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魏清泰自是不肯收。

宮裏頭的事兒, 他多少是知道些的,這入朝為妃為嫔者大多都是出身尊貴,紫禁城中的銀子不值錢, 月例并無多少, 均是靠着宮外娘家人打點才得安穩度日。

他進宮前也曾找馬佳氏要了銀子打算補貼女兒,可馬佳氏只丢出兩個字來——沒錢。

偏偏從前他攢的那些私房都補給了女兒,實在沒有多的銀錢,這本就讓他覺得難為情,如今哪裏會收魏佳伶的銀子?

魏佳伶卻攥着他的手不肯松開,含笑道:“這是女兒的一番心意, 您可不能拒絕,平素拿這些銀子買酒吃或在外交友宴客,想必都是夠的, 至于您的俸祿加家中私産, 養活哥哥姐姐他們是綽綽有餘, 這金子啊,您就好生收着, 可別告訴額娘,不然只怕又要被她卷着補貼娘家和姐姐他們了。”

有些話雖然魏清泰雖沒張口,但她也能猜到。

魏清泰張了張嘴,卻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到了最後只能道:“臣,多謝常在。”

金子雖收了下來,但他卻有自己的打算,這些東西他好生替女兒攢着, 來日女兒為難時再想法子送進宮便是了。

魏佳伶站在廊下, 看着魏清泰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 這才念念不舍回屋。

木槿見狀免不得勸慰幾句:“常在您別傷心,以後這等機會常有了,若您有了身孕,還能請家中女眷進宮陪您幾個月了,從前宮中也是有過這樣先例的……”

魏佳伶笑道:“這也難怪後宮中人人都要争寵。”

接下來的幾日大雪不斷,白日下,晚上下,積雪壓的景仁宮東偏殿一棵海棠樹都倒了,樹枝壓垮了東偏殿半間屋子。

這事兒本不稀罕,可牽扯上故去的秀貴人就帶着幾分詭異色彩。

有人說當初高僧做法沒能壓住秀貴人的亡魂,秀貴人這是回來尋仇了,不然為何景仁宮別的地兒都好好的,偏偏她生辰時種下的海棠樹倒了?

有人說夜裏起夜時曾見過秀貴人穿着臨去時那身綠衣光着腳到處亂走,她起先以為是哪個不懂事的小宮女,喊了一聲那人轉過身來才瞧見是秀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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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說什麽的都有。

哪怕從前皇後下令不準多言秀貴人自盡一事,可衆人卻是私下議論聲不斷,就連裕常在都問起了魏佳伶此事:“……我瞧着你倒是個膽子大的,似是一點都不害怕,可這種事兒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小心些總是沒錯的,我身上倒是有個平安符,是從前我進宮前家裏去寺廟裏求來的,如今就送給你,你日夜戴在身上,興許能保佑你平平安安的。”

如今後宮之中可謂是談“秀”變色,也不能怪他們,這些封建思想是深入骨髓,改不了的。

但魏佳伶卻是不相信這些,笑着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若真要說害怕,應該是挑唆秀貴人自盡的那人才該害怕,我有什麽好怕的?”

當着裕常在的面,她倒也沒那麽多顧忌的。

裕常在驚訝于她的大膽:“話可不能這樣說,入夜後你還是不要出門吧……”

魏佳伶笑笑,明面上是答應下來,可心底卻沒将這事兒放在心上。

她甚至能猜到這件事是誰在背後搗鬼,除了純妃還能有誰?這幾日純妃雖瞧着也是惶惶不安,但一日日小廚房忙活的熱鬧,每每送回去的吃食用的大半,壓根不是像害怕的吃不下飯的樣子。

說到底,純妃只想着她年紀小,膽子也小,說不準這麽冷的天兒被狠狠吓上一場就病了,人就沒了,畢竟後宮中從前也不是沒有這樣的先例。

魏佳伶卻像無事人似的,可住在後院的那個小答應卻被吓壞了,甚至大着膽子求皇後說要搬個地方。

皇後自是不答應。

可那小答應卻是吓得夠嗆,別說天黑後不敢出門,就連白日裏天色不好,略陰沉些都躲在屋子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似是十分害怕的樣子。

魏佳伶心知那小答應只怕從前也做過暗中對不起秀貴人的事兒,她每日照舊,去長春宮請請安,與大公主說說話,和裕常在聊聊天,日子倒也惬意。

只是魏佳伶萬萬沒想到她這小小的西偏殿竟能迎來不速之客——富察福晉。

當她聽說這人來了還微微愣了一愣,顯然沒想到富察福晉為何會來瞧她。

說起來這位富察福晉哪怕抛開富察·傅恒妻子的名頭,這來頭也不算小,乃是康熙時期納蘭明珠的後人,更被不少男子譽為滿清第一美人兒,可謂是既有家世,又有才情,更有美貌。

魏佳伶瞧到這人第一眼時就忍不住暗道真美啊,美的耀眼,美的豔麗,與當下世人所崇尚的端莊之美并不一樣,富察福晉就像是一朵開的正豔的玫瑰,嬌豔欲滴,叫人不敢逼視。

這樣的人,擔得起滿清第一美人兒的稱謂。

魏佳伶在打量富察福晉的同時,富察福晉也在打量她,她許久之前就曾聽說長春宮出了位容色俱佳的常在,原以為不過與後宮中的女人一樣多是泛泛之姿,沒想到一見她就覺得這人生的好看,很舒服,很動人的那種美。

富察福晉甚至在想,若非她的額娘擅鑽營,為她博得這滿蒙第一美人的稱號,只怕在這人跟前,她定會落了下乘。

魏佳伶待富察福晉客客氣氣的,雖說她是皇帝的女人,但這等身份擱在富察福晉跟前卻有些不夠看:“……多謝福晉記挂,我這身子已經好的差不多,勉強算是大好,倒是難為福晉這麽冷的天還專程過來一趟,若福晉染上風寒,我的罪過可就大了。”

富察福晉笑道:“常在這話客氣了,便是您身子大好了,我也想過來瞧瞧您,與您說說話。”

“每每我給皇後娘娘請安時,她總會在我跟前提起您,說您是個和善人,對大公主更是盡心盡力,于情于理,我都該走這一趟的。”

這話說的很漂亮。

魏佳伶卻不敢掉以輕心,眼神卻是落在她身後的一個木匣子上。

富察福晉是個聰慧人兒,當即就差人打開這匣子,露出一尊白玉佛來,那佛像精巧,所用的更是尋常難見的青白玉,渾身不見半點瑕疵,不說一物難求,卻也是價值千金的好東西。

魏佳伶愈發警惕:“福晉這是……”

富察福晉親自将這一尊白玉佛捧了出來,她那保養得宜的手上染着紅紅的指甲,愈發襯的佛像不染世俗,尊貴無雙:“小小心意,還望常在莫要嫌棄,我雖身在宮外,宮裏頭的事兒多多少少也曾聽說些的。”

說着,她的眼神朝東偏殿方向掃了掃,聲音也低下去了些:“最近景仁宮裏有些不太平,雖說很多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可有佛祖庇佑,想必常在也能放心不少……這是我送給常在的禮物。”

“哦?為何要送我禮物?”魏佳伶笑了笑,誰的銀子都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況且她的身份……如今也配不上這般貴重的東西,她索性裝傻起來:“難道是福晉想要謝我照顧大公主有功?皇後娘娘已經賞過我了。”

“更何況,若真論功勞,我可比不上完顏嬷嬷等人……”

富察福晉笑着道:“當着常在的面,我就不藏着掖着,沒得叫常在笑話,其實我今日過來是有事相求,想必常在也知道,先前因為舒嫔娘娘與裕常在有些口角,惹得皇後娘娘誤會,将舒嫔娘娘軟禁起來。”

“舒嫔娘娘是我妹子,從小我也是看着她長大的,雖說她性子驕縱了些,卻是沒有壞心眼,只怕才入宮受人挑唆或其中有什麽誤會,我這次過來一是想與常在道謝,二是想請常在在皇上面前幫着美言幾句。”

說着,她臉上笑意更甚,愈發動人美麗:“如今天氣冷了,便是面壁思過,幾個月下來舒嫔娘娘也該知道錯了,所以想請常在幫幫忙……”

魏佳伶就知道事情沒這麽簡單,只将那尊青玉佛往富察福晉跟前推了推:“福晉這忙,我是有心無力,且不說後宮之事該由皇後娘娘做主,更何況當初舒嫔娘娘與裕常在之間的事兒,我多少也是知道些的,若說誤會,怕是有些牽強。”

她聽說這些日子富察福晉時常出入長春宮,皆是為了舒嫔求情,可不管富察福晉怎麽說,皇後都沒有松口。   除非她是腦子被驢踢了,才會越過皇後去找皇上,這不是給自個兒找不痛快?

但有些話顯然沒必要擱在明面上說的,她柔聲道:“若是福晉所求是這事兒,那就恕我無能為力。”

富察福晉似并不意外的模樣,臉上笑意一如方才,岔開話題又說了幾句別的,這才帶上東西走人。

待人走後,木槿是心有餘悸道:“這幾日常在病着,所以奴婢便沒拿這些糟心事兒污您的耳朵,奴婢聽甘棠說前幾日富察福晉在長春宮惹惱了皇後娘娘,被皇後娘娘斥責一番。”

“皇後娘娘是多好脾氣的人兒啊,若非富察福晉出言不遜,皇後娘娘怎會動怒?”

“是啊!”魏佳伶想着這位富察福晉,只覺得她實在是拎不清,娘家出事能幫自然是該幫的,卻該注意對錯與分寸才是:“我瞧着她像是不死心的樣子,只怕這件事還沒完了……”

她正說着話,外頭就傳來通傳聲,說是皇上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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