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張車票-

第16章 -一張車票-

自學了三年後,許茕茕順利拿到了本科學歷證書。

她第一時間将證書拍下來發給了紀寒燈,附言:“中專生華麗變身。”

紀寒燈回了個可愛的笑臉:“姐姐真棒,想要什麽獎勵?”

許茕茕苦思冥想,最終發了句:“把你女朋友帶回家給我看看。”

她記得紀寒燈大一就有了喜歡的女生,如今都快大四了,估計早就正式在一起了。畢竟她這個弟弟俊俏又乖巧,想交個女朋友應該不難。

紀寒燈:“……”

結果沒等紀寒燈帶女朋友回來,許茕茕自己反倒帶了個女孩子回家。

餘馥比許茕茕小幾歲,父母是大老板,早早就給她買了別墅,小姑娘從來沒有幹過家務,每天都會雇家政上門做飯、打掃,許茕茕就是被雇傭的保姆之一。

剛開始餘馥十分驚奇:“我第一次見到像你這麽年輕的保潔員诶!”

後來她發現許茕茕幹活利索,謹慎細心,精通收納,能力不輸旁人,當即跟她簽了長期合同。久而久之兩人便處成了朋友。

最近餘馥失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許茕茕哄了大半天,最後答應帶她去雪粒鎮散散心,才讓小姑娘止住淚。

作為城裏孩子,餘馥從小到大都沒去過村鎮,這次終于有了下鄉體驗生活的機會,她立刻忘了失戀之苦,雀躍地收拾好大包小包的行李,開車載着許茕茕直奔雪粒鎮。

許茕茕也很雀躍,這是她第一次坐寶馬副座,奶白的真皮座椅一塵不染,車裏飄着淡淡的玫瑰清香,還挂着精巧可愛的裝飾,這一切都讓她感到新奇。

“馥馥,你車是多少錢買的呀?”許茕茕問。

她計劃考駕照,雖然可能這輩子都買不起車,但有本駕照在手對以後找工作也有幫助。

“很便宜的啦,才四十幾萬。其實我更喜歡一百多萬那款,但我爸媽說我現在年紀小,開那麽貴的車出去太過招搖,只好過兩年再換了。”餘馥話語間帶着埋怨,“我爸媽沒別的毛病,就是顧慮太多,煩人!”

許茕茕愣愣地看着車窗外,許久沒有說話。

原來,讓許江和趙靜文為之付出生命的四十萬,在別人眼裏,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很便宜的啦”。

路邊的喬木從她眼前飛速閃過,大概是習慣了電瓶車上的視角,此刻許茕茕坐在轎車裏,看着這條走了無數遍的回家路,竟覺得陌生無比。

“茕茕姐,你也是一個人住對吧?”餘馥對許茕茕的低氣壓毫無察覺。

許茕茕回過神:“嗯,平時就一個人住。我弟在上大學,過幾天就放暑假回來了。”

餘馥嬉笑:“你弟帥不帥呀?”

提起紀寒燈,心底陰霾立刻散去了幾分,許茕茕笑道:“還行,人模狗樣。”

餘馥萬分期待:“那我要在你家住到你弟回來!一睹芳容!”

“好好好。”

結果才住下第一天餘馥就哭斷了氣。

因為她在廁所蹲坑裏看見了蠕動的蛆。

最近公廁斷水,修了幾天都沒好,高溫之下排洩物堆積,自然會生蛆。作為這間公廁的二十七年資深老用戶,許茕茕對此早已習慣。

餘馥不同,城裏長大的小姑娘,生平第一次親眼看見活蛆,吓得差點跳起來掀翻廁所屋頂。

在餘大小姐凄厲的尖叫下,許茕茕抱起一大桶水就往蹲坑裏潑,裏裏外外沖了好幾次,再三檢查确定沒了髒東西之後,說:“好了,快上吧。”

餘馥抱住許茕茕大哭:“不!我寧願憋死!”

雪粒鎮從來都不是什麽夢幻田園,光是一間經常斷水斷電、沒人打掃的公廁,就讓許茕茕從小到大崩潰了無數次。她在無盡的挫磨中學會了釋然,沒有水,她就自己拿桶接水;沒有電,她學會了摸黑尋坑;沒人打掃衛生,巧了,她是專業幹保潔的。

天長日久,再糟心的事也會習慣。

許茕茕以為餘馥當晚就會火速開車走人,結果大小姐哭完之後立刻恢複了元氣,像逛博物館一樣津津有味地鑒賞起了許茕茕的破家。

“好複古的大鐵門哦!每一塊鏽斑都像精心設計過的一樣!”

“你們家屋頂上的瓦好五彩斑斓呀!是你們親手蓋上去的嗎?”

“這麽小的空間居然可以塞得下整整兩張床,好厲害!”

“等等,茕茕姐,剛剛是不是有一只老鼠跑過去了!?”

于是又被吓哭了。

盡管如此,餘馥還是堅持住到了紀寒燈回來。

紀寒燈一進門便看見許茕茕的床上正躺着一個陌生女人。

因為害怕老鼠,這幾天餘馥都是跟許茕茕一起睡的。

餘馥渾然不知屋裏進了人,舒舒服服地趴在涼席上,長長的細腿伸在毯子外面晾着。

紀寒燈看向她身上蓋的毯子,那是幾年前許茕茕趁超市買一送一的時候搶購的,淺灰色的是許茕茕的,深灰色的是紀寒燈的,屬于姐弟倆的夏日專用毯。

可現在,姐姐的毯子正蓋在一個外人身上。

紀寒燈掃了眼屋子,沒看見許茕茕。他眸色漸暗,走到床前,冷聲開口:“你誰?”

餘馥迷迷糊糊地睜眼,先是一驚,看清紀寒燈的長相後頓時坐起:“嗨,帥哥!”

“你誰?”紀寒燈面無表情,又問了一遍。

“寒燈弟弟,我是你姐給你介紹的女朋友哦。”餘馥開起了玩笑。

指尖驟然發涼。

紀寒燈轉過身,想出去找許茕茕,正好看見她拎着一堆小吃進了屋。

“姐。”他幽幽看着她。

“這麽快就回來了?”許茕茕驚訝。

昨晚她剛在餘馥的央求之下發消息催紀寒燈回家,今天他居然就出現在了她面前。

“嗯。”他走近她,垂下眸,眼眶似乎有點濕潤。

“怎麽了?”許茕茕想摸摸他的頭,但被餘馥的叫喊打斷。

“快給我吃的,餓死啦!”

餘馥跳下床,拿過許茕茕手裏的小吃,急急忙忙拆開檢查,大喜:“居然把我想吃的全買回來了,不愧是我的茕茕姐!”

這個女人居然叫許茕茕“姐”,前綴還是“我的”。

她憑什麽?

紀寒燈呆立原地,看見餘馥嬉皮笑臉地拉着許茕茕坐到了桌前。鎮上沒那麽多種類的小吃,許茕茕是騎電瓶車去縣城買的,這麽熱的夏天,在酷暑下來回奔波,就為了幫那個女人買吃的。

許茕茕額上沁出了一層薄汗,臉頰被曬得發紅,沒歇幾秒又起身去給餘馥倒水了。紀寒燈站在一旁看着,臉色愈發陰沉。

“一起吃吧?”許茕茕看向紀寒燈。

“不了。”紀寒燈冷冷道。

他轉身準備整理行李,卻發現原先放他東西的櫃子裏塞滿了瓶瓶罐罐,各種牌子的護膚品和化妝品,不用猜也知道是餘馥的。

紀寒燈陰恻恻地瞪了餘馥一眼。

餘馥後背一陣惡寒,沖許茕茕擠了下眼:“你弟性格好差哦,還是雜貨鋪那個沐煦哥哥比較溫柔。”

她音量不小,紀寒燈聽得清清楚楚,表情愈發冰冷。

許茕茕壓低聲音:“他平時很乖的,今天可能心情不好。”

她順手捏了塊棗糕,走過去遞到紀寒燈嘴邊,溫聲哄道:“這個巨好吃,我排了半小時的隊才買到的,嘗嘗嘛。”

所以,為什麽要為了那個女人排隊半小時?

為什麽要對除他之外的人那麽好?

紀寒燈眼底暗湧流動,但還是乖乖張嘴,吃下許茕茕親手喂的棗糕。

許茕茕趁機介紹:“馥馥是我一個老客戶兼朋友,最近來我們家體驗生活。你對人家客氣點。”

紀寒燈不語。

許茕茕伸手捏他的臉:“聽話。”

她用了很小的力氣,指腹暖暖的。

紀寒燈勾起唇:“好。”

他擡起胳膊,想抱一抱許茕茕,可她已經轉身去陪餘馥了。

笑容迅速消失在了他的嘴角。

晚上沖完澡,紀寒燈坐在自己床上看《色彩與光線》,餘馥則裹着浴巾爬上了許茕茕的床,頂着濕漉漉的頭發枕在她肚子上玩手機。

許茕茕的睡衣被迅速浸濕,小腹處泛起涼意,但她沒有任何不悅,拉過毯子蓋在餘馥身上,拿着幹毛巾輕輕幫她擦頭發。

紀寒燈只有在小時綠候才有過這種待遇。

一升初中,趙靜文便安排姐弟倆分開睡了。

哪怕是親姐弟,長大之後也不可能睡一張床。

所以,紀寒燈從不奢望能與許茕茕同床共枕,可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人卻做到了。

她那麽肆無忌憚地躺在許茕茕身上,黏着她,貼着她,随意幹一些他想都不敢想的事。

紀寒燈攥緊手裏的書,隔着布衣櫃,聽見餘馥一直在纏着許茕茕聊天:“茕茕姐,我感覺那個沐煦哥哥喜歡你诶,他望向你的眼神溫柔得能化出水來。”

許茕茕:“別胡說。”

餘馥:“我眼光很毒的,你要信我!”

紀寒燈十分後悔白天沒有把餘馥趕出去。

餘馥:“那你喜不喜歡他呀?”

許茕茕:“……”

餘馥:“如果你不喜歡,那我就去追他了哦。”

許茕茕:?

紀寒燈出聲打斷這個話題:“姐,要喝水嗎?”

許茕茕松了口氣,迅速接茬:“好啊,要溫的!”

紀寒燈倒了一杯溫白開走到許茕茕床前,撩開蚊帳遞向她,水杯卻被餘馥搶了過去,仰頭一飲而盡。

“謝啦弟弟,我正好渴了。”餘馥甜甜一笑,将空杯子遞回給紀寒燈。

紀寒燈沒有接,冷着臉:“那是倒給我姐的。”

餘馥震驚:“小氣鬼。”

許茕茕腦仁發疼,十分擔心兩個小孩會吵起來。

“沒事沒事,我自己下去倒。”她接過餘馥手裏的杯子,下床拉走紀寒燈。

其實許茕茕一點兒也不渴,但還是硬着頭皮倒了杯水,站在桌前慢慢喝下。

紀寒燈在一旁直勾勾盯着她,伸手撩起她耳邊的一縷頭發,發現還是濕的。

自己頭發還沒幹透,卻忙着給別人擦頭發。

他壓下心頭的不悅,拿來他的毛巾,輕輕地擦起了她的濕發。許茕茕有些無奈,沒有阻攔。

擦幹頭發後,紀寒燈視線下移,看見許茕茕的睡衣下擺濕了一大片,那是被餘馥枕濕的。

他蹙眉:“會着涼的。”

許茕茕轉身要走:“一會兒就幹了。”

紀寒燈攥住許茕茕的手腕,将她拉坐到他床上,接着從衣櫃裏拿出一件幹淨睡衣,低聲說:“換上。”

許茕茕懶得動:“不至于吧?”

怒火累積到了頂點。紀寒燈一句話都沒說,俯身逼近許茕茕,手指撫上她的睡衣領口,輕輕一挑,便解開了一個扣子。

這小子是打算幫她換衣服?

許茕茕愕然,簡直難以置信。

“茕茕姐!幹嘛呢?怎麽還不回來睡覺?”

餘馥玩膩了手機,打着哈欠叫嚷,隔着布衣櫃,她看不見紀寒燈和許茕茕在做什麽。

許茕茕從驚愕中回神,發現紀寒燈已經解到了她的第三顆扣子,再往下就要走光了,她立刻站起來揮開他的手,想開口呵斥幾句,又礙于餘馥在場,只好擰着眉,用眼神震懾紀寒燈。

瘋了?她瞪他,在心裏罵。

嗯。他望着她,在心裏答。

許茕茕氣絕,等餘馥走了後,她一定要抄起擀面杖狠狠抽他手心,把這個沒大沒小的狗崽子打服為止。

餘馥第二天就走了,因為實在受不了紀寒燈那副冷若冰霜的德性。

“長得帥有什麽用?性格那麽不讨喜,難怪你弟沒人追!幼稚姐寶男!”

餘馥坐進她的寶馬,氣不打一處來。

許茕茕将餘馥的行李一一搬進後備廂,賠笑:“別跟小孩子計較嘛。”

餘馥蹙眉:“他年紀也不小了吧?茕茕姐,你要小心,你弟占有欲這麽強,等你以後談戀愛了,他說不定會打爆你男朋友的頭!”

許茕茕輕咳:“對了,馥馥,如果你真的對沐煦哥有好感,可以放心大膽地去接觸,不用考慮我的。”

餘馥一愣,似乎早已把自己昨晚說的話忘了個幹淨,等她想起來後,不禁大笑:“拜托!那只是一個玩笑而已!雖然那個沐煦長得還行,但城裏有大把比他更帥的富二代追我,我怎麽可能在短短幾天之內看上一個鄉鎮老男人?他還是跟你比較配啦。”

“哈哈,哪有什麽配不配的。”

許茕茕站在家門口,笑容滿面地目送餘馥開車離去。等那輛白色寶馬徹底從視野中消失後,她慢慢收起笑容,揉了揉因長期幹重活而犯下酸疼毛病的手腕,輕聲嘆了口氣。

原來,對她而言高不可攀的雜貨鋪小老板,只是大小姐眼裏的鄉鎮老男人。

“為什麽要跟那種人交朋友?”

身後傳來紀寒燈的聲音。

許茕茕回過頭,看見紀寒燈倚靠在門框,眸色晦暗不明。

三年過去,他漸漸從少年蛻變成了青年,原先單薄清瘦的身體多了肌肉線條,臉上的棱角愈發鮮明,可有些行為依然像個孩子。

“等你畢了業就會明白,在社會上,能跟餘馥那種有錢大小姐交上朋友,是一種福氣。”許茕茕說。

“因為對方有錢,所以你就要任勞任怨地給她端茶倒水,就要在酷暑之下東奔西跑給她買小吃,就要配合她那些無趣的低情商玩笑,無論她怎麽使喚你,調侃你,看輕你,只因她有錢,所以這一切就必須忍受,是嗎?”

紀寒燈語氣淡淡的,可許茕茕還是聽出了怨氣。

她走近他,仰臉看着這個大學生弟弟:“我給餘馥做家政的那幾年,每月結賬的時候,她都會額外打賞我幾百,從未間斷。每到逢年過節,她都會準時發紅包給我,一次都沒有漏掉過。每次幫她買小吃回來,她都會轉賬比那些小吃價格貴很多的錢給我。得知我考上會計後,她第一時間打電話給開公司的朋友,積極地托人幫我介紹工作。”

“很多事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一個人可能有嘴欠情商低的一面,也可能有大方熱情的一面,不能只因為前者,就盲目否定掉這個人的全部。對待有些人和事,要學會多吸納好的一面,多關注對我們友善、有益的,而那些偶爾會刺痛我們、打擊我們、令我們自卑難堪的,忽視掉就行了。寒燈,我們這種人,如果太過敏感脆弱,連一丁點委屈都受不了,是很難生存下去的。”

人都會長大。

曾經那個往弟弟書包裏塞死老鼠的調皮小女孩,或許永遠都想不到,長大後的自己,會變成一個苦口婆心給弟弟灌輸大道理的女人。

紀寒燈定定看着她,沒有再反駁,而是拉過她的右手腕,放在掌心輕輕揉捏。她剛才只是随便揉了下這只手腕,便被他看在了眼裏。

“還有,你怎麽好意思說馥馥情商低的?你自己對人家态度也很差好嗎?”許茕茕繼續絮叨,“那麽漂亮嬌滴滴的一個大小姐,直接被你給氣跑了!一點都不知道憐香惜玉!”

“什麽樣叫憐香惜玉?”紀寒燈認真詢問。

“對女孩子溫柔體貼一點呗。”許茕茕答。

紀寒燈伸手勾過許茕茕的腰,溫柔地将她圈在懷裏,低頭貼向她的頸窩,繼續詢問:“這樣嗎?”

許茕茕黑着臉:“不,如果我不是你姐,你這樣叫耍流氓,會被揍死的。”

是姐姐就不算耍流氓了嗎?

紀寒燈抱得更緊了些,掌心的溫度熱到有些發燙,啞着嗓子:“姐,你不會揍我的,對不對?”

每次放假回來,他第一要做的事,就是與姐姐擁抱。結果這次卻因為冒出來一個餘馥,害他從昨天一直忍到了現在。

忍得心口悶痛。

無論許茕茕剛才那番話說得多麽有道理,可他還是不願讓外人踏入他們的家。

他無法接受有人侵占她。

“不,如果你犯了錯,我該揍還是會揍你的。”許茕茕嫌熱,手掌抵上紀寒燈的胸口,将他推開。

以她的力氣,早已推不開長大成人的紀寒燈,只要他想,完全可以将許茕茕死死禁锢在懷裏,讓她毫無反抗之力,可紀寒燈還是配合地松開她,笑道:“好,到時候,我一定乖乖讓姐姐揍。”

話雖如此,許茕茕并不認為紀寒燈會做什麽錯事。

一直以來,他最聽她的話,只要她皺皺眉,他便會立刻低下頭,小心翼翼地過來哄她,逗她開心。這麽一個乖巧的弟弟,能犯什麽大錯呢?

晚上,紀寒燈将他這學期兼職的工資全部上交給了許茕茕,如今他已經有能力靠寫代碼賺錢了,收入比之前高了很多。

許茕茕心情大好,決定明天帶紀寒燈去逛超市。從小到大他們最愛去縣城逛大潤發,那裏比沐家雜貨鋪還要大很多很多倍,就算什麽都不買,也還可以去試吃,閑逛,蹭空調,待上一整天。

趁紀寒燈洗澡時,她順手整理起了他的行李。昨天櫃子被餘馥的東西塞滿了,導致紀寒燈包裏的衣服到現在還沒拿出來。

許茕茕将那些褪色發皺的衣服褲子一件一件疊好放進櫃子裏,心頭突然湧過傷感,雖然以紀寒燈的長相和氣質,穿塊破麻布也好看,可窮這個字卻是烙在身上揭不下來的。

其實他完全可以用自己賺的外快買身像樣的衣lvz服,可偏偏一分不少地全給了她。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領子像被狗啃過一樣殘破,心中的傷感頓時煙消雲散。罷了,他慘,她也慘,誰有資格心疼誰呢?

收拾完衣服,許茕茕又在包的夾層裏發現了幾塊巧克力。紀寒燈在甜品店打工,老板會将一些剩下的邊角料交給員工自己處理,于是他每次都會順手做一些巧克力,留着帶回家給許茕茕吃,已經形成了習慣。

許茕茕笑着拆開一塊巧克力塞進嘴裏,忽然之間,在夾層底部摸到了一張紙片。

她以為是沒用的廢紙,想掏出來扔掉,卻在看清上面的字後緩緩停下了動作。

那是一張昨日上午蔻木鎮到雪粒鎮的車票。

所以,昨天紀寒燈并不是從省城回雪粒鎮的。

學校放假後,他沒有第一時間回家,而是先去了一趟蔻木鎮。

為什麽?

蔻木鎮,是劉月母子所在的地方。

一股巨大的恐懼從心口飛速蔓延。

許茕茕匆忙拿起手機,給通訊錄裏的某人發去信息:陳姐,那對母子怎麽樣了?

陳姐是蔻木鎮的人,以前和許茕茕一起幹過家政,關系還不錯,這幾年許茕茕一直在向她打聽劉月母子的事。

陳姐連回了三條消息。

第一條:小許,我剛想找你,出大事了,劉月和他兒子昨天淩晨在家裏被燒死了!

第二條:具體原因還不知道,反正屍體被燒成了焦炭,濃煙熏了一天才散,慘不忍睹。

第三條:哎,小許啊,各人有各人的命,你以後就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吧,人都死了,別執着了。

各人有各人的命。

可如果,這種命,是人為導致的呢?

身後傳來緩慢的腳步聲。

洗完澡的紀寒燈正向她走來。

身體不受控制地僵住。

她攥緊手裏的車票,四肢發麻,如墜冰窟。

雪粒鎮(十)

原創 屍屍 屍姐 2023-08-15 20:10 發表于江蘇 586人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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