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狐仙(五)
13 狐仙(五)
姜晚一時之間有點恍惚,如果上輩子早些認識他,一個眼神自己早就淪陷了,那些不幸說不定也能改寫吧?
可惜沒有那麽多“如果”。
她直視着他,沒良心地說了句“非要”。
沈宴的眼神即刻暗淡下去,又無奈又失落,誰看了都不忍心。
他松開了手,垂頭坐在牆邊的長椅上,姜晚沒安好心地笑話他:“騎不了機車了吧?”
他挑了挑眉,“司機在樓下等我。”
新公司給他配了一名助理,一名司機和若幹保镖,并大手筆運作他,可謂星途可期。只可惜剛擔了男二,就遭此無妄之災,姜晚又一次擔心是自己的出現,改變了他的運勢。
“要我扶你下樓嗎?”她問。
沈宴也不客氣,“你最好是背我。”
姜晚不動聲色地丈量了一下,很認真地開始思考怎麽背他,沈宴看着她的樣子,不禁失笑。
電梯門再次打開,助理和保镖已經出現在眼前。
“下次再展現你的肱二頭肌吧。”沈宴揮了揮手,被攙扶着消失在姜晚視野中。
姜晚起身目送,竟有些失落。
接下來的幾天,顧明賢都沒有再找她,利茲堡的慈善宴會就這樣不了了之,取而代之的是一篇越洋的媒體報道,視頻裏辛緬穿着低胸薄紗的Elie Saab禮服,風光無限地倚在顧明賢身邊。
民衆嘩然,對這位豪門闊少的□□就像追連續劇一樣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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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組更是暗潮湧動,雖然沒有明說,但大家看姜晚的眼神不一樣了。那些嘲笑,好奇,甚至是可憐,都被姜晚看在眼裏,可她壓根不在意,照常開工,照常收工,處之淡然。
辛緬陪着顧明賢參加完宴會,在歐洲玩了一圈,八天後才回劇組。
組裏上下都要熬着夜,陪她補落下的進度,但誰也不敢有怨言。
“我覺得,辛緬越來越漂亮,越來越有女人味了。”休息時,小彬小聲嘟囔,回過神來看到姜晚,趕緊收住,“我不是那個意思,不是氣你的意思啊。我是說,你看嘛,她現在真的容光煥發的,是不是去國外做什麽醫美了?”
再次出現在衆人眼裏的辛緬确實像換了一個人,紅光滿面,皮膚像逆生長了十年一樣吹彈可破,連胸圍都飙升了一個Cup,組裏的女生們都暗地裏感嘆富貴養人,同時也更加同情姜晚了。
辛緬回來的第一天下午,五輛自助餐車開進片場,一樣的套路,只不過這次,顧明賢是以辛緬的名義請大家吃大餐。
姜晚除了名義上的女一,什麽風光都被辛緬搶走了,不到兩個禮拜的時間,兩人的地位陡然倒轉。
她處之泰然,平時也沒有借顧明賢的偏愛占多大便宜,如今除了湊上來攀附的人少了些外,沒有任何改變。
辛緬卻不再像往常一樣客氣,她開始對工作人員頤指氣使起來。對姜晚,自然也收起了小迷妹的唯唯諾諾,擺出一副勝利者的姿态來。
“姜姐,抱歉啊,聽說明賢原本要帶你,你是不是太忙啦?”她扭着纖腰走過來,故意放大音量,好讓想吃瓜的人吃個夠。
姜晚由衷地笑道:“真是恭喜你了。”
那笑意落在辛緬眼裏,變成了諷刺。
她轉瞬收起笑容,走到顧明賢身邊,拉着他不曉得說了些什麽,然後兩人拉着導演和編劇進屋,神神秘秘地聊了一會兒,顧明賢就離開了。
導演從屋裏出來,立即聚集大家開會,大意是劇本會稍作修改,特別是針對女二的戲份。
修改好的劇本裏,辛緬的戲份被大幅度加重,姜晚則大幅删減。然而這還只是受限于時間,初改的幾幕,如果全改好,女一和女二的戲份,怕是要對掉。
傅雅安這天也在現場,她很為難,手心手背都是肉,私下找導演,導演說沒辦法,顧明賢着了魔似地寵辛緬,恨不得量身為她做一部劇。
回來後,她将實情告訴姜晚,頭疼不已,“這種情況,你要是堅決不同意,可以辭演的,就是打官司也不一定輸,但是輿論上……巨鴻影業背景頗大,公關團隊不會放過輿論控制,哎,你怎麽得罪顧明賢了呢?這個虧,不吃也得吃了。”
姜晚随手翻了翻劇本,全然不當回事,“正好我想退圈,無所謂。”
“你……好不容易的S級制作女一诶!你想想之前吃了多少苦!”傅雅安恨鐵不成鋼。
如果姜晚執意不肯,她還想為她堅持一下的,哪知道自己辛苦斡旋了半天,對方早就躺平了。
“你不正想捧辛緬嗎?那就趁這個機會看看,她到底幾斤幾兩。”姜晚一邊說着,一邊饒有興致地看新改的劇本,“哇,這兩場只有兩句語氣詞!我的發量有救了。”
傅雅安:……
不一會兒,兩人的戲就開拍了。
果然,辛緬對大量的臺詞和複雜的走位根本駕馭不了,全程只想着怎麽将自己漂亮的臉蛋完整地塞到屏幕裏,反應和動作毫無邏輯,仗着後期有配音,臺詞更是亂說一氣。
姜晚則敬職敬責地演完了她所剩無幾的戲份,演技完全是降維打擊。
導演喊了聲“卡”,在監視器前捂着半邊臉,無語呆坐,不知該不該抛下自己的職業信仰,強行讓這部戲就這樣進行下去。
“休息一下吧,先拍男一和女一的戲。”半晌,他說道。
衆人怨聲載道,由于編劇臨時改戲,所有人的臺詞幾乎都得重背,而辛緬的演技完全承載不起這樣大的改動,戲份一多,短板暴露無遺。
這尴尬的氣氛讓辛緬又羞又惱,她跑到導演跟前問道:“導演,我是不是哪裏做得不好啊,您直說。”
“我……”導演心想,我哪敢說你!
他揉搓着地中海周圍所剩無幾的幾根毛,用盡耐心安慰道,“你是不是歐洲玩累了,這樣,先回去休息吧,我讓編劇再把詞兒改改。”
語氣已經盡量緩和了,可辛緬還是氣得半死,一跺腳,紅着臉跑開了。
傅雅安悻悻地走到姜晚跟前,“你說得有道理,這丫頭接不住戲。”
姜晚細細地捋着新詞兒,笑而不語。
演戲不光要靠漂亮的臉蛋,更要用靠腦子。這麽多年的演戲經驗讓她知道,越是戲份重,頭腦就越是要清醒,或許是受狐仙的影響,辛緬求了個萬人迷的身體,卻忽視了腦子。如果說要反噬,也是先從精神和思維開始吧。
一天的拍攝結束,辛緬帶着編劇改完後,厚厚的劇本敗興而歸,壓力堪比山大。
她吃不下飯,睡不好覺,使勁揉着自己頭,想把臺詞背進去,可腦子渾濁一片,完全沒有辦法思考。
家裏陰陰暗暗的,窗外雷雨交加,她打開那間上鎖的房間,跪在狐仙像面前,劃開手指,用自己的血侍奉狐仙,嘴裏念念有詞。
“求你讓我演技好過姜晚,求你讓我演技好過姜晚,求你讓我演技好過姜晚……”
越念腦子越沉,視野越模糊……
恍然中,好像有人抓着她肩膀,搖晃着她腦袋。
天昏地暗,一個陰郁的聲音驟然響起。
“不夠,不夠,不夠!”
完成這一儀式,她癱坐在沙發上,面對着小山一樣的劇本,仍舊毫無辦法,她苦惱着為什麽不夠,怎樣才算是夠……
就在這時,顧明賢的司機打來電話,接她的車十分鐘後到。
自從和顧明賢在一起後,他時常需要她陪過夜,甚至開始考慮購置愛巢。
兩人纏綿到半夜,睡着後,顧明賢做了個夢,夢裏,他身處一個惡臭難當的封閉空間,四周都是死去動物腐爛的屍體。他四處找門,瘋狂敲打着牆壁,忽然間,一具屍體動了動,猛地朝他撲來,正是一只青面獠牙的狐貍。
他被狐貍的樣子驚醒,心跳過速了好一會兒,扭頭,驀然發現身邊躺着的,正是那腐爛的狐貍。
“啊——”他低聲叫出來,心率狂飙。
定睛一看,原來是辛緬。
辛緬并沒被他吵醒,睡地酣然,而他被兩次被驚吓,心慌難耐,全然沒了睡意。
就在這時,鼻尖傳來一陣惡心的臊味,跟睡夢中那間充滿動物腐屍的房子一樣。
仔細一聞,那味道竟是從辛緬身上傳出來的!
他捂着胸口,只覺得一陣陣惡心,忍不住跑到廁所狂吐。回到床上,那氣味還是久久不散,他難以置信地看着熟睡的辛緬,目光漸漸變得嫌惡起來……
第二天辛緬醒來,房間空無一人,顧明賢留言說司機九點到,會接她去片場。
還有兩個小時準備,她洗了個澡,在偌大的公寓四處轉了轉,最後溜達到廚房,想找點吃的。
顧明賢不經常在家裏吃飯,冷藏室裏空空如也,冷凍室裏有一些和牛。
不是十分合适的早餐,但她昨天背詞沒有吃完飯,又跟顧明賢在床上戰鬥半宿,此刻腹內空空,只想大快朵頤一頓。
她把和牛拿出來解凍,又倒騰了一陣,準備好黃油和鍋具時,和牛已經柔軟了一些,鮮紅的色澤帶着些血絲,雪花般的白色肉脂分布其間,她忍不住湊近去聞,動物的血腥味居然叫她興奮起來。
突然,她雙手抓住肉,着了魔似的張口撕咬下去,像肉食動物那樣野蠻地進食起來。
不多久,一整片肉就全部下了肚,她意猶未盡地舔舔手指,表情逐漸變得呆滞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