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想住在羅馬

想住在羅馬

我帶線耳機壞了。

真奇怪，我想砸了手機，而不是扔了耳機。

可能因為這個耳機是媽媽手機上的，而我隔着幾千裏的距離把它帶過來。

還是弄壞了吧。

安如意有時候經常會想，人的一生到底是命多一點，還是真的努力決定的多一點。

因為她高中的時候，那些激勵人心的話語上總是夾雜着：

條條大路通羅馬，可有些人就住在羅馬。

安如意覺得這是一個非常新穎的辯證，因為不可否認的是，有些人努力一生，可能一直達不到別人人生的起點。

有些人，一出生就贏的徹徹底底。

就比如杜晶晶，小時候吃了很多苦，年輕了還在吃苦，到了四十歲還是在吃苦。生了三個孩子，一直努力上班，賺錢，養家，最後還受了寡。

杜晶晶小時候算命的總說她命好，可安寧死後她再也不信算命的了。人也開始變得衰老起來。

安如意想不明白，她之前總覺得她媽媽和同齡人的媽媽站在一起很年輕，可為什麽她也開始敗給歲月了。

舅舅說，人老了，正常。

可安如意還是不明白。

安如意長得不醜，算是有點漂亮吧。她總覺得生下來自己應該是會成就一番大事業的 ，就像小說女主一樣。

慢慢從底層往上爬。

可她突然想，媽媽年輕的時候比她漂亮多了，她有沒有想過她生下來要成就一番偉業呢。

她又想到小時候自己胃不好，奶奶騎着自行車帶她去看中醫。

那個中醫摸着她的脈搏，給她開了一堆藥。

她那個時候十歲吧，一堆一堆的藥丸吃進肚子裏，她從沒喊過苦。

她突然覺得那個摸她脈搏就診斷出她病情的醫生，那個時候應該在嘲笑她和奶奶的無知吧。

因為她的胃病後來也沒好，吃了好多藥也沒好。

安如意想不明白。

她從小就知道她肯定不會過媽媽這種生活的，一眼望到頭的生活，一直圍着孩子轉。

她說到她家裏開廠子的朋友，她說她上了大專上了半年就辍學了，天天在家沒事健身遛狗。家裏給她買了房子和車子。

安如意想，如果可以，誰願意奮鬥呢。

可杜晶晶嗤之以鼻，她覺得她寧願辛苦一點，她一直覺得有她們三個孩子是她的福氣。她覺得安如意朋友的生活很沒意思。

安如意有些惶恐，她好像不配成為媽媽的福氣。

她覺得如果媽媽不生下她，就可以一直漂亮下去。

就像老照片裏那樣。

安如意不明白，她那麽努力的生活，追求的不就是有一天能夠紙醉金迷嗎？

如果能夠不那麽辛苦，喜歡的小裙子說買就可以買，喜歡的護膚品也可以不用摳摳索索看價格。

那樣她就不用等她兼職的工資發下來再給奶奶買那個電子護膝了，不用下定狠心給爺爺買一雙不算特別好的足力健，也不用等補助下來再給媽媽買抗衰老的護膚品。

如果能讓金錢買下來媽媽的年輕，買走那些從頭發縫裏遮不住的白發，能讓她減少對身邊人死亡和衰老的恐慌。

誰不願意呢？

世人慌慌張張，不就是為了這碎銀幾兩嗎？

安如意想，她終究是個普通人罷了。

不過芸芸衆生裏的一個，和所有人沒有任何區別。

所有的理想都是要敗給現實和挫折的，在現實面前，再高的夢都要折斷了翅膀。

她該想明白的。

就算明天就死掉也無所謂吧。

算了，再努力一下吧。再努力得活着。

努力讓媽媽過上好生活。

安如意看着年級發下來的小短文，每周例行的振奮人心。

如果安如意早幾年，一定會被震撼到，并開始被灌輸雞湯，暢想未來。

高中的時候，雖然黑暗，但最純粹。

夢想是，希望也是。

可現在的安如意只是把它随手一折，鋪到自己桌上成堆的卷子底下了。

看都沒看一眼。

她突然覺得自己中學時期沒學會的物理好像挺有意思。

至少比雞湯有意思。

男女不讓同桌，但桑榆很固執，他每次都坐到安如意後面。

全班七十多個人，安如意成績穩定在二十名左右，桑榆也總是不緊不慢的考得比她第一名。

每一次都是。

安如意想不明白這是什麽玄學，又不是第一第二。

安如意自信了許多，之前沒交過前排的朋友，現在交流倒不少。

至少，她現在在同學眼裏是好學生。

中等以上都是好學生，至少常年考倒數的她這麽認為。

她用自己的壓歲錢配了一副隐形眼鏡，平時閑下來會把框架眼鏡摘掉，偶爾戴一戴。

她覺得她重來一次好像擁有更多的時間來管理自己的外在了，至少可以讓她不再那麽羞于站在衆人之前。

“诶，你看，這是考上複旦的學長寫的诶。”桑榆把腦袋垂在靠在路邊的一側 ，用筆帽戳了戳安如意的背。

真是想不明白，為什麽班主任不讓他剪寸頭，那麽長的劉海 ，她從來沒有聽過班裏男生對他有意見。

好像大家都不疑惑這個問題一樣。

這個男的，真的很像小說裏的男主角。

“嗯，所以呢？”安如意皺着眉頭瞅了他一眼。

真好看，多看兩眼。

反正不是自己的。

“你怎麽不看。”桑榆指了指後排一個在那裏用熒光筆标注雞湯重點的女生。

安如意好像看到了自己，好像自己之前也是那樣。

把沒一個振奮人心的句子标注重點，沒勁的時候看一看。

效果可以維持五分鐘左右吧。

總比沒有好。

那個女生安如意很熟悉，是她之前一起吃飯的女生，總是相信雞湯，立各種flag，但是卻從不付諸行動的女生。

安如意上輩子，姑且說成上輩子吧。

她高考那段時間是真擺爛，什麽也不學，她一直看不慣安如意，覺得安如意不思進取和她看不上的人玩之類的。

可最後高考安如意考了二本，她上了專科。

那個女生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麽她那麽努力，永遠都超不過安如意。

可安如意一直都看不慣她那種做做樣子的假努力。

安如意覺得這個人高傲的很莫名其妙。

所以這次回來她并沒有跟她玩。

桑榆帶着玩笑的聲音響起，“你都不看的嗎，學長的方法。”

學校的廣播裏是年級主任激情的演講，說這是他哪一屆複旦的學生，學生的經歷雲雲。

可安如意一點也沒聽進去。

“看了也考不上複旦。”安如意把頭扭回去，手裏的筆又開始刷刷得寫。

寫滿雞湯的紙張在卷子堆底下漏出最後一角。

陽光灑在上面，正好漏出學長的那一句：

我們除了努力考學，別無它法。

要知道，條條大路通羅馬，可有些人就住在羅馬。

除了拼努力，我們還能拼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