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元旦
元旦
竹竿一動,阿憐輕輕一提,一條活蹦亂跳的魚就到了她手中。
楚詞覺得她釣魚的動作好看極了,目不轉睛地盯着看她将魚從鈎子上拿下來,又放進魚簍,最後又将魚簍沉入水中,只留一截繩子在岸上。
阿憐瞧見楚詞朝這邊看,于是笑道:“小屁孩,想什麽呢?”
楚詞看着那條被關在魚簍裏焦躁不安的魚,道:“我的那些同學……”
“小菩薩,你自己都是泥的,反倒還想着渡人過江?”阿憐将竹竿撂下,兩條細長胳膊撐着下巴,饒有興味地看着楚詞。
楚詞嘆了口氣:“她們都不壞,大都跟我一樣,被羅靜丹蒙蔽了心。”
小蘭哈哈一笑:“沒事的,只要那個女生身上的蠱被拔出來,其他人很快就好啦。”
楚詞疑惑:“她們不用吃橘子?”
她還想問問那是什麽品種的橘子,給其他人一人買一堆呢!
“呵。”阿憐笑了:“你那個同學心氣高得很,她看上的是你的身份,對別人用不着那麽下力氣。”
楚詞恍然,怪不得只有她大病了好幾場,怪不得只有她好像消失在所有人的視野中,怪不得羅靜丹只想去她家……
小蘭看着楚詞神情,又道:“她中了惑人後,就成了蠱母的一部分,一言一行都有子蠱受她調用。但子蠱能力有限,這些人對她的俯首帖耳也只是短短一陣子,等你們放個寒假回來,那些受她所惑的人早就脫離她掌控了。”
楚詞神色凝重地點點頭:“可她要是再這樣下去,那些同學早晚還是會再次成為她的人,她将來出了社會……”
“哈哈哈哈哈……”阿憐的笑聲打斷了楚詞的話,像是聽到了什麽極好笑的笑話一樣,扶着額頭停不下來。
小蘭擠出一個營業感很重的微笑:“我們老板是這樣子的……有點喜怒無常,但其實也沒什麽壞心眼……”
Advertisement
好半晌,她笑聲漸息,細長的鳳眼來來回回在楚詞臉上掃了好幾遍,忽然又帶着些感嘆的意味道:“也挺好的。”
小蘭趕緊繼續岔開話題:“怎麽會等到她出社會呢?再這樣用蠱,她到明年就會被蛀成空殼子,等蠱母操控着她找到下一個人,她就會油盡燈枯而死的!”
楚詞一怔。
她的确讨厭羅靜丹,讨厭到不想再看她第二眼的地步。
但就這麽被蛀成空殼子死去……
好像也有點令人不太能接受。
小蘭繼續道:“我們老板就是看上了她身體裏的惑人蠱……哎,剛開始還以為你才是被貪念操控,甘願堕落當蠱母的那個人,直到我去你學校看你生病才知道不是,實在不好意思啊!”
楚詞忽然想起,之前在古董店裏,阿憐和小蘭二人與她意味深長的對話。
這麽看就說得通了。
“阿憐,你要惑人蠱做什麽?”楚詞此刻已在心中覺得那是天下最龌龊的東西,實在想不通阿憐這樣的人要它來有何用。
小蘭咯咯一笑:“別怕嘛!你看到了,我們老板最愛收藏東西,當然是拿惑人蠱來收藏啦,那蠱母形态優雅、色彩絢麗……外面那個大玻璃缸,就是預備着放它的。”
阿憐伸出一根細長的手指隔空對楚詞勾了勾:“你可得幫我呀!”
“我?”楚詞擺擺手:“我,我不行,你看我……我沒什麽貪念的,那蠱也沒選我……”
“慌什麽?”阿憐哈哈一陣笑:“你幫我把蠱從她身上拔出來就行,雖然于她有巨大的損傷,但也比被蛀成一具空殼子死了好,你說是吧?”
“羅靜丹不會死?”楚詞試探着問道。
“幹嘛?你很失望?”阿憐睨她一眼。
“不是。”楚詞搖搖頭。
小蘭道:“是不會死,可她受歡迎成那樣,代價可不小呢……唉,我見過的惑人蠱,對兩三個人用都算是狠人了,沒想到她敢這麽大規模……真是自己作死啊。”
世間哪有免費的午餐呢?
除非是斷頭飯。
楚詞在心裏嘆了口氣——羅靜丹咎由自取,她沒什麽好說的。
“你戴着這個。”阿憐伸出手,食指上不知何時繞上了一根鮮紅的絲線。
楚詞上前接過,想往手腕上拴,但絲線太短,不夠。
“綁小指上。”阿憐說道。
楚詞才将絲線往小指上一纏,絲線就極快地融進了她皮膚之中,片刻後就消失地無影無蹤。
“你這三天裏找個機會用小指碰一下她就好,剩下的只需要等。”小蘭對楚詞解釋了一句。
“等……到什麽時候?”楚詞翻來覆去看着自己的手,想不通那截絲線怎麽就能消失地如此徹底。
“等到那個女生出現很大的異常反應,你只要在一旁看着就好……看完之後記得要馬上來古董店啊,晚一步蠱品相都會變差的。”小蘭滿臉認真。
楚詞坐上了回學校的車,心中似乎明了了許多事,又似乎生出了更多的謎團。
阿憐與那具神像到底有什麽關系?她的這些本事都是從哪裏學來的?學本事會不會吃很多苦?她若是那具神像,會不會記恨自己當年在她面前那些幼稚的無禮?
她想問,可又覺得阿憐不會告訴她的。
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這樣覺得。
但只要我與她相處再久些,一定可以搞清楚的。
楚詞心想。
一想到相處再久些,她臉上就情不自禁漾起一點笑意。
這次之後,她還可以以看惑人蠱的借口來古董店,阿憐總在店裏,她們還會再相遇……
上上次聽到阿憐想吃湯圓,上次好像是櫻桃。
嗯,下次來給她買水果。
楚詞一路歡歡快快地盤算着,回到了學校。
元旦聯歡會緊鑼密鼓地準備着,許多課程也結了課,老師布置下去論文和考試重點讓學生自己複習。
宿舍裏,除了楚詞之外,其他三人都忙得腳不沾地。
楚詞戴上一頂絨帽,又戴上口罩,圍好圍巾,将自己包得嚴嚴實實,走向禮堂。
禮堂天天都有彩排,羅靜丹都快住在那裏了。
她一路上都在練習自己從前見到羅靜丹時流露出的那種真摯而自然的愉悅,一直練到了與羅靜丹見面。
“呀,楚詞!”被衆人簇擁着的羅靜丹投過來一個有些意外的眼神:“你不是病了嗎?”
“咳……”楚詞趕忙捂着嘴咳了一聲。
還好戴着口罩,顯得不是很假。
“想來看看你。”這話說出口,楚詞自己都覺得一陣惡心。
羅靜丹臉上露出個讓人厭惡的得意笑容來:“哎呀,那謝謝你啦!”
楚詞慢慢伸過一只手,正是她曾經被綁上紅線的那只。
羅靜丹毫無所查,居然自己主動拉住了她的手:“病沒好就不要亂走嘛,嗯……好渴啊,練了這麽久,想喝點熱的。”
楚詞覺得自己小指上像是有什麽東西游了出去,随後就覺得小指一緊,像是被什麽東西牽住了一樣。
大概是成了。
她心想。
唉,應該留個古董店的電話的,打電話問問心裏也更有底。
她有些憂慮地想。
看楚詞坐着發呆,羅靜丹臉上劃過一絲不滿:“楚詞,你病傻了嗎?”
“啊?”楚詞馬上打了個有些誇張的激靈:“我,我沒聽清……”
“我說我好渴啊……”羅靜丹扭着嗓子撒嬌。
楚詞幾欲作嘔,但還是摸出了手機:“我來我來,我給你點奶茶!”
“真的嗎?”羅靜丹眼中露出一副奸計得逞的得意,随後又招呼身邊人道:“快來喝奶茶呀!我請客!”
其他人真的圍了過來,眼中全是崇拜與陶醉。
楚詞低着頭,盡力壓抑着自己的厭惡。
幾百塊錢的奶茶倒也算不了什麽,她不在意這些錢。
點完了奶茶,她就被羅靜丹抛在了一旁。
正好,她也不願再在羅靜丹面前虛以為蛇。
很快就到了元旦。
岚城下了場薄薄的雪——很多年不下了,一點點雪就足夠所有人興奮。
楚詞的朋友圈裏充斥着各種漂亮的雪景圖,看着那些圖,她忽然想,會不會阿憐也正坐在她的小院裏賞雪呢?
楚詞心念一動,給相熟的花店打了電話,讓他們按照自己給的地址送去一樹紅梅。
雪天的紅梅最是好看,阿憐一定喜歡,她想。
岚大的文藝彙演一直是年末的重頭戲,校內校外的各種宣傳機構的機器早就架在了禮堂裏,楚詞依舊将自己包得嚴嚴實實,冷眼等着羅靜丹的表演。
但在第一個節目上場前,後臺卻起了不小的騷動——羅靜丹不見了。
她的節目貫穿始終,她怎麽能不見?
學校學生會藝術部的各種幹事四處奔走,但在任何地方都沒有找到羅靜丹的影子。
同專業的好幾個同學也在四處找尋——舞臺不等人,第一個節目還好是合唱,少一個人影響不會特別大,但之後還有她單獨的朗誦,節目單都印出去了,人找不到怎麽行?
楚詞覺得小指沉甸甸的,似乎在将她朝着一個方向牽引。
她慢慢走出禮堂,朝着學校東頭走了過去。
岚大東邊有一片草坪,草坪上伫立着一些古今中外名人雕像,是過往各屆校友畢業贈送給學校的禮物。
楚詞覺得那股力量越來越強,似乎就在那片草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