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塵埃落定

塵埃落定

我悄悄松了一口氣,仍怯怯問她:會不會給你帶來不好的影響?

“我從未擺脫不好的影響,對我而言,不過是不痛不癢的偏見,無所畏懼。而你是美好的,像透射進暗夜裏的光,溫暖而明媚。你在我身邊,只會給我帶來希望。”

不知為何,楊珊用低啞的嗓音說着動情的話,特別迷人。我忍不住湊上去,想親吻她。奈何她眼疾手快,捂住我的嘴,說:我不是重感冒嘛,不宜親吻。

我嘟着嘴,幽怨地看着她,嘟囔道:你不是妻管嚴嘛,我就要親,就要親,你就從了我吧。

楊珊不從,把我摁在她胸口,說:你再鬧,我就去上班了。

我聽到她有節律的心跳,便打消了非要親她的念頭,順從地趴在她身上。

許久,我随口問道:剛才給你打電話的是誰呀?

“頂頭上司。”

“那……他會不會暗自揣度我們的關系,或者問起我們的關系?”

“問起又何妨,你又不是見不得光的存在,我們的戀情也不是見不得光的存在。”

“真的沒關系?”我不确定地問。

“你說得好像我們是地下戀情似的,但凡我有親朋好友,我早都領你去見了。就像你領我去見家人和曹碧芬一樣。”

此話令我既心酸又愉悅。心酸的是楊珊舉目無親,這麽多年也沒有結交朋友,仿佛習慣了孤身一人。愉悅的是她從不否認我的存在,坦坦蕩蕩,不懼世俗眼光。

“你就非要連名帶姓稱呼別人嗎?曹碧芬、李艾雲……聽起來好像關系很生疏。”

“怎麽會呢,你們不也叫我楊珊嗎,連名帶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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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要是喊你……阿珊,你會怎麽叫我?”

“那我喊你……小李?”

我哭笑不得,卻無言反駁。

還是連名帶姓喊我吧,聽習慣了,貌似也比小李這個稱呼更親切。

“楊珊,你想不想交朋友?”我問。

“不想。”楊珊不假思索道。

“為什麽?”

“有你就夠了。”

我本為楊珊沒有一個體己的朋友而遺憾,但聽到她的回答,又心滿意足。我想,換作是我,我也可以舍棄朋友,只為與她相擁。

然而我比她幸運,我有支持我的碧芬,還有關心我的家人。

可楊珊,只有我。

我還是好想親她,擡起頭,趁她不注意,飛快地啄了下她的唇角。我得逞地笑着,才不理會她嗔怪的神情。

“我建議你自重。”楊珊說。

“我建議你別建議。”我說。

她撫着前額,無奈地笑了。

工作方面,她從未對我表現出煩惱,也許得心應手,也許倍受器重。

也從未向我提起承受業界精英們對她的冷言冷語,也許真不在意,也許不想讓我擔心。偶爾問起她這件事情,她總輕描淡寫帶過,不願深聊。

我想,她自身心理比較強大,生死線上掙紮過,便看淡了許多坎坷。我很沮喪不能為她做些什麽,因而真心希望随着她越發優秀,可以讓大家看到一個真實的她,使那些謠言不攻自破。

這并不容易,由于楊珊并不是一個富有親和力的人,相反,她不茍言笑的态度在人前總顯得清高自傲,格格不入,注定是容易受人排擠的。

初夏,我陪楊珊回鄰市複診,見到了年輕有為的戶绾醫生,以及傳言中神秘的百裏董事。

她倆站在一起,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戶绾醫生并沒有向我們介紹站在她身邊的女人,但我和楊珊篤定,那人就是她的戀人。

她淡漠的眉眼,拒人千裏的氣場,的确和楊珊有幾分相似,但比起楊珊,她更令人無端生畏。

若非我的楊珊有着同她一樣的特質,我幾乎對她生不出好感來。她冷峻的目光使我不敢對她多加打量,只不過匆匆一瞥,別無多言。

“阿音,你先去忙。”戶醫生穿着白大褂,雙手揣進兜裏,轉頭對百裏說道。

“我不忙。”

“……我要忙。”戶醫生略帶些無奈看着她,說:“沒看見我有病患嘛。”

百裏似乎知道戶醫生所指的病患是楊珊,瞅了瞅楊珊,也不知道是不是對我們不合時宜的到來表示不滿。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忙完告訴我。”

“好。”

我暗覺好笑,越發覺得百裏和楊珊有很多相似之處,除了疏離感,還一樣木讷。

目送她離開,戶醫生才把目光落在我們身上,溫柔地笑着,招呼我們進入診室。

戶醫生和百裏,截然不同的性格與處事态度,不由讓我稱奇,這兩個人是怎麽成為戀人的。

可反觀我和楊珊,便又覺得沒什麽可訝異的。

有時候性格相差很大的兩個人,反而很契合。

随戶醫生進入診室,待我們坐下,她別有深意看着我,問:“怎麽樣,楊珊的身體狀況穩定嗎?”

她在問我,而不是問楊珊。我猝不及防,思緒一度有些散亂,遲疑道:“嗯……應該還算穩定吧,就前段時間發燒了,去醫院檢查過,醫生診斷是感冒。除此之外,沒……沒什麽別的狀況。”

戶醫生仿佛洞悉一切的自信眼神,竟讓我莫名有些心虛。好像她确定我和楊珊的關系不一般,即便我還沒開口與她有過交談,她已然看穿一切,我無處遁形。

我把目光投向楊珊,心想,許是她向戶醫生提及過我。然而木讷的楊珊還在狀況之外,無所察覺戶醫生的話存在可解讀的訊息。

“很好,平日也不需要活得太小心翼翼,只要不瞎折騰身體,基本上沒什麽大問題。”

“那她算是痊愈了嗎?”

戶醫生但笑不語,不給我正面回答,轉向楊珊,說:“楊珊,老規矩,去找護士長,她會帶你做各項檢查。”

楊珊點點頭,椅子還沒坐熱,站起身往外走。

我跟着起身,卻被戶醫生喊住。她說:“有護士長陪她,你就在這裏等着吧,有些檢查室不讓進。”

聞言,我重新坐下,有些局促。

戶醫生看出我的不自在,與我聊起楊珊。她說:“我每天在醫院,看過數不清的病患,楊珊是唯獨一個如此安靜,如此孤獨的,很欣慰她現在有人陪伴。”

想到楊珊孤獨就醫,我就懊惱不已。但凡我當初有更多理智,怎會識破不了楊珊要與我分手而編織的謊言。那一段時間,她本可以不需要獨自承受一切,可偏偏在她最需要陪伴的時候,我缺席了。

“戶醫生,謝謝你。”我發自肺腑對戶醫生充滿感激。

雖然她沒有回答我楊珊是否算痊愈,作為醫生,她必然不敢向我打包票。但她說基本上沒有什麽大問題,已經算是很肯定的答複了。

“不必言謝,治病救人,醫者本分。”戶醫生頓了頓,笑道:“話說回來,醫治楊珊這麽久,倒不曾聽她對我說過一聲謝謝。”

我尴尬回以一笑,解釋道:其實她對你滿懷感激,只是不善于表達。

“确實如此,相處下來,我對她的了解,僅限于病歷本上體現的信息。”

可我覺得,戶醫生所知并不止如此。她多半知道我和楊珊的關系,否則剛才,她不會向我問起楊珊的身體狀況。

正常來講,病人就在跟前,哪有詢問陪同的道理。

出于好奇,亦出于試探,更出于“認親”的心理,我冒昧問:你是不是知道我和楊珊的關系?

仗着知曉戶醫生是同性戀,我敢于問出這樣的話,盡管有些唐突。我想結交像戶醫生這般優秀的“同類”,以顯得我的性取向并不那麽獨特。

這條路上,多一些同行者,是件開心的事。

“楊珊住院期間,不曾有人前來探望,沒有親屬,沒有朋友。她的性格和剛才離開那位如出一轍,倨傲要強,不露心事,絕不是會攜帶旁人前來複診的人。因此,你是她的什麽人,再明顯不過。”

戶醫生很聰明,一雙眼睛透露着幾分睿智,定定看着我,完全沒有企望我對她的猜測做出肯定的答複。她接着道:“楊珊住院那些日子,向來目光清冷,唯獨看着你的時候,眼裏有了溫度。可想而知,你對她而言,是什麽樣的存在了。”

我只好笑着,默認着。被陌生人佐證楊珊對我的特殊,令我感到不好意思,又出奇地滿足。

經過那一次交談,戶醫生被我錄入通訊錄裏,列入好友名單。

我們偶爾聯系,并不頻繁。可每次深聊,不得不讓我感嘆她知識之淵博,見解之獨到,每每刷新着我對世事的認知與對她的欽佩。

曾也鬥膽八卦過她和百裏的情路歷程,她卻道說來話長,沒有透露半分,神秘得很。

由于我對戶醫生建立了充分的信賴,在往後的生活中,抹去了患得患失的心情,全然當楊珊痊愈了,在平凡的日子裏,活得輕松而幸福,心底有種塵埃落定的安穩。

楊珊在衆多金融公司的青睐中,堅定地選擇東升證券,這使得老板對她更加器重。工作中,楊珊有更多發揮空間,收入可觀,且前景廣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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