又止,主動問:“和微道長有話要說?”

“可能有些冒昧,謝大師養的這只,是鬼王嗎?”

和微道長話音落,跟在他身邊的幾位道長睜大眼。

他們确實能感覺到謝欽辭養的鬼很強大,最多只以為是厲鬼,萬萬沒想到,這顆巨大的黑色愛心可能是一只鬼王。

愛心鬼王……

“不算鬼王,它曾經是被培育出來當鬼王食物的,後來跟了我,可能吃的太好,實力增長不少。”

和微道長開了天眼,能看到叼着黑霧鬼啃的巨大黑愛心。

根據今天的事,不難猜出,謝欽辭平時沒少用鬼物喂它。

“謝大師不怕喂太多惡鬼,增長它的兇性嗎?”和微道長語氣複雜。

恰在此時,黑坨坨玩夠了黑霧鬼,張開巨大的嘴,一口悶完,飄到謝欽辭身邊,往他身上蹭了蹭,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

謝欽辭rua了把它的大腦袋,把它塞回鈴铛裏。

轉頭:“和微道長擔心它兇性大發?”

“不,是貧道多想了。”看黑愛心這模樣,與其說是謝欽辭養的厲鬼,不如說是他養的一個小寵物。

天知道他在看到黑愛心疑似沖謝欽辭撒嬌的時候,三觀受到了怎樣的沖擊。

離開屋子走了沒一會,謝欽辭一行人與和傅明霁一起進來的人迎面撞上。

“傅總,他們是……?”

謝欽辭一行人,穿道袍的穿道袍,大晚上出現在荒宅裏,關鍵是這一刻之前,他們完全沒在宅子裏看到除了他們之外的人。

該不會是……鬼……吧……?

幾人對視一眼,心中打鼓。

從下午到現在他們被捆着出不去就算了,現在還遇到疑似鬼的存在,難不成他們真要栽在這裏?

幾人心中升起一股絕望。

隊伍裏唯一一個年輕女孩被護在人群中間,她透過前面人的肩膀,看了一眼,又看一眼,驚呼:“顧眠!謝欽辭!”

“你認識……”分公司老總話沒說完,突然意識到,秘書說的不是兩個明星的名字嗎。

定睛一看,不錯,正火的大明星,他也認識。

除了顧眠和謝欽辭,旁邊還有個時陽榮。

“你們怎麽在這裏?”還和傅總在一起?

分公司老總沒将最後一個問題問出來。

謝欽辭看了傅明霁一眼。

一開始,他沒打算和傅明霁一塊兒出來,他們這一行人,尤其裏面還有幾位道長,一起出來不好解釋,謝欽辭也懶得解釋。

傅明霁不答應。

深邃目光落在臉上,傅明霁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道:“謝大師,我害怕。”

刻意壓低的嗓音低沉醇厚,謝欽辭第一次被人靠這麽近說話,抖了抖耳朵,陣陣熱意從傅明霁呼吸撩過的地方散開。

謝欽辭想擡手碰一碰耳朵,又覺得這樣很奇怪。

傅明霁正垂眸看他,那雙黑眸裏沉澱着他看不透的情緒。

“……行吧。”見傅明霁一副不答應不肯走的樣子,謝欽辭勉為其難應下。

于是有了浩浩蕩蕩兩方人對上的一幕。

接收到謝欽辭譴責的目光,傅明霁看了分公司老總一眼:“謝大師是受我邀請過來看宅子情況的。”

聽出傅明霁語氣裏對謝欽辭的看着,即使心中還有不少疑問,分公司老總也不敢說什麽。

比如,沒有鑰匙,謝欽辭一行人是怎麽進來的?他們是什麽時候進來的?為什麽他們完全沒有察覺?

沒了幻陣,一行人輕輕松松出了宅子。

分公司的車停在外面。

站在月光下,分公司老總一陣恍惚。

就這麽出來了?

他神情複雜看向前方,不遠處,他們一向渾身散發着生人勿進氣息的傅總,正低聲和謝大師說着什麽,眉眼柔和,完全沒有平時高冷的樣子。

謝欽辭在問宅子的情況。

為了方便講述,他和傅明霁上了同一輛車。

顧眠下意識想跟上去。

分公司老總攔住他:“顧先生,送你的車在這邊。”

顧眠他們是跟着轎子走非陽間路過來的,現在回去,是傅明霁吩咐分公司老總叫的車送他們回去。

顧眠想說什麽,傅明霁已經上車關上車門。

眼見車門沒有再打開的趨勢,顧眠不情不願上了後面的車。

車裏,傅明霁告訴謝欽辭宅子發生的事。

這座宅子是分公司半年前收購的,到手後,分公司立刻派了人過來測量、改造。

第一次派人來的時候,一切正常。

第二次派人來,剛要動手修葺,頭頂陽光被烏雲遮住,狂風大作,電閃雷鳴。

“天氣預報不是說今天沒雨下嗎?這天氣是怎麽回事?”一位工人望了眼天色,不解。

“剛剛還是大太陽,怎麽突然變天了?”

豆大雨珠砸下來,那雨水很奇怪,砸在身上生疼,有工人覺得不對,低頭一看,自己身上被雨珠砸到的地方紅了一圈,一碰就疼。

這麽惡劣的天氣,施工是不行了。

奇怪的是,等他們從宅子裏退出來,發現外面并沒有下雨,依然陽光高照,風和日煦。

幾人對視一眼,具咽了口口水。

回去後,幾個工人病了一場,膽子小的不敢再賺這錢,遞交了辭呈。

第三次施工前,分公司的人特意選了個無風無雨的日子,不料進宅子後,發生了和第二次一模一樣的事。

這下,包工頭也犯起了嘀咕。

沒人敢進去。

施工進度停滞不前。

這個項目分公司投了一筆不小的錢,眼下錢被套在裏面,分公司老總急得不行。

更讓他頭疼的,是不知從哪開始傳,他們觸怒了那片古宅的守護神,不讓他們施工,是守護神在警告他們,工人生病是他們無視警告受到的懲罰。

帶着靈異色彩的流言總是傳的格外快,等分公司老總察覺,流言已經傳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無法,分公司老總只能将情況彙報給總部。

因着傅明霁這邊的事,謝欽辭沒回劇組訂的酒店,顧眠等人幹脆也沒回去,謝欽辭不回去,他們自己回去心裏沒底。

和微道長帶着幾名道長回蓮花觀了,他們都受了傷,需要回去調養一番。

離開前,和微道長留下自己的聯系方式:“謝大師若是有需要,可以聯系我們。”

禺;息——

禮尚往來,謝欽辭也給了他們自己的聯系方式:“你們若是想買符或者有什麽解決不了的事,也可以找我。”

和微道長本想說不用,轉頭想到在宅子裏,顧眠等幾個普通人憑着謝欽辭的符毫發無損的實情,默默咽下到了嘴邊的話。

朱道長磨磨蹭蹭走過來:“謝大師,您的那些符,我可以買一點嗎?”

謝欽辭暴揍厲鬼的實力他們無法複刻,買一點同款符還是能做到的。

其他幾位道長也一臉期待望過來。

“可以,等我畫好了聯系你們。”

幾位道長離開後,謝欽辭繼續問起宅子裏發生的事。

“除了這些,還有沒有其他怪事?”

“工人帶去的工具總是不翼而飛算不算?”分公司老總神情凝重。

“還有,他們進去後總是聽到奇怪的叫聲,像某種動物,卻和現實中的任何一種都匹配不上。”

衆人七嘴八舌說了自己知道的情況。

試圖在宅子裏舉行冥婚的黑霧鬼已經被黑坨坨吃了,想問什麽也沒法問出來,謝欽辭想到去接親的媒婆鬼。

那只鬼非常狡猾,尋到個機會溜走了,謝欽辭當時正在揍黑霧鬼,沒顧上它。

現在想,還好當時沒顧上它,留了個可以問話的活口。

天色已晚,衆人用過晚飯,回房休息。

夢中那個東西沒解決,老臧根本不敢入睡,羅導和他一個房間,兩人買了謝欽辭手裏剩下的所有符,勉強找到一點安全感。

半夜,老臧睡得迷迷糊糊,聽到一陣翅膀撲閃聲在耳邊響起,緊接着,他的意識墜入深淵。

即将沉入最底端的時候,腰腹處傳來一陣熱意。

老臧猛地驚醒。

腰腹處仍散發着熱意。

頸邊好像有什麽東西。

老臧沒敢動。

他緩慢挪動手臂,摸到自己肚子。

熱意透過衣服傳到手心。

是他藏在身上的符散發出來的。

老臧隔着衣服壓着藏在肚子上的符,在黑暗中睜着眼,不敢睡,不敢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不知過去多久,刺目的光照到眼皮上,老臧睜開眼,發現天亮了。

昨晚他好像沒做夢……

身體一動,老臧感覺到肚子上有什麽東西,不是符紙的感覺。

他忙坐起來,掀開衣服。

化為灰燼的符紙從衣服裏落出來。

老臧一驚。

謝欽辭告訴過他,若符替他阻擋了什麽,透支力量,就會變成灰燼。

所以,昨晚那個東西還是來了嗎?

“老臧,你枕頭邊是什麽?”羅導洗漱完進來,看到老臧枕頭邊有什麽東西一閃一閃的。

老臧思緒被拉回,他回頭看了一眼,大驚失色:“怎麽會有一只蝴蝶?!”

“什麽蝴蝶?”羅導三步并作兩步走過來,看到墜落在老臧枕頭邊的蝴蝶,聲音頓住。

二十分鐘後,謝欽辭看到被老臧放在托盤裏端來的蝴蝶。

蝴蝶有成人巴掌大,渾身透明,翅膀上繁複的金色花紋萦繞,金色花紋在光照下泛着點點金光,某種角度下,像一雙睜開的眼,神聖又詭異。

“這是什麽?”顧眠只看了一會,就移開視線。

看久了,總感覺翅膀上的那對眼在注視他。

“是夢蝶,可引人入夢,”謝欽辭撥了撥蝴蝶的翅膀,“看來,臧先生入夢的原因找到了。”

似乎察覺到某種威脅生命的危險,一動不動的蝴蝶在謝欽辭的觸碰下顫了下翅膀。

“謝哥,它是活的!”顧眠震驚大叫。

“當然是活的,死了你就見不到它了。”謝欽辭收回手。

傅明霁給他遞了一方手帕。

謝欽辭接過來,仔細擦去手指上的金粉。

“夢蝶……是什麽?”老臧茫然。

“是一種不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東西。”謝欽辭垂下眼眸,斂去眸中深色。

這已經是謝欽辭在這個世上見到第二個無限世界生物了。

不過不奇怪,神明的恩賜都出現了,這玩意出現也正常。

畢竟,夢蝶是種子的孵化物之一。

“它被我的符所傷,目前處于無害狀态,記住,不管以後你們在什麽情況下遇到它,都不要多看,也不要去觸碰,它身上的金粉會在某種情況下轉化成卵,将人體當做培養皿,孵化。”

老臧倏地站起來:“那我……”

他昨天半夢半醒間聽到的翅膀撲閃聲想來就是這個東西發出的,醒來時夢蝶在他枕邊,豈不是他早就碰到了?

一想到自己身體裏有夢蝶的卵,老臧渾身不得勁。

“這只夢蝶還不做不到将金粉轉化成卵,你不用擔心。”謝欽辭道。

“那就好,”老臧猛松一口氣,“這只蝴蝶要怎麽處理?用火燒能燒死嗎?”

“恰恰相反,它不怕火,怕水。”謝欽辭拿起桌邊盛放白開水的杯子,緩緩将水倒入托盤中。

水一碰到蝴蝶翅膀,蝴蝶劇烈顫抖,它展開翅膀,想要逃離,卻被越來越多的水碰到。

水挨到它,好似變成了濃度極高的硫酸,凡是被碰到的地方,迅速融化。

在衆人目不轉睛的注視下,蝴蝶一點點融化在水中。

謝欽辭盯着融化的蝴蝶,思緒飄向遠處。

他第一次見夢蝶的時候,因為好奇捉過幾只,他貪圖好看,抓的都是大的,夢蝶受到性命威脅,抖落的花粉轉化成卵,附着在謝欽辭露在外面的皮膚上。

夢蝶的卵如有生命力一般,前仆後繼往他身體裏鑽,可惜他當時是靈魂狀态,沒有血肉,給不了卵想要的食物,最終,這些卵被他靈魂深處的黑暗力量碾碎,那幾只足足有半人高的夢蝶全成了謝欽辭的食物。

後來,他遇到幾個遭遇夢蝶襲擊的人類,幫了他們一把,順手把夢蝶老巢毀了,一口咬下夢蝶翅膀的時候,那些被他救下對他感恩戴德的人臉上無一不露出驚恐表情。

前一秒感謝他,後一秒卻因為恐懼想殺了他。

手上傳來溫暖觸感。

謝欽辭收回思緒,低頭。

自己的手正被傅明霁抓在手中,沾了熱水的帕子一點點從手指上擦過。

謝欽辭眨眨眼:“你做什麽?”

“那些花粉,可能沒擦幹淨。”

傅明霁擦得很認真,謝欽辭莫名有一種他在對待某種珍藏品的感覺。

手指蜷了蜷,謝欽辭收回手:“夢蝶已經死了,它的粉不會轉化成卵。”

傅明霁的手僵在半空中,他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緩慢收回視線:“欽辭,我不想看到你受傷。”

我無法容忍因為我的忽視,害你受傷。

“傅總放心好了,”謝欽辭晃晃自己的手指,“這雙手,目前沒什麽存在能傷到它。”

謝欽辭還要拍戲,和傅明霁約好新時間去了解古宅情況後,帶着顧眠一行人回到劇組。

“謝哥,傅先生找你。”時陽榮抱着奶茶回來,将謝欽辭最喜歡的口味擺在他面前。

錢包的事還沒解決,跟着謝欽辭經歷了那麽多事,成功打開新世界大門的時陽榮成了謝欽辭忠實粉絲兼小弟。

傅明霁不是第一次來劇組找他,拍戲時,謝欽辭不方便離開劇組,有什麽事,傅明霁會過來找他。

謝欽辭拿起奶茶:“我出去一下,你幫我和林導說一聲。”

時陽榮比了個OK的手勢。

顧眠回燕京錄綜藝了,周華旭還在養傷,劇組目前拍的重頭戲都在謝欽辭和時陽榮身上。

小陶的工作又一次被搶,她已經沒脾氣了,拿着手機在一旁躲懶。

【appo:好羨慕你啊,天天帶薪摸魚。】

appo是小陶大學時期的好友,畢業後,appo先一步進入娛樂圈,拼搏幾年,成了一線女星章穎的助理。

彼時小陶還在盛世當一個毫不起眼的小職員,直到謝欽辭簽到盛世,小陶被選中成為他的助理,人生終于出現轉機。

給謝欽辭當助理是一件很省心的事,最最重要的是,不會遇到什麽糟心事。

【小陶:我有時候真的覺得,愧對公司給我開的工資,完全不需要我做什麽。】

【小陶:你那邊最近情況怎麽樣?】

【appo:老樣子,馬上我們也要進組了,和小錦鯉一個劇組,不知道小錦鯉是不是真有那麽靈,要是靈,我也幫你拜一拜。】

【小陶:好啊。】

【appo:你們還在西城吧,說不定我們到時候能見個面。】

appo說的小錦鯉,是娛樂圈最近借着錦鯉人設爆火的流量小花,清麗的藝人,柳靈悄。

章穎和她搭的,是柳靈悄進軍演藝圈的第一部戲,下個月開拍,西城是拍攝取景地之一。

傅明霁給謝欽辭帶了西城很火的一款小零食,謝欽辭避開人群把他帶到休息室。

“傅先生天天翹班,是不是有些不務正業了?”

“我找謝大師聊和項目有關的事,怎麽能算不務正業?”

兩人聊了會關于宅子的事,傅明霁拆開紙袋,拿出裝在精致包裝盒裏的小點心:“新出的口味,你嘗嘗。”

小點心有各種各樣的形狀,被主人小心帶到這裏,經歷一路颠簸,依然如剛出爐時一般,可口誘人。

傅明霁打開盒子,将點心推到謝欽辭面前。

又拆開店家送的方便吃點心的餐具,将小叉子遞給他。

謝欽辭接過小叉子,叉了一塊有兔耳朵的小點心,卻沒第一時間放入嘴裏,而是擡眸看向傅明霁。

謝欽辭的眼瞳很黑,全神貫注看一個人的時候,如同深淵一般,誘人情不自禁想探索更多。

傅明霁被這雙眼深深注視,幾乎要沉溺在這雙眼裏。

謝欽辭看得很認真,他很少這麽仔細的去看一個人,許是因為夢蝶的出現,這些天他反複回想來這個世界後發生的一切。

記憶中,傅明霁是最特別的一塊色彩。

越是距離近的記憶越清晰,寧宅發生的事本來對他來說,和所有事一樣,沒什麽特別的,可那天,顧眠突然問“謝哥,為什麽傅先生對你冥婚的事那麽生氣”。

是啊,當時黑霧鬼已經成了他的手下敗将,無法對他造成威脅,傅明霁為什麽生氣?

謝欽辭想知道,就問了。

“傅先生,那天宅子裏,你覺得我在冥婚,你很生氣,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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