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哪

七哪

吃飯的時候,何煜另一顆大門牙也成功隕落。

他對着鏡子,舔了舔牙床,有點子小郁悶。

下午,劉燕和曹培洪又下地去了。

農民一年到頭,幾乎每天都在忙碌,播種,除草,施肥……一系列繁瑣的步驟。

哪怕不忙的時候,他們在家也閑不住,想去地裏看看種出的成果。

不知道該怎麽享受,只有日複一日辛苦地勞作,不敢懈怠。

他們從忍饑挨餓的年代晃晃悠悠走過來,不想再去感受那種滋味,更不想讓自己的後代感受。

何煜出門時,曹西辭剛喂完豬,正準備洗衣服。

他年紀小,力量不足,地裏的重活幹不了,只能在家多幹些家務。

曹繼盛和曹壯已經來了,他們手裏拿着蘆葦杆子。

見到何煜,還遞給他一根。

誰都沒有再提上午的糗事,彷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像煙囪裏冉冉升起的煙霧一樣,飄向不知名的遠方。

“這個是幹什麽的?”何煜拿着蘆葦杆,好奇道。

曹繼盛拿着一個手指長的小刀,把頂端的那一節蘆葦杆從中間劈開,再用一根小木棍做支撐,就會呈現一個倒三角的形狀。

“我們去網蜻蜓。”他說。

“就用這個?”何煜指着他手裏的東西,“網呢?”

曹繼盛大方地把手裏做好的給他,“裹上蜘蛛網就行了。”

曹壯也把自己的‘武器’做好了。

何煜伸頭朝院裏看,曹西辭坐在井邊,在用搓衣板洗衣服。

“曹西辭,你不去嗎?”

“你們去吧,我不喜歡玩這個。”曹西辭看了他一眼,淡聲道,然後低頭繼續洗衣服。

何煜笑說:“那你等着,我網一只回來給你。”

曹西辭想了想他上午那糟糕的技術,估摸網蜻蜓的技術也不怎麽樣。

不過他點頭,嗯了聲。

沒再說不好聽的話,怕他摔了蘆葦杆,又嬌氣地跺腳跑回家。

何煜的笑容更大了,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保證道:“我給你網兩只,不,三只。”

他跟着曹繼盛和曹壯去找蜘蛛網,曹倩倩是中途來的,她蘆葦杆上的蜘蛛網已經裹好。

牆頭,屋檐下,纏繞的電線,甚至是樹下,都可以輕松找到蜘蛛網。

幾人來到村裏的一間茅草屋,屋子的主人是一個五十歲的老光棍。

這種房子的周圍,蜘蛛網最多。

但除了這個,還會有馬蜂窩,蠍子,鳥窩。

他們裹完蜘蛛網,很‘幸運’地碰到了其中之一,馬蜂窩。

何煜仰頭看着跟自己的臉差不多大的馬蜂窩,有好幾只馬蜂在蜂窩旁亂飛。

他倒沒覺得害怕,但小孩子就是手欠,見什麽都想戳一戳,玩一玩。

曹繼盛先下的手,他用蘆葦杆戳了下,沒戳下來,馬蜂亂飛。

幾人迅速跑遠了些,見馬蜂飛了一陣,又回到了蜂窩裏。

于是,他們就大着膽子靠近。

頗有一種,你也不過如此的架勢。

曹倩倩對這個不敢興趣,催促道:“你們別玩了,快點走,西邊的蜻蜓多。”

曹壯有些怕,站在曹倩倩身後。

“等一下,馬上就好。”曹繼盛毫不在意,頭都沒回,舉起蘆葦杆子要去戳。

還沒戳到,他又收回手,彎腰撿起一個土塊,要往上砸。

何煜則接替了他的工作,用蘆葦杆去戳。

兩人一砸,一戳,幾乎同時進行。

成功把蜂窩連根拔起,看見蜂窩落地的那一瞬間,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成就感,彷佛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正沉浸在喜悅裏,猛然聽曹倩倩大喊:“快跑。”

無數馬蜂從地上的蜂窩中竄出,嗡嗡的響聲令人頭皮發麻。

曹倩倩帶着曹壯拼命向前跑,曹繼盛和何煜則跑向反方向。

何煜心裏慌得直打鼓,他對高低不平的土路并不熟悉,慌亂中絆到了略高的土塊,直接摔趴在地。

剛一擡頭,一只瘋飛的馬蜂就落在他的嘴唇上。

曹西辭是被一道震天響的哭叫聲,吓地跑出去的。

剛跑幾步,就看見何煜擡起雙手,仰着頭,嘴巴已經張到了極限。

小臉上全是淚,原本白皙的臉頰哭得通紅。

“嗚嗚嗚嗚啊啊啊啊啊啊-----”他緩步往前走,邊走邊哭嚎。

曹西辭走近,都能看清他的嗓子眼。

“啊啊啊啊啊啊嗚嗚嗚嗚,疼疼嗚嗚嗚嗚嗚……”

他的眼淚跟水一樣往下流。

曹繼盛遠遠地看着,發覺自己闖禍了,趕緊撒丫子往家跑。

曹西辭的視線落在他發紅的嘴唇上,有點想要腫起來的趨勢。

“什麽東西咬的?”

何煜只是張着嘴哭,半晌說不出來一句話,哭得都快抽過去了。

曹西辭嘆息了聲,把他拽到門口,去拿牙膏。

可卧室裏睡覺的弟弟被他的哭聲吵醒,也開始哭。

真是一個頭兩個大,曹西辭趕緊擠出牙膏往他嘴唇上抹。

抹着抹着,何煜的嘴唇肉眼可見地腫了起來。

他閉着眼哭得一抽一抽的。

曹西辭聽見屋裏的弟弟哭得越來越厲害,也顧不得他了,一邊往屋裏跑,一邊把手指上殘留的牙膏往身上抹。

等他抱着弟弟再出來,何煜的上嘴唇已經腫的變形。

曹西辭看得直咧嘴,挺吓人。

何煜哭得頭昏腦漲,嘶啞的嗓音漸弱,大力吸鼻子的動作導致渾身輕顫。

通紅的眼睛在那張嘴面前,可以忽略不計。

“疼。”他眯縫着眼,啜泣着看向曹西辭。

劉燕和曹培洪不在家,他不知道該去找誰。

“你看見是什麽東西咬的嗎?”曹西辭邊哄啼哭不止的弟弟,邊問道。

何煜抽噎道:“馬,馬轟(蜂)。”

這下不用再細問了,肯定是手欠戳了馬蜂窩。

曹西辭很心累,要哄小的,還要管大的。

他轉身回到卧室,從書桌上掉漆的舊鐵盒裏拿了兩塊錢,裝進口袋。

“走吧。”他抱着弟弟率先往外走。

何煜趔趄地跟在他身後,說話嘴巴都合不攏,吐字不清:“七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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