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時間才近傍晚。
但是裹挾着陰雨的烏雲此刻遮蔽着天空，也提前帶來了黑。
黑的盡頭，一個少年踉跄着，從一條潮濕的小巷中跑了出來。
天上飄下的雨打在他的臉上，讓他看不清前面的路，他就只能拼命向前跑。
在拐過一個又一個路口之後，他眼前出現一條寬闊的馬路，少年腳步不停，左右看了看之後，便向着前方的人群沖去。
有人追的時候，就往人多的地方跑，人越多的地方越好躲，因為人多起來之後，在追趕的人很容易就會丢掉目标。
這是那個人教他的。
現在，他要用那個人教過的方式躲避那個人的追趕。
這是少年第一次從那個人的地方跑出來，盡管他不知道從那個人的地方逃出來之後，自己能去哪裏，但他知道，他一定要離開那個地方。
離開那個只能給他帶來折磨的地方。
今天的雨算不上大。
少年擡了擡頭。
那個人曾經跟少年說過，他撿到少年的那一天，天上也下了雨，所以他給少年起名靳雨。
曾經的那場雨，把他推入了地獄，靳雨不知道，這場雨，能不能将他從地獄中拯救出來。
靳雨這麽沖進人群之後，便在周圍人流的簇擁下，擠進了旁邊的一家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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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大廳裏人來人往，盡管靳雨已經努力讓自己看上去體面一些，但是他到底是逃出來的，也已經在雨中狂奔了好一陣子，與周圍的人比起來，他還是顯得有些狼狽。
在靳雨糾結着接下來他應該往哪裏跑的時候，他注意到，酒店大廳內的安保人員似乎注意到了他，這會兒正朝着他走過來。
于是，靳雨也來不及思考，果斷的轉身往旁邊走了幾步，然後推開了離他最近的一扇門走了進去。
靳雨才進門，還沒弄清楚這是什麽地方，一個清越的聲音就在他身後響起。
“嗨，大家好，我是驚寒的弟弟，眠寒，因為學業的關系……”
靳雨在這個聲音中轉過身，就發現，正中央的臺子上，站着一對穿着婚服的男女，他似乎闖入了一個婚禮現場。
而包括臺上那對新人在內的所有人，都正擡頭盯着大廳中央的大屏幕看着。
他聽到的那個聲音，就是從大廳中央的大屏幕上播放的視頻裏傳出來的。
靳雨在看到屏幕上的人的瞬間，忘記了一切的動作，心髒也不自覺地漏跳了半拍。
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屏幕上的人說了些什麽話之後，靳雨轉了轉腦袋，找到旁邊挂着的牌子，盯着牌子上的兩個名字看了半天，又跟剛剛屏幕上人的話結合了一下，他在心中默默念了一遍：季……眠寒。
念完這三個字之後，靳雨又擡頭掃視了一下廳內的人。他不願自己莫名其妙地闖入打擾了這場婚禮，于是，在有人發現他之前，靳雨又果斷地轉身，推開門，走出了會場，繼續尋找自己的路。
……
兩年後。
季眠寒正在電腦前處理着剛剛收到的文件。
居委會主任推開門走了進來，“哎，小季，你在啊，正好我找你有點事……”
季眠寒聽到主任這句話之後，嘆了口氣，“張主任，我說過，叫我眠寒就好……您找我什麽事？”
張主任聽到季眠寒這句話，笑了笑，說，“哎呀，瞧我這記性，總忘……眠寒啊，是這樣的，今天會有個孩子分到我們社區這邊來，十六歲，你看我們這邊都是一群老阿姨，跟人家孩子肯定聊不來，你年輕，到時候就得麻煩你多關照一下那個孩子了。”
季眠寒聞言點了點頭，“應該的……但是這孩子具體是什麽情況，您總得先跟我交代下吧。”
“那是當然……哎呦，實際上，這個孩子也是個苦命的孩子。遞檔案過來的人跟我說啊，很小的時候被人撿回去了，誰知道撿他的也不是什麽好人，不讓孩子上學，盡逼着孩子做些不好的事情……孩子中間跑過幾次，每次都被打一頓，有一次還把孩子的腿打折了，也沒醫好，現在孩子還有些跛腳……他這次能出來，是因為那夥人被抓了，孩子才跟着被帶出來……具體的都在這份材料裏，你看看吧。”張主任說着，就将自己手上的材料遞了過去。
季眠寒接過張主任遞過來的材料，一邊翻看，一邊問，“那這個孩子，社區準備怎麽安排？”
“先安排他在社區集體宿舍住着……剩下的，等他過來再說吧。”
季眠寒點了點頭，“行，那我先看一下，等人過來了，您帶過來就好。”
“行，那你先忙吧。”話說完，張主任就走了出去。
季眠寒看好張主任出門之後，拿着材料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他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繼續翻看起來。
季眠寒看完材料之後，又處理了一會兒文件，看着差不多到了下班時間，他便收拾好東西離開了辦公室。
他才剛走出辦公室的門，手機就響了起來。
季眠寒拿出手機，看了眼屏幕，然後接通電話，“哥。”
季驚寒站在家裏的陽臺邊，輕輕笑了笑，“我估計你應該下班了吧？過來家裏吃飯吧，你周哥也過來。”
季眠寒沒有拒絕，“好，我現在就過去。”
“不着急，反正都是自家人，你慢慢過來就行。”
“好。”
說完，兩個人也沒有過多寒暄，便挂斷了電話。
季眠寒收起手機之後，沉默了片刻，便繼續往前，走到路口，然後打了個車，往季驚寒家裏去了。
季眠寒到了季驚寒家門外，敲開房門，給他開門的是已經到了一段時間的周唱。
周唱看着季眠寒，笑了笑，“來得還挺快。”
季眠寒也回了周唱一個笑，“周哥。”
周唱往旁邊讓了一點，示意季眠寒進去，“你回來這麽久，我都沒去你家看看你。回來感覺怎麽樣？還習慣嗎？”
“我到底也是成年之後才出去的，回家怎麽會不習慣。”
周唱笑着點了點頭，“也是。你怎麽也算是我看着長大的，有什麽事不好跟你哥說的，就跟我說。”
周唱這句話說完，季眠寒還沒來得及開口，季驚寒的聲音就從廚房裏傳了出來，“開什麽玩笑呢，這是我弟，還能有什麽事不能跟我說的？”一邊說着話，季驚寒就從廚房裏走了出來，手裏還端着一盤菜，走向旁邊的餐桌。
季眠寒這才看到，廳內的餐桌上已經擺了好幾盤菜。
季眠寒沖季驚寒點了點頭，“哥。”
季驚寒也點了點頭回應他，“再有一個湯飯就做好了，你快去洗洗手準備吃飯了。”
季眠寒聞言，朝廚房看了一眼，又看向季驚寒，“我去跟嫂子打個招呼再去洗手吧。”
“去吧。”
于是，季眠寒便擡腳走到廚房門口，沖着裏面竈臺邊的女人喊了一聲，“嫂子。”
秦楚楚聞言，轉頭看了季眠寒一眼，“眠寒到了啊，去洗洗手準備吃飯吧。”
“好。”說完，季眠寒就轉身往衛生間去了。
他洗完手走出來的時候，季驚寒跟周唱已經坐在餐桌邊上聊起來。
看到季眠寒過來，季驚寒就招呼他在自己邊上坐在，“今天晚上你周哥有事，吃完飯就走，你怎麽說？今天是回家，還是住這裏？”
“回家吧。明天我們社區有個小孩要過來，我得早點過去。”
季驚寒聞言，也不多勸，“那行，那晚點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打車回去挺方便的。”
周唱在邊上坐着，聞言接了一句，“眠寒你高中畢業之後，不就考過駕照了嗎。要我說，你不如買個車，現在沒車，真的是去哪裏都不方便。”
季眠寒輕輕笑了笑，“我主要也不去哪兒，偶爾出個門，打車也不礙事。”
季驚寒看着季眠寒，準備說點什麽，秦楚楚就端着最後的湯走了出來，一邊走還一邊說，“你們天天就只想着車車車的，眠寒他也是大人了，要不要買他自己心裏肯定有數，你們也別總是仗着兄長的身份多事……飯好了，都吃飯吧。”
季驚寒在看到秦楚楚出來的時候，就已經站起身走過去，接過她手上端着的湯，放到桌上，然後給秦楚楚拉開旁邊的椅子，“行，你說的對，我們不催……眠寒，我們也就是一個提議，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季眠寒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秦楚楚坐下之後，也沖着季眠寒笑了笑，然後轉頭看向周唱，“哎，對了，今天祁風怎麽沒有過來？你又壓榨人家？”
季驚寒轉頭跟季眠寒解釋了一下，“祁風是你周哥的合夥人，等之後有機會，我們再介紹你們認識一下。”
周唱看了季驚寒一眼，又看向秦楚楚，反駁道，“我哪裏敢啊，我巴不得把他供起來。他前段時間不是突然看起了一個什麽游戲主播的直播嘛，今天那個主播好像有活動，他一下班就跑了，我人都沒見着。況且，今天主要是跟眠寒見個面，眠寒也還不認識祁風，我也就沒特意拉他了。”
季驚寒聞言，也是一臉吃驚，“還看呢？”
周唱點點頭，“嗯，看得可積極了。”
秦楚楚，“沒事，他有事就算了，下次再來一樣的。”
周唱也跟着點了點頭，幾個人就又換了個話題繼續聊起來。
這次這段飯，也算得上是一頓家庭聚餐，幾個人都吃得比較随意。
吃完飯之後，周唱還有事，就先離開了。
季眠寒跟季驚寒還有秦楚楚在客廳裏又聊了一會兒，就也起身回家了。
季驚寒站在門口送季眠寒。
“那哥，我就先走了。”
季驚寒看着季眠寒，一臉認真，“眠寒，其實你不用一直這麽自責……爸的事……也不全怪你。”
季眠寒聞言，微微低頭，沉默片刻，才緩緩開口道，“我知道。”
季驚寒輕輕嘆了口氣，擡手拍了拍季眠寒的肩，“路上小心，回去就好好休息吧。有什麽事，記得跟我說。沒事也可以多過來坐一坐。”
季眠寒點了點頭，“好。哥，再見。”
說完，季眠寒就離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