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當日午後,季浮沉去院中查看了趙路辛辛苦苦弄好的十個大酒壇。

“勞煩三當家再幫我挑一缸水成嗎?”季浮沉問趙路。

趙路中午吃了一大碗馄饨,這會兒正飽着呢,聽了這話利利索索就去了。

他本就是個武人,對于幹力氣活并沒有太大的負擔,先前不高興,純粹是不想“伺候”季浮沉罷了,如今有了好吃好喝哄着,也就沒什麽消極情緒了。

待趙路挑滿了一缸水後,季浮沉便取了水瓢,在每個大酒壇子裏都澆了水。

“你這是幹什麽?我好不容易挑的水,你這不是浪費嗎?”趙路心疼道。

“這怎麽能算浪費呢?”季浮沉道:“我要在這酒壇子裏種東西,所以要先澆水,把地弄濕,這樣種子種下去才好發芽。”

“你要在這酒壇子裏種菜?”

“嗯。”

“這麽點地方,能種什麽菜啊?就算種了也不夠吃啊!”

“我那日下山,特意買了小蔥和香菜……就是芫荽種子。”季浮沉道:“這酒壇子裏種別的菜肯定是不經吃,但是芫荽和小蔥都是用來調味的,平日裏吃得很少,每次炒菜用上一棵兩棵就夠了。”

他只要把這十個大酒壇子裏種滿,估計且能吃一陣子呢。

而且這種調味菜,采買時買多了不宜存放太久,買少了又費工夫,自己種是最方便的,新鮮又實惠。

“有道理,李叔做菜沒滋沒味,就是因為從來不放這些東西。就說你做的馄饨吧,那湯裏放了點芫荽,味道別提多鮮了。”趙路道。

季浮沉一邊澆水一邊問道:“現在你不覺得我浪費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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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趙路得知季浮沉折騰了自己這兩天竟是為了種菜,心中僅剩不多的怨氣也散了。

原來這小子支使他幹這幹那,不是為了故意折騰自己啊!

“那你為什麽要讓我弄這大酒壇子啊,直接在地上用磚砌一塊地方,然後把土運來填上不就行了?”趙路又問。

“這地不是很平,砌了石磚也很容易有縫隙,到時候澆水下雨都會有土被沖走,用不了多久土就沖沒了。”

這個時代倒是也有專門燒制的磚,但寨子裏常用的都是石磚,邊緣不像燒制的磚那麽整齊,季浮沉總不好為了種菜讓趙路下山去給他買磚吧?思前想後,他最後還是選擇了用酒壇子種菜,這法子若是放到現代,就跟用花盆在陽臺種菜的思路差不多,圖個方便。

“而且這酒壇個頭不大不小,搬運方便。回頭天冷了,還能搬到屋裏呢。”季浮沉又道。

趙路一想也是,他本想說讓季浮沉去後山有土的地方種菜。但轉念一想,這些菜若是需要打理,對方每日來回要走不少路,确實不怎麽方便。況且季浮沉種的東西也不多,還是守在自己門口更省事。

“什麽時候種啊?”趙路問他。

“你挖的土挺幹的,先澆點水潤一潤。種子我已經提前泡上了,催一催芽就能種了。”

“多久能長出來?”

“不好說,快的話四五天,慢的話八九天,十來天也有可能,這要看它們的心情。”

種子還能有心情?

趙路一臉狐疑地盯着季浮沉,顯然沒聽出這話中的玩笑之意。

“三當家,這兩天多虧了你,我這邊暫時沒有事情要你幫忙了。”季浮沉說着朝他一揖。

“這個……三日之期還沒滿呢!”他要是走了,晚上不就沒有馄饨吃了?

若是換了以前,趙路肯定不會為了兩碗馄饨這麽沒出息。可他連吃了幾日李叔燒得清湯寡水的飯菜,驟然吃到了季浮沉那小馄饨,自然是念念不忘。

“要不我再給你挑點水吧?你這種了菜,肯定要天天澆水吧,我把缸裏再給你挑滿。”趙路說着又取了水桶,去挑水把院中那口大缸給季浮沉灌滿了。

不過可惜,他剛把水挑完,那個中午來混了一碗馄饨的人便匆匆來了。

這人名叫薛承舉,是除了趙路之外,周岸最信任的人。

“怎麽了?大當家又讓你來偷窺?”趙路問。

“大當家好像和二當家吵起來了,我怕他們動手……”

趙路聞言連招呼都沒顧上和季浮沉打,拔腿便跑了。

“三當家怎麽跑那麽快?出什麽事了?”

小暑從外頭進來,剛好在門口和飛奔而去的趙路、薛承舉兩人擦肩而過。

“說是二當家和大當家吵架呢。”

“二當家啊……他本來就跟大當家不和,從前一直和窦三走得近。”小暑道。

“他是二當家,周大當家原來排在他之後的。結果窦三一死,他還是二當家,反倒讓本來排位不如他的周大當家坐上了寨主之位,他心中有怨氣,也是情理之中。”不過人家周岸當上寨主是憑自己的本事,他不高興也沒用。

小暑:“這倒是,不過我聽李叔說,二當家這人從前看着還行,骨子裏比窦三還缺德呢。

只不過從前窦三做寨主時,他沒什麽出頭的機會,如今原形畢露了。那日在飯廳裏罵李叔的人就是他。“

“那個人竟然就是二當家?”季浮沉淡淡一笑:“不過有大當家坐鎮,他蹦跶不了太久的。”

根據原書裏的描述,這位二當家确實鬧騰了一陣子,甚至還試圖造周岸的反。不過周岸連窦三都能砍了,自然不會怕他。不久後,這人就因為勾結外頭的山匪想吞并鳳鳴山,被周岸處置了。

不過按照時間線,這應該是半年後的事情。

所以今日兩人之間應該不至于鬧得太厲害。

另一邊。

趙路匆匆去了周岸的住處,卻沒見到二當家的身影,只看到周岸正坐在桌邊擦他那把長刀。

“大當家的,你不會把殷齊清也砍了吧?”趙路問道。

“我要是想砍他,早就讓他和窦三作伴了,還會等到今日?”

趙路走到他身邊坐下,試圖從他面上看出點端倪,卻見他面色如常,眼底絲毫看不到戾氣。

“你這兩日把咱們那位壓寨夫人伺候得如何?”

“什麽壓寨夫人,你如今才是寨主,這麽說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你屋裏人呢。”

周岸一挑眉,沒接茬。

“我這兩天在季浮沉那邊可是沒少幫他幹活,又是挖土又是挑水的。你知道嗎?他那日下山買了種子,竟是真的打算種菜,真是沒想到,這麽一個白白淨淨的小公子會喜歡琢磨這些。”

“呵呵。”周岸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趙路并沒從他的笑聲中聽出什麽來,依舊滔滔不絕地道:“我從前還覺得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多半也就是個吃閑飯的廢物,可如今看來他可比我想象中有趣多了。”

“是有趣,還會給你開小竈。”

“哈……”趙路幹笑一聲,“大當家你都知道了啊?”

“薛承舉都去跟你們同吃了,我還能不知道?”

“這個薛承舉,我還囑咐他別跟你多嘴呢。”

周岸将手裏的抹布往他身上一扔,“行啊,撺掇我的人朝我扯謊?”

“我這不是怕你饞嗎?嘿嘿。”趙路幫他把抹布疊好,又道:“這季小公子做飯的手藝可比李叔強多了,那馄饨包得皮薄肉香,啧……改天讓他給你弄一碗嘗嘗。”

“我沒你那麽沒出息,和他也沒有主仆情分,不差那碗馄饨。”周岸冷着臉道。

“真的好吃,我沒騙你,你嘗了就知道了。”

周岸不大想搭理他,起身去将長刀挂到了木架上。

“大當家,殷齊清過來找你說什麽了?”

“還能是什麽,說弟兄們現在怨聲載道,說自從窦三死了,吃的都沒油水了。”周岸眼底閃過一絲冷意,“他嘴上說是想下山替寨子裏請個好廚子,不過心裏打的什麽主意,只有他自己知道。”

“這孫子……”趙路罵道:“幾天不下山手癢癢了吧?”

“窦三死了他想做主沒做成,心裏憋着氣兒呢。”

“要收拾他嗎?”趙路問:“不行我找人拿麻袋一套,揍他一頓?”

周岸一笑,“你這話說的怎麽跟窦三似的?”

趙路知道,眼下寨子裏正是需要穩定人心的時候,若是和二當家起沖突,必定會亂了人心,所以周岸才會這般忍讓。

但他也知道周岸的脾氣。

若對方适可而止也就罷了,否則把大當家惹急了,那人就是第二個窦三。

“要不花錢請個廚子?不然這寨子裏夥食的問題,定然沒完沒了。”趙路問。

“正經廚子誰會放着正經活計不做,跑來土匪窩裏刨食兒?”

當土匪又不是什麽光宗耀祖的事情,不到萬不得已,誰也不可能主動往這種地方湊。

“但李叔廚藝确實差,好好的菜經過他的手都變得沒滋沒味的。尤其是這兩天吃了季浮沉的馄饨以後,越發覺得李叔做的飯菜難以下咽……”趙路眼睛一亮,“哎?季浮沉會做飯啊,要不讓他試試?”

周岸聞言腦海中便出現了季浮沉那副白淨漂亮的模樣。

“他細皮嫩肉的,怎麽可能整天圍着個爐子煙熏火燎?再說寨子裏這麽多號人,做飯用的大鍋比他個頭都要大,他那細胳膊細腿的,能拎得動大勺?”

“這不是事急從權嗎?總不能一直讓殷齊清鬧騰吧?”趙路勸道:“讓他先幫幫忙,等寨子裏穩定下來了,咱們再想法子。”

“寨子裏這麽多人,不至于找不出個會做飯的,大不了明日你挨個問一問。”

周岸說罷就把人打發了,顯然沒打算繼續糾纏這個問題。

不過趙路并未就此死心。

他總覺得讓季浮沉來幫這個忙很可行。

大當家之所以不同意,肯定是以貌取人,覺得人家長得好就不會做飯,再加上沒嘗到過對方做的馄饨,這才不同意。若是讓他嘗一嘗季浮沉的手藝,他或許就答應了。

當晚,季浮沉便将十個大酒壇都種上了芫荽和小蔥。

這些酒壇上的緊口都被趙路敲掉了,斷口正好在酒壇大肚子的位置,所以每個酒壇可以種菜的面積都被利用到了最大。

他将一切都弄好之後,将右手的食指戳進土裏片刻。

沒有人知道,他的眼前現在出現了一片光幕,上面會顯示當前土壤的濕度等指标,并為土壤做出綜合評估,以确認在種植中可能會遇到的問題。

諸如缺水、缺養分之類的情況,系統都會做出提示。

随着季浮沉在這個世界存活天數的增加,他随身系統中的積分也一直在穩步增長,商城中的物品和功能也在逐漸解鎖。像他現在使用的“土壤評估”,就是系統新開啓的功能。

就在他忙着嘗試新功能時,趙路又巴巴來了。

“三當家,我今日可是真沒事情要讓你做了。”

“我來找你是有別的事情。”趙路一臉神秘地道:“因為李叔做菜太難吃,咱們寨子裏不少人都有怨言,二當家更是借機想重操舊業,下山抓廚子。”

季浮沉:……

“我想着你做飯的手藝肯定比李叔好,所以想讓你幫着李叔,稍微改善一下大夥兒的夥食,至少別再讓人吃了想造反。”趙路道。

“讓我做廚子啊?”

“你教教他就行,只要你能替寨子裏解了燃眉之急,将來大夥兒見了誰不服你?定然會對你刮目相看。”

季浮沉心中暗笑,面上卻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

“是大當家讓你來找我的嗎?”他問。

“不是,是我自己要來的。”趙路道:“大當家沒吃過你做的馄饨,不知道你的手藝。”

“那我想幫忙也幫不上吧?”

“我有辦法……”趙路忙道:“你給他做一碗,讓他嘗嘗不就行了?”

趙路堅信,只要周岸嘗了馄饨,肯定能被自己說服。

而季浮沉做了臨時廚子,就能暫時堵上二當家的嘴,也能穩住人心。

至于往後,等周岸騰出手來,二當家估計就只能夾起尾巴做人了。

季浮沉只作勢為難了一番,很快就同意了。

畢竟趙路這主意與他此前的目的不謀而合。

他本來就打算幫李叔,不介意再多做一個人情。

讨好了周岸,對他将來留在這寨裏肯定有好處。

次日一早,季浮沉便做好了馄饨放在食盒裏拎着,去找了一趟周岸。

他進門之後才發現,那位二當家殷齊清竟然也在。

“喲,這不是咱們鳳鳴山的壓寨夫人嗎?夫人怎麽得閑來這裏啊?”殷齊清站起身來,将目光在季浮沉身上掃了一圈,夾槍帶棒地道::“差點忘了,如今咱們的寨主就是大當家啊,這壓寨夫人正好別浪費了。”

他用了“浪費”這個詞,無形中将季浮沉比作了一件人人可用的物品似的。

周岸皺了皺眉,看向二當家的目光閃過一絲淩厲。

但二當家卻還沒過瘾,又道:“這大白天夫人就找過來了?殷某在這裏是不是打攪了二位雅興啊?”

“殷齊清……”周岸冷冷道。

但他剛一開口,就見季浮沉突然朝着二當家走了幾步。

這少年身形瘦削,站在殷齊清面前毫無氣勢可言,乍一看像只朝着惡犬揮爪子的小奶貓。

因此殷齊清并未被震懾到,反倒故意朝前走了一步,揚起了下巴,一副“你奈我何”的架勢。

“夫人有何指教?”殷齊清問。

“二當家……”季浮沉一臉無辜地看着殷齊清,開口道:“你牙上有菜。”

“噗嗤……”周岸沒忍住笑出了聲。

殷齊清則瞬間黑了臉,那表情就跟吞了蒼蠅似的,別提多難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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