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紅衣厲鬼(六)

6 紅衣厲鬼(六)

“姜小姐,姜小姐?”顧明賢的聲音打斷了姜晚的沉思。

她驀地擡起頭,對視到他那雙狹長的桃花眼,眸底閃過一絲不耐,卻被立刻收住了。

她淺淺一笑,溫婉地說:“叫我小晚就行,我只是在想待會兒吃什麽,讓顧先生見笑了。”

姜晚生着一張明媚動人的臉,眼眸如星辰悅動,微微一笑,叫人如沐春風。

顧明賢舍不得挪開視線,一邊徐徐介紹着酒店大廚善作的菜式,一邊漫不經心地打量着她。

姜晚今天穿了一件低調的黑色小禮服,剪裁合襯卻不暴露,把本就優越的身材展露地恰到好處。

她知道對方的目光盤旋在自己身上,卻假裝渾然不覺。

三人吃完一餐昂貴的飯,女鬼的身影一直在包廂上空不散,姜晚覺得應該回北山找父親問清楚,但顧明賢不給她脫身的機會,并一直誘她喝酒。

“一定要趟這淌渾水?冒着再次招惹顧明賢的風險?”觥籌交錯間,心裏有一道聲音問自己。

姜晚沉吟着這個問題,低頭笑了笑。

“我非要。”

且不說想不想管,顧明賢已經先一步踏進了她的生活。

上一世是從這裏開始錯的,這一次,就非要從這裏掰對不可。

用完餐,司機将車停在酒店前,顧明賢執意要送她。

姜晚不想顧明賢知道她的住址,就連市區公寓的住址也不想讓他知道,更何況父母的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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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先生,我已經叫好了車。”她意向很堅決。

顧明賢有些挂不住,安航見狀,拉着姜晚就要她上車,“姜小姐,你這就有點不懂禮節了,不送你回家,明賢不放心。”

姜晚看着那只困住她纖細腕子的手,紅唇微抿,一絲煩躁爬上眉間。

就在這時,機車的轟隆聲由遠及近,三人還沒有回過神來,沈宴已經将姜晚抓上車。

拉人,給她戴頭盔,翻身上車,發動引擎,動作流暢迅速,就像兩人在片場的那場戲一樣,已經有一次預演,這次更加默契。

姜晚演了一出茫然不知所措,看似很意外,但動作中,全是配合。

“回見。”沈宴将車開得塵嚣四起,在衆人眼裏留下一個揮手道別的背影。

顧明賢憤然咬着唇,“又是這個人……”

“去北山嗎?”沈宴問。

姜晚喝了兩杯香槟,有些暈暈乎乎的,卸下飯局上所有的表演和防備,她疲憊極了,含含糊糊喊了聲“嗯”,然後側臉貼在沈宴的背上睡着了。

沈宴将車開得很慢,到了北山別墅區,發現背上濕了一片。

他輕聲笑了笑,背部的起伏弄醒了姜晚,姜晚發現口水弄濕了別人的衣服,拿出紙巾來給他擦拭。

“你不問我為什麽突然出現在那裏?”沈宴說。

“問那麽多幹嘛?”姜晚指引着去家裏的路。

“也是,你禮服下穿了短褲。”沈宴猶豫了,不敢問是否是心有靈犀。

“安全起見。”姜晚淡淡回到。

沈宴沒有再問下去,如果姜晚真的問他為何出現在那裏,他也不知道怎麽回答。

說剛好路過,真的太牽強了,說不放心她和顧明賢在一起,所以一直跟着,未免太像個尾随狂,會吓到她。

但是如果說他上一世就跟她認識了,是重生來的,會不會更加把人吓到?

上一世,當沈宴初入片場當替身演員的時候,姜晚已經是當紅小花。當沈宴拿到男一的時候,姜晚已經拿到影後獎杯。當沈宴男一的劇出圈爆紅的時候,姜晚已經結婚息影。當沈宴終于拿到影帝殊榮的時候,姜晚在偏遠的山區拍戲受傷,病重不治。

對于一直暗戀的女神,沈宴永遠都晚一步。

機緣巧合下他重生了,這一次,怎麽能再眼睜睜看着姜晚落到顧明賢手裏呢?

但是姜晚和顧明賢還是在他眼皮底下認識了,眼看着事情又要像前世那樣發展,沈宴不知該如何挽回。

所幸當他認識姜晚,發現她并不是自己印象中的那樣天真爛漫,反而有着這個年齡罕有的成熟。兩人間似乎有一種默契,但誰也不想道明。

車停在宅邸外的停車坪,兩人朝烏木大門走去,他還是冒着可能讓對方不耐煩的風險勸告道:“那兩個人,你要小心點。”

姜晚看了看他,帶着若有似無的笑意,語氣依然真誠:“你放心,我是會看人的。”

會看人才怪,你是瞎的。沈宴沒說話,心裏這樣想着。

姜晚扣響門環,管家将二人迎了進去。

母親和哥哥站從門廳迎出來,姜晚三兩步跑上前去,抱了抱尤堇,問道:“爸呢?”

“急急躁躁的。”尤堇擦了擦姜晚額頭的汗,“你爸去外省……”她偏頭看到姜晚還帶了個人,十分詫異,“去外省出差了,你帶了朋友怎麽不早講?這着急忙慌的,天也黑了,來不及準備什麽,我讓李嫂給你們下碗面吃。”

“要蟹黃面和荔枝釀!”姜晚咧嘴補充道。

沈宴走上前來,恭敬地跟尤堇和姜朝打招呼,介紹自己是姜晚的同事,順道送她回家。

他進退得宜,落落大方,姜晚先前還在想,他是否會感到局促,據她所知沈宴家世一般,父母都是平凡人家,在十萬八千裏外的小縣城居住,他十幾歲就自己上京闖蕩。

可他穿着一身風塵仆仆的機車服,站在精致古樸的老宅庭院裏,卻也不顯得格格不入。

尤堇對他印象很好,熱情地招呼他落座,并再一次強調:“我們晚兒很少回家的,更別說帶朋友回了,這是她第一次帶,我回頭得跟她爸也說說。”

“媽,他不是我男朋友。”姜晚一句話打消了一切可能性。

不久,李嫂端上來蟹黃面和荔枝釀,尤堇和姜朝都陪着小酌了一番,問長問短。

吃完飯,尤堇讓管家收拾好客房,叫沈宴住一晚,沈宴略作推辭了一番,最終還是住下了。

夜裏,他被一陣響動吵醒,外面是三五個人慌慌張張想某個地方走去的聲音。

他好奇打開門,跟着腳步聲來到姜朝的房間。

只見房間裏,姜朝臉色慘白,眼睛發直,躺在床上大口地喘息,四肢不聽使喚得亂舞,三四個男傭人才按住他。

尤堇在一旁焦慮得看着兒子,姜晚也聞聲趕到了。

她知道這是夢魇了,哥哥自從出事後,時常這樣,每當這時,下人都會拿一種名叫挂金燈的花研磨調制成的香給他聞,祝他安神凝氣。

他房間裏也挂滿了這種花,一只只像小籠子一樣垂着的透明花骨朵裏,包着金黃色的珠子,狀似小金燈,散發着奇異的幽香。

專職照料姜朝的白姐慌慌張張從門外跑進來,手裏護着一爐香,端端正正擺到姜朝床頭,強烈的異香剎那間充斥了房間。

姜晚發現沈宴也在,遂走到他旁邊小聲說:“待會兒我跟你解釋。”

沈宴不但沒有理會,反而直直盯着那爐香,“那是挂金燈?”

姜晚“嗯”了一聲,“你知道?”

沈宴沒有回答,他大步走上前去,一把奪走了那爐香。

姜朝在床上發出痛苦的嘶叫,一屋人頓時像熱鍋上的螞蟻。

“這個人怎麽了?為什麽搶少爺的香?”

“他是誰啊?”

“快給少爺奪回來。”

尤堇也急了,忙問姜晚,“他這是怎麽了?”

不管多少人上來搶,都沒能從沈宴手上搶走那爐香,他拿着香走向門外,對姜晚說:“不能給他用這個。”

姜晚眼底彌漫着疑惑,她看了看哥哥,又定睛看了看眼前這個男人,一秒後作出了決定。

“聽他的。”她說。

搶奪香爐的傭人聽命從沈宴身邊退開,沈宴将香爐塞到白姐手裏,“拿走。”

白姐憤憤不平地看了他一眼,只能無奈地照辦。

他又看向姜晚,說道:“屋裏的花也要撤走。”

姜晚毫不猶豫地吩咐傭人:“照做。”

然後沉沉地注視着尤堇道:“媽,你信我。”

傭人不解地看了看尤堇,尤堇雙臂環抱,手指都快被自己咬掉了,她緊緊盯着自己兒子,最後閉眼點了點頭。

花和香爐都撤走了,姜朝還是一樣發着病,不知道像這樣掙紮了多久,他似乎是沒有力氣了,緩緩停止了掙紮,昏睡了過去。

誰也不知道是否是沈宴的方法起了作用。

出門後,姜晚還是對沈宴說了聲“謝謝”。

這時,她看到對方的手被燙傷了,好幾個手指上都有白色的燙傷痕跡,應該是搶香爐的時候弄的。

“你的手。”姜晚叫傭人拿來藥箱,“坐下來,我給你包一下。”

沈宴依言坐下,姜晚蹲在他膝前,微蹙着眉,認真地幫他消毒,上藥,包紮。

他每一根手指都幹幹淨淨,骨節分明,她有些不忍心地自言自語道:“不知道會不會影響拍戲。”

他微微動了一下手指,反掌扣住她的手。

姜晚擡頭,眸光觸碰間,有種若有若無的溫暖。

她松開手去收拾藥箱,只聽沈宴問:“你為什麽願意相信我?”

姜晚默了一秒,“那你說說原因。”

她知道,上一世姜朝在這樣的照顧下,最後也沒有得到一絲療效,他去歐洲療養的時候已經是不成人形了,那聽一聽外來的意見又何妨?

況且沈宴這個人,總是莫名讓她覺得心安的。

“你這個人,沒有充足的根據,不會亂下判斷的。”姜晚補充道。

“我嗎?”沈宴開合了一下包好的手指,被姜晚制止,“不能那麽大動作。”

他垂眸笑了笑,繼而說道:“我父親是縣城開中醫診所的,見過發夢魇的病人來看病,這病很邪乎,多的我不懂,挂金燈絕對不可以,你就聽我的試試。”

其實沈宴在上一世,姜晚離世的時候,已經很有名望跟勢力了,但他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聽說她有個哥哥在歐洲療養,他便前去探望,順便告喪,哪知道到達療養院的前一晚,他哥哥就去世了,尤堇在連失親人的打擊下也想尋死,被沈宴救下,一直照顧陪伴到老死。

因此他知道姜晚是通靈世家,但知道的不多。

在後來的歲月,他也找人調查過姜朝的死因,歐洲的法醫解刨後,判斷他體內祁紅毒素過高。

雖不是直接死因,但會慢慢敗損他的身體,消耗他的精神,直到他死。

這種毒素,在挂金燈這種花裏,是最常見的,讓他意外的是,姜朝房間裏竟然挂滿了這種花,其中必定有蹊跷。

“如果事實證明我說的對,那麽請你小心你哥身邊的人。”他提醒姜晚。

姜晚一怔,認真地點了點頭。

兩人談話間,天已微亮,下人來傳話,說姜朝已經醒了,有事找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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