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聲,就撲進她的懷裏。

袁苗的淚就流了出來,她用力抱緊平平,“平平,我的乖兒子。”

把平平送到手術室時,袁苗看起來很平靜。曾若安站在門□□待完事情,轉過身來看看袁苗,“你不緊張?”

袁苗苦笑了下,“緊張有什麽用?能改變什麽?”

“我記得當年做闌尾手術,你可是很緊張。大哭大鬧,死活不進手術室。”

袁苗笑,“什麽不好的事都被你看到了。”

曾若安一聳肩,“沒辦法,誰讓當年我爺爺恰好在這裏住院。”他又看着她,“你真的不緊張?”

“有你,我緊張什麽?你都是主任了,做過多少手術,這個肯定不在話下。”

曾若安的話就在喉嚨裏,卻沒有說出來。

袁苗喃喃的,似乎在對自己說,“再者說了,緊張又怎麽樣?該失去的,還是要失去。失去什麽,也得努力活下去。”

曾若安的心,沒防備的,就被擊中了。酸酸痛痛,不知說什麽。

袁苗已經恢複過來,她笑着對曾若安說,“那就拜托你了。”

曾若安看着她。他比她高,能看見她忽閃的睫毛。他的腦中閃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來,似乎這個場景曾出現過,但又沒有出現過。也像她這個人,似乎是認識的,又似乎是不認識的。

他說,“交給我,你放心。”

手術時間很長,雷烨和袁苗等在外面。時間漫長又難熬,醫院有免費的wifi,袁苗無意識的拿着手機亂刷,雷烨說,“若安還真不錯。”

袁苗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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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烨嘆息了下,“哎,當初你要是跟的是他……”

袁苗收了手機,“媽,你說這些幹什麽?”

“苗苗,你當時怎麽就非鬼迷心竅的看上諸一珩呢?”

是啊,怎麽就非鬼迷心竅了呢?

諸一珩比她大,和曾若安同齡,像她和曾若錦同齡一樣。

江城所有家世、成績最好的孩子,都在江城一中。曾若安、她、曾若錦,都是一中初中部的學生,進一中順理成章。和他們不一樣,諸一珩完全是靠成績進去的。

開學第一天,袁苗的父母去送她,滿操場都是辦報到的大人和孩子,袁家和曾家分排在不同隊裏,進度差不多,兩隊挨的很近,兩家的大人聊着天,曾若錦和袁苗本來就有點小較勁,互相并不說話。那時候智能手機還沒有大規模普及,她已經有了最新款,就塞上耳機聽歌。課間的時候,曾若安帶着同學來看父母的妹妹。這個同學,就是諸一珩。

她還記得曾若安向他們介紹,“這是我同學諸一珩。”

諸一珩看了她一眼,那時候,袁苗的耳機裏剛好傳出的是李宗盛的那句“是鬼迷了心竅也好,是前世的姻緣也好。”

後來,他們經常在一起玩。有一次曾若安過生日,曾若錦提出來去唱歌,那天袁苗纏着諸一珩給她唱這首歌。無論諸一珩怎麽拒絕,她依然笑嘻嘻的纏他。最後,拗不過她的纏,唱了一回。他的嗓音低沉,唱起來有一種別樣的動人,直接滲到她心裏。再後來,他們在一起,她還是纏他唱,雖然他只答應過兩三回,但每唱一次,會讓她多愛他一分。

什麽是鬼迷心竅?這就是。

年少輕狂,以為世界只有愛情。

袁苗淡淡地說,“他也沒什麽不好。”

“還沒什麽不好?你還要他怎麽樣?”

“怨天尤人,不是成功之道。”袁苗說,“是我爸做過的,就是我爸做過的。一碼還一碼。”

“可當時你爸并不是故意的。”

“我不想再說這件事。”

“苗苗!”

袁苗盯着地面,想了半天,“媽,這些事,無論怎麽樣,都已經過去了,我覺得還是活着比較重要。冤冤相報,有什麽意思?而且,我不像他,能隐忍那麽久,也不像他那麽有力量,一夜之間翻盤。”

“他當年若不是做了你丈夫,接觸了你爸的機密,又怎麽會那麽容易?”

“媽,別再說了。各人憑良心作活,反正到了現在,我們不欠他的。至于他欠不欠我們的,看他自己,無所謂。這個人已經和我們全沒關系了,我就當,”她的聲音有點顫,“他死了。”

雷烨半天沒說話,然後嘆了口氣,“可是,有的時候,我可真發愁,愁這生活。”

袁苗握着她的手,“天無絕人之路,我都不愁,您愁什麽?”

“可我們這麽要什麽沒什麽的……”雷烨欲言又止。

袁苗笑,“別人都過來了,我們不在乎。我有手有腳,您怕什麽?”

“可你現在還拖了個孩子。”

袁苗正色道,“媽,這個孩子是我自己願意領的,和誰都沒有關系。我既然能領他,我就有辦法養活他。就像是我能領他,就有辦法給他治病一樣。”

雷烨反過來握着她的手,兩個女人同時感到對方手上的粗糙,雷烨很感傷,“苗苗,如果你爸還在,聽見你說這麽有骨氣的話,他一定會高興的。唉,以前說女兒當公主養,是爸爸媽媽對不起你。本來應該給你更好的生活,沒想到卻把你牽涉進恩怨。”

袁苗把另一只手也覆蓋了上去,“媽,現在也挺好的,也讓我看清了平平淡淡的生活是最好的。以前那麽不懂事,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體諒你們,可惜,”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我懂的有點太晚。”

兩母女靜了會兒,雷烨看了看手術室緊閉的門,說,“沒想到若安還對我們這麽上心。”

袁苗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語氣冷淡地說,“是啊。他真是一個負責任的大夫。”

“苗苗……”

“等平平恢複恢複,我們就離開江城。和您一樣,我也不想遇見故人。過去的事我一件也不想想,過去的人,最好也一個都不要出現在我的生活裏。”停了停,她說,“您、平平,就是現在我全部的生活。我自食其力,和過去斷的越幹淨越好。”

知女莫若母,雷烨聽懂了袁苗的意思,也沒再說話。

手術室的燈終于滅了,護士把平平推出來,袁苗迎上去,一位年輕的大夫說,“手術很成功,病人再過兩三個小時就會醒過來,護理知識護士一會兒會和你們說。”

袁苗才覺出腿有點發軟,她下意識抓着大夫的手,“謝謝,謝謝。”

小大夫有點尴尬,又感覺到她的份量,松手也不合适,就只好任她抓着,“您不用這麽客氣,要謝去謝曾主任吧。”

袁苗才意識到沒看到曾若安,“他人呢?”

小大夫也張望了下,“哎,是啊,是不是直接換了衣服趕飛機去了?”

平平手術的順利進行,讓袁苗的一顆心落了地。她雖然嘴裏說的聽天由命,心裏卻怕的要命。雖然表面上她很輕松,還和平平開玩笑,但她昨晚一宿沒睡,如今,塵埃落定,她的臉上也有了笑容。

“媽,您先回去吧,也累了吧。我在這兒就行。”

雷烨心疼的看着一臉憔悴的女兒,“哎,苗苗,我知道你的想法,多少健康的孩子你不領,可你說怎麽就領這麽個有病的孩子呢?”

袁苗做了個“噓”的動作,還看了看正在安睡的平平,小聲說,“媽,領養也是看緣分的,我就喜歡平平。”

雷烨無奈的看看她,又看看平平,睡着的平平很安詳,細看下,确實很像袁苗。

“媽,你放心吧,醫生說手術很成功。媽,我可不許你歧視平平——他已經叫我媽了,他就是我的親兒子。”

雷烨看她一臉的嚴肅,“好了好了,都由你。反正從小到大,什麽事也都由你。你看好的事,就一定要幹,掉到溝裏也要幹。好,都由你。”

她說着,帶着點氣,收拾東西離開了。

袁苗看着睡夢中的平平,心緒如飛。

平平果然在大夫說的時間中醒了過來,一醒就喊着刀口疼。袁苗從來沒弄過孩子,有點手忙腳亂,也不知怎麽哄。雖然有護士教,還是笨手笨腳。今天的護士是個三四十歲的女人,就說了她一句,“以前都怎麽帶的孩子?怪不得手術時,曾主任說這孩子先天有缺,發育的不太好。”

袁苗咬了咬嘴唇,“對不起。”

護士回頭看了她一眼,也沒有說話,哄了平平幾聲,平平倒也慢慢安靜了下來。

“謝謝你。”袁苗由衷地說。

“沒事,”護士在查房記錄表上寫着說,“曾主任有交待,特別看護你們下。”

“謝謝。”袁苗也只能這樣說。

護士走不久,雷烨就來了。袁苗打開蓋子,聞着雞湯的香味兒,就說,“媽,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雷烨哼了聲。“反正我說什麽你也不聽,我橫豎就這把老骨頭,你怎麽說就怎麽是吧。”

袁苗放下碗,笑哈哈的抱住媽媽,“好啦,媽,你不要生氣了。我怎麽能不聽你的呢?我什麽時候你閨女呀。”

久違了的幸福讓雷烨也有點恍惚。自從家裏出事,袁苗再也沒有向任何人撒過嬌,包括自己的媽媽。

兩個人就這麽坐了會兒,平平說他要撒尿,袁苗手忙腳亂的找尿壺,還是雷烨接過去,“你呀,哪兒照顧過孩子,還是我來吧。”

袁苗說,“媽,你教我好不好?”

雷烨專注的盯着尿壺,“當媽都是天生的,孩子一生了就會,不用教,多做幾次就會了。”

袁苗把平平手術成功的消息告訴了福利院院長,還給她發了幾張平平的照片,院長很高興,直說平平有福氣。

“你的材料辦得怎麽樣了?”楊院長問。

“哦,對”袁苗想起來了。“這幾天光忙着平平的手術了,我今天就去。”

袁苗把平平交待給雷烨,先打了一通電話,轉了好幾圈,終于找到人,然後直奔行政辦事大廳。

她排到號,把事情說明,對方拿過她的身份證,敲了敲,“确定沒生過孩子是嗎?”

袁苗心裏一緊,她說,“是的。”

“你填寫一下誠信聲明,這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袁苗填了,手有點抖。

無子女證明終于辦了下來,她站在路邊,和楊院長通了電話,說了進展,楊院長說,“對了,民政局已經初步審核通過了,報紙公告這兩天就會登出來。材料下次你捎來。”末了,她補了一句,“不捎來是辦不了收養證的。”

上次就聽她說公告,袁苗就問這個公告是幹什麽的。

“就是公告你要收養,別人,尤其是親生父母如果有異議,趕緊出現。”

袁苗哦了一聲。

院長以為她是緊張,“你別緊張,就是個手續。親生父母要肯出現,也不會把孩子往福利院送了。再說這幾年,來看平平的,只有你自己。就是走個過程,法律規定。”

日子平淡又緊張,袁苗天天在病房裏陪床,連這層樓都沒有出。雷烨來回跑着做飯、送飯,雖然都很累,卻莫名地不像在雲城時感覺心裏沒着沒落,總覺得日子有盼頭。雖然這盼頭從哪裏來的,并不知道。

平平手術完第五天的晚上,高幹病房條件不錯,有電視,有沙發,還有獨立的衛生間。晚上九點多,袁苗哄平平睡着了,自己洗了個澡,正撥弄着頭發,好讓它快幹,準備睡覺。

門輕輕被人推開,她一擡頭,是曾若安。

她站了起來。走廊裏的燈有些暗,她帶上門,往旁邊移了移,很真誠地看着他,“你回來了?還沒有向你道謝。”

“平平這幾天還好?”

“好,”袁苗的臉上露出由衷地笑,“真是太謝謝你了。我沒想到你會——”

“我會親自主刀,是不是?你以為我會躲着你?”

袁苗低着頭,沒有說話。

“那既然是這樣,你又為什麽要來這所醫院?”

袁苗擡起頭,“實在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騙你。我确實不知道你在這家醫院,但在我來排隊挂號時,已經來不及了。況且,這所醫院的心內科是江城最好的,即便知道遇上你會很尴尬,我也不可能放棄。”

“尴尬?”

袁苗低着頭,沒有說話。

“你到底是怎樣讓若錦答應幫你?”

袁苗咬着嘴唇,沒有說話。

“你說話。”

袁苗還是不說話。

“你手術的錢是從哪裏來的?”

袁苗一聲不吭。

曾若安再也忍不住了,他的聲音有點高,“這個孩子,其實是諸一珩的,對不對?”

☆、5-1

曾若安的這一句讓袁苗忽然擡起了頭,“不,”她堅決的說,“不是,這個孩子和諸一珩沒有任何關系。”

曾若安冷笑,“苗苗,你是在考驗一個醫學博士的專業水平嗎?人的有些生理特征是顯性遺傳。比如,血型,諸一珩是AB,平平也是AB。還有眼皮,諸一珩就是內雙,平平也是內雙。甚至平平頭上的美人尖,都和諸一珩一模一樣,你說這孩子和諸一珩沒有關系?”

袁苗別過頭去,口氣冷淡,“這些都是巧合,我當時收養時并不知道。”

“不知道?”曾若安冷笑,掏出手機,“那好,我給諸一珩打電話,讓他自己親自來認。”

袁苗去奪手機,“曾若安,你幹什麽?”

“我倒要看看,諸一珩的說法是不是和你一樣。”

“你瘋了嗎?若安,若安,你別打,若安。”

曾若安撥開她的手,調出諸一珩的號碼就要按下去,袁苗跪了下來,“若安,我求你,我求求你。”

曾若安的手停在半空,他難以置信的看着袁苗,“苗苗,你——”

“我求你,若安我求你,求你看在過去的份兒上,不要說。我求你。”

曾若安往後退了一步,收了手機去扶她,“你起來。”

“你不答應我,我不起來。”

她剛洗過頭,洗發水的香味兒沖進他的鼻子。曾若安心亂如麻,“你起不起來?不起來我給諸一珩打電話。”

“你答應我,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能告訴諸一珩。”

“那這孩子,真是諸一珩的?”

袁苗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曾若安對着天花板長吸了一口氣,“你起來,起來說話。我從來沒有難為過你,你知道。”

曾經那個令他即便她要星星,他也會想辦法去摘的女孩兒,如今落到這個境地,曾若安不知該說什麽。

袁苗起來,默默站着。

“到底是怎麽回事?”

袁苗看了眼周圍,小聲說,“我是進去後才知道自己懷孕的。前面的日子,一直渾渾噩噩。一直到第五個月,洗澡的時候,還是讓同監室的發現了,報告了管理員。”

“然後?”

“管理員說,按照法律,我可以辦理監外執行,但需要有人作保。我那時候想到諸一珩,讓監獄的代我通知,說我想見見他,可他并沒有來。”

“他?”曾若安難以置信,“他不肯來?”

袁苗搖搖頭,“準确地說,他派了律師來。當時我聽說有人探監,還有些高興,以為他還是來了。沒想到……”

難捱的沉默。

“然後呢?”

“我把戒指摘下來,讓律師帶給他,說我要離婚。律師問我有什麽條件。我說,只求速離。”

“他同意了?”

“嗯。一個星期後,律師帶來民政局的人,只問我是不是真的想離婚,我說是的。他讓我填了申請表,然後就辦妥了。”

“諸一珩沒有去?”

“聽說在外面。律師問我有沒有什麽要和他說的。我說,兩下別過,各自當作死人。今生今世,再無一點幹系。”

兩人又沉默了。

“我的刑期本來就是兩年,雖然難熬,但總算有盼頭。世界上還是好人多,同室的看我可憐,也特別照顧我。後來,月份越來越大,監獄給我聯系了醫院,我在那裏生了孩子。當時監獄方面問我,如果能找到家人,可以監外執行哺乳期。我想了想,我媽身體不好,這件事我也不敢讓她知道,畢竟這是諸一珩的孩子。諸一珩……也指望不上。再者,那時候人人都避我們如老鼠。實在找不到的人,加上我也不想讓孩子生下來就有個坐牢的媽媽,我就說,我不要了,你們送到福利院去吧。”

“你那時候為什麽不找我?”

“我……”袁苗張了張口,沒說話。

曾若安按着她的肩,“為什麽?”

“我還要臉。”袁苗只說了這四個字,讓曾若安心如刀割。

袁苗語氣平淡,像是在說別人的事。“從醫院再返回來,已經過去了一年。監獄方面好心,之前給我上報了減刑,然後我又坐了兩個月,就出來了。”

“再然後?你就沒去找過諸一珩?”

袁苗搖頭,“在我心裏,諸一珩已經死了。”

“他不知道平平?”

袁苗想起來那天福利院門口的相遇,“可能不知道吧。我也不知道,也不想關心這個問題。我說過,在我心裏,他已經死了。他如果真知道,也可能會和我搶吧。我現在沒錢,搶不過他。平平也知道我是在福利院收養的他,也不會和我要爸爸。”

曾若安用力的按着她肩膀的手,似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那若錦呢?”

“我沒想到會在雲城碰上諸一珩,和你妹妹。你妹妹怕我和他舊情複燃,”說到這裏,袁苗苦笑了下,“我們倆談了筆交易。她給我兩百五十萬,我帶平平離開雲城。找床位那天,是我實在沒辦法了。我給你妹妹打電話,說諸一珩一直在找我,以此為條件,換她幫我找床位,我答應她換手機號。各有所得,皆大歡喜。”

曾若安的眼前發黑,他不能想象,這個女孩兒真的是袁苗。她以前有什麽都挂在臉上,哪裏像現在,似乎看透了世事,又一步一步算計着自己的心機。

“訛你妹妹的錢,實在不應當。我确實沒有錢。我出獄後就找到平平,當聽說平平有先天性心髒病,我想死的心都有。手術室前,你問我害不害怕,”她凄涼地笑了,“這幾年,我早已經在無奈中想明白,聽天由命。說真的,我發自內心的感謝你妹妹。如果不是她,我還不知道怎麽辦。”

“你不如說她傻。”

“面對愛情,都傻吧?不撞南牆不回頭。當年我也傻過。”

曾若安看着她,“現在醒了?”

“可能吧。不過是沒有資本了。對我來說,沒什麽比好好的生活下去更重要。”

曾若安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把将袁苗摟進懷裏,“苗苗,讓我照顧你的以後。”

袁苗沒有立刻推開他,由着他安靜的抱了會兒,才說,“今天我媽問我以後的打算,我說,等平平恢複恢複,我們就離開江城。過去的事我一件也不想想,過去的人,最好也一個都不要出現在我的生活裏。”她看着他,“我想,你應該很明白了。”

“為什麽?”

“我不堪重負。雖然生存艱難,但我願從頭開始。相比下來,過去更難,我想全部放棄。”

“可是……”

“我知道你很好。這幾年我見到了太多的黑暗,你能記挂着我,我非常感激你。你做了平平的手術,我一輩子念你好,但其他的,我想,請你體諒我。”

曾若安要再伸手,讓袁苗給躲過去了,“若安,你要是真為我着想,請你尊重我。我真的累了。我媽和平平,就是我眼前最現實,也是最溫馨的生活。即便苦了些,也不覺得什麽。過去的事,我真的是一件也不想再想了。過去的生活,即便,”她停了停,“即便是沒有出事前的那段,我也毫無留戀。請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

曾若安看着她,半天苦笑了下,“苗苗,你這麽說,讓我怎麽辦?滿嘴的謙卑,卻是拒絕了我。”

袁苗莞爾,“我不過是一個落魄的人,你說的言重了。對了,我原以為手術費會很貴。花多花少,剩下的,我都還給你。諸一珩本來我就想避開,我承認利用了若錦,她真好,還跟過去一樣。什麽都一樣。”即便她話語平靜,尾音裏,也含着一點不自覺的心酸。

曾若安說,“我們倆本來就是各花各的錢,她的事我不管,你要還還給她吧。”

相識多年,袁苗知道曾若安的脾氣,想着從長計議,也沒有再堅持。況且這點錢,對曾若安曾若錦都不是什麽錢,但對她,可是太重要了。

平平恢複的不錯,曾若安每天都來看他們,有時帶個飛機,有時帶個變形金剛,很快,曾叔叔成了平平最喜歡的人。

盡管袁苗說過許多回,讓曾若安不要帶東西,曾若安總是答應着,下次照帶不誤。

這天,袁苗把曾若安送出來,聽到有人叫,“若安。”袁苗不禁擡起了頭,大吃一驚,就想縮回病房,那人已經走了過來。

“媽。”曾若安叫。

曾母已經走了過來,“這不是……”

袁苗叫,“曾伯母好。”

曾母上下打量了她幾眼,往病房裏看看,雷烨正在和平平說話。“你的孩子?”

“是的。”袁苗笑着說,“曾伯母還和以往一樣年輕。”

曾母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一點,她看了眼曾若安,“你在這裏幹什麽?”

“我是孩子的主治醫生。”

曾母的臉色又不好了,曾若安趕緊說,“我也是收了後才知道的。”

曾母斜了下袁苗,“是真的就好。你當醫生的,救死扶傷是天職,但也別人以為是怎麽着的。”

袁苗笑嘻嘻的,“伯母說的是,若安這醫生真不錯,醫術高超,醫德好,我們家平平多虧了他,哪天讓孩子的爸爸好好謝謝他。”

她感到曾若安看了她一眼,曾母的表情緩和了下來,對着曾若安說,“你快過去看看你爺爺。”然後轉身走了。

袁苗的臉上挂着笑意,似乎沒看到她臨走前警告的眼神。

第二天醫生查房時,袁苗問,什麽時候能出院。

醫生說,“這要問你的主治醫生。”

“那一般呢?”

“一般就是三周。”

袁苗數了數,已經進來差不多兩周了,心裏就有了數。

她回病房,發現福利院院長給她打過電話,還有一條信息,“開機後速給我回電話。”

她撥了過去,院長第一句話就是“袁小姐,不好了,平平的親生父母來了。”

袁苗的頭嗡的一聲。“你說什麽?”

“平平的親生父母看見公告,去了民政局提異議,剛剛從我這兒走。”

“什麽樣子?”

“只有男的來了。三十出頭,長得還挺好看,你別說,和平平還真有點像。穿的也不錯,門衛說,還開了個特別好的車。”

袁苗的心似乎停止了跳動,“他沒說他姓什麽?”

“說了,姓諸。”

旁邊剛好是個花壇,袁苗的腿一軟,坐在了花壇邊兒上,也沒說出來話。

“喂?喂?袁小姐?”

“我知道了。”

“知道了,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回去幹什麽?”

“他來要孩子,總得見見面啊。”

“他手裏有什麽證據說孩子是他的?”

“現在還沒有說。一般這種事也沒人冒領。平平現在還沒辦完手續,理論上,他要收養也可以。”

“不可能。平平是我的。”

院長吓了一跳,“我的意思,就是理論上。就是說,他沒有冒領的必要。因為他也可以收養。”她又問了遍,“你什麽時候回來?”

“你和他說我們在哪裏了嗎?”

“沒有。我只說孩子在外治病。我怕刺激着平平。不過,他好像真的很着急,一個勁兒追問到底在哪裏。這個人長的蠻好看,就是實在是有點兇,不好親近。”院長等了等,“喂?喂?袁小姐,你在聽嗎?”

“我知道了,我安排下這邊,這兩天就回去,時間定了給你打電話。”

袁苗挂了電話,就撥了曾若安的電話,但電話并沒有人接。

袁苗一直在花壇坐着,仿佛時間都不存在了,一直持續不斷的電話鈴聲,才把她拉回來。是曾若安。

“喂?苗苗,你打我電話?才在做手術。”

袁苗舒了口氣,被人背叛過,很容易就有再次被背叛的擔憂。

“是你告訴諸一珩孩子的事?”

“沒有啊。諸一珩?他知道了?他找你了?”

曾若安的聲音,讓袁苗很安心。是的,諸一珩騙了她,不代表所有人都會騙她。

“福利院說,平平的收養公告,有人提異議,就是諸一珩。”

“不會吧?他怎麽會知道?”

“沒事了,我就是問問你。你說沒有,我相信你。我去看看再說。”

那句“我相信你”,讓曾若安沉默了。

“若安,這個孩子,我一定不能給諸一珩。他是我的。”袁苗一字一句,像是對他說,也像是對自己說。

西邊,太陽墜下,只留下一點點紅。

☆、5-2

袁苗沒有和雷烨交待很多,只說平平的收養手續需要她回去簽個字。

雷烨說,“寄來讓你簽不就完了?”

袁苗笑,“人家要請公證的人來呢,得當着人家的面簽。”

雷烨以前也是見過世面的,也知道有些手續就是比較繁瑣,也就信了。

袁苗特別拜托護士們,麻煩他們多照應一下。這些日子,袁苗謙恭有理,和護士處得很熟。就是平平,很舍不得袁苗,一個勁兒問她,什麽時候回來。

袁苗刮了下他的鼻子,“媽媽肯定很快就回來了。你不信嗎?媽媽這不是把姥姥押在這裏嗎?只要你抓住姥姥,媽媽一定會回來的,對吧?記住噢,這幾天一定要寸步不離的跟着姥姥噢。”

雷烨說,“你別吓唬他了,回頭他當真。”

袁苗笑,“小孩子就這樣,真真假假,理解程度有限。平平總是怕我丢下他。”

雷烨嘆了口氣,“也是,誰有被撇下的經歷,也都不好受,更何況是個這麽小的孩子。”

袁苗看着那個撲在自己腿上、仰頭看着自己的小臉,心裏一陣愧疚和柔情,“是啊,我再也不能讓人把我們分開,我再也不會讓平平有這樣的經歷。”

袁苗下了高鐵,直奔福利院。她特別選擇了坐最早班的車出發,希望和諸一珩見上一面,晚上趕得及回來。

也就早和院長說好時間。

下了出租,果然見諸一珩的車停在院門口。袁苗心裏漏跳了下,往裏走。門衛還認識她,和她打了招呼,袁苗也和他打了招呼。

院長辦公室在四樓,袁苗三步并作兩步往上邁地上了四樓。興許是累的,遠遠見到最裏面“院長辦公室”的牌子,她有點腿發軟,似乎一步也走不動了。

她慢慢挪到院長辦公室的門口。許是聽到了腳步聲,坐在沙發中的男人,擡起了頭。四目相接,他什麽也沒有說,站起來就往外走。

院長在後面,“哎,哎,你怎麽走了?”

他經過門口,二話不說,拽着她的手腕就走。

院長追了出來,“哎,哎,你這是幹什麽?哎。”

袁苗讓諸一珩拉的踉踉跄跄,諸一珩步子大,又帶着氣,走的又快又有力。有幾次,袁苗差點從樓梯上滾下來。兩人拉扯着到了樓下,袁苗掰着他的手,“諸一珩,你放開我。”諸一珩似乎聞所未聞,繼續拉着她走。

“諸一珩,你幹什麽?你放開我,你放開我。”

她又去掰諸一珩的手。諸一珩不耐,索性一彎腰,把她抱起來往前走。

袁苗猛的讓他抱起來,吓了一跳,本能的去抱住他的脖子,等她再反應過來時,諸一珩已經跨過大門,來到車前,一開門,把她扔了進去。

袁苗讓他扔的七葷八素,才爬起來,車子已經發動,速度極快,晃的她的頭往方向盤上倒。諸一珩眼疾手快,伸右手扣住她的腰,左手熟練的打了方向盤。

袁苗穩了下來,推開諸一珩的手,“諸一珩,你瘋了?”

諸一珩不說話,冷着臉開車。

袁苗憤怒,“你到底要幹什麽?”

諸一珩仍舊不說話。

袁苗又驚又吓,情緒失控,“你有病嗎?你有我沒有。”她伸手就要開解鎖鍵,被諸一珩抓住。袁苗往後縮着左手,右手掰他的手指,“諸一珩,你放手啊,你放手啊。你瘋了嗎?”

“吱——”諸一珩踩了剎車。突然的剎車讓兩人的身形都往前一晃,諸一珩的身形就迫了過來,“為什麽耍我?”

“你有病嗎?”

“我問你,為什麽耍我?”

袁苗冷笑,“耍你不應該嗎?我為什麽要聽你的?你以為是五年前,我安安分分,你讓我做什麽就做什麽?我——”

諸一珩的吻蠻橫的落了下來。

五年未見,他身上的氣味熟悉又陌生,點燃了她細胞中的記憶。不過,五年前,她甘之如饴;五年後,她視為□□。

她不管不顧,曲了手指,用盡全力,去抓他的脖子和臉。

他似乎感覺不到疼,按着她的胳膊越來越有力,間接地讓她的力更大的抓到他的臉上。

她唔唔的在他懷裏拼命掙紮,死咬着牙,不肯讓他進去。他有些不耐煩,用一只手按了她的下巴,舌頭鑽了進去,任他為所欲為。

不知過了多久,他離開了她,臉上和脖子上都赫然增加了很多血道道。袁苗看了下自己的指甲,驚恐地發現裏面似乎有血肉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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