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春暖花開

春暖花開

陽春三月，萬物向新。

大家終于迎來了一個沒有疫情的暖春。

花會重新盛開，街道會重新熱鬧起來，可是安寧再也見不到這樣的春天了。

田地裏新墳挨着舊墳，安寧墳上的土壤也有了被雨水沖刷的痕跡，這也是個老墳了。

去年冬天大家都發了燒，很多人沒有熬過那個冬天，有的人去了火葬場一次又一次，帶回來一個又一個小方格。

哪怕這些人再也見不到明媚的暖春，街道也會重新變得熱鬧起來，這個世界上依舊有人快樂，有人幸福。

一個人被世界遺忘需要多久呢，安如意不知道。

但是她很少哭了。

時間不能治愈一切，它只會讓人習慣暴雨，習慣一生的潮濕。

我不知道高中三年對我來說到底意味着什麽。

但我想就算我沒有很好的成績，我也一定從中學到了什麽。

比如我已經很少在乎身邊人的看法和感受了。特別是爸爸去世之後。

如果說高中和小縣城讓我擁有了向往自由的靈魂，那爸爸的死就給我上了一層枷鎖。它鎖住了我所有的崇高的理想，讓我不再那麽肆無忌憚得往前飛，去試錯。從此我只有一個世俗的念頭，要賺錢，要讓媽媽過得好。

人總是會相信自己以為的世界的，之前的我認為全世界都應該像我一樣，像我一樣有爸爸有媽媽，平時吵吵架，都無傷大雅。然後我變成了單親家庭，我開始留意，我發現有好多小孩，要麽父母離異，要麽痛失雙親。

我并不是最不幸福的小孩。

經歷可以被三言兩語一帶而過，這樣的經歷從別人嘴裏說出來只是一生嘆息。

“這小孩真可憐。”

可我不想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我不想讓別人在我面前小心翼翼，生怕哪句話觸碰到了我脆弱的靈魂。也不想有人故意捏着我的敏感隔岸觀火。

人生就這麽幾十年，我想像葦草一樣閑散得活着。

大不了就死掉。

安如意穿了個大棉襖到小院的大門口，奇跡般的，狗子也在張燈結彩的熱鬧氛圍裏睡着了。

要是平時，遠遠的胡同裏來了個人，狗子都不會停下來了。

旁邊的兩個屋子裏，兩對夫妻在看春節聯歡晚會，只有安如意自己在思考各種各樣的問題。

她想起來那個沒有安寧的春節，想起來一個個難熬的冬天。

人生沒有重來的機會。

不管你是王公貴族還是什麽，都沒辦法重來，死掉了就是死掉了。

安如意剛出大門，就看到了站在門口槐樹下的桑榆。

有人說槐樹鎮宅，有人說它招鬼。安如意不明白這些東西，但是這棵樹會在幾年後被砍掉，然後鋪上水泥。

桑榆就站在那棵樹下，捧着一束花。

“你有病嗎，你不回家過年，你跑來我家幹嘛。”安如意剛從被窩出來，有點受不住涼氣，耳朵和鼻尖紅紅的。

“你知道這是什麽花嗎？”桑榆的一雙眼睛亮亮的，像只小狗在祈求主人的垂青。

“不知道。”安如意有些不确定，她不該自作多情的。

“下雪了，安如意。”桑榆擡眼望了望小院門口的燈籠，然後繼續說道，“我想着這一年你的情緒一直不太好，想在這一年的末尾讓你變得快樂。”

“想讓你在新的一年也洋溢幸福。”

“他們說下雪的時候想到的人就是在乎的人，可是下雪了，我滿腦子都是想見你。”

“所以急匆匆得摘了一束花過來見你。”

“我想我是喜歡你的。”

天空還飄着小雪，挨家挨戶都洋溢着熱鬧的歡笑聲。

安如意覺得自己不屬于這裏的任何一個群體。

包括她身後的那院燈火。

接着路燈的光，安如意接過那束花，她終于看清了，那是一束姬金魚草。

愛情是從一束花，和一場告白開始的。

安如意腦子裏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

“謝謝你。”

安如意又想哭了。

謝謝你熾熱明媚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