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結束回憶 我在未來等你
第33章 結束回憶 我在未來等你。
易不悟抱着易銘在魔宮大殿前的石階上随意坐下。其他人沒有靠過去，誰都不會在這個時候去打擾他們。
他看着懷裏睡得安詳卻已氣若游絲的瘦弱的面孔，他可以想象等他醒來時，聽到自己已經死去的消息後，這蒼白的臉上會是何等崩潰的神情。
然而死掉的人一死了之，活着的人，往後餘生，還有成無休無止個孤獨的日日夜夜在折磨着他。
若說起來，他們的故事并不算太長，寥寥幾筆就能勾勒出這被人算計的可笑的一生。幾百年後，能留給世人的，除了兩個模糊的名字外，只剩一片語焉不詳。
他對沉睡的人低聲說：“睡吧，睡久了一點。一覺醒來，就能再次見到我了。”
他将那支發簪從懷中拿出來，再一次替易銘帶上，輕輕地吻上那冰冷的唇。然後抱着他起身，把他将到伏一手中，“有勞了。”
伏一向他颔首回禮道：“多謝施主。”
他又對貓和鳥說：“照顧好他，不要再讓他受傷。”
貓和鳥把頭都埋到了自己胸`前。
最後，他看了眼那個小孩，小孩子也在擡頭看着他。他想到今後他們還會再見，便什麽都沒說。
獨自去到亡魂峽谷後，他召出了掌印，開始召集逃出地獄的陰兵。
天下所有修行者都已聚集在了魔宮外，正和陰兵們打得昏天黑地。連同一開始并不想插手的妖族都被迫卷入了這場戰争。
可突然間它們停下手來，紛紛朝魔宗內湧去。修行者們沒有遲疑，也都追了去過，一直追到峽谷內。
一陣風卷殘雲後，魔宗的山門外只剩下一片零落的屍骸。
不時，峽谷的四周的高山上便站滿了道門、佛門、妖宗的修行者，個個手持利刃，神色凝重。看着他将陰兵召回，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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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不悟将陰兵召回後，正準備将它們再次封印進地獄時，恍惚間看到了一個青色的身影。
他猛地一擡頭，果然見到拿着扇子站在人群中對着他冷笑的雷東正。
他身形突一頓，眼睛瞬間變成紅色。緊接着擡起手來，指向那道青色身影，神情陰鸷到有些猙獰地冷聲命令道：“去給我殺了他。”
陰兵得令，兇猛地撲圍在四面八方的修行者。
一時間，亡魂峽谷內打鬥聲起，猛烈陰風在谷中咆哮，鮮紅的血飛灑在空中，化作一道道血霧。轉眼，地面就鋪上了一層屍骨。
而易不悟只是緊閉着眼，一動不動的站在地獄裂縫邊，仿佛此刻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沒有人知道，他腦中兩個意識正在激烈的交鋒，與他周遭一樣，打得暗無天日。
易銘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禪房裏，鼻間彌漫着淡淡的禪香。體內蘊含着一股非常充沛的，原本不屬于自己的力量。
他猛地坐起身來，掃了一眼禪房的四周，還好身邊有他熟悉的貓和鳥。“這是哪裏？”他急忙問道。
“懸空寺，”貓趴在他身邊說：“公子你已經昏睡了整整七日。”
易銘又問它：“我為何會在懸空寺？不悟呢？”
貓不說話了，和鳥一起埋着頭。
見它們這副不敢面對的模樣，易銘心頭生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一把提起貓的後腦，心急道：“快告訴我！你就算現在不告訴我，以後也會說。”
貓卻将臉轉身一邊，避開他的目光，依然沉默不語。
門突然被扣響，易銘放下貓，從榻上站起身應道：“請進。”
他見一個長得眉清目秀的年輕和尚進到房中，快步向自己走來，雙手合十行禮道：“懸空寺伏一，見過施主。”
“您就是懸空寺的佛子伏一大師？”易銘稍顯驚訝，向他抱手回禮說：“佛子有禮，道人抱一閣，易銘。”
行禮完後，他又迅速問道：“敢問佛子，我為何會來到懸空寺？”
伏一沒有半點隐瞞，在他詢問之後，将易不悟入魔，放出陰兵，後又滅了鏡吾閣等等所作所為，簡單明了地向他講述了一遍。
易銘越聽越是膽顫心驚，臉上的血色漸漸褪去，徹骨的寒意升上背脊。
直到他聽到易不悟答應用自己的命來換他的命時，腳下一虛，連退了好幾步，将背靠在了牆上才站住。
身體瞬間跌入冰窖般遍體生寒，渾身不受控制地打着顫，心口像是被一把冰刃刺了個對穿。
不知不覺地淚水開始在眼睛裏打轉，他獨自呆愣愣地在牆邊站了好半晌，才再次看向伏一，虛弱得仿佛用盡了渾身的力量說：“他一定還在峽谷裏等我，沒見到我他是不會走的，我得去找他了。”
伏一說：“伏一不會阻止三公子去找那位施主，只是去之前，還請三公子将你的右手遞給貧僧。”
易銘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他心裏着急着去找易不悟，聽伏一這麽一說，立刻就将手右手伸了出去。
伏一将自己的右手放到他手心上，默默地念起了咒語，再放開手時，一朵紅色的蓮花盛開在了他的掌中。然後對他說：“可以了，三公子，去吧。”
易銘飛快地看了眼掌中那朵蓮花，它不痛不癢，似乎沒有什麽大不了。便什麽都沒問，召出靈劍朝魔宗的方向飛去。
貓在他離後開後才沉聲對伏一說道：“佛怒紅蓮，你在利用他。沒想到你一個和尚，也會耍心計。”
伏一雙手合十，嘆息道：“那位施主出爾反爾，已将亡魂峽谷化作了人間地獄，貧僧這也是無奈之舉。”
“這是你欠他的，将來，你要還。”貓說完，便和鳥一起朝着魔宗追了過去。
易銘趕到亡魂峽谷時，修行者已經被陰兵吞噬了一大半。再這樣下去，不出半日，這些地獄逃出來的惡鬼變會毀了這世間的所有修行。
他看到易不悟站在裂縫邊，如一塊亘古存在的黑色頑石般一動不動。
他提着劍斬去擋道的陰兵，朝易不悟飛身而去，大喝道：“你在做什麽，給我住手！”
易不悟聽到他的聲音，猛然睜開猩紅的眼睛，轉頭看向他。只見他一襲白衣勝雪，滿臉驚恐不安地向自己飛奔而來。
他剛想伸手卻接住
那個身影，眼睛霎時變成了黑色，緊接着手上迅速結了道手印，口中默念着咒語。
上一刻還在瘋狂攻擊着修行者的陰兵，瞬間被一股強力到令它們無法抗争的力量，吸入了地獄裂縫中。
然而正在陰兵源源不斷地回到裂縫中時，從易不悟的體內彈出一道黑色的影子，也跟着陰兵一起被吸入了地獄。
黑影一面瘋狂地掙紮，一面大喊着：“不！不！不！！！”可轉眼間，聲音就消失在了峽谷的心頭。
這場驚心動魄、慘絕人寰的除魔之戰終于停止了。峽谷的地面白骨森森，堆積成山，血色的霧氣還在谷中彌漫。
僅剩的為數不多的修行者個個精疲力竭地倒在了白骨上，甚至沒有力氣為逝去的親友感到悲痛。
易不悟看着易銘踉踉跄跄地朝自己走來，快步去到他身邊，緊緊地将他抱住。
易銘身子不住地顫唞着，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又是責備又是心疼地問他：“你瞧瞧你都幹了些什麽呀？”
易不悟不住地輕撫着他的背，低喃着，“我錯了……”喉嚨一哽，聲音也打顫地說，“我以後會一直陪着你，我再也不會仍下你一個人了……”
易銘将頭埋在他肩上，慢慢擡起手摟着他的背，一面飲泣一面安慰着他說：“別怕，不管接下來發生什麽，哥哥都會陪着你。”
可就在他的右手貼到易不悟背上那一剎那，一股兇猛的烈火自他的掌心燃燒起，轉眼覆蓋了易不悟的全身。
易不悟頓時知道發生了什麽，他一把推開易銘，急忙說道：“別死！活下去！我在未來等你！”
易銘眼睜睜地看着懷中的人轉瞬變成了一團火焰，無情的烈火頓時灼傷了他的眼！他眼前只剩下一片模糊，本能地朝着烈焰的方向撲了過去。
易不悟也什麽都看不見了，滾燙的烈火在燃燒着他的身體，摧毀一切的疼痛感裹挾着他，令他無力反抗。
突然間他感覺到易銘又朝自己撲了過來，那一刻使出身體最後的力量一掌朝他打了過去，同時也将掌印傳給了他。在徹底化為灰燼之前，用沙啞的聲音撕心裂肺地向他吶喊：“我在未來等你——”
猛然睜開眼時，易不悟像剛從水裏撈起來一般，大汗已經濕透了他的全身。身體似乎還在被那股猛火焚燒着，令他一時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處。
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耳邊還萦繞着最後那句話。他呆呆地靜坐了良久，直到那股無形的火徹底熄滅，才漸漸清醒過來。
他見自己還在墨洗苑易銘的房間打坐，一轉頭就看到易銘安靜地躺在卧榻上，堵在心口的那股氣終于放松下去。
他發現自己有些脫力，撐着棍子慢慢起身來到易銘身邊，用盡全身的力量将他抱進自己懷裏。
短短的一瞬仿佛過盡了一生，好在所有的苦難都将在此刻終結，劫後餘生的喜悅沖擊着他的神經。
他心中百感交集，甚至忍不住想要哭泣——這一刻他終于明白了，是什麽支撐着易銘獨自走過這幾百年孤獨又漫長的歲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