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有說什麽,只是離開了。
袁苗去諸一珩的衣帽間挑了身衣服。諸一珩比她高,她只能挑運動款,雖然大不少,但挽起褲腿,好歹能穿。她又進一樓的洗手間,收拾了昨晚被扔在地上衣服和鞋子。布鞋已經濕透了,還沾了點嘔吐物,她簡單清洗了下,拎着出了門,。
發現坐在客廳的他剛點燃一只抽煙。袁苗走向玄關,低頭要換上自己的鞋子。
“你要去哪兒?”
☆、9-3
“回家。”她也沒擡,繼續換鞋。鞋很濕,腳鑽進去有一股透心的涼意。
出人意料,他沒有說話。換好後,她去拉門,卻沒有拉動。再用力,還是沒動。她推了推,門依舊紋絲未動。
她轉向他,“門壞了?”
他抽着自己的煙,沒有說話。
“門是壞了嗎?”她又問了一遍。
他掃了她一眼,“我昨天說的話你沒有聽見?這個周末,你不休息。”
袁苗聽明白了,“你有病吧?”
“有病的是你。”
“諸一珩,我不想和你吵架。”
“你這麽快就忘了我們的協議?”
“我……諸總,我真的要回家。我昨晚沒回去,電話也沒有打,我媽會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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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給你電話了嗎?”
“我……我不想用別人的電話。”
“那就是你的事。”
袁苗無奈,“那諸總,您有什麽吩咐?”
他擡起頭,直勾勾的看着她,帶着脖子上還殘留的瘀痕,“我今天想在家裏吃飯,我要吃打鹵面。”
“那我先回趟家行嗎?”
“不行,馬上要中午了,我餓了。”
“諸總……”
“不用多說了,我改過主意嗎?”确實沒有。以前在一起的時候,去哪兒玩、吃什麽、喝什麽,他都不拿主意。但只要拿了主意,也不可能有什麽變化。比如,他如果計劃假期後的目标是拿到某個獎項,那他一定會在假期前制定周密的學習計劃。計劃一旦制定,絕不可能更改。而那時候的她,能混則混,從來不求什麽上進,現在想,只是因為壓力太小。
也許命運是公平的,曾經努力奮鬥的他,與舒服慣了的她,如今颠倒過來。
她的聲調就緩了下來,“外面下雨,我想這裏并沒有賣菜的。”
他的聲調似乎也緩了下來,“叫人外送,或者去超市,都可以。”
袁苗不想在家裏面對他,就說,“那我去超市買好了。”
他不作聲的站起來,往她這邊走。她下意識的往後一閃,“你幹嘛?”
“你不是要出去買菜嗎?”
“啊,那你幹什麽?”
他繞過她,換了鞋子,從旁邊的收納櫃中拿出傘,用遙控解鎖了門,回望着她,“你走不走?”
袁苗眨着眼睛不說話。
兩人對視了幾秒,他回身,撐起傘,又回頭看她,她明白了,“你也要去?”
他的上下睫毛一碰,像刮起一陣冷漠的小旋風,袁苗說,“不……不用了吧?”
他邁了出去,她趕緊也鑽了過去。不是別的,她只是擔心,如果她不立刻跟着,會不會被諸一珩鎖在房子裏。而且,不知道會鎖多久。
袁苗以為只是就近買買菜,看他上了車,才想起自己很久沒有住過別墅。別墅區是沒有賣菜的,這麽一想,倒是沒出息的覺得自己租的那個非常有煙火氣的老小區似乎更适合生活。
這麽一開,諸一珩卻把車開到了這附近的一個商場。袁苗問,“來這裏幹嘛?”
“買菜。”
袁苗看看自己這一身裝束,“我穿成這樣,不合适吧?”
諸一珩已經推門下去了,等袁苗也下去,他已經撐着傘等在車前。袁苗看着他的眼神,趕緊跑到傘下,兩人往商場裏。
雨天,商場的人并不多,諸一珩不作聲的看了指示牌就往裏走,袁苗只好跟在後面。兩人轉到四樓,下了扶梯,諸一珩就進了最近的一家店,問店員,“37碼的女鞋來一雙。”
“先生、女士,請看這邊,喜歡什麽樣子的?”
諸一珩站在原地,“不用挑了,最新款的就行,另外來雙襪子。都是黑色。”
袁苗有點明白了。貧窮多少讓人自卑,她下意識的悄悄并了并腳,店員很快拿來了鞋襪,正要熱情的彎腰把鞋拿出來,袁苗趕緊說,“我自己來。”
她背對着諸一珩坐下,換上新鞋襪,對店員說,“麻煩您給我個袋子。”
“不要了。”
袁苗不理他,對店員重複,“麻煩您給我個袋子。”
諸一珩上去拉着她就走。礙于公衆場合,袁苗只能一邊暗暗的使勁回抽自己的手,一邊小聲說,“諸一珩,你幹嘛?那是我的東西。諸一珩!”
諸一珩停下來看着她,忽然一笑,“怎麽,不好受?我這不過是回報當年你給我買鞋的恩情。”
袁苗的臉刷的白了。
她确實忘了。這樣的事,在當時的她,真的不認為是回事。
的确是。那年她看他的鞋破了,學校又剛好要開運動會,她就想給他買雙新的。當時的她以為這是非常平常的事,沒想到她一提,他斷然拒絕。她有些愕然,就問為什麽,他只是不說話。後來,她讓他陪自己逛街,是的,和今天一樣,她拉着他到了運動專區,也是進了離電梯口最近的一家店,也是說了同樣的話,“店員,請幫我拿一雙今年最新款的男鞋,43碼,再要一雙襪子。都是黑色。”也是說了同樣的話,“不要了,扔掉。”
時隔這麽多年,他還記得。原來在當時,自己以為是最尋常的為他好的舉動,居然會讓他記得這麽深。
她想起來,當時的他一言不發的看着她,她還調皮的沖他笑了笑。店員拿出來鞋子,他也如今天的自己一樣,背對着她換上,一言不發。
她忽然覺得很冷。那麽,她認識他這麽多年,莫非真的不過是一場笑話?
☆、10-1
剩下的時間裏,袁苗就沒有說話。超市在地下,她沉默的跟着他去,沉默的挑了菜,放入購物車中,說句“我挑好了”。
“家裏沒有調味品。”
她四處看了看,直接邁步去了調味區,也不管他是否在後面跟着,也沒有問他家是否還有別的東西,只按安置一個新家的廚房買。
終于她說,“好了。”
他推着車,她跟在後面,兩人沉默的結了賬,兩個購物袋,她要伸手,卻已經被他拎在了手裏。
在他已經邁出收銀臺時,她忽然說,“我有東西忘買了,你先去車上等我。”爾後,跑去拿了東西,自己結了帳出來,要擱進包裏,一擡頭,看見了諸一珩。他并沒有離開,人潮之中,他仿佛一直站在哪裏,看着她。
她解釋,“我只是想買根數據線。”
他沒有說話,轉身就走。
上了車,袁苗小心地問,“我可以用一下你車上的插口充電嗎?”
諸一珩沒吱聲,自顧自的開着車。袁苗認為這算是默許,就連上手機。她反複嘗試開機,但手機太破,過了十幾分鐘,才折騰開。微信上,曾若安問她在哪兒,方不方便周末去看看她。可能見她一直沒回,就連着發了幾遍。
她沒有開通未接來電提醒功能,也不知是否有人給她打過電話,想打電話回家,看看諸一珩,決定還是一會兒再說。
這麽一猶豫,已經到了諸一珩的家。諸一珩把車開到車庫,袁苗下車,諸一珩已經打開後車門拎起購物袋,走到門口停下,“開門。”
袁苗有點愣,“怎麽開?”
“按密碼。”
“那密碼是?”
諸一珩看了她一眼,她還呆站着。諸一珩忽然把一只手裏的袋子朝她懷裏一扔,上前按了密碼,拉開門就進去了。
袁苗拎着東西進了廚房。雖然充的電有點少,但支持着打個電話還是可以的。她關上門,火速撥了雷烨的電話,等待接通時,心裏怦怦的。
“喂?苗苗。”電話那頭雷烨的聲音傳來,袁苗舒了口氣。
“媽,你們挺好的吧?”
“挺好挺好,沒事兒,若安和我說了,平平現在也懂事多了,雖然念叨你,但沒鬧。”
袁苗的心既平又有充滿疑惑,曾若安?她只得先放下疑惑,問,“平平呢?”
“平平,媽媽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平平高興的叫喊聲,一聲清脆的“媽媽”傳了過來,讓袁苗的心裏瞬間溫暖甜蜜。
“媽媽你什麽時候回來?”
“一會兒,”袁苗的聲音不自覺的柔和慈愛,“有沒有好好吃飯和睡覺?有沒有聽姥姥話。”
“當然有啊。”平平說,“媽媽你放心吧,我和姥姥都可好了,就是你什麽時候回來?”
袁苗感到了一種被黏着的甜蜜感,“這麽着急讓媽媽回去啊。”
“嗯。曾叔叔說,會來看我們。”
袁苗直笑,“那你是想見媽媽,還是想見曾叔叔呢?”
“當然是媽媽啦。不過,我也挺想曾叔叔的。”
面對平平的答話,袁苗開心的笑了起來,“平平真會說話,讓曾叔叔聽到了,一定很開心。”
“媽媽你什麽時候回來?”
“說了一會兒。”
“一會兒是什麽時候?”
“嗯,”袁苗有些犯難,“媽媽盡快吧。”
平平有些不滿意,“盡快是什麽時候?”
袁苗說,“媽媽還有點工作沒做完。媽媽要賺錢呀,賺錢給平平買新衣服和新玩具。”
“那好吧。”平平有點低落,但還是答應了。
“姥姥說沒說中午吃什麽?”
平平說的很爽快,“打鹵面。”
袁苗默然,她愛吃打鹵面,家裏總做。慢慢的,打鹵面成為她家最常見的飯食。
“那你替媽媽多吃一碗。”
“好咧,媽媽,你放心吧。”平平把電話交給雷烨,“苗苗,你什麽時候回來?”
“一會兒吧,還有點工作沒做完。”
“不是說和若錦在一起嗎?怎麽變成加班了?”
袁苗心裏暗叫了一聲,聲音倒很平靜,“噢,昨晚是和若錦在一起,不過,早上就出來上班了。昨晚手機沒有電,剛和人借了充電器充上電。”
雷烨嘆了口氣,“這些年難得你放松一次,雖然喝多了,媽媽也不怪你。媽媽知道你心裏苦。”
袁苗有點鼻酸,“媽。”
“也難得人家還認識我們,若安、若錦都是好孩子。”雷烨的聲音裏有點哽咽。
“媽。”
“好了好了,你趕緊忙去吧,忙完好早點回來。若安說,咱們方便時,要來看咱們呢。”
袁苗嗯了聲。挂了雷烨的電話,她撥了曾若安的電話。
“苗苗。”
袁苗張了張嘴,說了聲,“若安,謝謝你。”
曾若安笑了下,心裏有點苦。“昨晚,你還好?”
“嗯,還行吧。”
兩人拿着電話站了會兒,袁苗問,“你怎麽和我媽說的?”
“我就說你和若錦喝多了,住若錦這兒了。你打不了電話,我替你說一聲。”
“你怎麽知道……”
“唉,”曾若安苦笑,“一珩那個脾氣,從小到大,就沒變。我給你媽打電話,試探了下聽說你沒回去,我就猜……你媽倒是急壞了。苗苗,以後不好那麽喝酒,家裏有人擔心。”
袁苗的心裏又苦又澀還夾雜着一點點溫暖,她嗯了一聲。
曾若安嘆了口氣,“苗苗,有時候我覺得跟作夢一樣,總覺得大夢一場、醒來什麽都會複歸原位。”
袁苗沒有說話,兩人又沉默的站了會兒。袁苗說,“若安,謝謝你。”
曾若安帶着一點嘆息,“要是我能幫你,你謝我,我也認了。”
“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
曾若安又嘆了口氣。
袁苗轉換話題,“你怎麽會有我媽的電話?”
曾若安笑的有點不好意思,“我說了你可不許怪我。”
“你說。”
“送你們離開江城時,我怕有一天你又換電話、不理我了,就和平平要了伯母的電話。”
袁苗的淚忽然就流了出來。
這個世界,還是有人真的在意她的。
“苗苗,你不會真生氣了吧?”
袁苗擦了擦淚,“沒有,怎麽會呢?現在的我,有人理,那是求之不得的,怎麽會呢?”
“唉,苗苗。”
身後的門忽然開了,吓了一袁苗一點,諸一珩面如沉水的進來。袁苗趕緊擦了擦淚,背過身,小聲說,“我這兒有事,先挂了。”
一只長臂從她頭頂伸過來,拿走了她的手機,看着屏幕,語帶譏諷,“曾若安?這麽着急的充電,是要給他打電話?”
袁苗擦盡最後一點淚珠,“諸總有事?”
“我在問你話。”
“這件事和諸總無關。”
“你再說一遍。”
袁苗不說話,把菜拿出來開始擇。
諸一珩帶着譏诮,“那他知道你昨晚在我這兒嗎?”
☆、10-2
袁苗把芸豆扔到盆裏,返身直視他,“知道。有什麽問題嗎?諸總是想讓他知道,還是不想讓他知道呢?”
諸一珩的臉色大變,他一揚手,把手機掼到地上,甩門離開了廚房。
打鹵面并不複雜,很快就做了出來。諸一珩不喜歡吃雞蛋的,嫌腥。兩人又都不喜歡吃肉的,嫌膩。所以,以前最常吃的是海鮮或河鮮的,把芸豆切薄,做成鹵子。再切一兩盤涼菜,很簡單,這是兩人以前最常吃的飯式。
今天中午和以前一樣,用的是蛤蜊和芸豆作鹵,面是超市買的手工面條,涼菜一個是涼拌黃瓜,一個是炝芹菜葉。她把撈好的面和菜一一端上桌,擺好筷子,叫了聲,“諸總,您可以吃飯了。”然後便退回廚房,收拾了自己手機的殘骸,站在窗前,向外遠眺。
已經中午,雨小了許多,遠處的山有些泛白,秋天的雨,總是額外有一份說不出來的清氣和涼意。秋天總讓人想起了許多,幾度傷感之後,慢慢的,傷感也變得醇厚,沉澱了下來。
袁苗站着、望着,不知道她的身後,也有人在看着她。
諸一珩什麽時候吃完的飯,袁苗并沒有在意。以前在一起的時候,吃飯時,諸一珩就不愛說話。吃飯就是吃飯,吃的快,結束的也快。倒是袁苗總是叽叽喳喳的,他吃完好久,她還在吃。那時候他也不催,只是坐着,看着四周。那時候她總是怪他話少,怪他不怎麽認真聽她說,他也不争辯,只是之後依然故我,慢慢的她也習慣了。
袁苗出來收拾了碗筷。還剩一點面條,諸一珩吃打鹵面一般是一碗半。他沒有喊她添,她也沒主動加。剩下的面條扔了可惜,她就吃了。洗了碗筷,收拾了竈臺,把菜一一擱入冰箱。再出來,已經一點多了。
諸一珩并沒有在客廳,按照他的生活習慣,他不午睡,這個時候應該在書房。昨晚沒有睡好,現在腦子有點木,她很想歇息下,很想回家。尤其想想家裏的平平,更覺得歸心似箭。她偷偷的去拉了門,門還是鎖着,四處找了下,也并沒有看到可以輸密碼的地方。但她真的想回家。
窗戶離地面并不高,有一瞬,她想跳窗而去,還是算了。既然他鎖了門,就是為她而鎖的,她又何必去明着和他對着幹。
袁苗想了很久,還是退回廚房,關上門,搬了凳子坐下,趴在料理臺上,本來想着就是趴一會兒,卻沒想到就睡了過去。
夢裏是她回到了家,和平平在一起。
沒有諸一珩。
即便在她作夢時,四處找她的諸一珩推開門見到趴在料理臺上睡覺的她,愣了會兒,然後退出去給她拿了件衣服披上,她仍然沒有夢見諸一珩。
袁苗是讓不舒服給弄醒的。本來感冒就不舒服,加上趴着睡,更不舒服。她發覺了身上的衣服,很意外,然後拿着站起來,把凳子歸位。
諸一珩确實在書房,袁苗聽到那聲“進來”後,鼓足勇氣推開門。“諸總。”
諸一珩還盯着電腦,“有事?”
袁苗揚了揚手裏的衣服,“謝謝您。給您把衣服放哪兒?”
“随便。”
袁苗沉默了一下,“那,我可以回去了嗎?”
諸一珩擡起頭,黑白分明的眼仁看着她,“去哪兒?”
“回我家。”
“你家?”
“是的。”
諸一珩沒有說話。
“諸總,我媽媽身體不好,平平也小,我……”
“不要在我面前提到那個孩子。”
袁苗不知道為什麽他這麽反感平平,她想到了一個可能,瞬間一陣恐懼。但又想,不可能。如果諸一珩知道平平是他的孩子,絕不會是這個反應。要麽是奪走他,要麽是掐死他,不可能像現在這樣。
她就放了心。
“我的手機壞了,也不能往家打電話,還希望諸總體諒。”
諸一珩仍然看着她。
袁苗低着頭,不說話。
“你要是能記得門上的密碼,就可以開門。”他說。
袁苗很快的說,“不,我找過了,裏面沒有可以輸密碼的地方。”
他更快的反問過來,“這麽說,你是記得密碼了?”
袁苗不說話。
“呵……裝作不記得密碼。但只要能輸密碼,你就會走。那你不用我的卡還曾若錦,是不是拿準了曾若安一定會出手救你?”
袁苗還是不答話。
“袁苗,這幾年,我還真是低估了你。”
他坐着,她站着,屋裏沉默了好一會兒。諸一珩的聲音再度響起,帶着些許不知是對她還是對自己的嘲諷,“你無非就是想故意和我撇清關系。”
袁苗這次開了口,“是的,諸先生,你我早已沒有了任何關系。當年我不懂事,也很自以為是,如果我當年有得罪的地方,還請多多包涵。當年只是不懂事。”
屋裏徹底靜了下來,甚至計算機硬盤的輕轉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當年只是不懂事,以為是愛情。當年只是不懂事,以為自己可以替代他人的意志。當年只是不懂事,以為愛就是一切。
當年的一切,原來都是笑話,一場自欺卻并未欺人的笑話。
諸一珩一直看着她,她低頭站着,她自己廉價的衣服還包在袋子裏,現在穿的是他的衣服,不倫不類。剛才在商場、超市裏,就有很多怪異的眼神,她卻似乎渾然不覺,仿佛早已習慣了各種眼光。不是當年,總愛打扮的很漂亮,以吸引別人的眼光為傲。
“你的變化讓我吃驚。”他終于說了一句話。
袁苗淡淡一笑。“諸總還有別的吩咐嗎?”
“你離曾若安遠一點。”
“他是我朋友。”
“你我之間有協議。”
“協議中并沒有這一條。”
“協議裏有說工作內容與時間随我定,如果你想從這裏離開,這個條件對你不壞。”
袁苗啞然了。“好,我接受。”她平靜地說,“你放心,我不會嫁給曾若安,不會讓你面子上不好看。”
“心也不可以。”
袁苗笑了。
“做不到?”
“這個你怕是管不到。不過,他就是我的朋友,就這麽簡單。你大可不必拿他找事。”
他目不轉睛的看着她,“答應的這麽爽快?”
袁苗笑了下,“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不會自取其辱。我對過去的人、事、物都很厭倦,寧可不見。你放心,我不會借他翻身。我有自知之明。”
“是麽?希望你不用我一直提醒你。”
“那沒必要,我知道我要什麽。現在我的心裏只有我的家,什麽也沒有這個重要。”
袁苗這句話不知怎麽的又觸怒了諸一珩,“你的家?”
“是的,我的家。”
良久,諸一珩點了一根煙,抽了半天說,“袁苗,你真行,還能再拼湊起一個家。呵呵,真行。”
袁苗從諸一珩的房子中出來,帶着□□裏的一萬塊和一部手機。手機是諸一珩的,他把自己的手機卡退出來,說算是賠給她的,她也沒有矯情的不要。袁苗說,“這裏面的信息呢?”
“你自己删了吧。”
“……那充電器呢?”
別墅區要走一陣兒才能找到公交站點,袁苗爬上公交車,筋疲力盡。轉到市裏,沒忘給平平買了個玩具,才回到家。
☆、10-3
這次租住的房子能好點兒,至少是個正經的小區,老、舊,不缺人氣。袁苗找了個公共衛生間,把諸一珩的衣服換下來。自己的衣服還沒有幹,套在身上有些難受,但也顧不上了。換好後,她往家打了電話,雷烨說捎把菜上來。袁苗順便買了點水果,一開門,平平就撲過來,抱住她的腿,“媽媽,你回來了。”
袁苗晃着拼板,“看,平平,媽媽給你帶來了什麽?”
平平歡呼着拿着拼板去一邊玩兒了,雷烨接過水果和菜,“喲,加班有錢了?還買了水果,這挺貴的吧?”
袁苗笑笑說,“好歹有份工作,咱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太節省了,您和平平都需要營養。”然後就洗了手,去和平平玩拼板。
雷烨做了飯,很簡單的兩個熱菜、一點鹹菜,再就是米飯。袁苗幫着擺了碗筷,看平平爬上凳子,就遞給他一雙。平平接過來,戀戀不舍的回頭看了眼拼板,雷烨說,“這個孩子,也不知父母本來是幹什麽的,倒是真聰明。”
袁苗對雷烨做了個噓的動作,夾了筷子菜給平平,摸摸他的頭,“平平肯定是像媽媽才這麽聰明,對嗎?”
平平吃了口,“嗯。媽媽你放心吧,我是不會給你丢人的。”
雷烨和袁苗都笑了。袁苗坐下來,“平平這年紀,也該上幼兒園了。等再養養,我也去周圍打聽打聽。”
雷烨說,“平日帶着平平在外面跟人聊天,我倒也留意過,這周圍倒是有公立幼兒園,就是得要本地戶口。再就是私立的,貴,還不放心。現在幼兒園老出事,上私立心裏沒着落。”
袁苗想起來,對了,還有平平的戶口。她與雷烨的戶口還在江城,并沒有遷來雲城。對平平的收養還在公告期,還得問問福利院的院長,一般這種事情是怎麽個流程。如果落在她的戶頭上,還得回趟江城,真是不願意踏進那個地方……
袁苗洗着碗,就聽見雷烨叫她,“苗苗,是不是你包裏有什麽在響?”
袁苗自己也聽見了,雷烨這麽說,才想起來換了手機。她往圍裙上抹了抹手,拉開包,對方已經挂了,是曾若安。
雷烨說,“你換手機了?”
袁苗笑着說,“是同事不要的二手貨,我那個也不行了。他正好要換新的,就便宜賣我了。”
平平聽說有新手機,就過來看,“呀,和曾叔叔的一樣。”
他熟練的爬上袁苗的膝頭,鑽進她的懷裏,擺弄起手機來。袁苗的碗還沒洗完,兒子在懷,心裏滿滿當當的,難得的溫馨惬意時刻,也和他一起研究了起來。
雷烨把碗洗完,出來看這一大一小,沒出聲的嘆了口氣,這個家,終于有個家味兒了。
平平用手指四處點,每一個圖标都要點進去看一看。諸一珩的手機很簡潔,是他一貫的風格,不會裝額外的東西,手機的屏保和背景也都是一貫的單一色。他的通話記錄、他的通訊錄、他的信息、他的網上銀行終端、他的備忘錄、他的雲筆記、他的微信……。每點開一個,袁苗就順手清空。雲筆記、網上銀行和微信,平平還沒點開,就讓她直接點了卸載。
她唯一個還不知怎麽弄的,就是更改鎖屏密碼。這是她爬上公交車拿出手機想給家裏打電話時才發現有的,她猶豫了一下,輸了一串數字,真的進去了。
“一珩,咱們的密碼是你的生日加我的生日,求和。你加我,就是咱們的家。”
☆、11-1
第二天上午,袁苗家有人敲門,雷烨應了門,“呀,若安?”
曾若安拎着大包小包進來,平平撲過來,“曾叔叔。”
雷烨接過他的東西,曾若安騰出手,摸摸平平的頭,“平平氣色不錯呀,長壯了。”他四處環顧,“苗苗呢?”
“買菜去了,才走。”雷烨笑呵呵的把他引進屋,“來,坐。來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我這才還要帶着平平出去呢。”
曾若安張了張嘴,然後笑着說,“那天和苗苗問了地址,剛經過這邊,尋思着上來看看,要是沒人,就再打電話,看來我運氣不錯。”
平平早眼盼盼的去看玩具,曾若安就主動拿過來,“來,平平。”
平平到底是男孩子,對飛機、火車、槍、戰士之類的玩具很感興趣。曾若安一邊和雷烨聊着天,一邊看着平平玩游戲。
過了好一會兒,袁苗才回來,拎着菜,進門看見曾若安,只說,“呀,你來了。”
“媽媽,曾叔叔又給我帶了好多玩具。”
袁苗摸着平平的頭,“又讓曾叔叔破費了,有沒有謝謝曾叔叔?”
平平甜甜地說,“謝謝曾叔叔。”
曾若安看着那張神似某人的臉,五味雜陳,只是沒有甜。
雷烨接過菜,“我來做飯吧,你和若安聊聊天。”
袁苗并沒有松手,“不用了,媽,你歇會兒,我來做,菜也簡單,一會兒就好。”說着,袁苗就進了廚房。
慣常的炒青菜,倒是有魚,只是份量少,三人吃勉強夠。三個菜一個湯上桌,平平不以為意的過來吃飯,雷烨看出來了。
“苗苗,你做少了吧?”
“少嗎?”
曾若安說,“沒關系,我早上吃飯晚,也吃不多。”
雷烨徑自進了廚房,再去做菜。袁苗神色自如,給平平盛了米飯,看着平平吃飯,和曾若安無交流。雷烨托着一盤青椒炒肉出來,“若安,我們家也簡單,你就湊合着吃。”
曾若安趕緊欠身,“伯母,其實我早上真吃飯晚,也和苗苗說過了,您費心了。”
席間很沉默。吃了飯,雷烨主動說去洗碗,袁苗站起來,“那也好,我哄平平睡午覺。”說完,也不問曾若安,要帶平平進了卧室。倒是平平不樂意,“媽媽,曾叔叔還在呢。”
袁苗像是才想起來似的,“啊,對,若安,你先坐會兒,我帶平平睡午覺。”
曾若安答應了,在簡陋的小沙發上坐下,雷烨過來給他打開電視,“不好意思,我們家條件實在有限,看看電視。”
曾若安站起來客氣幾句,看起了電視,一直到雷烨洗了碗出來,袁苗還在卧室裏。雷烨就過去叫她。
袁苗淡淡地,“平平才睡着,您先過去,我一會兒就來。”
雷烨警告的看了她一眼,自己先回了客廳,一會兒,袁苗來了。
“不好意思若安,這幾天有點累,剛哄平平睡覺,結果我先睡過去了。”
曾若安站了起來,“是吧?我看你也是累了,趕緊休息下吧。我來的時候也不短了,還有點別的事兒,先走了。”
雷烨嗔怪的看着袁苗,“再坐會兒吧,這不才來嗎?一會兒平平醒了,肯定還要鬧着找你呢。”
曾若安笑着說,“不了,伯母,我真還有別的事兒。也就是順道來看看平平,看他恢複的怎麽樣。”又轉過去對袁苗說,“記得帶平平去複查,畢竟是個大手術。”
袁苗答應了,雷烨說,“若安,我就不下去了,讓苗苗送送你。”
曾若安說,“不用送了。”
雷烨說,“哪兒能不送呢?幫了我們那麽大忙,該是我送。我腿腳不好,就讓苗苗代我去。”
袁苗就拿起鑰匙,“走吧。”
兩人出了單元,正是午睡時刻,四處倒很安靜,曾若安從兜裏掏出兩盒藥,“昨天聽電話,覺得你像感冒了,給你捎了點藥。”
袁苗低頭接過,說聲謝謝。
曾若安說,“苗苗,我能不能問問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昨天上午通電話還好好的,現在是怎麽了?”
袁苗別過頭去,“你想多了。”
“我是想多了嗎?苗苗,我們認識這麽多年,我是想多了嗎?”
袁苗不語。
“難道是諸一珩說了什麽?”
袁苗有些激動,“不用他說什麽,若安,你明知道我和他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麽是不是?”
“我……”曾若安張了張口,“可是,那又怎麽樣?”
“你不覺得我賤?”
“我……”曾若安嘆了口氣,“一珩那個脾氣……其實有時候我挺看不明白他在想什麽,像那天讓若錦那麽難堪,仿佛是生她的氣、為了懲罰她,但我又不知道為什麽。”
“諸一珩和我說,當年并不是他報的警,報警的是若錦,而且你媽那時候還在檢察院。”
曾若安的臉白了,“苗苗,你不要聽他瞎說。”
“是瞎說嗎?”
“若錦不是你想的那樣,她那時候只是太小,不懂事。你知道,她一向任性。”
袁苗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你們都不必緊張,對我來說,火是我放的,咎由自取,我誰也不怪。就像諸一珩說,我爸害了他爸,他要報複,我也不怪。”
“苗苗……”
“我是不怪你們,但我也不想再見到你們。”
“苗苗!”
“我其實對你們所有人都沒有什麽特別的惡意,也許一切源起就是我爸和他爸之間的紛争,而且,我愛我爸爸,我和我媽都認為他是一個好人,不可能做傷天害理的事情。但諸一珩也沒有必要編造什麽理由,去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