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身為長子

第八章身為長子

“俊安哥哥！你這個大笨蛋！”百香把自己的書包甩到程俊安的臉上，一路小跑哭着離開警局。

“我去追他，一會跟你聯系。”顧千言攔住程俊安：“給她一點時間吧。”

“唉，你去吧。”俊安有些洩氣地說道。

等到他的家人們都離開，劉孟然打開一瓶礦泉水，遞給了這個少年。

“你別擔心，他們會回來的。”嘴上雖然這麽說着，但劉孟然心裏也沒譜。

“但願吧。”程俊安喝了一口水：“謝謝你，孟然叔叔。”

“如果他們暫時回不來，你們打算怎麽辦？”劉孟然問道，其實他心裏有點慌，雖然自己和程衍是摯友，但他也是三十好幾有一雙兒女，哪怕他有心，能給予程家人的幫助也有限。

“沒事的，存款足夠我們過活。我十三歲了，可以做家務做飯，餓不死的。就是......”

“嗯，你說。”劉孟然見他有些躊躇，鼓勵道。

“我能把你的電話號碼留給我們老師嗎？”程俊安小心翼翼地問道：“如果你很忙，那些需要你去學校的見面可以都推掉，很多事電話聊一下也能解決，只是，一定要有一個家長，用來和學校聯系。我叔叔住在Z城，外公外婆都在俄羅斯，千言的外婆也去世了，雖然本來她就沒怎麽管過外孫......總之，能想到的，就只有你了。”

劉孟然捏着他的肩膀，安撫道：“放心吧，這點小事我還是能做的到。”

“嗯，真的太謝謝你了。”程俊安話說完，電話就響了，他接通聊了兩句，很快就挂斷：“千言叫我了，時間也不早了，我連作業都沒寫完呢，得先走了。”

“嗯，你一路注意安全！”劉孟然站起身，為他打開門：“還有，讓點百香，她還小。”

“好。”

離開警局之後，程俊安在附近的一家快餐店門口和千言等人彙合。百香的臉上還挂着淚珠，一見她這樣，俊安就舍不得起來。

“好妹妹，別哭了，都哭醜了。”

“你不該這麽早報警，媽媽只是找爸爸了，肯定還會回來。”

“那當然，我也沒說他們不會回來啊。不過，報警的話，警方就會幫忙找，速度會快些。”程俊安附和道，他沒跟妹妹争論，而是轉移了話題：“走，我們去菜場買點菜，天都要黑了，再不買菜就沒飯吃了。”

“我不去，我吃不下。”百香不情願地噘嘴。

“哎呀花不了幾分鐘的，快走快走！”程俊安推着百香進了菜場。

半小時後三個孩子拎着大包小包走出菜場，連千言都覺得物資買太多了，等他們回到家放下東西的時候，千言覺得自己手都要斷了。

那個比他拿更多重物的程俊安卻像沒事人一樣，他快速地把食材分類，一部分收納好，另一部分丢在廚房，他從櫥櫃裏找出鍋碗，系上圍裙，然後打開一個視頻軟件，照着網上的視頻開始做飯。

百香一個人躲進房間裏，還在生悶氣。千言這一次沒選擇安慰義妹，而是來到廚房，主動幫忙。俊安正缺人手，急得手忙腳亂，千言加入之後，他瞬間輕松了很多。

他的這個弟弟真可靠啊。——程俊安看着千言姣好的側顏，感嘆道，他才十二歲，做事就井井有條，不慌不亂。在看過一遍做飯教程之後，千言甚至可以反過來指導俊安，加快烹饪速度。

最終，在米飯煮好的同時，菜品也都備齊了。兩兄弟把幾個大鍋擡到餐桌上，千言擺碗筷的時候略微皺眉，問道：“你是不是做太多了？這個量我們三個怎麽可能吃的完？”

程俊安短促地笑了一聲，然後低下頭，柔聲道：“這些可不是一天的量，我的好兄弟。媽媽和爸爸都不在的話，家務都得我自己來完成，又不能耽誤學習，所以飯要多做一些，吃剩下放冰箱留到下頓或明天，免得每天都要花時間做飯。”

“不愧是俊安哥哥啊。”千言說道：“想的就是周到，難怪你需要我幫忙。”

“對哦。”俊安錘了千言一拳，笑道：“沒你我可怎麽活。”

千言微微有些臉紅，他側過臉，咬了下唇，試圖用這種痛覺來緩和害羞的心境。随後，他轉移話題道：

“俊安哥哥，我問你。你真的相信爸爸媽媽都不會回來嗎？”

程俊安微微一愣，未等他作答，眼淚已經率先一步落下。盡管他努力壓抑着嗓門，卻還是控制不住，哭出了聲。可他不敢太大聲，他知道百香一定會聽到，絕對不能讓妹妹聽到，這只會增加她的痛苦。

“好啦好啦~”千言走到俊安面前，張開雙手，将這個比自己高出大半個頭的大男孩攬住，他的手指放在對方腦後，讓它靠在自己肩上。那頭金發出乎意料的柔軟，隐藏在發絲下的脖頸已經初具成人的肌肉感，明明三年前，他們都還是纖細的小男孩。自己的身板現在還是男孩，俊安到底混了斯拉夫人的血，長得是着急了點。

只是現在，這個少年卻靠着自己，忍着嗓音，默默地抽泣。

“都是我不好，不該問這種傷人心的話。”千言和他頭靠着頭，一只手輕輕拍着他的背，溫柔地像是母親回來一般。

程俊安不再哭泣，他微笑着，遲遲沒有放開千言，這一刻，他很享受有人能和自己依偎在一起。

時間變得漫長，窗外，最後一縷夕陽校區，尚未開燈的客廳也堕入黑暗。

“謝謝你，千言。也就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放松些，我真的很怕在百香面前失控，惹她傷心。”

等情緒安定下來之後，千言把百香拉出來一起吃晚飯。

時間飛逝，半個月很快也過去了。

百香這個時候已經不會再哭鬧，她也明白和哥哥生氣只是白費力氣。

又是一個周末，程俊安早上出門半日，帶着下周所需要的食材回家，三個人在昨天就做完了功課。

幾個人吃過午飯，見時機差不多了，程俊安就從背包裏掏出兩張銀行卡，分給了千言和百香。

“這是什麽？”千言問道。

“我們每個月的零花錢。”程俊安說道：“不多，我們兩個是200，百香300，實在不夠用，可以跟我說。”

按理說，這個年代了，200塊錢，快的話一天就花完了，俊安很清楚這點錢根本不夠用，之所以只給這點，他也是希望弟弟和妹妹能省了點。

“你哪來的錢？你不才十三歲嗎？”百香震驚了，程俊安也不可能會出門打工，他一看就未成年，沒人敢雇用他。

“我早上去了一趟銀行，把家裏的存款大概摸清了。”程俊安一邊說着一邊拿出一張紙和鉛筆，寫了一串數字。

千言和百香一看，頓時齊刷刷戰術後仰：“就，還挺多。”

“爸媽工資都挺高的，而且我們住的房子也沒貸款。”俊安敲了敲紙，又寫了一個數字。

“千言，這筆錢，是你父母的喪葬撫恤金，因為你是登記在案的孤兒，政府每個月也有發給你補助。”

“我成富二代了？”千言知道自己爸媽有留遺産，沒想到有這麽多。

“也沒那麽多，等我們三個上高中考大學，這點錢馬上就會見底。”程俊安給弟弟潑了一盆冷水：“所以，錢還是省着花的，至少要堅持到完成學業，最多再過十年，我就能掙錢養家了，等能夠自力更生的時候，就會輕松很多了。”

“俊安哥哥，你和百香那邊，就完全沒有親戚可以投靠嗎？”千言問道，他突然想起來了，在程家這麽多年，他們很少走親戚，有一年過年程衍開車帶着一家人去俄羅斯鄉下看了一次外婆，別的就沒了。

“爺爺在我和百香出生前就去世了。”程俊安開始說起家裏的情況：“奶奶，你知道，她下半身癱瘓，跟叔叔嬸嬸過，爺爺奶奶的錢和房子也都歸他們那家。嬸嬸那個人......他跟我媽媽合不來，奶奶也不太喜歡媽媽。他們有點太傳統了，接受不了我爸和外國人結婚。總之，他們一家，別指望了。”

千言沉默，別說俊安了，他自己家裏的那幫親戚，也就這麽回事。外婆還在世的時候，他舅舅整天慫恿老人家把自己父母的遺産轉移到他們夫妻名下，幸好沒有自己的簽字，這事幹不成。反正有了那段經歷，千言就更愛惜程家人了，不管有無血緣，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他可不瞎。

俊安話說到一半，喝了一口水，繼續道：“外公外婆，太遠了，都在俄羅斯，也就每個月視頻見見。對了，爸媽的事，你們別跟他們說，隔這麽遠也幫不上忙，只是徒勞地讓二老擔心，沒必要。”

“嗯。”百香點點頭。

顧千言則是猶豫了一下，接着，頗為堅定地說道：“那我，不要零用錢了。我不需要，家裏有飯吃就行，我沒別的錢要花。”

“那我也不要！”百香緊接着說道。

“我謝謝你們啊。”程俊安欣慰地苦笑道：“千言，我們兩個，衣服還能換換穿，鞋子可不能，你腳小，我們可不得分開買？還有啊，百香，你過兩年就到青春期了，你怎麽說也是女孩子，有作為女性的必要消費。怎麽能沒零花錢呢？”

百香歪着頭，天真地眨巴着眼睛，問道：“什麽女性消費啊？”

“呃，這個......”程俊安顯然有些尴尬。

“咳咳！”千言起身，戰術咳嗽：“光顧着聊天了，碗都沒洗。呃，那零用錢我笑納了啊，你們倆繼續，我去洗碗。”

走到廚房後，顧千言打開水龍頭，他依舊能聽到客廳裏程俊安結結巴巴的聲音。

少年嘆息了一聲。

有些事應該是身為母親的露娜告訴十一歲的百香，而不是剛上初中的哥哥程俊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