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謝欽辭在節目中大火一把,無數喜歡他歌聲的人湧入他的微博。
——有考慮出專輯嗎?出了我一定買爆!
——瘋狂+1
謝欽辭往下滑評論,新粉絲大多數是被他的歌聲吸引來的,除了慣例舔顏的,絕大多數都在求出專輯的。
傅明霁從旁邊瞄了一眼屏幕:“如果你想出專輯,我……”
“別,”謝欽辭想也不想拒絕,“我這歌聲還是別拿出去荼毒別人了。”
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唱歌時離譜的跑調了。
顧眠試圖糾正過他,但沒辦法,無論怎麽糾正,謝欽辭唱出來,還是每一個字都不在調上。
“我可能不适合幹這個。”想到顧眠被折騰得差點崩潰的樣子,謝欽辭有些想笑。
“再說了,我馬上要去西城,也沒時間練。”
說到去西城,傅明霁一下子沉默了。
從前,對那道“活不過三十”的箴言,傅明霁一直抱着可有可無的态度,他從不畏懼死亡。
但,那是以前。
有了謝欽辭,他恨不得自己能和謝欽辭長長久久永遠待在一起,這段時間,他一直忍不住想,若箴言實現,他能陪在謝欽辭身邊的日子是不是不多了?
所以他壓縮一切時間,将不重要的工作安排給別人,無關緊要的事也放到一邊,只希望能多一些和謝欽辭相處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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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愛生怖,因為謝欽辭,傅明霁開始恐懼那道箴言。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看着在自己懷中熟睡的青年,會忍不住想:為什麽偏偏是我?
他從不怨天尤人,他有這個自信處理好一切麻煩,唯獨這點。
他将這份心思藏得很好,謝欽辭只注意到他的粘人,沒注意到,粘人背後的真正原因。
“嗡——”
一條新消息。
謝欽辭點開。
是時陽榮發來的。
【時陽榮:謝哥,你快回劇組了嗎?】
謝欽辭請假的真正原因只有導演知道,時陽榮根據謝欽辭的能力猜出一點,他以為謝欽辭只請幾天假,沒想到快一個月了,謝欽辭還沒回劇組。
【謝欽辭:快了,大概明天或者後天,你最近遇到奇怪的事了?】
那個錢包被謝欽辭帶回了燕京,為了保障在他離開的時候,時陽榮的安全不會受到威脅,謝欽辭給他留了不少符。
【時陽榮: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我最近一直做一個夢,都是和那個錢包有關的,有時候是撿錢包,有時候是被人讨要錢包。】
【時陽榮:和普通夢差不多,不知道是不是我最近想這件事太多,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了。】
【謝欽辭:等我回劇組。】
【時陽榮:好的謝哥。】
【時陽榮:還沒恭喜謝哥,在音綜裏取得優秀成績。】
謝欽辭回了個“多謝”,收起手機。
這段時間太忙,他差點忘了錢包的事。
在屋裏找了一圈,沒找到錢包,謝欽辭問:“傅明霁,你有沒有看到我帶回來的一個複古錢包?”
“我放在書房抽屜裏了。”傅明霁起身去了書房,取出錢包。
謝欽辭拿起錢包,打開。
傅明霁一下就看見了錢包裏的照片,他愣了一下:“這個錢包不是你的?”
不然為什麽會有別的男人的照片?
還是說,謝欽辭和這個男人有什麽關系?
短短幾秒鐘,傅明霁想了很多。
“不是,”察覺到傅明霁一瞬間的情緒波動,謝欽辭有些不明所以,“這個錢包是時陽榮撿到的。”
原來是別人撿到的。
傅明霁松了口氣。
謝欽辭盯着他看了會,傅明霁神色如常,好似剛才的情緒波動是謝欽辭的錯覺。
看不出什麽謝欽辭不再糾結,繼續道:“這個錢包是鬼留下的,我一直以為,被時陽榮撿到,是錢包的主人想附他的身,但後來發現,扔錢包的鬼根本不是錢包的主人,也沒有要附身的意思。”
謝欽辭想不明白,錢包的主人到底有什麽目的。
見到時陽榮,謝欽辭發現,他身上的标記更深了,說明那個鬼壓根沒打算放過他。
見謝欽辭盯着他看,時陽榮摸了摸鼻子:“謝哥,我有什麽不對嗎?”
“沒什麽,就是我以為那只鬼放棄找你了,沒想到它這麽長情。”謝欽辭收回目光。
“謝哥,你別打趣我了。”一聽那鬼還可能跟着自己,時陽榮打了個哆嗦。
他這段時間都不敢一個人睡,幾個助理輪流守着他,就算是白天,身邊也不敢離人。
經紀人私下找他談過,說劇組裏已經開始傳他講排場的事了,讓他收斂一點。
時陽榮倒是想,他也不想這麽多人跟着,可他沒辦法啊,要是哪天落單被鬼拖走了怎麽辦?
“你看我的黑眼圈,”時陽榮指了指自己眼下遮不住的青色,“自從做了那樣的夢,我都不太敢入睡。”
謝欽辭看着他眼下明顯的黑眼圈,若有所思:“你夢到過錢包的主人嗎?就那張照片上的人。”
時陽榮搖頭:“沒有,還是之前那個鬼。”
“這就怪了,錢包不是它的,為什麽會被它糾纏?”謝欽辭想不出個所以然。
“謝哥,我該怎麽辦?”時陽榮愁啊,總不能一直這麽下去。
“我看看能不能想辦法,把那兩只鬼釣出來。”
晚上,時陽榮按照謝欽辭的意思,把身上和房間裏的所有符交給經紀人帶走。
“你不是一直将這些符當寶貝?怎麽舍得送走了?”經紀人抱着時陽榮小心翼翼交到他手上的符,不解。
“謝哥讓我這麽做的,明天我再跟你解釋。”時陽榮推着經紀人出門。
“給你安排的助理呢?今天也不要他們陪了?”經紀人扒着門框問。
“不……”想到謝欽辭的交代,時陽榮一咬牙,“不用了!”
“那有事給我打電話,別熬夜,看你這黑眼圈重的。”
“知道了知道了。”
經紀人走了。
屋裏只剩下自己。
空蕩蕩的。
時陽榮走到沙發邊坐下,身體細微發着抖。
謝欽辭說,那只鬼可能一直在暗處窺視他,只是忌憚他身上的符,不敢貿然下手。
一想到有一雙鬼眼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窺視着自己的一舉一動,時陽榮就頭皮發麻。
沒事的。
時陽榮安慰自己。
謝哥就在對面,關注自己的情況,不會出事的。
時陽榮一遍遍安撫自己。
時間從九點躍到十點,時陽榮腦子裏一會兒是錢包的事,一會兒是那次和謝欽辭去古宅的事,亂七八糟想了一堆,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他知道自己在做夢。
夢裏,重複了他撿到錢包的場景。
手裏的錢包仿佛化作了一塊寒冰,刺骨寒意從手心向上蔓延,先是手臂,再是身體,一點點被凍僵。
這是之前夢境裏沒出現過的。
果然,那東西在尋找下手的機會,今天自己沒将符帶在身邊,它迫不及待動手了。
謝哥猜的真準啊。
時陽榮在心中想道。
四周空無一人,天空灰蒙蒙的,時陽榮獨自站在街道上,有種被世界遺棄的感覺。
那只鬼會在哪?
它在盯着自己嗎?
時陽榮僵在原地,他想動,身體卻像是被萬年寒冰凍住,一個簡單的擡手指動作都做不到。
視野受到限制,只能看見眼前一方狹小天地,身後有什麽,時陽榮完全不知道。
未知最讓人恐懼。
時陽榮腦補鬼在背後盯着自己的畫面,把自己吓得不輕。
等等——
不是腦補。
時陽榮僵着脖子,下意識想回頭看一眼。
如有實質的目光落在他後背,陰冷、冰寒,讓人無法忽視。
有什麽東西在他背後!
這個認知讓時陽榮的心懸在了最高點。
“撲通——”“撲通——”
屬于自己的心跳聲那樣清晰。
“多活躍的心跳啊。”
缥缈的、沙啞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一截黑色袖袍伸到眼前。
更刺骨的陰冷氣息從背後籠罩而來。
若不是身體無法動彈,時陽榮覺得自己現在多半跳起來了。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詭異感覺。
就像是無數數不清的蟲子,在自己背後蠕動,想要将他整個人埋沒。
謝哥。
謝哥。
謝大師。
救我!
救我!
時陽榮不住在心中吶喊。
多維持這個姿勢一秒,他都覺得自己要暈過去。
夢境外。
謝欽辭拿着時陽榮提前給他的房卡,打開對面的門。
一進屋就感受到了一股陰冷氣息。
謝欽辭沒開燈,尋着鬼氣最重的地方往裏走。
黑暗之中,他精準避開了屋裏所有障礙,來到時陽榮床邊。
謝欽辭拿出一并被自己帶來的錢包。
錢包安安靜靜躺在他手上,近距離接觸鬼氣,沒有任何變化。
謝欽辭微微擰眉,在床邊坐下。
他收斂了自己的氣息,捕獵中的鬼全副心神都在等待享用的美味獵物上,沒留意到,屋裏悄無聲息多了一個人。
屋裏靜悄悄的,只有時陽榮越來越重的呼吸聲。
謝欽辭伸手,在他臉上隔空一抓。
一個黑糊糊的影子掙紮着從時陽榮身上脫離。
察覺到危險,黑影下意識逃跑。
謝欽辭哪會允許它逃跑?
五指聚攏,黑影如同被一雙無形的手束縛,掙脫不得。
寒意從身上退去,時陽榮猛地驚醒。
黑暗中,他什麽都看不到,以為自己還在做夢,手腳并用往外爬,邊爬邊大喊:“謝哥!救我!”
屋裏的聲控燈亮了。
時陽榮維持原樣,慢慢回頭。
謝欽辭站在床邊,面無表情看着他。
他頭頂不遠處,一團黑糊糊的不知名物體瘋狂湧動,似乎想逃跑,卻被某無形力量困住。
“謝,謝哥?”時陽榮咽了咽口水,不确定開口。
“嗯。”
時陽榮猛松了口氣,緊接着,忍不住控訴:“謝哥,你知道這玩意多惡心嗎?跟蟲子一樣的觸感,我差點以為自己被蟲潮淹沒……”
“鬼抓住了,你打算怎麽處置它?”謝欽辭操控困住鬼的力量,把它拖到時陽榮面前。
“啊?”這一下把時陽榮問住了。
“你當時購買的包售後套餐,可以選擇怎麽徹底送走它。”謝欽辭解釋。
聽出他話裏的意思,黑影掙紮得更厲害了。
黑影鬼确實謹慎,知道對付不了謝欽辭,謝欽辭在劇組的時候,一點頭也不敢冒,等謝欽辭離開西城,徹底感覺不到他的氣息,黑影鬼才敢出來騷擾時陽榮。
時陽榮身上戴了符,它無法直接對它下手,便靠入夢的辦法,讓他産生恐懼等負面情緒,加上休息不好,時陽榮身上的陽氣會越來越弱,當陽氣弱到一定程度,就是它趁虛而入的時候。
“謝哥,我可以問它一個問題嗎?”有個疑惑,在時陽榮心中藏了很久。
雇主的小小要求謝欽辭自然不會拒絕。
“你問。”
即使有謝欽辭在,直面鬼對時陽榮來說還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我想問它,為什麽是我?”
影視城那麽多人,為什麽偏偏選了他?
黑影鬼不肯回答。
謝欽辭踹了它一下:“別裝死。”
黑影鬼仍不肯出聲。
“謝哥?”時陽榮求助地看向謝欽辭。
“不肯說?”謝欽辭轉了轉手腕,一拳下去。
“啊——”
慘叫聲戛然而止。
謝欽辭随便從它身上揪了團陰氣,塞到它嘴裏,阻止了刺耳慘叫聲。
對上時陽榮驚恐的目光,謝欽辭頓了頓:“會被人聽到。”
時陽榮恍恍惚惚,看着因為疼痛劇烈抖動的、被堵住了嘴叫不出來的黑影,再看身形略顯單薄的謝欽辭,一時間竟分不清誰更恐怖。
“唔!唔!”
被痛打一頓後,黑影鬼老實了,想交代,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
謝欽辭居高臨下看着它,漆黑眼眸不含任何情緒,黑影拼命往後縮。
“唔!”
你倒是讓我說話啊!
“謝哥,它好像肯交代了。”時陽榮哆哆嗦嗦開口。
謝欽辭大發慈悲揮散了它嘴裏的陰氣。
“沒有原因,”黑影鬼快速回答,“硬要說的話,就是他運氣不好,剛好被我撞上。”
“什麽叫沒有原因?”這個回答是時陽榮萬萬沒想到的,他甚至有猜想,會不會是哪個競争對手看不慣他,用了上不得臺面的法子對付他。
“鬼傷人不一定有原因,我之前提醒你,讓你不要撿東西,是因為看出你那幾天運勢低,容易招惹不幹淨的東西。”謝欽辭見他一臉不可置信,多解釋了一句。
“對,對,”黑影鬼狗腿附和,“你當時最好下手,所以……”
“所以我就成了那個倒黴蛋?”時陽榮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反應。
黑影鬼吶吶:“你為什麽要把錢包給別人?”
“不給謝哥難道留着讓你害我嗎?”時陽榮沒好氣道。
他是一點也不害怕了,一方面是謝欽辭在身邊,安全感十足,知道再厲害的鬼都傷不了他,再就是,黑影鬼現在的樣子太凄慘了,實在讓人害怕不起來。
“這個錢包不是你的,它的主人在哪?”纏着時陽榮的鬼抓到了,謝欽辭沒忘記,錢包的真正主人還沒露過面。
“我不知道,錢包是我撿的。”黑影鬼老實回答。
謝欽辭垂眸打量它,似乎在思考它話的真實性。
黑影鬼生怕自己慢一秒就被物理超度了,忙為自己辯解:“大人明鑒啊,我真的什麽都沒來得及做,就被您抓住了。”
“是麽?”
黑影鬼連連點頭:“是,是,我絕不敢欺瞞大人,求大人饒我這一次,我絕對洗心革面,重新做鬼!”
“謝哥。”
“怎麽,你想放過它?”謝欽辭偏頭,看向時陽榮。
趁謝欽辭放松的一剎那,黑影鬼倏地暴起,一團巨大鬼氣襲向時陽榮。
它想的很好,攻擊時陽榮,謝欽辭必定會去救人,這個時間足夠它逃走了。
什麽從來沒有害過人,什麽洗心革面重新做鬼,全是騙人的,它說這些只是為了降低謝欽辭的警惕,尋找逃跑機會。
可惜,它的計劃注定落空,謝欽辭的實力遠比它想象的強大。
像是預知到它的行動,黑影鬼剛逃到窗邊,就被一股大力擠壓。
明亮燈光下,看不到擠壓它的那道力量,只能看到一團黑影被不斷壓縮,最終變成一個皮球大小的黑球,落到地上,碎了。
“謝,謝哥?”時陽榮完全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
先是一團帶着森冷氣息的黑霧襲擊自己,那團黑霧速度非常快,他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已經近到眼前。
然後是那團黑霧在距離自己不到十厘米的時候,突然湮滅了,沒有任何存在的痕跡,像是從沒出現過一般。
再之後,就是剛才那一幕。
試圖逃跑的黑影被擠壓成球,摔碎了。
黑霧化作一縷縷,越來越淡,直至徹底消失。
“鬼話連篇,聽過這個詞嗎?”
時陽榮愣愣點頭。
“所以,它們的話沒一句是真的。”
“謝哥的意思是,剛才說的那些,都是它在騙我們?”
謝欽辭點頭:“它身上的煞氣極重,明顯是害死過人的,裝出一副弱小可憐無害的樣子,是想把誰當傻子忽悠呢。”
差點被當成傻子忽悠的時陽榮:“………………”
他不敢說自己差點信了,忙轉移話題:“謝哥,事情解決了嗎?”
“差不多吧,還有這個錢包,”謝欽辭拿起床上的錢包,“今天太晚了,先休息,明天再說。”
時陽榮打開手機,一看已經淩晨兩點了,對于大半夜讓謝欽辭來抓鬼,他特別不好意思。
“謝哥,這麽晚了讓你幫忙,我明天請你吃飯吧,我在附近找了家特別正宗的西城菜飯館。”
将謝欽辭送出門,時陽榮不敢去床上睡,在沙發上躺下來,睜眼看着天花板。
發生了這麽多事,他以為自己會睡不着,但看了沒一會,他眼皮慢慢合上,沉沉睡去。
一夜無夢。
謝欽辭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
睡眼惺忪按下接聽鍵,語氣不怎麽好道:“你最好有正事。”
他有一點起床氣,尤其是在被吵醒的情況下,起床氣很重。
聽出謝欽辭語氣裏的威脅,對面沉默了一會,才斟酌着用詞開口:“謝大師,‘光明壇’的分壇主去世了。”
“死了就死了,找我幹什……”說到一半,謝欽辭突然反應過來,他揉了揉頭發,爬起來,“什麽時候死的?”
光明壇的分壇主,就是謝欽辭之前幫忙押送回去的那個蒼白男人,一直被關押在龍組的特殊監獄裏,他來西城的時候都好好的,怎麽會突然死了?
趙峰那邊很吵,他走遠了些,道:“推測不出具體時間,很奇怪,我們發現的時候,他的屍體被凍住了,監獄裏溫度是正常的,不至于結冰。”
“死因呢?”謝欽辭快步走到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臉,讓自己清醒一些。
“初步判斷,是凍死。”
“凍死?”
“對,找不到任何其他致命傷口。”
光明壇分壇主知道的內幕不少,上面一直試圖從他嘴裏挖出更多關于光明壇的機密,可惜進展不佳,誰也不知道,他會這麽莫名其妙凍死在監獄裏。
“真正的死因肯定不是凍死,”謝欽辭靠在洗手臺上,“我才剛走,人就死了,真是有夠迫不及待的。”
這個時間确實夠巧,監獄的防守一直和之前一樣,不至于今天格外好動手一點,唯一不同的,是謝欽辭不在燕京。
挂斷電話,謝欽辭點開和趙峰的對話框,放大他發來的照片。
蒼白男人的屍體被寒冰包裹,維持着死去的模樣,謝欽辭細細打量這張照片,突然,目光頓了一下。
他看到,被封在層層堅冰裏的男人嘴角往上揚了一個極小的弧度。
是一個略有些嘲諷的笑。
是嘲笑沒從他口中問出什麽有效信息麽?
謝欽辭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新一天的拍攝開始了。
利用之前的時間,林導差不多拍完了其他人的戲份,現在就差主角的了。
周華旭恢複得差不多了,他不想因為自己耽擱劇組太多時間,得到醫生允許後,第一時間回到劇組。
本來扭傷是不需要修養這麽久的,但周華旭的傷很奇怪,每次快好的時候,惡化一下,反反複複,一直拖到現在。
謝欽辭在片場見到了周華旭。
腳傷似乎給他帶來不小折磨,他瘦了一圈,臉色也不太好。
“謝哥。”見到謝欽辭,時陽榮加快腳步。
他的臉色就好多了,謝欽辭打量了他一眼:“昨晚睡好了?”
“睡好了!”時陽榮語氣雀躍,“一覺睡到大天亮,也沒做亂七八糟的夢。”
“小謝,你過來和周華旭對對戲。”
林導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
“謝哥,你去忙吧,我不打擾你了。”
到底耽擱了不少進度,林導安排的拍攝任務很緊,不過顧忌到周華旭的腿,近幾天的戲份都是文戲,不需要他做劇烈運動。
周華旭很感激林導的體貼,拍攝十分認真。
直到晚上十點,謝欽辭的戲份才拍完。
“謝哥,說今天請你吃飯的,沒想到會拍到這麽晚。”結束和謝欽辭的對手戲,時陽榮不好意思摸了摸頭。
謝欽辭翻看林導新規劃的拍攝任務表:“不出意外這幾天都會很忙,再約時間吧。”
“也好,上次的事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
“你已經支付了足夠的酬勞,如果實在要感謝我,可以多給我介紹一點客人。”說完,謝欽辭想到自己已經有房子不需要攢錢買房了,不過誰也不會嫌自己房子多,他還可以看看別處的房子。
謝欽辭和周華旭的對手戲很多,這段時間除了周華旭,就他拍攝任務最重,老臧過來找了好幾次,第三次才遇到謝欽辭有時間。
“謝大師,那個人說實話了,那批古董是他找人私下買的,不是明面上的貨,很有可能是從盜墓賊那流出來的。”老臧疲憊抹了把臉。
為了這批古董的事,他跑上跑下,劇組的拍攝也耽誤了,有問題的那批古董全部不能拍攝,得找新的代替品。
“而且,那個人身上也發生了怪事,一開始,他死咬着不肯告訴我實情。”
老臧是個很有毅力的人,死認理,從某一方面來說,他是一個很難纏的人,尤其是當他認定某件事的時候。
賣古董給他的人叫大石,兩人在一個古玩局上認識,大石手裏經常有好貨,老臧好這一口,一來二去,兩人漸漸熟悉起來。
知道老臧要拍一部關于古董的片子,大石熱情給他介紹了不少好貨。
吃過午飯,老臧接到大石電話。
“大石啊,又有好東西了?”老臧很熟練了,大石給他打電話,多半是得了值得收藏的古董。
“你可猜對了,這次的你看了絕對滿意,你那網劇不是還差幾樣主要古董沒找齊嗎?我覺得這次的貨絕對可以。”大石喝了點酒,說話有些大舌頭。
“你知道我眼光高的,可不能是什麽随随便便的東西。”
“那必然。”
兩人約了時間見面,老臧看到大石小心翼翼取出的古董,挪不開眼。
大石給的價很公道,老臧當即花大價錢買了一批。
當時的他只覺得自己撿了便宜,不知道這批古董差點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
事情解決後,老臧誓要為自己讨一個公道,幾次堵上門,大石都避而不見。
他也耐心,蹲了幾天,終于把出來扔垃圾的大石堵了個正着。
大石穿了一件褐色棉衣,戴着圍巾帽子,将自己遮得嚴嚴實實。
“大石,你老實告訴我,那批古董到底是從哪來的?”蹲了這麽些天,再大的怒火也該熄了,老臧以為自己見到人,會把人揍一頓,實際上,他什麽都沒做。
大石被他拉得一個踉跄,沒答話。
不止不肯說話,還一直低着頭,看不清臉上表情。
“你到底什麽意思?”老臧頓時生出一肚子火,揪住他衣領迫使他擡頭。
他的動作頓住了。
“你……你這是怎麽回事?!”老臧駭然松手,往後退開一步。
只一眼,他頭皮都要炸起來了。
大石臉上,布滿了一層密密麻麻的灰色人臉。
不,更準确地說,像一張張鬼面。
每張鬼面只有指腹大小,擠挨在一起,讓這張臉變得極為恐怖。
大石第一時間低下頭,扯了扯圍巾,将自己的臉遮住。
“你既然看到了,就離我遠一點。”
大石聲音沙啞,和老臧熟悉的聲音有很大區別。
“也是因為那些古董?”老臧站在原地,聲音因為恐懼而顫抖。
“我不知道。”大石聲音很低,他的喉嚨似乎被什麽堵住了,無法大聲說話,這是這麽簡單三句,就讓他流了一層冷汗。
“多半是那批古董,我就說那批古董有問題!”老臧恨恨踢了一腳路邊花壇,“你這樣找人看過了嗎?”
大石搖頭。
“我猜你也不敢見人,你打算怎麽辦?”
大石沉默。
他不知道該怎麽辦。
“你知道嗎?我也遇到了怪事,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會質問你古董的來歷?”老臧自顧自道,“我做了一些很奇怪的夢,被夢裏的怪物開膛破肚,你可能會覺得,再恐怖不也只是一個夢嗎?”
“不是的,我請來蓮花觀的道長,他們說,我是被什麽東西纏上了,入夢幫我解決,可他們都在夢裏受了傷,最後是謝大師幫我解決的。”
老臧仔細描述了那天發生的事,從出現怪夢說到奇異的透明金紋蝴蝶,他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沒發現大石越來越專注的目光。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等他講完,大石啞着嗓子問。
“你覺得我會拿這種事騙你?”老臧反問。
“如果是我熟悉的老臧,不會。”
是的,他們相識的日子雖然不算特別長,但對彼此都很了解,就像之前老臧從沒懷疑過大石會故意害他一樣,現在大石也不覺得老臧是在騙他。
“我不是故意躲你,我這個樣子,沒辦法見人,咳咳……”說着,大石發出劇烈咳嗽聲。
暗紅的血順着嘴角流下,老臧吓了一跳,忙從衣兜裏拿出紙,遞過去:“你這是怎麽了?”
“我咳咳咳……”
“算了算了,你別說話。”
好幾分鐘後,大石總算平靜下來,他的聲音更低也更啞了:“那位大師,你能不能幫我引薦一下?”
“謝大師最近不在西城,等他回來我帶你去找他,你先和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你讓我先理一理。”
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大石自己也說不清楚。
好像某天早上醒來,洗漱照鏡子的時候,突然發現臉上多了個灰色的斑,他當時沒當一回事,到了晚上,臉上的斑不見了。
意識到不對是在第三天。
半夜起床上廁所,不經意掃了鏡子一眼,他看到有什麽東西飛快從自己臉上爬了過去。
走到鏡子邊看的時候,驚恐發現自己身上多了好幾個鬼面。
那些鬼面像活物一般,在他身上游走。
大石吓得撞碎了鏡子,破裂鏡子中,他看到自己身上越來越多的鬼面。
“啊啊啊啊!!!!!”
愚口郄——
大石撐着地板,瘋狂後退。
鏡子中,一個鬼面停止游動,直勾勾看着他,露出一個嘲諷笑容。
那麽小的臉,大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看出嘲諷的,但他有種直覺,那個東西正在透過鏡子看他。
無形的恐懼攥緊了心髒,大石記不清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第二天,他是在浴室地板上醒來的。
身上的鬼臉越來越多了,手臂、脖子、臉……所有地方無一幸免。
老臧将那天發生的事告訴謝欽辭,忐忑地問:“謝大師,能不能請您幫他看看?”
至少,在這件事發生之前,他和大石之間的相處很愉快。
他不能眼睜睜看着大石遭受折磨死去。
還有背後賣古董的人,他和對方完全沒接觸,只有大石知道這批古董的來歷,老臧要弄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必須通過大石。
“可以是可以,不過我最近可能時間不太夠,需要你把他帶過來。”謝欽辭道。
“他就在樓下的車裏,謝大師,我讓他進來?”
“你把人帶來了?”謝欽辭詫異。
“是,他也很想解決身上的問題,聽我說了謝大師的事跡後,主動要求我帶他來的。”
人的求生意志是很強大的,盡管大石不願頂着這幅恐怖模樣出門,為了治好自己,依然選擇了親自上門。
謝欽辭見到了大石。
人沒靠近的時候,先感受到了濃郁的陰氣。
普通人看不到,謝欽辭卻能看到,被老臧攙扶着走進來的男人身上濃的快要化為實質的陰氣。
遠遠看去,不像是個人,反而像是個移動人形陰氣球。
謝欽辭皺了皺眉,他在很多厲鬼身上都沒感受到這麽濃的陰氣。
“謝,大,師,我,咳咳——”一句話還沒說完,大石捂住嘴,劇烈咳嗽。
暗紅的血夾着肉沫從他指縫間淌下,老臧忙拿紙巾給他擦。
邊擦邊解釋:“謝大師,他這兩天情況越來越嚴重了,如果您沒回劇組,我可能要去燕京找您了。”
“把他的帽子、圍巾都摘下來。”
老臧給自己做了會兒心理建設,微微別開眼,摘下大石的圍巾、帽子。
露出的臉已經不能叫人臉了。
仿佛成了一個孕育怪物的巢穴。
他的臉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灰色鬼臉,每張臉都不大,架不住多,成百上千張擠在一起,不斷蠕動,但凡是個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可能被直接吓暈過去。
即使早有心理準備,老臧還是被吓得不行,下意識松開扶住大石的手,往後退。
不止臉上,脖子往下,都有一大片,它們占據了所有肌膚,仿佛将大石當做了孵化的溫床。
大石踉跄了一下,艱難穩住身體。
“謝大師,您有辦法嗎?”知道大石說話困難,老臧努力克服心理上的不适,扶住他問道。
“也是經手那批古董後出現的?”
“對,不過也不能确定和那批古董有關,大石經常搗鼓這些,他的症狀和我不同……”
謝欽辭走近了些:“和那批古董上的陰氣同源,應當是那批古董的問題。”
謝欽辭伸出手,一陣無形的力量從他手中溢出,壓向大石。
大石只覺得一股無形威壓朝自己壓來,那樣強大的力量,讓他生不出一絲抵抗心思,只能咬牙承受。
感受到他的脫力,老臧手上用力,沒讓他跌下去:“大石,你怎麽了?!”
大石嘴唇動了動,說不出話來。
他看向謝欽辭,眼中流露出一絲疑惑,不明白自己為什麽突然這樣。
他自己看不見,老臧卻能看見,他臉上、脖子上的灰色人臉一點點淡去,直至消失不見。
“好、好了?!”老臧不可置信想去摸大石的臉。
“大石,你身上的鬼面消失了!”
身上一輕,大石在老臧的驚呼聲中回神。
“你看!”
手機怼到面前,大石看到相機裏的自己,臉上、脖子上幹幹淨淨,他低頭,解開自己的手套,手上也沒了駭人的鬼面。
“我這是好了嗎?”話出口,大石發現自己的聲音也恢複了正常。
“是暫時的。”
謝欽辭的聲音打斷了他心中升起的喜悅,嘴角上揚的弧度僵在臉上,大石茫然不知所措:“暫時?”
謝欽辭:“你身上中的,是一種咒術,我暫時壓制了咒術的力量,要想真正解決,得找到給你下咒之人,順便,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中的咒是第二層,威力減弱了許多,中第一層的,估計堅持不到現在。”
老臧:“大石,到了現在,你還要瞞着我嗎?那些古董到底是從哪裏來的?是不是從墓裏挖出來的?”
“這批古董是一個私人買家賣給我的,我不确定來歷,”到了這個地步,大石只得說實話,“我确實不知道是不是從盜墓賊手中流出來的,現在看,多半是了。”
之前咬死不承認,不過是抱着僥幸心罷了。
“我就知道。”得到這個答案,老臧不知自己是不是該松一口氣。
“我打個電話問問。”
大石走到一邊打電話,很快回來,臉色難看:“那個賣家染怪病去世了。”
“看來那批古董确實有問題,”謝欽辭道,“剩下的古董你賣出去了嗎?”
大石:“有一部分出手了,還有一部分在家裏。”
謝欽辭:“能聯系到其他買家嗎?”
大石:“可以,我這就去問問。”
許是其他買家買的古董少,也或許是單純運氣好,沒買到有問題的古董,除了老臧和大石,沒人因為古董出事。
大石松了口氣,現在最要緊的,是怎麽處理這一批古董。
兩人的目光落在謝欽辭身上,謝欽辭想了想,提議:“不如上交?”
“上交?”老臧和大石異口同聲。
謝欽辭:“是啊,你們不知道怎麽處理,總不好把這些有問題的古董賣給別人,讓我保管我也沒地方放那麽多古董,直接交給國家,那麽大一批文物,也算是給國家做貢獻了。”
老臧:“可是,它們有問題,上交了不會出事嗎?”
謝欽辭:“沒關系,我們可以上交給能負責這些事的部門。”
老臧不敢再深問了,他怕再問下去,可能涉及到什麽不該他知道的機密。
謝欽辭拍了大石藏品室的古董,和之前拍的老臧那批一起發給趙峰。
【謝欽辭:有興趣接收一批古董嗎?】
趙峰看到手機上跳出來的消息,一頭霧水。
“是謝大師的消息?”會議室裏,一名老者問。
他們都知道,能在這個時候發來消息并被趙峰重視的,只有謝欽辭。
“是,”趙峰放下手機,“謝大師問,我們有沒有興趣接收一批古董。”
會議室所有人:???
他們什麽時候附帶這種業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