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苗,你又在騙誰呢?”

袁苗也笑,“若錦非說我當年收了若安的情書,我怎麽沒印象?”

諸一珩冷笑,“也許是收太多了、忘了?我好像也聽若安念叨過給你寫過信。”

袁苗微一皺眉,她确實不記得這回事了。旋即釋懷,不管當年他寫過什麽,總之,現在都一樣,于是便說,“要不您二位再聊會兒?我先進去吃飯了。”說完,也不管他們,一個人回去了。

諸一珩過了一會兒才回到座位上,袁苗自顧自的吃着飯,剛才就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兩個人也沒再說一句話。

依然回到消防通道,心裏卻怎麽也安靜不下來,正坐在臺階上發愣,有微信進來,是劉樂冰,“你到底是死是活?”

自從那天上午後,劉樂冰給她發了無數條信息,她都沒有回。

她看着屏幕許久,然後回了三個字,“你放心。”

☆、14-2

消防樓道并不靠窗戶,也不知外面的天色。樓道裏裝的是聲控燈,燈光時斷時滅,需要她不停的用腳跺亮。這些日子,她已經習慣了眼前突然一黑、然後再一跺迎來光明的作法。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燈恰巧滅了,在她跺腳之下,燈亮的那一霎那,她忽然明白了,原來知道她在不在,如此簡單。燈不停的明滅,就是她在。燈如果一直不亮,就是她不在。那天,他發覺自己低血糖暈倒,其實是他發現燈不亮了,推門确認?在那些她自以為得計的逃往走心公司打零工時,他其實早就知道她并不在?

一時間,袁苗的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

袁苗發了會兒愣,看看時間,收拾了東西,下到設備間,拿了抹布、拖把和水桶,準備收拾衛生。

由于知道晚上要去,所以,這次她沒有發怵,敲了門,他在,正在看資料,眼睛都沒擡,“快點兒。”

晚上本來比較簡單,就是倒倒廢紙筐。今天沒客人來,煙灰缸也并不需要清洗。休息室……她真不想進去收拾。

早上就是狼狽逃出來的,還是沒有能逃過去。她躊躇了下,他說,“放心,以後應該不會再在這裏了。”

她的臉紅到了耳根,憤怒的瞪了他一眼,他若無其事的翻過一頁,看着文件,嘴上卻說,“還不快去收拾?再晚,想再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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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氣虎虎的打開門,故意讓門大敞着,她走了進去。

雖然已經過去了一整天,她總覺得氣味還在,并且讓她耳紅心跳。第一次的床單,讓她及時交洗衣房洗了。第二次的門和地毯,讓她費了很久才擦了。雖然每一次都幹幹淨淨絕無痕跡,但她就是覺得有痕跡。這一次是浴室,她的衣服和他的浴袍,胡亂的放在一起。明知道地上不會有任何痕跡,浴室裏的換風扇也早抽走了任何氣息,她還是覺得像做了虧心事,哪裏也不敢看。

床上是他睡亂了的床鋪,明知道和她沒有任何關系,她還是不大敢看。她抖了抖被子,結果男人的短褲掉了出來,把她吓了一跳。

她壓抑住喉間差點噴薄而出的話,“諸一珩,你這個流氓!”

她一時火起,把床單掀下來,把他的短褲和那件濕了浴袍,以及自己的衣服包在一起,又從衣櫃中拿出床單換上,六根清靜、像是收拾辦公室一樣,收拾完這間休息室。

她幹好活,抱着床單系成的包袱出來,諸一珩似乎也剛好看完資料。他把資料往桌上一放,站起來,忽然吹起了口哨,一邊吹,一邊收拾桌子上的文件,一幅心情大好的樣子。

等袁苗要拎拖把和水桶,諸一珩說,“擱着吧,周一不是還要用嗎?”

“按照規定,這個要送歸設備間。”

諸一珩漫不經心,“是嗎?誰要有問題,讓他找我吧。”他把幾份資料塞到公文包,看着她,“你好了沒有?我想早點回去吃飯。”

袁苗只好把拖把和水桶放回消防通道,把自己的東西拿出來,又把地上的那個包袱拎起來。諸一珩關了燈,鎖了門,兩人一前一後,下了電梯。他在前面,她在後面,走向他的車。

他打開車門,她打開後備箱,把東西都放進去,然後回來,坐在後排。他看了看她,也沒有說話,發動了車子。

下班高峰,有些堵,他打開收音機,聽財經新聞。她打開手機,看自己的資料,一面看,一面默默背誦。

忽然他說,“你應該研究下哪家的蔬菜直送比較好。我不可能每天給你當車夫,去買菜。”

她哦了一聲,很自然地說,“等到了你家有wifi吧,我的流量太少。”

他從後視鏡看着她,忽然笑了,“前幾天的吃飯錢還沒給你呢。”

“沒事,”她坦然地說,“你之前給我的錢也足夠多,偶爾請你吃個飯,還是可以的。”

他看着她,笑了,“說的好像我是吃軟飯的。”

她一直把頭看着車窗外,“沒有的事。我的錢都是諸總您給的,您出手闊綽些,就有了。不就是點日常的飯嗎?反正就那麽些費用,都算在裏面好了,省得每次還得另算,勞您費心,也不方便。”

諸一珩的笑裏帶着冷,“袁苗,你這麽說,倒真的是像是賣的。”

袁苗說的平靜,“我一直都覺得,這麽理解挺正确,也是有自知之明。還希望您能高擡貴手,讓我讨個從容的生活。”

半天,諸一珩說,“我一定會成全你。”

諸一珩這次停車的地方并不是高檔商場而是一個超市,袁苗自己推門下車,要關車門時,他說,“捎盒避孕套。”

回到他家,他去書房繼續他的工作。她進廚房,做她的飯。夜幕降臨,燈火一朵朵的亮了起來。即便是別墅區,也有油鹽味兒次第飄過。袁苗以前就喜歡自己下廚做些飯,不過那時候是大小姐心性兒,做飯多是為了消遣。這幾年,倒真是為了吃而做飯,雖然簡單,一般的菜式都會。很快,幾個菜上桌,她敲了敲門,“諸總,吃飯了。”

他開門出來,她又退回廚房。

他吃了兩口,忽然扔了筷子。“袁苗,你是故意跟我過不去?”

袁苗過來,離他三米遠的地方站下,“是菜不合适嗎?”

諸一珩冷笑,“這麽有分寸?”

袁苗答,“處境不同,不敢不有分寸。”

諸一珩呵呵的,“你不是出來賣的嗎?出來賣,不知怎麽讨好金主?”

袁苗凝視着他,“諸總說的是。”轉身拿了自己的碗筷,在他對面坐下,默不作聲的吃自己的飯。

飯吃過,她對倆人的飯量掌握的很精準,基本沒剩什麽菜。她起身收拾了碗筷,等她再出來的時候,看他正對手機,臉色似乎有些不好看。

她走過去,瞄了眼桌子,“你拿的是誰的手機?”

兩只手機一模一樣,但明顯,他拿的不是他自己眼前的那一個。

他忽然一笑,“可能是拿錯了,輸密碼的時候才發現。”

她“哦”了一聲,“手機長得太像,拿錯了也正常。幸虧我的密碼和諸總的不一樣,要不,打錯了都不知道。對了,諸總,我晚上住在哪裏?”

他拿了自己的手機,留給她一個背影,“這裏只有一間卧室,你自己看着辦。”

他們原來的家也沒有。他沒有父母,她的父母在本地有大房子。她說,除了親人外,其他人都不要讓他們住家裏。家就只是家人的。

他們原來的家也不大,雖然是兩層,樓下是客廳、書房、健身房和洗衣房,樓上就是卧室、衣帽間、小書房,以及,一間陽光足夠好、地方足夠大的兒童房。只是這間兒童房,從來沒有用上。

除了他已經告訴過她的卧室和衣帽間,她哪裏也沒有去。把帶回來的床單、浴袍和衣服,連他的短褲一起投入洗衣機,自己上樓把寒酸的雙肩包放在衣帽間門後的地板上,取了睡衣和書本,安安分分的去了卧室,給家裏打了電話,只要平平的聲音傳出來,她就很安心。

和雷烨、平平聊了幾句家常,下樓看看,衣服也洗好了。她晾上,回了卧室,洗了澡,先用手機浏覽了附近可以送蔬菜的店,下了一個星期的量試試,就安心的開始看書、做題。

十點半,她慣常的睡覺時間。他推門進來,似乎沒有看見她,直接進了浴室。等他出來,她已經側身背對着他躺着。

他上了床,就把她扳過來,撕扯着她的睡衣,顯得很不耐煩。

她終于忍不住,“你白天不是有過一回嗎?”

他語出譏諷,“你不是要多賺錢,替我付飯費嗎?”

她不吱聲,由着他折騰。迷迷糊糊的時候,他忽然離開,跳下床,突然的變化讓她有點不适應,她哼了一聲。他笑着說,“別急,我馬上就來。”

他撕開包裝,三下五除二套上,爬上床來再戰。

她說,“你倒是一如既往的細心,隔離措施做的真好。”

他帶着喘息,“是啊,也免得你吃藥了。”

她雖然說着狠話,但聲調裏不由帶着些春意,“也好,萬一我哪天忘了,你也不放心。”

他最愛倒騰一陣兒再把她翻過來,這次也是。在把她翻過來後,他說,“你放心,要是真懷上了,我也會讓你做掉。孽種,沒有必要留,這個世界沒人歡迎他。”

兩人再也沒說話,室內的聲音卻一浪高過一浪。

☆、15-1

周末過的很清靜。

她按時做着三餐,訂的蔬菜已經開始按時配送。袁苗感嘆,現在的生活是比以前發達,以前他們怎樣也是要自己去買菜的。

只是貴。她舍不得,但話既然說出去了,也不能收回來,只能找機會再說。她以為她那天那樣說了,諸一珩會勃然大怒的給她錢,沒想到卻沒有。非但如此,周五的事,他也沒有像以往一樣,給她轉賬,來羞辱她。好在上回剛給過一萬,這點錢還是涵蓋的了的。

袁苗想到這裏,自嘲地想,合着這還真成賣的了,合算還是吃虧,得算計一陣兒。

太陽很好,正是秋光濃的時候,雖然溫度一天比一天低,但有太陽的時候,還是很暖和。袁苗禁不住在院子裏走走,遠了她不敢去也不想去,雖然她知道門的密碼,但就是不想輸。如果諸一珩換一個密碼,她未必這麽抵觸,但就因為用的是原來的,那是她不願回想的禁區。她寧可不出門,也絕不想按那個密碼。

她正在院子裏來回轉着圈,聽到喵喵聲,隔着門一看,是只貓,正在沖她喵嗚喵嗚的叫。她走過去,隔着門廊,伸出手摸着它。

袁苗自小愛小動物,只是養什麽死什麽,傷夠了心,就只玩人家的、自己不養。

貓并不怕她,還在一個勁兒的喵嗚喵嗚的叫,似乎還想試着擠進來。袁苗摸着它,小聲說,“你是想進來?別進來,我還想出去呢。喵嗚,喵嗚,”她模仿着小貓的叫,一人一貓,就這麽叫了起來。

“喵嗚,你在外面多好,迷路了嗎?一會兒你媽媽會來找你了。喵嗚。”

小貓對着她叫了會兒,努力了幾次也沒擠進去,便喵嗚喵嗚、猶猶豫豫的離開了。袁苗很不舍,手扶着門廊,目送着貓遠去。

諸一珩也兩天沒有出門。家裏有健身設備,有時他會在健身房看着電視健身,袁苗無處可去,就在客廳裏,看他出出進進,視自己如無物。

坐一陣兒,袁苗覺得尴尬,發現廚房才是自己真正願意呆、喜歡呆的地方,索性就轉移到廚房去了。

這個房子還是一樣的冷清。他在書房或健身房做他的事,她在廚房做她的事。只有吃飯或睡覺,才短暫的打破了這種冷清。不,做飯也應該算進去。做飯的時候,整個房子都會籠罩着一股煙火氣,雖然抽油煙的設備一流,但總會有氣息流出,将房子變得似乎溫暖了一些。

周日晚上吃飯時,袁苗說,“諸總,我明早走時會給您煮上粥,您自己盛了吃就好,我要起早趕到公司收拾好衛生。”

諸一珩沒有說話。袁苗就當他同意了。

周一早上,她的鬧鐘響了。為了防止驚醒諸一珩,她設置的是振動,放在自己的枕頭下。牢獄生活,讓她的睡眠很輕,一有動靜,她就醒了。

她輕手輕腳的坐起,才要翻身下床,被他蠻橫的拉回來。

她回頭看了眼,室內的光線很暗,但他似乎是閉着眼睛。她以為是自己把他驚醒了,就小聲說,“我要去做衛生。”

“再睡會兒。”他并沒有睜眼,卻也沒放手。

又躺了會兒,她又悄悄試着坐了起來,這次諸一珩似乎睡覺了,沒有攔她。她輕手輕腳下了樓梯,打着火,讓粥煮着,自己收拾着洗漱、穿衣服,再回到廚房,煮上雞蛋,飛速的切了一點涼菜,粥也差不多了。她熄了火,盤算着諸一珩家缺一個可以帶預約功能的電飯煲,如果有了它,自己可以省事多了。但她不打算花這錢。諸一珩什麽都要好的,她買不起。

她只來得及帶上一個雞蛋,面包太貴了,留給諸一珩吃吧。粥則太燙了,她也來不及喝了,然後開了門,出去狂奔。

這裏本來就離市裏遠,今天出來的又晚,好在諸一珩出沒的時間現在好掌握了,她不擔心在他去之前收拾不好衛生。

她到諸氏的時候,已經有人到了公司。袁苗怕來不及,先收拾辦公室,再收拾會議室,将要全部都收拾完,秦一凡先上來了,敲了敲門,沒聲音,他看着袁苗,“諸總沒來?”

“啊,”袁苗有些臉紅,“應該是吧?我沒看見他。”

秦一凡哦了聲,又說,“周末的時候,諸總要在走廊的盡頭做了個小隔間,應該是給你的。如果是,你記得謝謝諸總。”

袁苗的手停了下來,“給我?”

秦一凡笑,“你不能總在消防通道裏吧?雖然還沒幾個人注意到,但終歸不大好看。再說那個聲控燈,也經不得那樣用。”

袁苗的臉緋紅緋紅的,“我……”

秦一凡說,“我無意知道諸總的私事,這也超出我的本分,但作為下屬,我還是很希望諸總有個平和的情緒,袁小姐,拜托了。”

袁苗說不出來話,只能點點頭。

諸一珩來的時候,她早又躲進了消防通道。

一天相安無事,互相不找。諸一珩并沒有如秦一凡說的那樣,把那個隔間交給她。她也并沒有去看過那個隔間,當作不知道。

下班她去敲他辦公室的門,發現他已經走了。她一個人慢慢打掃了辦公室的衛生,才離開公司。

萬家燈火時,她真的想念她的那個小家,想着這個時候他們正在吃飯,雖然身不能至,心卻像是早就飛走了。

下了公交,離別墅區還有一段路,她一邊走,一邊打電話。電話通了,是平平接的。

“媽媽。”

“平平吃飯了?”

“吃了。”

“晚飯吃的什麽?”

“炒筍絲,還有,姥姥,還有什麽來着?”那邊是雷烨的聲音,“炒油菜。”平平轉過來,“哦,炒油菜。”

袁苗心疼,和平平又聊了幾句,讓他把電話交給姥姥。

“喂?”

“媽,我知道你是舍不得錢,但你也好,平平也好,營養要跟上。人年紀大了,容易骨質疏松,再吃的這麽素,不好的。平平也要長身體。”

“沒事,你放心,我有數的。”

“媽,你聽我的。”

“行,我知道了。倒是你,苗苗,你也別光為了省錢,飯要好好吃的。”

“媽,你放心吧,我挺好的,我跟着別人吃飯,都吃的是有機菜,可貴了。”兩人又說了幾句,挂了電話。

袁苗看着不遠處的那幢房子,想起諸一珩說的那句“孽種”,心裏一冷,平平,這個世界上不是沒有人歡迎你,媽媽歡迎你,媽媽愛你。

房子裏有燈光,諸一珩應該是已經到家了。袁苗在門口糾結了下,還是輸了密碼進去了。諸一珩正在客廳,已經換了居家服,看樣子已經回來一陣兒了。

袁苗換了鞋,把菜放到廚房,去洗了手,挽了袖子,就要做飯。諸一珩發話了,“我當你真不記得密碼了。”

袁苗不說話,直接進了廚房,關上門,自己成一方天地。早上的粥還在,諸一珩一口也沒吃,袁苗覺得心疼,扔了可惜,就倒出來,打算自己熱了喝了。

這房子,只有有煙火氣的時候,才像一個有人住的屋子。

飯桌上,他是米飯,她是粥,他問,“怎麽不一樣?”

她坦然回答,“我消化不好,今天想喝點粥。”

他再沒有說話,飯安靜的吃完,各人忙各人的事。廚房的料理臺就是袁苗的寫字臺,她趴在這裏學習、看書、查資料、做筆記,門一關,世界就是自己的,至于他怎麽樣,愛怎麽樣怎麽樣。

十點半,各人從各人的房間出來,進同一個卧室,睡同一張床。袁苗想,其實應該每天早上把他折騰醒,這樣沒幾天,他就會把自己攆出去。這麽一想,浪費了一次機會,很是懊惱。

于是,第二天早上四點半,被袁苗的鬧鐘吵醒的就不止了袁苗了。

☆、15-2

諸一珩睡眼惺忪,“什麽東西?”

袁苗爬起來,“我的鬧鐘。”她按亮臺燈,忽的掀了被子,動作很大的下了床。

“袁苗,你故意的?”

袁苗說的很無辜,“諸總,我要去上班,昨天去晚了。”

諸一珩坐起來,袁苗別過頭,雖然他只露了上半身。

“你別裝作一幅敬業的樣子。”

“不敢說敬業,只不過該是自己的工作,不能不幹。”

諸一珩點點頭,“好,那我告訴你,從現在開始,收拾辦公室的事,不用你做了。”

袁苗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那我幹什麽?”

諸一珩倒頭,按滅燈,拉上被子,“睡覺。”

這麽一鬧,袁苗也沒什麽興致睡了。起都起來了,再躺也就是一會兒的事,她起身往外走,他又把被子拉開,“我說話不好用是不是?”

“我要下去做早飯。”

“不到五點,做早飯?袁苗,你不要裝作我從來不認識你的樣子,你以前八點前有起床的時候嗎?”

确實沒有。她還是袁家大小姐的時候,八點鐘從來沒起過床。她父母寵她寵的不行,一直就是在學校旁邊置業,基本下樓就是學校。所以,雖然八點鐘起床,但從來沒有遲到。

和諸一珩認識後,很長時間,諸一珩并不知道。諸一珩知道這個秘密是上大學,他們都是江城大學的,諸一珩住校。袁苗上大一時,還沒有和諸一珩表白過。為了時常在諸一珩面前晃,她雖然沒吃過苦,也選擇了住校。順便說,她學金融,也是因為諸一珩。也就是說,兩人是學長學妹的關系。

但袁苗就是袁苗,本色是不會改的。以前在高中時代,考勤查的嚴,雷烨盯得緊,倒也沒遲到。到了大學,也沒人管了,于是,早上第一堂課制席,就成了袁苗的常态。

有一堂選修課,高年級和低年級一起上。袁苗選那門課,純粹是她打聽到諸一珩也選了那門課,選了後才知道,是每周二早上頭兩節。于是,雖然有與諸一珩套近乎的心思在,但這堂課她從來沒有去聽。可偏偏這位老師喜歡點名,袁苗已經缺過兩次了,到第三次老師點名時,諸一珩直接站了起來,“老師。”

“你是袁苗?袁苗是個男的?”

諸一珩有點臉紅,“她是我女朋友,我去叫她。”

全場嘩然。諸一珩長得好,人又出衆,心儀他的女生不少,沒想到,卻已經有了喜歡的人。那邊袁苗正在睡着,不斷嘀嘀進來的信息讓她很煩,打開一看,迅速翻身跳起,臉也顧不得洗,套上件衣服就出了門,一路狂奔到了教室,“報告,老師,我來晚了,我是袁苗,諸一珩的女朋友。”

老師看着她的鞋子,大家都看着她的鞋子,她才發現,匆忙間,自己穿的都不是一雙。她的臉轟的就熱了。

老師一本正經,“看在你有個好男朋友的份兒上,這次就不記你遲到。”又看着諸一珩,“你,以後好好督促她,怎麽這麽機靈的姑娘,不好好上課。”

袁苗在衆人的注視下,走到諸一珩的旁邊。他往裏坐了坐,給她挪了個座位。整堂課,她心猿意馬,不斷的看着那些早已爛熟于心的信息:“哇,苗苗,你什麽時候搞定的諸一珩?他在課堂上說你是他的女朋友呢。”看到最後那句,她的心裏甜極了。擡頭看看他,他認真聽講,仿佛沒有發生過任何事。

下了課,她賊兮兮地說,“一珩哥。”

他淡淡的收拾了自己的書本文具,“怎麽了?”

“你說……”她磨叽着不說話。

他看着她,“我說什麽了?”

她扯了個假笑出來,一歪頭,“一珩哥,你——說假話的吧?”

他瞟了她一眼,“知道就好。要不,你這門課就拿不到學分了。”

袁苗撅起嘴,“哼,我就知道。”然後又讨好地說,“可是,現在,外面的人都知道了,他們會誤以為是真的,怎麽辦?”

“随便,”諸一珩平平靜靜地說,“我無所謂。你如果怕有人誤解,那你澄清好了。”

袁苗眉開眼笑、笑得賊兮兮的,“怎麽會?一珩哥你那麽多人追,你都不怕誤解,我怕什麽?我又沒什麽人喜歡。”

諸一珩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你沒人喜歡?真的嗎?那你要是不及時澄清,傷了誰的心,耽誤了你的感情,你可別找我哭。”

袁苗扯着他的袖子,就差沒貼上了,“怎麽會?沒什麽人喜歡我,我也不怕誰誤解。”

她色令智昏,全然忘了,曾若安還讓曾若錦捎了一封信給她。那封信當時她随手夾在課本裏了。後來她想起來時,已經找不到了,也許就是跑着上這節課時丢的。

而這節課之後,曾若安再也沒向袁苗提起過這件事。袁苗也以為,那裏面不過是一張賀卡。

兩個人似乎都想起來這件往事,一時沒人說話。很久,袁苗低低的說,“過去醒不了,不代表現在醒不了。我下去做飯了。”然後就離開了卧室。

早上誰也沒有鬧情緒,一起吃了飯。他發動了車子,載着她一起上了路、慢慢排着擁堵,然後到了公司,跟他上了12樓,直至進了他的辦公室。

袁苗不得不開口,“那我的新工作是幹什麽?”

諸一珩指指自己的桌子,“你擦了?”

“你不是說我不用做收拾辦公室的事了嗎?”

諸一珩一臉的淡定,“我說過了嗎?”

袁苗不理他,轉身就走。一會兒回來,拎着抹布和拖把,視諸一珩如不存在,擦着桌子。諸一珩倒氣定神閑,倚在椅背上,在電腦上看着新聞。她擦左邊,他擡左胳膊。她擦右邊,他擡右胳膊。她又開始拖地,她拖左邊,他擡左腳。她拖右邊,他往左伸。默契無間,倒像是安排好的。

袁苗收拾好,準備離開。諸一珩說,“以後就這樣,別耽誤我睡覺。”

袁苗不理他,拎着東西就走了。

☆、15-3

這些日子,沒有別的事幹,袁苗開始背英語。她的考試近在眉睫,她有信心通過。然後,她打算考研。作為一個有過刑事記錄的人,雖然希望渺茫,但她還是要試一試。

中午還是秦一凡打電話提醒她,說是作為私人助理,她應該主動問下諸總午飯要吃什麽。

袁苗問,“那以前呢?你都按什麽規律訂?”

秦一凡回答的很外交辭令,“主要看諸總。他似乎更喜歡私人廚房,經常說外面的飯太油膩。”

袁苗想了想,決定還是問下諸一珩。電話裏的他趾高氣揚:“我要吃日本料理,你去買。我要六個壽司,兩份刺參,一份牛脊肉,兩份牛尾湯,再要兩份沙拉,外加兩份酸奶和兩份水果。你去吧。”

挂了電話,袁苗小聲嘀咕,“撐死你。”

袁苗并沒有真的去,現在外賣這麽發達,自己走路去買打包的飯,不是很傻?況且,她真的要看書,考試在即,雖然她有些把握,但把握總是不嫌大。她在網上找了家看着還挺高檔的日料餐廳,按他的要求下了單,又專心看起了書。過了一會兒,有電話來,她下去取了餐,敲響諸一珩辦公室的門。

他看着她手裏的袋子,“這麽快?你去買的?”

袁苗很誠實,“不是。我沒有車,怕來回耽誤了您吃飯,就叫的外賣。”末了,她還特別加上,“看了評價,是五星餐廳,應該還可以,請諸總嘗嘗。”

她才要把飯食放在茶幾,諸一珩說,“不在這間吃,會有味道。”

袁苗警惕的望着他,那天的陰影還沒有散去,他不會又有什麽花樣吧?

“我是不會再進去的。”她斷然道。

“我是說在會議室,”他含着笑,“你想到哪裏去了。”

袁苗的耳根倏的紅了。她低頭拎起袋子走到會議室,用報紙鋪好,把餐盒一個個拿出來,擺在諸一珩面前。諸一珩的心情好像很不錯,一幅确實餓了、等着吃的樣子。

袁苗擺好,往後退了一步,“那諸總您慢用,我先過去了。”

“等等,”諸一珩叫住她,“你不是說,這家餐廳是從網上找的嗎?我怎麽知道好不好?不如你先吃吃看?”

袁苗想大喝一聲,卻只說了,“諸總,網上評價五星的餐廳,應該……不錯的。”她想說,“死不了。”

諸一珩笑眯眯的,“多個人試一下總是比較好,反正我也吃不了。要是我吃剩了再讓你吃,你又要罵我不拿你當人了。這樣吧,袁大小姐賞臉陪我吃個飯?”

袁苗簡直想啐他一口。她知道,自己越反對,他就會越來勁,索性在對面坐下,拿了報紙鋪好,拿過一份牛尾湯剛要揭蓋,他說,“你坐那兒,是想搞談判?”

袁苗瞪了他一眼,還是挪了過去,中間和他差一個位子。

她不作聲的喝着湯,他也不作聲的喝着湯,兩人的習慣一樣,都喜歡餐前湯。他的習慣還是讓她養成的,因為她喜歡。她說,餐前喝湯會很暖,人也很舒服。湯一進肚子裏,人的精氣神就活了。她說,湯最養人,尤其是餐前湯,肚子裏是空的,喝了營養會吸收得好。她說,吃飯前,把湯多喝些,飯吃的就少了,也有利于減肥。她說,從小到大,我要是生病了,什麽都可以不吃,湯、水果和酸奶,卻是一樣都不能少。

輾轉之間,天上地下,曾經這些嬌滴滴大小姐才說的話,她自然已經不記得了。

但有人記得。

諸一珩能吃多少飯,她很清楚。她心裏也有了計較,一勺一筷子的吃了起來。兩人難得有了片刻的安詳,雖然就是在會議室裏,雖然中間還隔着一個座位,雖然并沒有什麽交流。

這次,諸一珩沒有先吃完,一直到她放下筷子,他也放下筷子。

叫來的飯全被吃光,沙拉都吃的連菜葉都不剩。

袁苗喜歡飯後酸奶。兩個古樸的罐子,他拿走一個,她拿走了另一個。他依舊是喜歡用勺剜着吃,她依舊是喜歡插上管兒吸。默不作聲間,酸奶也喝完了,傳來他的勺子碰擊罐底、和她的吸管抽氣的聲音。

這個場景激活了袁苗的記憶。她忽然問,“那天和若錦遇見,你好像說,也聽若安念叨過給你寫過信。莫非你當年已經知道那是他那是情書?”

諸一珩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袁苗忽然明白了。

“那當年那堂課,你明知道若安給我寫了情書,還說我是你女朋友,你——”

諸一珩還是沒說話。

“你故意的?”

諸一珩說的不溫不火,“別忘了,當年始終是你先向我表白。我也沒有讓你當衆承認你是諸一珩的女朋友。後來,我讓你去澄清,你自己說不用。”

袁苗愣了下,旋即口氣就很清淡,“諸一珩,我當年的眼神真不怎麽樣,居然一點都沒有看出來。”

諸一珩放下罐子,“現在看出來了?已經晚了。別忘了我和你說過的,你給我離曾若安遠一點。”他站起身,拿走一份水果,往辦公室走,邊走邊說,“下午不會有人來,你可以呆在會議室”,然後關上中間的隔門。

她愣了下,看着那份水果。是的,她從來不在餐後立刻吃水果,這是她們家全體的習慣。

袁苗打開窗戶,散散味道,收拾了桌上的殘餘,又拿來抹布擦了桌子,看了看地板,确認哪裏都沒有殘餘的飯粒,才擺正椅子,關上窗戶,回到自己的位置,然後拿起一份習題,她就投入了進去。一下午也沒人再打擾她,效率很高,三點多的時候,她吃了那份水果,給雷烨和平平打了電話。小家夥情緒還不錯,在電話裏盼着媽媽回來了,說已經要兩個星期了。挂了電話,袁苗的心裏有濃濃的不舍。如果十年都是這樣……想到這裏,她不寒而栗。

又過了兩天,袁苗已經習慣于跟着他上樓、視他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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