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兄弟,你關注點是不是有點不對?”時陽榮沒忍住,開口。

“經常被老板逼着加班,一時有些代入,見諒,見諒,”小張抹了把臉,“到底是誰在控制我爸做事?這個地方不适合埋人,是不是得遷墳?”

遷墳是件大事,尤其是在這麽短時間內遷,小張現在只後悔,當時怎麽跟鬼迷心竅了一般,聽了那個人的話。

謝欽辭:“最好遷走,而是那人是通過你爸的屍身控制他魂魄的,需要開棺。”

“遷,遷,趕緊遷,我是半點也不想失去意識後還要工作了。”老張生前最大的願望就是提前退休,好不容易到了快能退休的年紀,一場急病奪走了生命,現在被告知,死了還要給人打白工,可想而知有多郁悶。

“遷墳,開棺都是大事,我需要和家裏商量一下,大師,如果遷的話,什麽時間最好?”活着的人總有些講究,小張不能自己随便做決定,得和家裏說一聲。

“越快越好。”謝欽辭回答。

“謝大師,能找到那個對我爸下手的人嗎?這件事我不想就這麽算了。”

“對,對,謝大師,請您一定要幫我把那個人找出來,嘶——”

一聲痛呼,老張捂住自己的手臂:“好燙!”

像火燎,又像是被放到滾燙的油鍋裏,硬生生承受人體無法承受的高溫。

小張忙跑過去:“爸,你怎麽了?”

“我的手臂……”

小張低頭,看清被老張捂住手臂的狀況時,倒吸一口涼氣:“怎麽這麽紅?”

不止是紅,原本光滑的手臂上出現一個個小水泡,小張從小看着老張做菜長大,一眼就能看出,老張手臂上的是燙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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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燙傷!”小張砰不到老張,只能幹着急,“怎麽會有燙傷?!”

現在是傍晚,落日西垂,這塊墳地周圍長滿了大樹,根本接觸不到陽光。

“謝大師,您快來幫我爸看看!”

不用小張開口,謝欽辭已經走了過去。

袁老板和時陽榮也忍着害怕走近。

不看還好,一看吓了一跳:“嚯,好嚴重的燙傷!”

“好燙!”“好痛!”

“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張只覺得手臂上的溫度越來越高,好像這截胳膊被放到了滾燙的油鍋裏,鍋下大火熊熊燃燒,将鍋裏的溫度蒸得越發滾燙。

它捂住胳膊,在地上打滾,試圖靠地面給滾燙的身體降低一點溫度。

“怎麽會這樣?”小張伸手,手從老張魂魄中穿過,他語氣急得不行,“剛才好好好的,這裏也沒見什麽能燙傷魂魄的東西,好端端的,我爸的手臂為什麽會出現這麽嚴重的燙傷。”

短短幾秒鐘時間,老張胳膊已經不能算是燙傷了。

“這……”袁老板盯着老張胳膊,驚呼,“這不是簡單的燙傷,好像是生肉被煮熟的樣子!”

“可是這裏沒鍋,也沒看到我有什麽東西在煮我爸,等等,不對,我想起來了,在我做的夢裏,我爸煮着煮着東西,胳膊掉進鍋裏,就是這只胳膊!”小張扒了扒頭發,腦子亂做一團,“可那不是夢嗎?”

謝欽辭半蹲下來,身上覆上老張冒着熱氣的半熟胳膊,柔和白光從他手心溢出,将老張整只胳膊包裹。

老張的痛呼聲越來越小,臉上的扭曲表情慢慢恢複,他整個人萎靡成一團,縮在謝欽辭腳邊,大口喘氣。

“謝哥,你還會給鬼治傷啊?”時陽榮驚訝。

“剛學會的。”謝欽辭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旁人無法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謝欽辭以前是沒這個能力的,他的力量以破壞為主,這點治療之力壓根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上次使用力量過度,和傅明霁待在一處得了許多紫氣,沒用完的紫氣積蓄在體內,只要謝欽辭想,就能調用。

半分鐘後,老張的胳膊恢複如初。

小張松了口氣,或許一開始,他對謝欽辭的話将信将疑,這很正常,一個在科學世界觀下活了二十幾年的人,驟然被人告知這個世界不科學的一面,是個人都會懷疑人生。

但現在,他對謝欽辭心服口服。

無論是親眼看到他爸的魂魄,和他爸對話,還是眼下治好他爸的胳膊謝欽辭展現出的力量,足以讓他信服。

“大師,我之前夢到我爸煮東西的時候,胳膊掉進鍋裏,現在我爸胳膊出現被煮的症狀,和我做的夢有關嗎?”小張問出心中疑惑。

謝欽辭:“有關,某種程度上來說,你不僅僅是在做夢,你和你爸關系很好吧?”

小張點頭。

謝欽辭:“那就是了,你們血脈相連,許是你爸在受苦的時候,下意識想向你求助,于是将你拉入夢中,你夢到的,是你爸正在經歷的事。”

“原來是這樣,都怪我,沒意識到這點,一直以為是自己做的怪夢,從沒想過,是我爸無意中在向我求助。”小張眼眶微紅。

“我這個兒子太不稱職了。”

“這不能怪你,兒子,”老張重重喘了口氣,“我自己都沒意識,也沒開口向你求助,你如何能想到?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輕易被人拿捏,還差點傷了你。”

小張紅着眼搖頭。

袁老板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怪也該怪背後操控一切的人,不要自責,等把背後的人抓出來,讓他給老張賠罪,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程雲庭始終站在一個不遠不近的位置,正好能觀察謝欽辭,又不至于太突兀,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老張吸引的時候,他對謝欽辭的打量放肆了許多。

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謝欽辭擡頭。

程雲庭不避不閃沖他笑了笑:“謝大師,好厲害。”

他臉上的笑容很真摯,露出标準的八顆白牙,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沒什麽心計的大男孩,看謝欽辭的目光充滿崇拜,仿佛看到了自家牆頭的粉絲,只有被男神注意到的喜悅,半點沒有被抓包的尴尬。

“謝大師,我爸的傷之後還會複發嗎?”這是小張目前最關心的問題。

白光淡去,謝欽辭收回手:“暫時不會,但不解決背後那人,我不保證以後。”

謝欽辭不可能二十四小時無間歇看着老張,背後之人只要找準時間,就能再次控制老張。

“你父親身上目前還沒染上人命,如果它在受人控制的時候,傷了人,背上了人命,到了地府,他是需要受懲罰的。”謝欽辭站起來,道。

小張:“我明白了,謝大師,我一定早給你們答複,不如你們先到我家坐一坐,我現在就去找他們說?”

謝欽辭:“不用這麽急,我算了日子,三天後時間最佳。”

小張:“三天,我爸會不會又不受控制?”

謝欽辭:“我可以封閉它的五感,将它封在牌位裏,這三天,別讓任何人靠近牌位就行。”

小張:“我知道了,有勞謝大師。”

一行人到了小張的家。

“家裏沒什麽人,大家平時都住在城裏,這裏是我爸建了打算養老的……”小張從屋裏端了茶杯出來,淡淡的茶香充盈客廳。

謝欽辭端起茶杯,小飲一口。

“這茶是我爸生前自己炒的,希望諸位不要嫌棄。”

“放平時難得喝上一口你爸自己炒的茶,哪會嫌棄?”袁老板陶醉眯了眯眼。

休息了一會兒,小張帶着他們往裏走:“我爸的牌位放在這裏,除了我爸的牌位,裏面還放了我爺爺的、我太爺爺、我太奶奶的牌位。”

進去的只有謝欽辭和小張兩人,沒多久,兩人出來了,小張臉上明顯放松了許多。

“謝大師,好了嗎?”袁老板對自家老員工還是很關心的。

謝欽辭點頭。

回去後,袁老板付的酬金到賬了,比原來的多了兩倍,附帶一條留言:

本來是請謝欽辭幫忙解決餐廳的問題,現在還要麻煩謝大師處理老張的事,多出來的錢是代老張付的。

袁老板知道,像謝欽辭這樣的大師,單純找他遷墳算日子,估計價格也不便宜,如今謝欽辭全包了,一次性解決所有問題,按原先的價格給,肯定不夠。

接下來的三天,謝欽辭都在劇組拍戲。

拍完和周華旭的對手戲,他的戲份差不多就殺青了。

傅明霁提前一天結束出差,回來後,先到公司處理堆積的事,忙完後,回了一趟老宅。

聞到傅明霁的味道,威森爾跑出來迎接。

傅明霁摸了摸它的頭,放出黑坨坨:“去玩吧。”

傅老爺子在書房研究自己新得的藏品。

是一尊青銅小馬,莫約二十厘米高,傅老爺子從一個私人藏家手裏買的。

“爺爺。”

“喲,我還以為你想不起有個爺爺了。”傅老爺子摘下老花鏡,調侃。

“我一忙完就來看爺爺了,怎麽會想不起爺爺?這是您的新寵?”傅明霁看到了擺在書桌上的小馬。

“前兩天剛得的,這可是難得的好東西,不說它,我聽席小子說,你談戀愛了?什麽時候帶回來給爺爺看看?”

傅明霁走到沙發邊坐下:“他倒是和誰都說。”

“哪像你,連親爺爺都不告訴,”傅老爺子虎着臉,“明老頭知道了嗎?”

“我沒和那邊說,剛确定關系不久。”

“奇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真談戀愛了?”傅老爺子驚訝站起來,聲音裏透着濃濃不可置信,“我一直以為,你這輩子打算孤獨終老了。”

從席元白那聽到消息的時候,傅老爺子第一反應是:假的。

後來他陸陸續續聽到一些消息,說傅明霁最近和一個小明星走得近,顯然是春心萌動了。

傅老爺子覺得不可思議,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聽到孫子的花邊新聞。

他對自己孫子還不了解?青春期躁動的時候,別人都開始談小女朋友小男朋友了,他孫子清心寡欲,一心只愛學習,對往他身邊湊的男男女女只感到心煩。

當時傅老爺子還覺得省心,專注學習好啊,不惹禍,不叛逆,從來都是其他家長口中別人家的孩子,出去聽到的都是誇贊和羨慕,多有面子。

可當傅明霁一點點長大,從學校步入社會,從一心撲在學習上變成一心撲在工作上,完全沒有找個知心人的打算的時候,傅老爺子開始愁了。

他年紀大了,注定陪不了孫子多久,若他走了,留傅明霁一個人孤零零在世上,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他如何能放心?

第一次和傅明霁談這個問題的時候,傅明霁二十五歲,傅明霁回絕了傅老爺子試圖給他相看的企圖,說工作太忙,暫時不考慮私事。

傅明霁二十七歲的時候,傅氏已經在他的帶領下步入新階段,他單身、自律、身邊沒有莺莺燕燕,也從不和人傳緋聞,尤其是,身家無數,誰不想有這麽個女婿?

傅老爺子也覺得時機不錯,透露出給兒子找個對象的意思,一時間,燕京上層圈子聞風而動,可惜傅明霁不為所動,傅老爺子組了局,他從頭到尾都沒露面。

傅老爺子生了好大一場氣,倒不是因為被傅明霁忤逆,覺得丢了面子,而是随着年齡增加,那道“活不過三十”的箴言如毒蛇一般盤踞在心底,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也不想相信這道箴言,可萬一是真的呢?

難道他要在白發人送黑發人送走自己的兒子兒媳後,再次送走自己的孫子嗎?

“爺爺知道你不喜歡陌生人侵入你的領域,但你連試都不試一下,怎麽知道自己不喜歡?”傅老爺子壓着怒氣,苦口婆心地勸。

“爺爺,我真的沒興趣,更何況,若那道箴言是真的,我這麽結婚,豈不是一種極不負責的行為?”

“總會有人願意的。”

“但我不願意,爺爺,您以後也別再組這種局了,我不會來的。”

傅明霁态度明确,做了決定的事,八匹馬都拉不回來,傅老爺子只得歇了心思。

“罷了,我懶得管,有這個時間,我還不如多和人下盤棋。”

傅老爺子說不管,當真不再過問這件事,後來有人試圖從他這找關系,暗示家裏的女孩可以不要名分,他理都沒理。

一晃兩年多過去,傅明霁還單着,破除傅明霁三十必死命格的辦法也沒找到,傅老爺子愁得不行。

傍晚在外面遛彎的時候,一個關系不遠不近的老頭主動找他唠嗑。

話題兜兜轉轉談到傅明霁身上。

“老爺子,我知道這話不該我說,但那是你唯一的孫子,總要找個好女孩兒結婚,生子,跟一個小明星,玩玩就算了,哪能認真?”

“你從哪得來的消息?”傅老爺子不動聲色地問。

“這,也不是我們故意要窺探傅總的隐私,”老頭小心翼翼觀察傅老爺子的臉色,“而是傅總完全沒有遮掩的意思,他将那個小明星養在林景灣,同進同出,為了那個小明星,去公司的時間都減少了。”

“哦?是嗎?是哪個小明星?”

“這,這我不清楚。”

傅明霁确實沒有遮掩和謝欽辭在一起這件事的意思,但他将人保護的很好,真正知道謝欽辭身份的,除了謝欽辭認識的那些人,基本沒有。

謝欽辭認識的,差不多都受過他恩情,見識過他的能力,根本不會将人當個普通小明星看,更不會到處亂說了。

以至現在,圈子裏傳的都是,傅明霁鐵樹開花、金屋藏嬌,至于開花對象、藏嬌對象是誰,完全不知。

那天之後,傅老爺子見到席元白,問起這件事。

席元白支支吾吾,不知該不該告訴他。

他想向傅明霁求助,被傅老爺子先一步察覺,席元白哪是在商場上縱橫了幾十年的傅老爺子的對手,再小心再謹慎也被套了話。

傅老爺子一直在等傅明霁主動告訴他。

如果傅明霁對那個人是認真的,總要告訴他這個親人,如果不是,那他也沒必要知道。

“是認真的話,把人帶來給爺爺見見,我沒有門第觀念,不要求門當戶對,傅氏不需要犧牲你的婚姻去聯姻,所以,”傅老爺子打趣,“你不用擔心爺爺當棒打鴛鴦的惡人。”

“我會問他的意思。”傅明霁本來就打算,等這次回來帶謝欽辭見一見傅老爺子,他對謝欽辭是真心,自然希望可以和謝欽辭組建家庭,将自己的家人介紹給他認識。

“看來真是認真的,”傅老爺子啧啧稱奇,“你這根鐵樹也有開花的一天。”

“爺爺,您別打趣我了,對了,你既然知道我談了對象,應該知道他是個男人吧?”

傅老爺子擺擺手:“性別不是問題,你自己喜歡就好,我只求有個人能陪着你,而不是在我走後,你孤孤單單一個人。”

傅老爺子支持,對傅明霁來說,顯然是個好消息,晚上和謝欽辭視頻的時候,将這件事告訴他。

“你爺爺知道了我們的事,會不會背着你給我五百萬,讓我離開你?”

傅明霁失笑:“你最近又看了什麽?”

謝欽辭戳戳手機裏傅明霁的臉:“《霸道總裁狠狠愛》?《丫頭,別逃》?唔,亂七八糟看了一堆,裏面寫的,豪門男主的媽媽給普通出身的女主一張支票,讓她離開男主。”

“不會的,真要擔心,也該是我擔心。”

“你擔心什麽?”

“擔心哪天有人拿着五百萬到我面前,說我配不上你,讓我自覺點,主動離開……”

“他敢!”謝欽辭怒氣沖沖,“誰敢找你說這樣的話,我打得他找不着北。”

傅明霁被他可愛到了,恨不得立刻趕到他身邊,在他臉上狠狠親一口。

男人目光越來越幽深,謝欽辭生不下去氣了:“你在想什麽?”

有種要吃了他的感覺。

“想親你。”傅明霁聲音微啞。

“可惜我們離得有些遠,你只能親一親屏幕裏的我了,”謝欽辭側了側頭,将自己左邊臉蛋暴露在鏡頭中,“給你親一下。”

傅明霁心中軟成一片,湊上去,珍重親了一下屏幕。

謝欽辭看着他的動作,有種自己的臉真被親到錯覺,他拍了拍發熱的臉,道:“好了,等見面了再親。”

傅明霁極輕地笑了一聲。

“好,先欠着。”

謝欽辭簡單收拾了一下,坐到床上,傅明霁眼尖看到了被謝欽辭擺放在枕頭邊的毛絨熊。

謝欽辭伸手一撈,将毛絨熊抱進懷裏,把它當做傅明霁,用力揉了揉。

遷墳時間定在下午兩點。

小張不敢耽誤,送走謝欽辭後,立刻聯系了親人。

最先告知的,是他媽媽,他媽媽去鎮上買東西了,回來聽兒子說要遷墳,第一反應是不同意。

“兒啊,你爸才下葬,哪有剛下葬就遷墳的理?”

得到消息的張家大哥、二哥、大姐、小妹,都趕了過來。

張老太太被請到主位。

“是啊,侄子你莫不是被什麽江湖騙子騙了?這塊地可是大師幫忙算的好位置,入土為安入土為安,你現在遷墳,是誠心不讓三弟入土為安啊。”

不說幫忙算位置的大師還好,一說小張憋不住怒氣了,他騰的站起來:“什麽狗屁大師,害的我爸魂魄不安,還入土為安,不遷墳,我爸的魂魄都要被造沒了!”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一屋子的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小張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知道,不給出合理理由,是無法說服在場的人答應遷墳的。

“我接下來的話,可能有些匪夷所思,但都是真實發生的,我爸工作的餐廳老板可以為我作證。”

他的态度太嚴肅,其他人在他的影響下,不自覺端正了身體。

小張從頭到尾說了一遍老張死後發生的事。

這件事太過不可思議,張家人消化了好一會,才接受事實。

張家大哥出聲打破寂靜:“若這些是真的,說明那個大師從始至終都在騙我們,他想用三弟的魂魄做什麽?”

剩下的張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張家是有些小富,但不說西城,就他們村,他們都不算最富有的,圖錢?那人從始至終都沒獅子大開口找他們要錢,就連看墓地,若不是張家大哥堅持,對方都不肯收錢。

想到這裏,張家大哥皺眉:“現在想來是有些奇怪,那個道士為什麽要主動幫我們的忙?世上或許有純粹的好心人,我以前覺得那個道士算一個,聽完侄子的話,我覺得,他不圖錢,可能是想圖點別的,不然他為什麽對三弟下葬一事比我們自家人還上心?”

“确實,那天他忙前忙後,還親自封棺,肯定是為了做什麽手腳!”

疑慮的種子一旦種下,施加一點養分就能生根發芽,小張的話就是養分。

“既然如此,這墳,必須要遷!”最後,張家大哥一錘定音。

說服了父親的兄弟姐妹,小張松了口氣:“之後的事,還要麻煩各位長輩了。”

“都是一家人,不必言謝。”

“對了,還有一件事,為了防止我爸的魂魄被控制傷人傷幾,謝大師将我爸的魂魄封在了他的牌位上,重新下葬之前,任何人不得接近牌位,以防意外,我把祠堂的門鎖了,這幾天大家都不要過去。”

“行。”

“知道了。”

為了遷墳,張家人都搬回鄉下住,除了工作實在走不開的,都來幫忙了。

遷墳是一件大事,他們打算把老張遷到一開始準備的地方。

新墳選址在張家祖墳,張家祖祖輩輩都埋在那裏。

張家大哥邊砍長得極深的草邊問:“小張啊,這個地方你找謝大師看過了嗎?應該沒問題吧。”

“看過了,謝大師說這裏很好。”

“那就好。”

是夜,忙了一天的張家人早早睡了,明天遷墳要忙一整天,他們需要休息好。

“小張,小張。”

小張睡得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叫自己,掙紮着坐起來。

好像是爸的聲音。

“爸,是你嗎?”

“是我啊,你知道我很怕黑的。”

“小張,這裏好黑啊,你能不能把窗戶打開,讓我看看外面的光。”

小張潛意識覺得有哪不對,但他的思緒像是被蒙上了一層布,無法感知,無法質疑。

“爸,你等一會兒,我這就來給你開燈。”

小張說要給老張開燈,自己起床卻沒開燈,黑暗好似對他沒有産生任何影響,避開所有障礙物,往外走。

張家在鄉下的房子是張家兄弟姐妹一起建的,占地面積非常大,人住前院,祠堂在後院。

小張目标明确往後院走。

“弟,這麽晚了你去哪?”張家大哥的兒子張禮剛結束一把王者,出來喝水,走廊燈一開,看到小張夢游一般往外走,沒想太多,問了一句。

若是尋常,小張怎麽也該回他一句,堂兄弟倆關系不錯,白天兩人還約好了,明天小張帶張禮認識一下謝大師。

可小張沒有回答。

他好像沒聽到有人在叫他,略有些僵硬地邁着步子往前走。

張禮皺了皺眉,覺得有些不對,又說不上來。

“怎麽不理人了?”

他嘀咕着接了杯水,回來見小張還在往外走,放下水杯跟了上去。

難道是夢游了?

沒聽說小弟有夢游的習慣啊?

張禮不放心,放輕腳步,跟在小張後面。

他以為小張是漫無目的亂走,打算想辦法把人送回房,在外面多危險?可,跟了一會兒後,他發現,小張不是在亂走,他是有目的的。

他要去後院。

後院有什麽?

張禮想起回來後,父親的叮囑:這幾天不要去後院,尤其不要靠近祠堂。

小張去的方向,正是祠堂!

張禮的心重重一跳,忙拿出手機給父親打了電話,三言兩語交代完事情經過,加快腳步跟上小張。

“小張!張宇!你要去哪?”

小張的腳步停了一瞬。

張禮忙抓住他的手臂,剛抓住,他差點受不了松手。

太冷了。

他抓住的,不像是人的手臂,反而像是一根冒着寒氣的冰棍。

人的手臂會這麽涼嗎?

這個問題飛快從腦海中劃過。

張禮沒時間仔細思考,不顧手心傳來的寒意,抓住張宇手臂不放。

“張宇,你醒醒,你要去做什麽?!”

張宇偏頭看了他一眼,這一眼,吓得張禮差點松開手。

張宇是眼是半眯的,只能看到眼白,看不到瞳孔,某種帶着惡意的目光通過這雙只有眼白的眼落在張禮身上。

張禮抓住張宇胳膊的手緊了緊。

他感到了恐懼。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松手,謝大師交代過,遷墳之前,任何人不能靠近牌位。

若張宇此刻清醒,他肯定不會做這種事,若事後張宇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傷害了他爸,他肯定不會原諒自己。

我絕對不能放任張宇去祠堂!

張禮心想。

“你跟我回去。”

張禮強忍着心中的恐懼,手下用力,想把張宇往回拉。

他力氣大,一般情況下,輕而易舉就能拉動張宇,可他使出了吃奶的勁,都沒法拉動張宇一分一毫。

“我爸在喊我,你為什麽要阻止我去見我爸?”張宇語氣僵硬。

“叫你的絕對不可能是張叔,你被迷惑了,跟我回去!”

僵持間,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會是誰?

是控制張宇的同夥嗎?

張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慢慢回頭。

“爸?”

張家大哥沒說話,沉着臉上前,“啪”的一聲,把一張符拍在了張宇身上。

“爸,你做什麽?”張禮不解。

“他被鬼迷住了,你這麽叫是叫不醒他的。”

一陣滾燙的熱意從後背升起,自脊椎向四周蔓延,張宇的眼倏地閉上了。

冰寒冷意褪去,手下肌膚逐漸變回正常人的溫度,張禮松開手,揉了揉自己被凍疼的手,緊張盯着張宇。

張宇身體晃了一下,張禮忙扶住他。

風吹動雲層,被遮住的月光落下,張宇緩慢睜開眼。

先看的是張禮。

“堂哥?”

目光移動,看到了臉色陰沉的大伯。

“大伯?你們這是?”

“嘶,什麽東西,我後背好燙。”張宇反手去摸後背。

指尖觸碰到一個紙狀物,被燙了一下,縮回手。

“我怎麽會在後院?我後背是什麽東西?怎麽這麽燙?”

“剛才的事,你不記得了?”張禮訝然。

“剛才……”張宇捂住有些發疼的額頭,“我好像聽到我爸在叫我,他說很黑,要我開窗,我去給他開窗,明明很短的一條路,我走啊走,走了好久,都走不到窗邊。”

後背的燙意消失了。

張宇回頭,看到一些黑色的灰從自己身上落下。

他一愣:“這是什麽?”

“是符灰,”一直沉默的張大伯開口,“你被鬼迷住了,張禮給我打電話,說你夢游往外走,我當時就覺得不對,你沒夢游的毛病。”

想到最近發生的事,張大伯走了一截,又返回去,拿了張宇從謝欽辭那買的符追來。

“還好趕上了。”

“是啊,還好趕上了,”張禮看着不遠處的祠堂,“我打完游戲出來喝水,看你低着頭往外走,喊你你不應,叫你你不聽,我以為你夢游了,不放心跟上來看看。”

“我一點印象都沒有,沒聽到你喊我。”想到自己差一點闖進祠堂,害了自己的父親,張宇生出一陣後怕。

“幸好有謝大師留下的符,今晚我們都拿一張,睡覺的時候也不離身,我去和其他人說,先回去休息。”張大伯道。

本來想找謝欽辭的張宇動作一頓:“大伯,現在不找謝大師嗎?萬一那東西又來……”

“你看看現在幾點。”

張禮按開手機,遞到張宇面前。

張宇低頭一看。

淩晨一點十三分。

“謝大師留了符,應該是想到了這種情況,先回房,若有問題,再給謝大師打電話。”張大伯道。

“好。”

“不如我今晚跟你睡一屋吧?兩個人也好有個照應。”把人送到卧室後,張禮開口。

張宇想了想:“也好,現在讓我一個人待着我還真有些怕。”

“實不相瞞,我也是有些害怕,你不知道你當時的模樣有多吓人,我抓住你的手臂跟抓了塊寒冰一樣,等解決完你爸的事,說什麽你也要請我吃大餐。”

“行。”

兩人不敢睡,緊緊握着手裏的符,有一搭沒一搭聊着天。

直到公雞打鳴,兩人才稍微放下一點心,迷迷糊糊睡過去。

謝欽辭早上有兩場戲,十點就收工了,結束拍攝後,他和導演說了一聲,離開劇組。

時陽榮也想跟着,但他今天戲份比較多,總不能為了這事請假,眼巴巴看着謝欽辭離開。

袁老板開車過來接他。

“小程本來也想來的,我沒讓他來。”袁老板邊開車邊說。

謝欽辭:“他沒堅持?”

“堅持了,我沒同意,遷墳不是兒戲,他跟追星似的,去了影響不好。”

一個多小時後,兩人到了村口。

時間剛好卡在中午十二點前,做準備工作綽綽有餘。

張大伯帶着兄弟姐妹和幾個小輩過來迎接。

很明顯,他是張家的話事人。

謝欽辭先去了一趟張家,取出封住老張魂魄的牌位。

“謝大師,您還需要什麽嗎?”

“不用。”

一行人到了墳邊。

張大伯帶着從村裏請來幫忙的人,跟在謝欽辭身後。

“這就是張家請的大師嗎?這麽年輕,靠不靠譜?”

“人家都說了,是老張生前的老板推薦來的,不靠譜人家大老板會推薦?”

刻意壓低的議論聲飄到謝欽辭耳邊。

“謝大師,他們就是好奇,您別在意。”張宇聽到幾句,低聲向謝欽辭解釋。

謝欽辭偏頭,看到他身上隐隐飄起的陰氣:“昨晚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謝大師怎麽知道?”張宇還沒來得及找機會将昨晚發生的事告訴謝欽辭,本來打算等遷墳結束再找個時間說,沒想到謝欽辭已經知道了。

“你身上有殘留的陰氣,應當是遇到了什麽事。”

“謝大師您真是料事如神,昨晚确實發生了一些事,”張宇說出昨晚發生的事,“還好有謝大師留下的符,還好我堂哥發現了,不然我怕是要釀下大禍。”

“背後之人謀劃了一切,自然不會就這麽甘心讓你父親魂魄逃脫,昨晚是一個機會,今天也是一個機會。”謝欽辭看着按照自己要求挖墳的衆人,眼中閃過一抹不明情緒。

“謝大師,您是說,今天他們還會動手?”

“我有一點沒說,你父親命格好,平日裏喜歡做善事,他死後,若埋在對的位置,可蔭蔽子孫,保家族興旺,但埋在這個地方,他的運勢全流到了別處,一絲一毫都沒分給你們。”

關于運勢流向,謝欽辭是剛才發現的,在第一個人揮鋤頭挖第一捧土的時候,他察覺到了很微弱的不對勁。

随着挖掘往下進行,這份不對勁越來越重,直至剛才,謝欽辭陡然發覺,老張的運勢,被竊走了。

那些人動作很小心,若不是按謝欽辭的意識把墳挖開,毀壞了地下的布置,謝欽辭還發現不了。

墳挖開了。

黑色棺椁上,一根紅色細線非常明顯。

幾天過去,紅線不但沒有一點因為被埋在地下毀壞的跡象,反而如新的一般,在陽光的折射下,流動着詭異色澤。

紅繩綁在中間偏上的位置,謝欽辭大致估算了一下,應當正是棺材裏老張的心髒處。

“謝大師,這根繩子……”

不管是沒有損壞,還是泛着奇異色澤,怎麽看,這根繩子都不太對勁。

“先把棺材擡出來。”

幾個高壯的漢子用力。

“一,二,起。”

棺材一點點脫離地面。

擡至半路,地底驟然出現一股吸力,将棺材往下吸。

擡棺材的人猝不及防,被這股吸力帶倒。

“怎麽回事?”

“發生了什麽?”

一名大漢驚恐盯着棺材下方:“下面有東西!”

“呼——”

一陣狂風襲來,烏雲從四面八方彙聚,層層疊疊堆積,遮住頭頂陽光。

天色忽的暗了。

将明未明,像是淩晨,又像是落日後的黃昏,風揚起地面灰塵,樹葉沙沙作響,昏暗環境中,搖晃的樹枝化為張牙舞爪的怪物,人群在慌亂中向中間彙攏。

“這,這墳不該遷啊——”

一名老人大喊。

“他是誰?”謝欽辭問。

“是我們村首富張致富的爹,因為他兒子能賺錢,在村裏很有威望,”跟在謝欽辭身邊的張宇小聲解釋,“我們都喊他張老爹。”

謝欽辭的目光在張老爹身上凝了一瞬。

“他兒子來了嗎?”

“沒有,張致富三天前生病了,還在醫院住院,倒是他媳婦來了,在那邊。”

謝欽辭順着張宇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個長着狐貍眼的年輕女人。

“是張致富新娶的妻子,他的前一任妻子去年去世了。”

“也是生病?”

“對,去世不到一個月,張致富就把這個女人帶回來辦了酒席。”

謝欽辭點頭,不再說什麽。

張老爹還在喊。

“如此怪異的天象,是上天在警示,張家小子,這墳不能遷啊!”

一道聲音起,被恐懼攥緊心髒的人盲目跟随。

“是啊,哪有人下葬七天就遷墳的?”

“一定是老張回來了,他不樂意你們遷墳!”

六神無主的人被輕易帶動,将發生的異象歸咎在張家遷墳的錯誤決策上。

張家有人動搖。

“大哥,我們是不是不該遷墳啊?”

“遷墳前一天就出了事,今天又出了事,這難道不是上天在指責我們嗎?”

“二叔,二嬸,你們冷靜一點,”張禮拉開撲倒自己父親身上的兩人,“這些異象不過是為了阻止我們遷墳使的小手段罷了,若我們真不遷,豈不是如了他們的意?”

張大伯沒管自家拎不清的弟弟,三步并作兩步來到謝欽辭面前:“謝大師,現在我們該怎麽做?”

“你們只管起棺,其他的我會處理。”

“不能起棺!”張大伯遇到了阻礙。

原本說好了來幫忙的村民好似中了魔障,在張大伯提出繼續的時候,拼命阻攔。

有人擋在棺材前,有人拉着張大伯往後退……和藹的村民變了一副面孔,張大伯被幾雙手按着往後推。

他氣得大叫:“你們怎麽回事?錢我都提前給你們了?事到臨頭你們一個個反悔了?”

一名村民眼珠轉了轉:“反正不能遷。”

“這是我家的私事,能不能遷是我們說了算,你們不肯出力,好,我去找別人!”趙大伯憤怒甩開阻攔他的手,拿出電話往外走。

“不能遷!”

一雙手擋在他面前。

越來越多的手擋住他面前。

“關你們p事!你們說不遷就不遷?你們是誰?你們算個什麽東西?!”趙大伯氣得破口大罵。

張禮企圖去幫忙,被人群擠了出去。

他站在人群後,六神無主了一會,拔腿朝謝欽辭跑。

“謝大師,他們這是怎麽了?”張宇看着失态發展成這樣,目瞪口呆。

“和你昨晚遇到的事一樣,不同的是,他們遭到的是群體攻擊。”

“謝大師,求您幫幫我爸!”顧不上其他,張禮跑到謝欽辭面前,氣都沒喘勻,開口求助。

謝欽辭拿起封住老趙魂魄的牌位,往人群中走。

無形威壓下,人群不自覺散開,謝欽辭邊走,邊破開這些人身上被下的迷障。

“你們為什麽不同意遷墳?”

“這樣奇怪的異象,一定是老張在提醒我們,不能遷墳。”

謝欽辭目光轉向說話的人,挑了挑眉:“哦,是嗎?若他同意了呢?”

這個人,謝欽辭有點印象,之前一直站在王老爹身邊,王老爹說什麽,應和什麽,村民情緒會被輕易煽動,和他脫不開關系。

說話的人收了錢,本就底氣不足,在謝欽辭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下,瑟縮了一下,硬着頭皮道:“他不可能同意!”

意志堅定一些的,提前清醒過來,他們茫然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幕,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還沒清醒的繼續叫嚷。

來來回回都是那麽幾句話。

“對,這一定是老張給我們的提醒,我們不能害了他。”

“這塊墳地是古慧大師親自看過的,絕對沒問題,你們要遷墳,其心可誅!”

回過神來的人更茫然了,遷墳不是人家的家事嗎?什麽時候輪得着外人指手畫腳了?

“你們別打着為我好的幌子替我做決定,我受不起!”在牌位中恢複了五感的老張急吼吼沖出來。

謝欽辭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動,看不見的波紋以他為中心向四周蔓開。

恢複理智的衆人來不及思考剛才是怎麽回事,就看到老張活生生站在他們面前。

!!!!!

“鬼,有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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