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文物的話,是不是該找博物館?”一名稍顯年輕的領導不确定問。
一開始說話的老者不贊同:“謝大師這麽做,自然有他的緣由,不妨問一問。”
他不說趙峰也會問的。
【趙峰:謝大師,這批古董有什麽不妥嗎?】
【謝欽辭:沒什麽,就是帶了點詛咒。】
【趙峰:詛咒?】
好端端的怎麽會有詛咒?
【謝欽辭:這批文物來歷有些問題,可能是從盜墓賊那流出來的,第一批經手的人染怪病去世了,我猜很有可能是詛咒的力量。】
涉及到非科學事件,趙峰越發重視起來。
【謝欽辭: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不如你們派人來取。】
【趙峰:好的謝大師,我這就安排人過來。】
将情況如實說出後,會議室陷入短暫的安靜。
沉默了一會,何老開口:“謝大師的業務,還挺廣泛哈。”
誰說不是呢,抓鬼驅邪,現在都進行到和盜墓相關了。
“這件事我們得重視,不僅僅要重視這批古董,還有古董的來歷,若真的是從某個古墓裏流出來的,我們還需要派人去看看墓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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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是為了修複被盜墓賊光顧過的古墓,另一方面是擔心古墓裏還有什麽不好的事物,他們需要去探查一下。
這些事就與謝欽辭無關了,确定古董有着落後,謝欽辭對兩位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中年男人道:“已經解決了。”
“這麽快嗎?”大石仍處在震驚中。
“會有專人來處理,這批古董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先放在我那裏,等那邊的人來了,再決定怎麽送去哪,順便,他們肯定會查古董來歷,如果是盜墓賊從某處古墓裏盜出來的,找到墓穴,我便能解開你身上的詛咒。”
詛咒無外乎兩種,一是死物詛咒,由某一死物為媒介觸發,二是人為詛咒,由下咒人主動觸發,看古董年代,古董主人應當死去多年,謝欽辭更傾向于前者。
但萬事無絕對,一切得等到找到古墓再說。
大石是不敢再将古董留在身邊的,當即找了車,把古董送到謝欽辭存放老臧古董的地方。
“謝大師,這件事就麻煩您了。”
古董入庫,大石總算能松一口氣。
為了防止古董上的詛咒誤傷別人,謝欽辭分出一縷力量,形成一個屏障,将古董上的詛咒之力和外界隔開。
龍組行動非常迅速,半天後,趙峰親自帶人到了西城。
下飛機的時候,他心情有些複雜,這個地方,他前不久才來過,沒想到這麽快又來第二次。
下飛機後,直奔謝欽辭存放古董的地方。
謝欽辭今天的拍攝任務不重,下午已經結束了,帶着趙峰去看那批古董。
趙峰不止帶了龍組的人,還帶了兩位研究古董的老教授。
“他們是來幫忙鑒別古董年份和墓主人身份的,”趙峰給謝欽辭介紹,“這位是盧教授,這位是左教授。”
“謝先生大義。”
兩位教授對謝欽辭很熱情,來之前,他們已經聽說了,是謝欽辭一力主張将文物上交的,對他們搞研究的來說,最無法忍受的,就是有不懂之人亵渎古物。
謝欽辭的行為無疑戳中了兩位老教授的心。
“古董上的詛咒力量我屏蔽了,它們目前是無害的。”見一隊龍組成員全副武裝如臨大敵的模樣,謝欽辭解釋。
趙峰不好意思摸了下鼻子:“之前謝大師說古董上有詛咒,我們難免過于重視了些。”
“能理解。”
說話的功夫裏,兩位教授已經拿着工具去研究古董了。
“謝大師,我們已經根據您提供的線索,去追查古墓方向了,關于那名染怪病死去的賣家,我們也查到一些結果。”
龍組的力量還是很強大的,他們是單獨出來的、淩駕于所有勢力之上的、在特殊情況下能動用一切力量的存在,謝欽辭同他們接觸了這麽久,覺得他們用起來很順手,所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找他們。
好比這次,謝欽辭能找到古墓所在嗎?花點力氣也是能找到的,只是後續比較麻煩,和官方合作,很多收尾工作都不需要他費心思。
“那名将古董賣給大石的賣家本名王大照,經常幹一些倒賣文物的事,他手裏的文物有一部分是正規渠道來的,另一部分則是從一些私人小賣家手中收的,這些大多數來自盜墓賊。”
“一般這種人手裏只有少量藏品,這次他‘走了大運’,低價接手了一批成色好的古董,轉手就高價賣給了大石。”
白得一大筆錢,王大照樂得不行,帶着家人吃了頓好的,打算暫時收手,去外地玩一圈。
不等他出門,他身上長了許多鬼面。
隔天就發起高熱。
他身上的鬼面太奇怪,家人将他送到醫院,醫院束手無策,還是王大照自己,隐隐猜到自己可能是着了道,強硬要求家人把他帶回家,聯系當地道長處理。
“他覺得自己得的是鬼面瘡,被請去的那名道長也是這麽以為的,問他東西是怎麽來的,王大照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說出實情,原來,那批古董不是他低價買來的,而是他夥同幾名盜墓賊進了一處沒被人發現的古墓,從裏面帶出來的。”
“我們派人去查另外幾名盜墓賊,那幾人都死在墓中了,只有王大照一個人逃出來。”
現在人已經死了,龍組查到的內容就這些,墓穴裏究竟發生了什麽,知情者皆已不在人世。
“想知道墓裏發生了什麽,把王大照的魂魄勾來問一問就清楚了,他去世了多少天?”這個問題對謝欽辭來說倒不是多難解決。
“五天。”
“七天以內,還來得及,你們有他的生辰八字嗎?”
“有。”趙峰給出王大照的生辰八字。
謝欽辭點燃三炷香,将寫了王大照姓名和生辰八字的紙放到火上燃燒。
一縷青煙徐徐直上,隐入半空中。
“呼——”
一陣裹挾着寒意的風吹來,燈光閃爍了一下,一道虛弱的灰色透明身影出現在衆人面前。
“王大照。”謝欽辭喊。
陰魂轉身,面相謝欽辭。
“回神了。”
渾渾噩噩的眼中漸漸充入神采。
“這是哪?”從混沌中醒來,王大照睜眼就看到一張全然陌生的臉。
“你是誰?”
王大照環顧四周,看到了擺放在屋子裏的古董,看到了守在古董周圍荷槍實彈的龍組成員,看到了在圍着古董激動說着什麽的老教授。
它心中一片茫然。
它不是遭受鬼面瘡反噬,死了嗎?
是了,鬼面瘡!
王大照立刻低頭,看自己的手。
是半透明的。
鬼面瘡還在。
大片大片鬼面瘡附着在它身上,沒有因為它是去世放過它。
王大照忘了自己本來想做的事,伸手去抓在手臂上游走的鬼面。
把它們抓下來。
把它們抓下來。
滾出我的身體!
王大照的眼越來越紅,周身鬼氣暴漲,眼看要原地化為厲鬼。
謝欽辭忍無可忍,一腳踹過去。
陰魂王大照飛出去老遠,砸到玻璃櫃上,發出“哐啷”一聲巨響。
兩位老教授被巨大聲音驚動,不舍從古董上移開視線:“發生什麽事了?”
“沒什麽,你們繼續,”謝欽辭走到王大照身邊,拖着它往外走,“解決一點小事。”
兩位老教授是普通人,看不到王大照,迷茫了一瞬,投入更感興趣的古董研究中。
走到外間,謝欽辭手一松,王大照轱辘轱辘滾了出去。
“清醒了嗎?”
王大照已經恢複神志了,它縮在牆角,不敢再招惹謝欽辭這尊煞神。
趙峰等人全程當木樁子,更不敢打擾謝欽辭。
“說說吧,古董從那個墓裏挖出來的?你們在墓裏發生了什麽?”
王大照就是個欺軟怕硬的,若是平時,它指不定還要嘴硬一番,和它一起下墓的人都死了,只要它咬死不承認,這些人就不能拿它怎樣。
可現在情況不同,他們抓來自己的魂魄,誰知道另外幾人的魂魄在不在他們手裏,況且,在這些人面前,尤其是那個長得最好看的青年面前,它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王大照瑟縮看了一眼謝欽辭,不等謝欽辭作什麽反應,火速收回視線。
“一般情況下,我不會親自下墓的,是孫三他們說,墓裏好東西多,他們是第一批進去的,多一個人可以多拿點東西,不如一起。”
孫三邊給他倒酒邊勸說,王大照沒經受住誘惑,答應了。
盜墓這一行,講究頗多,孫三他們一行人裏,有會一些風水玄學的,算出一個最适合下墓的日子,到了那天,王大照帶上裝備,和他們一起去了古墓所在地。
“這個盜洞是你們挖的?”王大照看着光滑的盜洞,問。
“不是,我們發現這裏的時候它就在了,放心,是通的,可以進去。”孫三抽了根煙,将煙撚熄,扔到一邊。
“你不是說你們是第一批發現的人?有盜洞這裏應當有人進去過吧?”
“這你就不懂了吧?”隊伍裏的人對着手哈了口氣,“這盜洞一看就年代久遠,不是最近挖的,你看那邊。”
王大照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不遠處,有一片矮小的灌木叢。
“那邊怎麽了?”
“那片灌木之前是長在洞口的,遮的很嚴實,我們把灌木叢清幹淨,發現下面有個現成的盜洞。”
“抓緊時間,下去了。”
盜洞很長,黑暗中,只有手電筒散發出微弱的光。
前方黑洞洞的,像一張擇人而噬的巨獸嘴,等着食物主動送上門。
被自己的想象吓到,王大照打了個哆嗦:“要不,我們不下去了吧……”
“虧你還是個高高壯壯的大男人,怎麽膽子這麽小?”為首之人不耐煩啧了一聲。
“大哥,他第一次,沒經驗,你別和他一般計較。”孫三忙上前說好話。
“要不是需要……何必帶上這個麻煩。”
距離有些遠,加上對方刻意壓低了聲音,王大照沒聽清他在說什麽。
只是他現在忍不住後悔,早知道就不該酒意上頭,答應來這一趟。
他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在到達墓穴深處的時候,到達巅峰。
墓穴很大,不難看出墓主生前家世頗高,孫三等人如同嗅到腥味的鯊魚,興奮沖上去收刮財物。
黃金成箱成箱擺在正中央,熠熠生輝,數不清的金銀珠寶堆積在兩側,散發這無形誘惑。
理智告訴他,不該上前,可王大照控制不住自己,他咽了口口水,上前,心想:他們都拿了,沒出事,我也不會有事。
除了金銀珠寶,無數做工精致的古董吸引了王大照的目光。
不知過去多久,他們帶來的東西已經裝滿了。
“先出去,記住位置,剩下的下次再來。”
風平浪靜的假象迷惑了所有人,孫三等人放松警惕,帶着滿滿收獲,有說有笑往外走。
變故發生在一瞬間。
王大照完全沒反應過來,聽到一聲慘叫,為首的男人捂着眼睛倒下,兩行血淚從他眼中流出。
他瞎了。
沒有任何原因。
氣氛突然變得緊張。
扶着老大的男人看向王大照,目光陰鸷,仿佛在看死人。
王大照不知道他想做什麽,下意識往後退。
剩下幾人像是反應過來什麽,開始向他聚攏。
“你們想做什麽?”
被圍住的前一秒,王大照猛地轉身,拼命往後跑。
“別讓他跑了!”
追來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
王大照慌不擇路,四處亂蹿,所有想法遠去了,唯一的念頭是,不能被抓住。
不知過去多久,他聽到身後傳來慘叫聲。
先是一聲,然後越來越多。
王大照縮在牆邊,盡量降低呼吸頻率,閉耳不聽,閉眼不看。
慘叫聲逐漸變弱,直至停止,王大照聞到了濃郁的血腥味。
說到這裏,王大照眼中難掩恐懼,它似乎又回到了墓穴中,見到了那樣慘不忍睹的一幕。
“我沿着來時的路往外走,血腥味越來越濃,我在路上,看到了一節手臂,像是被從人身上生扯下來的,手臂周圍,是大灘大灘鮮血,就像是有什麽東西,在這裏進食,那些人,都是它的食物。”
“只有殘肢,我小心翼翼往外走,沒看到一個活人,留下的殘肢都很少,大片大片血跡濺在石璧上,血腥味非常濃,我不敢多看,目不斜視往外跑。”
“發生了這樣的事,你還有心情帶古董出來?”趙峰感到驚奇。
“不,不是我帶出來的,”王大照的瞳孔因恐懼劇縮,“那個時候,我只顧着逃命,哪能想起帶古董出來?”
“是它們自己跟出來的!”
話音落下,一室安靜。
昏暗燈光下,古董安靜陳列在展覽櫃裏,看不出任何異樣。
饒是經歷過種種怪事的趙峰,也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什麽叫它們自己跟出來的?”
“那天我逃出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明明進去前我們看了天氣,不會下雨,出來的時候,卻淅淅瀝瀝下着雨,天很黑,烏雲沉沉,仿佛随時會從天空墜下。”
王大照站在洞口,被雨淋濕,一陣風吹過,帶來刺骨涼意。
他不敢多待,按着微弱的記憶,沿着來時方向往外走。
天色越來越黑,起初還能勉強看清路,走了一會,路看不清了。
王大照拿出手機,想用手機電筒照明,按了幾下,手機都沒反應。
“壞了?還是沒電了?”王大照小聲嘀咕,“不應該啊,我出門的時候充電了。”
手機打不開,他只好硬着頭破摸黑走,停是不敢停下的,這麽詭異的墓,就是爬,他也要爬出去。
看不清路,王大照走得很艱難,深一腳淺一腳往外挪,突然,一腳踏空,他整個人不受控制往下滾去。
沿路的石頭樹枝刮破了皮膚,王大照緊緊咬住牙關,忍住到了嘴邊的痛呼。
他不敢發出太大聲音,怕被黑暗中某個存在發現。
終于停下,王大照摸索着想爬起來,手觸碰到某個東西。
很熟悉的觸感。
王大照吞了口唾沫,慢慢收回手。
若他沒感覺錯,他摸到的,正是他們帶進墓裏準備裝東西出來的裝備。
這些東西不應該都留在墓裏嗎?
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他現在到底在哪裏?
他真的走出墓穴了嗎?
冷汗滑下額頭,寒意沿着脊椎往上蹿,王大照手腳發寒,想到某個可能,僵在原地不敢動。
他還能逃出去嗎?
絕望在心中蔓延,王大照第不知道多少次後悔,跟着來了這一趟。
“我什麽都不要,求求您,放我走,我再也不敢了,打擾到您安眠,是我不對,求您放我離開,我保證再也不來了……”
極度的恐懼帶來無邊慌亂,王大照不知道該怎麽做,只能在原地跪下,随便找了個方向,拼命磕頭。
“所以,它放過你了。”謝欽辭坐在梨花木太師椅上,點了點扶手。
“我不知道,”王大照聲音顫抖,“我磕暈了,再醒來時,天已經亮了。”
刺目陽光照在眼睛上,王大照眼皮動了動,睜開眼,下意識擡手擋了一下陽光。
“嘶。”
擡手的動作牽動傷口,王大照發出一聲輕呼。
撐着身體坐起來,王大照發現自己的衣服全破了,身上布滿大大小小的傷口,淺一些的傷口結了痂,深一些的還在流血。
逃出來了……
王大照幾乎要哭泣。
可,高興只堅持了幾秒,王大照死死盯住身邊的某物,身體不受控制顫抖。
他快速爬起來,沒多看一眼,慌不擇路往外跑。
不知跑了多久,他停下腳步,驚愕發現自己回到了原地。
王大照不信邪,繼續跑,又回到原地。
幾次之後,又餓又渴的王大照跑不動了,他撐着膝蓋,呼哧呼哧喘氣。
目光再次落在裝得鼓鼓的大包上。
裏面會有什麽?
金銀珠寶?還是那些死去的人?
不管裏面有什麽,扔着不管自己就只能永遠跟着一起待在這裏。
歇了一會,王大照一咬牙,謹慎挪過去,小心拉開拉鏈,往裏看。
裏面全是一些古董。
沒有他最擔心見到的血腥恐怖。
王大照松了口氣,拉上拉鏈,将大包背起來,這次他順順利利走了出來。
站在馬路上,王大照有一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他不敢将東西留在手裏,直接扔不行,古董會自己找回來,思來想去,他拿出其中一個,混在其他古董裏,賣了出去。
等待的時間非常煎熬,他守着大包坐了一夜,一直到天亮,被賣出去的古董都沒回來。
看來這個辦法可行。
就這樣,王大照将這批古董混在正常古董裏,以相對低的價格兜售出去。
“謝大師,我們查到一件很奇怪的事。”趙峰拿着文件進來。
“什麽?”
“我們查到,王大照是大石的一重僞裝身份,下墓和賣古董的,一直是大石本人!”
“可我之前招了他的魂……”謝欽辭起身,“不對,他的魂魄全是鬼面,并不能保證那就是他的魂魄,若我們先入為主,認定那道魂魄是王大照的,沒人可以告訴我們真相。”
“把大石帶來。”趙峰吩咐。
沒多久,大石被帶了過來。
“謝大師,是有什麽新發現嗎?”大石完全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被帶來,一臉茫然。
謝欽辭觀察他的表情,看不出僞裝痕跡,皺了下眉:“我們查到一點新東西,你自己看。”
白紙黑字,大石一行行看下去,越看,臉色越奇怪:“我不知道,我完全沒有這段記憶。”
“證據确鑿,你還不肯承認嗎?”趙峰不悅。
“我真的不知道,”大石腦子一團亂麻,“難道我什麽時候失憶了嗎?還是我其實有人格分裂症,經常分裂出另一個叫王大照的人格?可是謝大師招來了王大照的魂魄,該怎麽解釋?”
“不是人格分裂,是你的記憶被篡改了,應該還是那批古董,你忘記了自己僞裝成王大照時期的經歷,王大照去世後,你順理成章丢掉了這重身份,王大照的魂魄可能是受你殘留記憶影響,在某種力量的驅使下出現的。”
“賦予記憶,僞裝成真的魂魄,也不是沒這個可能。”
謝欽辭用同樣的辦法再次召喚出王大照的魂魄,許是因為被謝欽辭識破,這次出現的魂魄滿是破綻。
甚至可以說,根本就不是一道正常的魂魄。
而是由無數或大或小鬼面組成的怪物,勉強維持着人形。
謝欽辭打量了一會,用力量将鬼面打散,從裏面取出一截細小的白絲。
“這個東西,你有印象嗎?”
看不出由什麽材質制成的白絲,大石如魔怔一般,伸手去碰。
碰到的一剎那,他臉上浮現出一抹痛苦表情,緊接着,昏了過去。
他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為了方便下墓,也為了不被人發現,僞裝了一個身份。
這個身份是真正存在的,只是在一年前去世了,它的主人出自農村,沒什麽親朋好友,連死訊都沒人知道。
大石頂替了他的身份。
從始至終都沒人發現,為了不讓人察覺,他将自己變成古董事件的最大受害者,唯一讓他沒料到的,是他自己失去了這段記憶。
大石悠悠醒來,面對謝欽辭洞悉一切的目光,交代了所有事。
“謝大師,我們得去一趟古墓所在地。”根據大石的交代,趙峰确定了古墓地址。
就在西城邊緣一座高山裏。
不僅僅是一人一魂魄身上的詛咒需要解決,還有那批古董。
“上面已經派人追回被大石賣出去的其他古董了,等收回來,還要麻煩謝大師幫忙看看有沒有問題,”
“我知道了,你們到時候來找我就行。”
古董上的詛咒沒被解決,古董暫時放在謝欽辭這裏。
加上追回來的古董,數量太多,原本的地方放不下,而且古董有古怪,不好放在人來人往的地方。
本來這個地點該龍組提供的,傅明霁知道後,主動給了一個位置。
是他在西城的一處房産,沒住過人,位置比較偏,剛好滿足他們的要求,謝欽辭沒跟他客氣,趙峰見他不拒絕,組織好人手,把古董搬了過去。
那座別墅占地面積非常大,有一個專門的展覽室,客房也多,兩位老教授說什麽都不肯走,在別墅住下。
“初步判定,這些古董來自一個叫‘古裘國’的神秘小國,古裘國是一個神權和君權并存的國家,歷史上相關記載非常少,如果這批古董真的是那個時候流傳下來的,絕對能填補歷史上關于古裘國的一大空缺。”
趙峰拗不過兩位老教授,向謝欽辭求助。
“住下也沒事,只要屏障在,古董上的詛咒就傷不了人,而且,古董自帶的詛咒之力是有限的,不用太擔心。”
“謝大師都說沒問題,趙隊長,你就放心吧。”盧教授頭也不擡。
除了兩位研究古董的老教授,第三天的時候,龍組還派來一位擅長民俗的專家,看能不能研究出古董上的咒術。
這些人都住進了別墅。
“很熱鬧。”謝欽辭轉換攝像頭,将屋裏熱火朝天的一幕拍給傅明霁看。
“有些後悔大學時沒報古董專業了。”
“嗯?”謝欽辭想不明白話題怎麽跳到這兒了。
“如果是古董專業,說不定就能申請來你這邊了,”傅明霁輕笑一聲,“欽辭,把攝像頭轉過來,讓我看看你。”
謝欽辭轉了攝像頭,對着自己的臉:“很想我嗎?”
“很想,恨不得現在長翅膀飛過去。”
可惜不行,前段時間為了能多陪在謝欽辭身邊,傅明霁壓了許多工作,現在都需要他處理。不止國內,海外的業務也需要他盯着,傅明霁忙得腳不沾地。
謝欽辭是知道他在國外出差的,戲谑道:“恐怕長了翅膀也不行,難不成傅總還想靠一雙翅膀飛躍半個地球?”
“還有一個周我就能回來了,到時候看看能不能抽空來一趟西城,見一見你。”
“坨坨也很想你。”
聽到自己的名字,黑坨坨從鈴铛裏鑽出來,擠到傅明霁身前,用力往手機屏幕上貼,似乎這樣能隔着屏幕貼到謝欽辭本人。
傅明霁讓它貼了兩秒,無情扒開:“好了,你擋住我視線了。”
黑坨坨不情不願挪到一邊,飄到傅明霁頭頂,看視頻裏的謝欽辭。
兩人又聊了一會,沒什麽重點,想到哪說到哪,對傅明霁來說,和謝欽辭說說話,是工作之餘難得的放松,就算不說話,只是看着他,都能生出滿滿動力。
視頻挂斷後,黑坨坨開始鬧了,它已經不是第一次被傅明霁阻止在屏幕裏貼謝欽辭了,黑坨坨很生氣。
傅明霁熟練打開不常用的平板,點開某個動畫片,擺在桌上。
沒多久,吸引來一只沉迷動畫片的黑坨坨。
一人一鬼,專心工作的專心工作,專心看動畫片的專心看動畫片,氣氛達到了詭異和諧。
謝欽辭大部分時候在劇組拍戲,偶爾有事才會被趙峰接過來。
“謝哥,你是不是某個神秘大佬啊?”一下戲,時陽榮迫不及待湊到謝欽辭身邊。
謝欽辭喝着果汁:“嗯?”
“就是,最近不是老有人開車來接你出去嗎?劇組不少工作人員看到了,都在私下傳你是什麽神秘大佬來基層體驗生活的,還有猜你是什麽權貴人家孩子的。”
倒是沒有傳很難聽的話,因為趙峰每次來接人時,開的都是龍組特派車輛,那種車和普通豪車不一樣,不是光有錢能買到的。
“不對啊,謝哥你本來就是神秘領域大佬啊。”時陽榮一拍腦門,反應過來。
“明天難得有一天假,謝哥,我請你去吃飯,就我之前說的那家,西城特色菜。”
時陽榮說的特色菜館離影視城不遠,開車過去要二十分鐘,時陽榮提前定了位置。
明星這個身份,注定了他們在外面行走不太方便,好在特色菜館開在影視城附近,經常接待來拍戲的明星,自有一套應對方式。
車直接開到地下停車場,通過專門通道進入餐廳三樓,這裏是專門給一些不想露面的客人準備的。
時陽榮的經紀人也來了,知道時陽榮身上發生的事後,經紀人對謝欽辭很感激,之前在劇組,一直沒找到時機表示感謝。
侍應生領着兩人往預定的包廂走。
時陽榮微微落後謝欽辭一步,邊走邊跟他介紹這裏的菜。
為了請謝欽辭吃飯,他下足了功夫,對這家店的特色菜倒背如流。
“你說的我都餓了。”謝欽辭舔舔唇,對美食的期待很高。
“喂,服務生,你們家的菜是怎麽回事?味兒不對啊。”
“怎麽和我之前吃的味道不一樣了?”
“這裏面是什麽啊?頭發!為什麽菜裏會吃出頭發?!”
緊閉的包廂門打開,不滿的抱怨聲從裏面傳出。
被客人聽到這麽多負面評價,侍應生臉色變了變:“幾位客人,抱歉,我們店的食物一向是幹淨衛生符合标準的,我去看看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侍應生去了沒多久,領班來了。
吃出問題的客人不止一個包廂,其他包廂的門陸陸續續打開,不滿叫嚷聲擠滿走廊。
“這……”時陽榮萬萬沒想到自己千挑萬選的餐廳會出這樣的問題,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如果只是一桌吃出問題,可以說是誤會,但那麽多人同時吃出問題,總不能還說是誤會吧?
“我們換一家吃吧。”時陽榮拿出手機,尋找附近的其他餐廳。
動靜太大,老板不得不親自過來。
“非常抱歉給大家帶來不好的體驗,今天諸位的所有開銷都免了,大家稍安勿躁,我已經派人去廚房看情況了,一定給大家一個交代。”
“老板,我們都是熟客了,知道你家的食物幹淨衛生,不然也不會一次次來吃,相信你能給我們一個交代。”
這是理智的食客。
也有不理智的。
“食物有問題是我們親眼看到的,我妹妹吃你家的菜現在鬧肚子了,你說幹淨衛生就幹淨衛生了?誰知道之前是不是也是這樣,只是沒人發現,或者說發現了,被你們壓下去了?”
兩種聲音你不讓我我不讓你,吵做一團。
謝欽辭站在走廊邊,望着大開的包廂門,微微蹙眉。
這些包廂裏,都彌漫着淡淡的死氣,和極淺的陰氣。
這些死氣和陰氣的源頭在哪裏?
謝欽辭的目光在四周逡巡,沒找到源頭。
這時,去廚房查看的侍應生回來了,雖然竭力隐藏,謝欽辭還是從他臉上看到了無法抑制的恐懼。
以及因為他出現,彌漫在走廊裏的死氣和陰氣。
廚房裏有什麽?
侍應生的聲音壓得很低,謝欽辭無法聽清他在說什麽,只見老板臉色變了幾遍,瞳孔劇烈收縮。
“不好意思,各位,後廚出了點意外,一位工作人員失誤給大家帶來了不好體驗,我們會給予賠償,為了解決這個人弄出的亂子,今天可能無法接待客人了,請各位客人先行離去……”
老板言辭懇切,主動提出賠償損失,态度真誠,不少人得了賠償,也有一部分不依不饒的,廢了一番功夫才被送走。
“謝哥,真是不好意思啊,說請你吃飯,發生了這樣的事。”時陽榮心中不是很好受,雖然知道意外無法避免,剛好被自己撞上還是會郁悶。
“謝哥,我看了一家新店,評價也不錯,我們去那邊吧。”
時陽榮新看的地方離這裏不算遠,謝欽辭可有可無點頭。
好在,新找的餐廳沒出什麽狀況,三人坐在包間裏,等菜間隙裏,時陽榮忍不住道:“我可以肯定,那家餐廳的評價一直很好,怎麽會突然出那樣的事?”
“是啊,确定來之前之前,我問過圈裏朋友,來過這家餐廳的對它評價都很高。”時陽榮經紀人也很迷惑。
“知道我們來西城拍戲,還有不少人安利這家餐廳,如果餐廳有問題,不至于口碑這麽好。”
“或許就是單純出了什麽意外吧。”謝欽辭端起熱飲,喝了一口。
“也是,意外總是讓人防不勝防,老板不是說工作人員出了狀況麽,不說這些了,謝哥,你聽說過人間小錦鯉麽?”時陽榮挑開話題。
謝欽辭:“柳靈悄?”
“謝哥也聽說過?”
“嗯。”
“聽說她能給身邊的人帶來好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時陽榮好奇。
“圈子裏多的是營銷出來的人設,也就你,傻乎乎的別人說什麽信什麽。”時陽榮的經紀人無奈。
“是假的嗎?”
“不然呢?這個柳靈悄被包裝出錦鯉人設之前,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孩兒,我和她接觸過,絕對沒有給身邊人帶來好運這麽玄乎的事。”
“你認識她啊?怎麽沒聽你說過?”
“好幾年前的事了,沒什麽好說的,”經紀人搖搖頭,“你啊你,以後多長點心眼,別人家随随便便一句話就輕易信了。”
“我哪有這麽缺心眼?”時陽榮不服,“至少在謝哥這件事上,我沒看走眼,謝哥的玄學大佬人設總不能是營銷出來的吧?”
經紀人被噎了一下。
時陽榮得意。
謝欽辭好笑:“恐怕不少人覺得我這個人設是營銷出來的。”
時陽榮:“那我要為他們感到惋惜了。”
謝欽辭:“為什麽?”
時陽榮:“當然是因為他們錯過了知道真相的機會!”
菜上來了。
三人都沒有食不言的規矩,邊吃邊聊,從某方面來說,時陽榮和殷玉成有些像,兩人都很熱衷于和謝欽辭說自己知道的娛樂圈八卦。
送走所有客人,餐廳老板遣走餐廳的工作人員,來到後廚。
後廚的門關得很緊,餐廳老板擰了一下,沒擰開。
“叩,扣扣。”
有規律的敲門聲從門內響起,老板的手僵在半空中。
他的手沒還沒碰到門,敲門的是誰?
“叩,叩叩。”
敲門聲再次響起。
老板無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老板,找我有事嗎?”
後廚的門打開一道縫,男人粗犷的聲音從門縫飄出。
“老張啊,你今天……”說到一半,老板倏地收聲。
老張明明一個星期前突發疾病去世了,為什麽後廚會有他的聲音?
後知後覺的,餐廳老板後背生出一層白毛汗。
“沒什麽,你繼續忙。”餐廳老板竭力不讓自己的聲音露出異常,僵在半空中的手緩緩伸向門把手。
用力一帶。
“砰——”
餐廳老板松開手,連滾帶爬往外跑。
他不敢細想,後廚裏有什麽。
一路逃到外面,餐廳老板強忍着害怕回頭。
幸好,沒東西追上來。
拿出手機,餐廳老板茫然想,這種情況,報警有用嗎?
按下撥號鍵的前一秒,餐廳老板想到什麽,改了主意,退出撥號界面,在聯系人中往下翻,看到其中一個名字的時候,目光頓住。
“嘟——嘟——”
等待的每一秒都格外漫長。
“喂?”
電話通了。
餐廳老板扶着牆壁站起來:“是大石嗎?”
“是我,袁老板要買古玩嗎?最近恐怕不行,我……”
“不是,”餐廳老板打斷他,“我是想問問,您認不認識那方面的人?”
“哪方面?”
“就是,你們這一行不是有很忌諱,有沒有什麽懂行的大師?”
大石明白了:“你說的是擅長抓鬼驅邪的大師?”
“是,是,你還記得我這裏的廚師老張嗎?上周染急病走了,我今天在後廚聽到他的聲音……”
“你要是早幾天問我,我還真不一定能給你介紹一個靠譜的,我給你問問,我認識的那位大師有沒有時間。”
“好,好,多謝你了。”
吃完飯下樓的時候,謝欽辭接到了大石的電話。
“謝大師,您今天有時間嗎?”大石的語氣很恭敬。
對有實力還救了自己的人,再怎麽恭敬也不為過。
“有時間,你那邊出狀況了?”謝欽辭停下腳步。
“不是我,是我曾經的一個買家,開餐飲的袁老板,他說在後廚聽到死去員工的聲音,想找大師去看看,我能想到的大師只有您。”大石飛快說了袁老板的情況。
“你說的這家餐廳我今天剛來過,現在就在附近,我去看看。”
放下手機,謝欽辭對前面的兩人道:“你們先回去吧,我暫時不回去了。”
轉身往第一次來的餐廳走。
“謝哥,等等我。”時陽榮追上來,“诶?這是去那家餐廳的路,謝哥,你是忘記東西了嗎?”
“接到一份委托。”
袁老板在餐廳門口望眼欲穿,見謝欽辭和時陽榮走來,他遲疑着開口:“兩位客人,我們店今天不營業。”
兩個剛才來過的明星,袁老板印象很深。
“我們不是來吃飯的,你不是想找謝大師?”謝欽辭報了他的電話號碼,“是你吧?”
“是我。”袁老板茫然點頭。
“他就是謝大師啊!”時陽榮一聽來了勁,“你有什麽事可以和謝哥說,保管謝哥能給你處理的妥妥帖帖。”
“你家店剛才出現意外是因為有鬼作祟嗎?我就說你們店一直口風很好,怎麽會犯這麽低級的錯誤。”時陽榮叭叭叭個不停。
大石總不會忽悠自己,雖然這位大師看起來過于年輕了些,袁老板走投無路,只能相信,帶着兩人進店。
“就是這裏,後廚的門是鎖住的,我很确定,自己的手沒碰到門,門自己開了,還從裏面傳來老張的聲音。”
袁老板不敢開門,謝欽辭卻是沒什麽顧忌,擰着門把手就要把門打開。
“謝大師,就這麽直接打開嗎?”袁老板一愣。
不需要什麽法器嗎?
他雖然不涉及這一行,但知道道士們做法的時候,是要桃木劍、黑狗血之類物品的。
而他眼前的這名年輕人,穿着修身大衣,怎麽看也不像是身上能藏驅邪之物的。
“謝大師,您要什麽東西嗎?雞血店裏有,其他……”
“我要雞血做什麽?”謝欽辭不明所以。
袁老板還想說什麽,門已經開了。
一股冷氣從門縫溢出。
有別于自然環境下的冷,也不是空調風的冷,而是一種無法形容的,仿佛能浸入骨髓的冷。
袁老板打了個哆嗦。
謝欽辭手下用力,門被徹底推開。
後廚的一切暴露在他們面前。
一個廚師打扮的鬼半飄在空中,僵硬往鍋裏撒着什麽,旁邊的鍋子在炒菜,散發出淡淡菜香。
“死了還不忘工作,有這麽敬業的員工,做夢都能笑醒。”時陽榮微嘆。
袁老板幽幽看他一眼:“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