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學校後門
學校後門
宿舍裏,其他三人圍在馮欣桌前,滿臉緊張地等她抽簽。
馮欣雙手合十,閉着眼叫了好幾聲“天靈靈地靈靈”,随後猛然睜開眼:“我抽了啊!”
“等等等……”楚詞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兩步跳回自己桌前,拿起一瓶香水對着馮欣的手噴了噴:“好,這下可以了。”
“對對,噴點,手香,給咱們抽個香香簽!”祝晴和彭雪婷舉雙手贊成。
馮欣深吸一口氣,對着屏幕上那個簽筒按下了鼠标左鍵。
今天是民俗課學期選題的抽簽日。
岚大的民俗課要求學生每個學期都要完成一個民俗調研項目,四人一組,按照選題來進行,每組之間選題不能重複。
選題的難度不可避免地參差不齊,這又是關系到學分和期末成績的大事,教授當然知道放開了讓學生自己選難免會出現各種問題,于是就讓助教做了個抽簽的小軟件。
在同一時間,每一組的組長用學號登錄進軟件進行抽簽,抽到什麽做什麽,這樣是最公平的了。
所有人都盼着自己小組抽到一個容易完成的選題。
“貨郎?”四個人八雙眼睛湊近電腦屏幕,看着馮欣抽出來的選題。
這個選題不算最舒服的,但也算不上最差,比起那些與喪葬有關的選題或者傳人稀少要去深山老林裏找人的選題來說,做貨郎文化已經算是輕松了。
四人都長出一口氣。
“還行還行。”馮欣拍拍胸脯,用手扇了扇多餘的香氣:“不算太難。”
“就是啊,上個學年趙鳴玉她們組做了個哭喪歌曲的選題,等了好幾個月才遇上一家出殡願意讓她們去的,可別提多費勁了。”祝晴心有餘悸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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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岚城市找貨郎倒不是什麽非常難的事,這些年岚城政府也有意在保護這類民俗文化,給前來旅游的人一些新看點,因此四人分頭去了一些老街,很快就找到了幾個年齡與所售物品迥異的貨郎。
周末,楚詞一行人直奔三中老街。
三中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民國,直到現在還保留了很多從前的建築,大部分是不能用了,于是就當做一個可以參觀的校史博物館,從前畢業的優秀學生回來,大部分都可以來這裏合照。
三中附近的街也是老街,政府重新做了規劃,保留了風格明顯的一部分建築,又拆除了一些老舊腐壞的。高樓大廈與低矮的民宅穿插,居然還有些別樣的美感。
這附近除了高樓之外還有許多原住民,小巷子裏喝茶打牌的什麽都有,貨郎當然也在其中。
楚詞舉着手機一路拍過來——她也挺久沒來過這裏了,高中學習忙,大學又一直鑽在學校或者古董店裏,算算居然有幾年沒踏足了。
視頻和照片當然也要發給阿憐,阿憐興致勃勃地回她:
【呀,那個樓一百五十多年了,居然還洗刷得幹淨啊?】
楚詞感覺有些意外:
【你來過?】
阿憐語氣很得意:
【不然呢?也就是我現在開店忙,岚城大街小巷百多年前的樣子,我哪個不知道?】
一百多年前……
那時阿憐還是自由的?
楚詞握着手機想。
然後馬上趁熱打鐵:
【那再早之前呢?】
阿憐也回得很快:
【不記事,忘了。】
楚詞慢慢點點頭。
她知道阿憐是那位沒有性別的神仙的一部分,又從短短幾句話裏推測出她從前或許心智不全,或許對世間沒什麽眷戀,因此記憶不大好,一百多年前的時候才開始慢慢有了記憶。
阿憐又發來消息:
【萬象茶館還在嗎?】
楚詞一擡頭,面前正對着一塊木頭牌匾,滿是風霜的痕跡,正好寫着“萬象茶館”四個大字。
她給阿憐拍了張照片。
阿憐的消息回得很快,看來是很閑:
【他們家荷花酥挺好吃啊,雖然油炸的,但一點不膩,你嘗嘗看。】
楚詞就沒見過阿憐吃水果和生蔬菜之外的東西,老式點心面粉糖還有豬油都放得很重,她難道吃過?
【你吃過嗎?給你帶點?】
楚詞道。
【聞一聞就知道什麽味了,別帶了,路上一颠都是渣子,等下次咱倆出來吃。】
跟阿憐成了“咱倆”,諾言看似有些虛妄,但楚詞還是很開心。
打不了就等呗,一年不行等十年,十年不行等二十年,死了還有下輩子,她心裏覺得自己總能找到阿憐,總能與她一起去外面玩,做所有情侶可以做的事。
“楚詞,楚詞!”馮欣站在三中後門處,向她招手:“快來快來。”
後門處幾個貨郎挑着擔子歇息。
放學之後這裏會有不少學生,此時臨近中午放學,貨郎擔子上全是零食,可以趁這個時候小賺一筆。
四個人打開錄音,又是拍又是采訪,花了好大一陣子時間。
楚詞覺得過意不去,花錢包圓了兩個主要被采訪的貨郎的東西。
貨郎興高采烈提前下班,只剩下四個人看着地上的麻辣串和麥芽糖發呆……
“要不帶回學校送人吧?”馮欣看她們一眼:“站在這裏不知道啥時候才能賣得完。”
馮欣話音剛落地,一個女生就站在了她們面前。
女生個頭不高,人有些瘦弱,一雙眼有些浮腫,從兜裏掏出一把零錢,要買麻辣串。
“要多少串?”彭雪婷趕緊問道。
她在老家時,父母也曾擺攤做過小生意,她幫忙照看過,此時的反應幾乎是下意識的。
女孩一直垂着頭,聲音很低,還有些沙啞:“要……十三串,六串豆皮,七串土豆片。”
一串五毛,一共六塊五。
彭雪婷接過女孩遞過來的錢——只有三塊九,還是好多個一毛鋼镚湊起來的。
“呃……”馮欣有些不好意思道:“好像也不夠啊,算了,你拿去吃吧。”
女孩聽了,并沒有道一聲謝,而是很快地從彭雪婷手裏拿過食品袋子,一言不發地快步走開了。
馮欣和彭雪婷對視一眼,目光裏很有些不滿。
但很快,她們四人就被其他學生包圍了。
中午出來買零食的學生多到出乎她們想象,四個人半賣半送,很快就解決完了所有東西,然後将貨郎的擔子送回茶館——他們一下午時光幾乎都在這裏喝茶聊天度過的。
“得,還虧了一百多塊錢。”彭雪婷将所有零錢數好,遞給楚詞。
楚詞便道:“據說這裏荷花酥好吃,咱們坐着喝杯茶吃口荷花酥呗?”
其他幾人也紛紛同意。
四人要了茶水,坐在一個角落的位置上,邊喝邊聊天。
“哎呀。”馮欣很舒服地靠在椅子上——這裏的椅子靠背普遍更靠後一些,靠下去就有種半躺着的感覺,很惬意。
“要是以後我財富自由了,就這麽過日子,正好。”馮欣眯着眼,嘴裏還哼上了歌。
祝晴照例在看比賽,一邊還對着荷花酥贊不絕口:“還得是本地人推薦,說真的我怎麽看怎麽覺得膩,結果吃一口,一點都不!”
楚詞有些慚愧——她這本地人對此一無所知,這還是阿憐推薦的。
“上個廁所,有人去嗎?”彭雪婷放下茶杯,摸出一片衛生間塞進了兜裏。
楚詞跟她一起。
喝茶的地方與廁所還有段距離,二人越走越偏,要不是廁所臭味濃郁,她倆都幾乎以為是走錯了。
洗好了手,楚詞站在門口等彭雪婷。
這裏綠化不錯,外面的嘈雜仿佛也被綠植隔絕開來了一樣,十分安靜。
楚詞忽然聽到了一陣低低的啜泣聲。
她循着聲音走了幾步,又聽到了一聲大喝。
是個女孩子,但與啜泣的人并不是同一個。
“賤人,打你個賤人!”楚詞漸漸聽到了幾句罵人的話。
伴随的似乎是抽耳光聲。
聽聲音好像……還是小孩?
楚詞循着聲音而去,那邊的打鬥聲越來越激烈,一個嗚嗚咽咽的聲音仿佛在解釋着什麽,但都被耳光聲打斷了。
“你們在幹嘛!”繞過一從灌木,楚詞看到了幾個圍成一圈的女生。
女生們大約十三四歲,穿着各式各樣的上衣,但楚詞眼尖,一眼認出了其中兩個穿的是三中的校服褲子。
幾個女生仿佛被突如其來的幹擾吓了一跳,幾人打了個激靈,回過頭見到一張陌生的臉,還是一個比她們大幾歲的女生,又恢複了方才飛揚跋扈的樣子。
“你誰啊?”一個個頭稍高些的女生沖着楚詞走了過來。
透過她離開的那個豁口,楚詞看到,被她們圍起來的也是個女生,正坐在地上,長發散亂地将頭臉都遮住,看不清臉面,正在低聲啜泣。
“現在是上課時間。”楚詞擡起胳膊看了一眼手表:“你們不好好上課,在這裏欺負同學嗎?”
“關你球事。”女生嘴裏還嚼着口香糖:“你是她姐?還是我們學校老師啊?告訴你,老師我們也不怕好吧!”
又有兩個女生朝着楚詞圍了過來,地上那個女生見狀就想逃跑,又被兩個女生一腳踢在小腿上,摔翻在地。
“還想跑?”幾個女生也顧不上楚詞了,又沖回去對着地上的女孩拳打腳踢。
“你們住手!住手!”楚詞忽然瘋了一樣沖過去,一把一個推翻了兩個施暴的女生,又對着剛才擡腳準備踢地上女生臉的女生一個大腳,将她也踹翻在地。
地上被圍毆的女生喘着粗氣,艱難地用手撐起了自己,看到衆人的注意力都被楚詞吸引,她拔腿就跑。
楚詞隐約間瞧見,這女生似乎是……
似乎是今天來買麻辣串但錢不夠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