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可亵渎神仙

第20章 不可亵渎神仙

溫連正愁怎麽跟核桃解釋自己不是男同時, 崔晏回來了。

少年立在廊下,手心還端着一碗熱粥,遠遠望着他們, 溫連見到他,簡直跟看見救星般,連忙躲到崔晏身後,小聲道:“快, 跟核桃解釋下,他以為我是變态藏你屋裏幹壞事呢。”

聞言,崔晏神色稍頓, 眸光看向核桃, 點了點頭, 示意自己明白了。

“溫晏, 昨晚你沒出什麽事吧,他都對你做什麽了?”核桃見他回來,忐忑不安地在他渾身上下打量了一遍, 沒有看到什麽疑似被人糟蹋過的痕跡。

衣襟整齊, 面色靜潤,不像發生過什麽的樣子。

崔晏搖了搖頭,輕聲道:“我沒事, 我昨夜請陸兄到府裏一起讨論夫子留下的功課。”

話音落下, 核桃瞪圓了眼睛,“陸、陸兄?”

昨天不是還說陸子雲是個蠢貨麽, 今天就稱兄道弟上了?

他目光不可置信地在崔晏和溫連身上來回看過, 忽地壓低聲音, 湊到崔晏耳邊,“你要是被威脅了就呼吸一下。”

不小心聽到這話的溫連:……

他到底在核桃心裏是怎樣一個形象啊?

崔晏面不改色, 伸手将溫連攬至身後,說道:“沒被威脅,他的事你不用管了,你不相信他,還不相信我麽?”

核桃愣了愣,沉思片刻,他明白了。

這一定又是崔晏的新計劃,肯定是在準備着要再坑陸子雲一次,這是暗示他要好好配合呢!

“好,我相信你!”核桃立馬笑逐顏開,走上前來,把溫連和崔晏隔開,說道,“陸兄,剛剛的話你就當我沒說過,你是溫晏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溫連:“……你變臉還挺快的。”

小時候怎麽沒發現核桃這腦袋瓜有這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看向崔晏,目光落在他手心仔細端穩的熱粥上,問道:“早上去做飯了?”

一大清早就不見人影,端着碗粥回來了,難不成是專門去給他做粥喝?

崔晏點點頭,把粥遞給他,語氣似是還帶着些隐隐的期待,“嘗嘗。”

今日是難得的旬假,他們不必去書院上課,崔晏便打算讓溫連借此機會好好休息,也好緩解緩解昨日醉酒的頭痛。

熱粥米粒晶瑩,浮着一層清亮的油光,應該是雞湯熬制,還能聞到一股引人開胃的肉香。

看着看着,安靜的長廊裏響起兩道咕嚕嚕的肚子叫聲。

一道來自溫連,一道來自核桃。

“溫晏,那個……”核桃眼巴巴地看着,小聲扭捏道,“有沒有我的份啊?”

崔晏瞥他一眼,“沒有,膳房馬上開飯,你等等再吃不遲。”

聽到他的話,核桃蔫了蔫,府裏廚子做的雖然也好吃,但崔晏的手藝比廚子還要好,崔晏又很少做飯,他早就饞了很久了。

見他跟小狗似的犯饞,溫連忍不住輕笑,對崔晏道:“別逗他了,哪有做粥只做一碗的,去給他盛點,咱們一起吃。”

崔晏本想說,擔心溫連會吃不夠,偏過頭,卻對上了核桃亮晶晶的眼睛。

他默了默,挪開眼,“自己去,在小廚房。”

“好嘞!”核桃一溜煙奔去了小廚房,邊走還不忘回頭喊,“我給武英也盛一碗,謝啦!”

崔晏嘴角微抽,看向暗暗憋笑的溫連,有些無奈地道,“快吃吧,要涼了。”

語氣像哄小孩吃飯一樣,溫連倒是很受用,回到房間美滋滋地開吃。

崔晏做的粥鹹淡适中,入口輕滑,他還沒嘗出滋味,就跟豬八戒吃人參果似的喝了個一幹二淨。

香香~

有兒子伺候真的好爽啊。

溫連又一次發出感慨。

吃過飯,空虛的胃得到滿足,陽光自窗臺照進來,溫連覺得人生簡直不要太美好。

以前看別人穿書,不是爾虞我詐就是打臉虐渣,他穿進來好像一直沒幹過啥正事,吃吃喝喝睡睡,還白得了一個孝順兒子。

雖然兒子是男同,但是又不喜歡他,只要對他沒意思,溫連還是很尊重自由戀愛的。

溫連好久沒有看過任務紙,盡管總任務是不會變的,不過偶爾任務紙也會出現一些其他的提示。

溫連當着崔晏的面取出任務紙,神神秘秘地扭過身子,叮囑道:“這是老天爺給我寫的天書,你不可以偷看哦。”

神仙的人設還是很好利用的。

崔晏乖巧地坐在原地,為他添茶,“好,我不看。”

他展開任務紙,上面果然和之前沒什麽變化,除了讓他要保護照顧好男主以外,其他什麽有用的劇情都沒寫。

溫連聳了聳肩,把任務紙折起,塞回衣襟內。

“老天爺說什麽了?”崔晏笑着問。

溫連百無聊賴地端起茶杯,抿了抿,“就那點事兒呗,不重要。我現在只想一直陪着你們,就是……”

眸光看向小紅,溫連立馬來了主意,“快,給爹爹想個辦法,讓我有個身份可以住在溫府。”

他家小紅長大後堪比喜羊羊,稍微動動腦筋,肯定能想到好辦法的。

果不其然,崔晏略一思考,便道:“身份簡單,前日陌生人叔叔說要給我找個書童,書童自然可以住進府中。”

當然,溫玉的原話是,溫小紅你等着,老子過兩天就找個三百斤壯漢回來給你當書童,上學下學天天管着你,好好治治你這對長輩出言不遜的臭毛病!

溫連一聽,眼前亮了亮,“我看行,這樣我就能無時無刻跟在你們身邊了。”

聞言,崔晏卻沉吟了聲,道,“可有一點,你現在這副身體是陸子雲的,陸子雲幼時家道中落,家裏僅剩一位聾啞的大哥,以鍛菜刀為生。”

溫連愣了愣,說起來,他還不清楚這副身體的背景,任務紙也并沒有過多交代。

耳邊崔晏仍在分析,“不過依我看,可以把陸子雲的大哥接來溫府做家丁。一來是陸子雲這副身體恐怕早已死了,有人替他大哥找個活計也是好事。二來溫府如今的确缺些人手,工錢由我來結給他,不走溫府府賬,這樣如何?”

話音落下,崔晏卻沒聽到溫連的回應,擡頭,溫連正靜靜地看着他,“怎麽了?”

溫連輕笑了聲,伸手在他頭頂揉了揉,“沒事,就是突然覺得你真的長大了。”

以前窩在他懷裏的小可憐,現今長成大孩子,可以獨當一面,承擔責任了。

手心依舊和從前一樣溫暖,崔晏任由他揉亂自己的頭發,鴉羽般濃密的眼睫在指間輕顫。

“那我先去找馮管家,你先去膳房吃飯吧。”溫連眨了眨眼,“記得提前跟毛豆打聲招呼,可別讓他再誤會我。”

“嗯。”崔晏小聲答應,又不放心地補上一句,“早些回來。”

“好。”溫連答應一聲,便放心地推開房門離開。

溫府還是記憶裏的溫府,只是感覺家丁少了,看着清寥許多。

以往他走在府裏,四五步就能碰上一個家丁給他打招呼,現在隔老遠也不見一人。

看來溫府欠的債并不如小紅所說那般簡單就能還清,這些年老爺和夫人年紀大了,外加中年喪子之痛,溫玉又不像是能撐起家的樣子,可想而知,溫府現在的情形不會好到哪裏去。

只是可憐小紅,好日子沒享受多久,正在讀書的年紀就要替家裏想辦法還債。

如果有什麽是他能做的就好了。

賬房內。

溫連輕車熟路地敲響門,恭敬地等在原地。

裏面傳來一道沙啞聲音,“進。”

溫連這才推開門,賬房內,擺設一如從前幹淨整潔,馮管家坐在案前,書案上堆着高高的賬本。

“管家,是溫晏少爺引薦我來的,我叫陸子雲。”

聞言,馮管家自賬本裏擡頭,眯了眯眼,看清楚溫連的相貌,“引薦你來看賬麽,你從前可有看過?”

溫連連忙解釋,“不是,小少爺引薦我來做他的書童,特來跟您報備一聲。”

“書童啊……”馮管家嘆息了聲,“如今這時間,哪還有餘錢雇請書童。”

他翻開賬本看了眼,又是一道長長的嘆息。

溫連察覺到什麽,低聲問道,“如今府裏很缺錢麽?”

馮管家警惕地擡頭瞥他一眼,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道,“既然是小少爺引薦,便留在府裏吧,不過一月裏批不了你太多錢,你可情願?”

世家少爺府中的書童都是自小和少爺一起養大的,按理說有核桃與毛豆就足夠了,馮管家并不贊成再為崔晏專門找一個書童。

只是,他畢竟人微言輕,少爺吩咐只能聽從。

溫連點了點頭,“我不要錢,有吃有住即可,讓我做什麽都行。”

他言辭誠懇,馮管家不由得多看他一眼,道,“是麽,既然如此,少爺的衣食住行便都由你來伺候,你可願意?”

伺候小紅嘛,這本來就在他任務範圍之內,溫連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說道:“好,您看着給我安排點活幹就行。”

馮管家笑了笑,撫須道,“那你就去後院把小少爺的衣服洗了吧。籃子上系着彩繩的都是沒洗的衣服。”

溫連抹開袖子,幹脆利落地應下來:“好嘞,我這就去。”

直到溫連出門,馮管家久久凝視着他的背影,一剎那莫名有一種似是故人歸的感覺。

他俯下身子,翻開賬本,低嘲了聲。

“終歸是老了……”

*

溫府後院。

溫連望着滿院子裏數不清的髒衣籃,陷入了震撼。

府裏一天竟然有這麽多髒衣服需要洗嗎?

他收回那句覺得府裏人變少了的話。

沿着衣籃間的狹窄縫隙走過,溫連很快找到了那系着彩繩的衣籃。這裏的籃子都是用繩帶來區分,看來是代表着不同人的衣服。

溫連提起小紅的衣籃,很輕巧,不用使多少力氣,小紅的衣籃和他這個人一樣讓爹省心啊。

來到水房,溫連看到幾口矮缸,裏面都蓄着水,旁邊還擺着皂角和搓衣板,看來是下人預備洗衣服用的。

他順手搬來一個板凳,坐在缸前,把小紅的衣服一件件拿出來洗。

衣服不多,也很幹淨,洗起來不費工夫,溫連哼着歌就洗完了。

直到洗到最底層時,溫連從衣籃裏拿出一條赤色的亵褲。

他愣了愣,一瞬間居然還有點想笑。

小紅居然這麽聽他的話,真的一直有穿紅褲衩耶!

當初溫連撿到小紅時,随口說了句要給小崽穿紅褲衩,希望他歲歲年年平安,沒成想被小崽一直記在心裏。

溫連忍俊不禁地把那條亵褲擱進水缸,剛要動手洗,身後突然傳來一道高喝聲。

“別動!”

指尖一顫,溫連循聲回頭,恰巧撞見崔晏通紅的臉色。

少年跑到他身邊,一把将溫連手裏的亵褲奪走,咬牙問,“來這裏做什麽?”

溫連愣住,看着他把亵褲藏到身後,腦海裏升起一個奇怪的念頭。

清早小紅起那麽早出門,該不會不僅僅是為了給他做一碗粥,而是為了把這東西藏到後院裏來吧?

他有些無辜地攤開手,給崽看自己手心的泡沫,“管家說我可以幫你洗洗衣服,還沒洗完呢,你就來了。”

崔晏咬緊唇,深吸了口氣,騰出只手把他從板凳上拽起來,說道,“不用你洗,回去歇着就好。”

溫連的眸子在他臉上仔仔細細看過,忽地像是明白了什麽,笑了笑道,“小紅,你今年十五了,爹爹在你這個年紀偶爾也會這樣,這是正常發育會有的生理現象,不用害羞。”

古代人嘛,就是容易害羞。

聞言,崔晏垂下眼睫,抓緊他的手腕,咬牙催促道,“我知道,別說了。”

眼看小崽的耳尖已經紅透,溫連覺得有趣,撥弄兩下他的耳朵,笑道,“沒什麽不好意思的啊,我是你爹爹,我應該教你這些的。”

崔晏沒有回頭看他,腳下卻越來越快。

“在我們天上,這種事情叫做夢.遺,只要正常發育就會産生,你這個年紀的小男生青春懵懂,可能是做了一些夢,這種情況下只要注意衛生,平常心看待就好……”

崔晏站住了,臉上已經燙得像着火般難堪,他回過頭,定定地看着溫連的眼睛,說道,“倘若我不能平常心看待呢?”

這個問題瞬間把溫連給問住了。

啊?

不是,這也沒人教過他,不能平常心看待要幹啥啊。

他沉思片刻,随口道,“呃,你還小,慢慢學着控制自己嘛。”

崔晏抿了抿唇,轉身繼續拉着他走,“你的話前後自相矛盾,先是說我長大了這樣是正常現象,不用在意,後又說我還小,要自己學着控制,好像這是什麽錯事。”

“……好吧,那爹爹不說了。”

溫連說不過他,而且,他覺得小紅對自己好像有點埋怨,是因為自己不小心撞破這件讓他感到丢臉的事,所以生氣了麽?

罷了,小孩嘛,一會玩着玩着估計就忘到腦後去了。

走到正廳前時,崔晏停下腳步,低聲道,“今日我和毛豆要出門去辦件事,你在家等我就好。”

溫連點了點頭,觀察他的表情,看起來好像不生氣了,試探着問,“今天又去燕回樓?”

賭.錢畢竟不是長久之計,盡管小紅是為了給家裏減輕負擔,但賭這種事在溫連心裏罪大惡極,他還是不願小紅他們沾染。

崔晏搖搖頭,道,“去天樂坊,燕回樓已經下令不許我們去了。”每次在燕回樓都掙得盆滿缽滿,撈不回本自然便不歡迎他們了。

天樂坊,溫連還是比較熟悉的。

上次和溫玉一起去天樂坊的場景還歷歷在目,他嘆息了聲,說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現在溫府狀況的确不太好,以他的角度,實在說不出責備小紅的話來。

如果不能阻止,至少讓他盯着點。

熟料,崔晏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不行。”

“為什麽?”

崔晏堅決地擺手,“不行就是不行,你要好好待在家裏,放心,我有分寸。”

天樂坊魚龍混雜,溫連現今又柔弱無依,他擔心自己會保護不好溫連。

當然,更重要的是,昨夜他的确做了些怪夢。

清晨醒來,崔晏甚至以為自己瘋了。

如果沒有瘋,為何會做那樣的夢——

溫連俯在他身前,眼眸溫柔似水,淺淺笑着,探出一寸嫣紅舌尖,緩慢溫柔地舔舐他,頭頂一對雪色狐耳,像是妖魅般顫動。

指尖按在他唇瓣上,低低笑着,

“最喜歡小紅了。”

心口猛地一顫,崔晏便醒轉過來。

只是看到溫連的臉,看到溫連的指,亦是溫連說話間,不經意在唇齒內半露的舌尖。

崔晏便覺得自慚形穢,恨不能把昨夜的自己于睡夢中掐死。

他的心裏有兩個溫連。

清醒時,是一塵不染高居廟堂的神仙。

入夜時,卻是放浪形骸情.欲難持的狐妖。

崔晏不清楚自己為何如此,但他知道一件事,倘若他不能平常心看待,溫連會恨他,厭他,離開他。

不可亵渎神仙。

永遠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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