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夜半
第27章 夜半
池堯瑤試探問:“怎麽了,謝公子,是飯菜不合口味麽?”
楚含棠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謝公子這是讓位置給我好撿筷子呢,真是貼心。”
謝似淮也沒有揭穿,表情看似溫和如常,靜靜地看着她摸索着地面把筷子撿起來後,眼睫半斂,又坐回原位,繼續吃東西。
飯桌上安靜了片刻,但因有柳之裴和楚含棠,注定會吵吵鬧鬧。
看着他們不斷地拌嘴,池堯瑤哭笑不得,不過多日來的郁悶心情倒是好了不少,唇角有時還會彎一下。
白淵見她終于露出些發自內心的笑容,也頗有感慨。
即使是不願意承認,楚含棠的确是能令池堯瑤開心,他怔忪了幾秒,目光黯淡地埋首吃飯。
等吃完飯,楚含棠又犯惡心了。
暈船其實不宜太餓,更不宜太飽,剛剛她吃得太多。
池堯瑤只好給楚含棠配了一些快速消食的藥,白淵則回自己的房間,很少出來,不知在裏面搗鼓什麽。
謝似淮對他們的事漠不關心,喜歡每日給自己的匕首拭擦。
船一路西行,離目的地愈發近。
柳之裴今日見楚含棠好了不少,還以為接下來有人跟自己聊天,在船上的日子不會很枯燥,誰知道她吃一頓飯後又虛回去了。
他站在池堯瑤旁邊,看她為楚含棠施針,聽說是治療眼睛。
剛才吃飯的時候沒怎麽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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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楚含棠的身體有那麽多毛病,柳之裴覺得奇怪,伸手到她眼前晃了晃,“楚公子,你能看見麽?”
楚含棠太陽穴被紮了兩針,模樣有些滑稽。
她聽完柳之裴的問題,覺得有點兒好笑,“我現在是看不清東西,而不是瞎了。”
他像是後知後覺想起楚含棠在飯桌上還是能準确地夾到菜的。
剛瞎的人确實不能這麽靈活,她應該是看東西模糊了。
柳之裴望着泛着銀光的長針一根一根地紮向楚含棠,打了個寒顫,“紮針之後,明天就能徹底好了?”
池堯瑤專注地下針,卻也能分神回道:“沒錯。”
認真做事的人最有魅力,柳之裴聽到池堯瑤的聲音,注意力立刻轉移到謹慎地給楚含棠下針的她身上了,看得微微出神。
楚含棠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柳之裴捕捉到她的眼神,也不管,反而光明正大地欣賞着美人。
紮針需要的時間較長,池堯瑤為了防止出現意外,會守在楚含棠身邊,柳之裴不想給她們獨處的機會,也死皮賴臉地留了下來。
楚含棠不是男人,但現在也是個僞男人的身份,大概能讀懂一些他們的心思。
大多數男人天生對神神秘秘的女人感興趣,柳之裴到現在還不知道池堯瑤從哪兒來,為何要到京城去。
正因為這份好奇心漸漸深了,他也對她一舉一動很是關注。
原著裏,柳之裴就是深陷愛慕女主之路一去不複返。
素日的情場浪子愛而不得,有些讀者看得心酸,楚含棠偏偏看得身心舒暢,她就喜歡看這種劇情。
他們即将到達清鎮,小說的第四個男配傅清仁也要出場了。
謝似淮是五大男配之首的病嬌男二,楚含棠是出場第二的“癡漢男配”,柳之裴是第三個浪子男配,傅清仁便排在了第四。
楚含棠對傅清仁的印象很好。
他是一個溫潤如玉,真正的謙謙公子,終生只愛池堯瑤一人,大戶人家嫡長公子,卻連個通房都沒有。
但有一個缺點,就是太虛了。
她是因為原主服用多種藥物,所以身體才偶爾不适,但暫時也不會那麽頻繁,而傅清仁的病弱是從娘胎裏帶出來了,吹風也會病。
就像男版的林黛玉。
有些古代人很長情,傅清仁不過是在兒時見過池堯瑤一面便情根深種了,長大後還是如此。
楚含棠正想着清鎮的劇情點,池堯瑤俯身過去給她拔針了。
柳之裴看得直皺眉,針頭上有血,“楚公子,不疼?”
池堯瑤動作很溫柔,楚含棠只有被螞蟻輕輕地一叮的感覺,也不疼,“一點兒也不疼,不信,你也可以來一針。”
“楚公子說笑了,在下又沒病沒痛,紮針會損傷身體的。”柳之裴對這些沒什麽溫度的長針敬而遠之。
楚含棠就知道他是怕的。
池堯瑤卻一本正經地說:“柳公子說得不對,即使沒病沒痛,适當紮針并不會損傷身體,只要紮對部位,還能會讓人更舒服。”
柳之裴尴尬一笑,“是麽。”
她舉起一根針,寒光仿佛在上面一閃而過,“倘若柳公子不信,我現在可以給你試一下。”
他不想在美人前露怯,答應了。
不久後,小閣房傳出一聲凄慘的尖叫,然後外面的人聽見池堯瑤語氣無奈道:“柳公子,我的針還沒紮下去呢。”
柳之裴捂臉,恨不得原地去世。
他前一世肯定是欠了這楚公子,這一世才會被她這般下面子。
楚含棠一點兒也不給面子地大笑起來,笑得拍床,“丢不丢人?不敢就說不敢,還打腫臉充胖子。”
謝似淮在外面聽着她的笑聲,将被擦得幹幹淨淨的匕首插回鞘。
幾日後,清鎮。
粘稠熾熱的空氣包圍着附近,地面被曬得滾燙不已。
就連馬也不願再前進半步,他們只好下馬車,步行入內,楚含棠脖子上還圈着幾層白布,熱得汗猛流。
柳之裴讓她先把白布拿下來,認為有點兒傷在脖子上又怎麽了,男人愛美也不是不可以,但傷又不在臉上,何必遮遮掩掩。
他還熱心腸想給楚含棠解開白布,被她擡手打掉,“我樂意。”
柳之裴咕哝了一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就不理這件事了。
謝似淮掃了一眼楚含棠的脖子,再看她的臉,汗水蹭濕了碎發,眉眼似乎也被水清洗過,皮膚白裏透紅,更是介于雌雄之間。
她行為不拘小節,手随意撐着腰,舉着水袋大口喝水。
他轉過頭去,沒什麽表情。
由于馬始終不肯前進,他們接下來全是步行,走進了清鎮,楚含棠忽感到有一種喘不過氣的壓抑感。
清鎮跟豐城、沛州相比,異常荒涼,酷熱與風沙的撲面而來,給她感覺在沙漠邊緣行走着。
他們的呼吸無聲無息中變得沉重,被曬得眼睛眯起。
鎮裏很少人走動,有也是以布遮面蓋脖的,穿白色的長袍。
楚含棠在進鎮前,把所剩無幾的水都喝完了,現在想找人問問哪裏有水可以喝,或者哪裏有水買。
如果再不喝水,真要被渴死了,這裏面最不經曬的人就是她了。
于是,楚含棠一看到人就不管不顧地上前問:“你好,請問此處哪裏有水?”
蒙住臉只露出一雙碧色眼睛的人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
楚含棠見他不說話,以為是剛剛風沙太大,對方沒聽清,再問一遍,“你好,請問此處哪裏有水,我可以付銀子買水。”
當初看原著看到關于清鎮內容時,她剛好心情煩躁,不怎麽想看劇情,只想看感情線,經常跳章。
畢竟楚含棠平常看小說都只看四十或五十萬字左右的。
原著一百五十多萬字,對她來說有點兒長了,經常跳章也不奇怪,所以如今對清鎮不太熟悉,只記得有傅清仁這號人物。
“我們此處不歡迎外人。”
楚含棠等了一會兒只等到碧眼人說這句話,反應遲鈍數秒,“我們沒有惡意的,只是途經此處,幹糧和水都沒了,想……”
碧眼人沉默幾秒,轉身就走了。
留下她在風沙中淩亂,還是不知道哪裏有水喝,心中盼望着傅清仁趕緊出現。
池堯瑤也留意到楚含棠這一邊的情況了,皺了皺眉。
她有些後悔為了繞近路去京城,選擇經過清鎮了,此地看起來詭異,周圍白天如烤爐般熱,風沙又大。
可惜他們一路而來,需要補給,不然也無法走出清鎮附近似戈壁沙漠的地方。
目前重中之重是要找到水源,池堯瑤見楚含棠嘴唇幹裂,伸手到腰間的水袋搖了搖,發現自己的水也喝完了,給不了她。
一一問過去,他們都沒水了。
只有一個人至今還剩下小半袋水,那就是謝似淮。
池堯瑤無奈之下只好問他願不願意先把剩下的水給楚含棠喝,在他們之中,她此刻最缺水。
謝似淮低眼看挂在腰間的水袋,“我之前喝過這水袋的水了。”
此話一出,衆人頗拿捏不住他的想法,不知是願意還是不願意,這句話聽起來又像一句推托之辭。
楚含棠幾步走到他面前,“沒關系,我不介意的。”
謝似淮看了她一會兒,笑了,溫柔道:“既然如此,那楚公子便拿去喝吧。”
對缺水的人來說,這小半袋水仿佛甘露,楚含棠喝了幾口才感覺自己活過來,“多謝謝公子的水。”
他看着她因喝得太急而殘留了些水漬的唇角,“楚公子客氣了。”
清鎮的房屋都是只有一層的泥房,應該是為了适應此處的天氣。
此處沒有客棧之說,他們也暫時找不到容身之所,只能在路上消耗着體力,眼看着就要天黑了,池堯瑤越發心急。
謝似淮面上不見絲毫慌張之色,若無其事打量着清鎮。
只是視線偶爾掃過挂在楚含棠腰間的兩只水袋時停頓了幾秒,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楚含棠的心情跟池堯瑤一樣,被風沙弄得煩躁。
不過他們還是幸運,遇到了一個心地好的婦人,将他們領入了自己的泥房,答應讓他們在此住上一晚。
泥房在外面看着不大不小,內裏卻別有乾坤,東南西北各有兩間房間,一共有八間房間,住下他們也是綽綽有餘。
婦人告訴他們,每間房裏都放着一個裝滿水的缸,如果喝水或用水可以直接用。
方圓幾裏只有一口井,他們平時需要水便會去那裏背回來。
泥房的外牆低矮,婦人領他們回來一事,住在附近的人不知為何都知道,探頭出來看他們,眼神各異。
楚含棠有好幾次跟那些人對上視線,他們都是匆匆移開了。
給他們安排好房間後,婦人壓低聲音再三囑咐晚上千萬千萬不要給不認識的人開門,說到後面又改成就算是認識的人也不能開。
不給不認識的人開門很正常,連認識的也不能開?
楚含棠不是很理解,“為何?若我的朋友有急事找我……”
婦人猛地打斷她,“不行就是不行,除非小公子你不要命了!”
像是意識到自己的太過于激動,婦人又緩和了語氣,語重心長地解釋道:“我們這裏有個傳說,那就是夜半會有鬼敲門。”
謝似淮靠在牆上,聽到夜半會有鬼敲門,總算有點兒興趣了。
婦人說,清鎮一直以來都流傳着一個夜半鬼敲門不能開的傳說,一開始沒多少人信,直到近幾年來,他們堅信了。
不僅是外來人被夜半鬼殺了,就連他們當地人也不能幸免。
夜半鬼會在午夜來敲門。
還會模仿別人的聲音來蠱惑欺騙待在房間裏的人,一旦給夜半鬼開門,那麽就會消失,只留下一灘血。
就連屍體都會找不到。
楚含棠聽得毛骨悚然,“只要不給他們開門就行了?”
婦人一雙碧色的眼睛發着亮光,詭異又好看,“不開就行了,夜半鬼不會破門而入的。”
池堯瑤和白淵從來都不相信鬼神之說,只覺得是有人在背後裝神弄鬼,但在婦人面前也不好反駁。
入鄉随俗,他們答應婦人晚上絕不會給人開門。
婦人得到他們再三肯定才放心,這個時候她的丈夫外出歸來,忽見到這麽多陌生人入住自己家,劍眉擰得緊緊的,卻也沒說話。
婦人拿出了大餅給他們坐在由矮牆圍起來的院子吃。
大餅硬邦邦的,口感不好,楚含棠倒了一碗水出來,把餅放進去浸濕再拿出來吃。
謝似淮扯下一塊餅,放進嘴裏,只吃了一口便放下不吃了。
楚含棠吓一跳,差點想把口中的都吐出來,小聲問:“有毒?”
他望着院子外面,“難吃。”
她頓時無言以對,見謝似淮瘦骨嶙峋的樣子,被社會主義思想熏陶過的心又軟了點兒,掰下自己的餅,放進水裏泡泡,再給他。
“你試試這樣會不會好些?”
幹硬的餅被水泡過後呈現微軟的狀态,被楚含棠拿在手裏。
謝似淮細長的眼睫微動了下,冷淡地看着,卻也不伸手過去拿。
楚含棠順着他的視線看自己的手,理解成別的意思,“我剛剛洗過手了,手是幹淨的。”
其他人各懷心事也沒注意他們。
謝似淮吃了那塊被水泡軟了的餅,是就着她的手吃。
薄唇唇角不小心擦過楚含棠拿着餅的手指頭,她差點兒就直接縮回手了,但是及時停住了。
楚含棠猜想謝似淮是不想弄髒手,被水泡過的餅不像幹餅那樣不沾手,濕了後黏糊糊,蹭在指腹上,需要等吃完了再洗幹淨。
“還要麽?”
楚含棠手指無意識地摩挲了幾下,也不是很在意,反倒為謝似淮沒那麽厭惡自己而高興。
這說明接下來的日子暫時不用擔心他會提早殺了她。
自從在沛州偷親了池堯瑤無意被謝似淮發現後,楚含棠這幾日來沒一天是過得順遂的,怕他會因此事而折磨自己。
按照系統頒布的任務,楚含棠需要茍命茍到大結局章。
雖然要走劇情,但她始終牢記着最好還是不要得罪喜怒無常,心理扭曲的病嬌男二。
說楚含棠慫也可以。
可她在現代社會又不會遇到這種事,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穿書人,武功又低,實在是沒辦法對着說殺人就殺人的謝似淮硬氣起來。
楚含棠又掰下一塊餅放在水裏,貼心地再送到他嘴邊。
他卻轉開了臉,“不餓了。”
如果楚含棠沒有算錯,謝似淮只吃了一口幹餅和她遞過去的一口濕餅,加起來都不夠她塞牙縫,他居然說不餓了。
若不是楚含棠之前就見識過謝似淮如此行事,恐怕還不敢相信。
不吃了就不吃吧,楚含棠自己還沒有吃飽呢,将他剩下的一大張餅拿了過去。
她吃到一半,見謝似淮安安靜靜地坐着,又想找些話說,“謝公子,你相信有夜半鬼麽?”
他反問,“你相信麽?”
楚含棠思忖着,然後搖搖頭,“不相信,我是無神論者。”
“我也是啊。”謝似淮聽言眉眼一彎,看着真是好相處極了,誰能想到這個臉上時常帶着笑的少年是一個內心扭曲陰暗的病嬌呢。
一雙眼睛清澈見底,衣着幹淨整潔,除了身形偏瘦,其他地方幾乎無可挑剔。
就連看過原著的楚含棠也有一秒的失神,回過神來,又莫名想挪了挪屁股,坐遠一點兒。
色相惑人,實則蛇蠍心腸,用來形容他再适合不過了。
謝似淮豔麗的五官随着院中燭火晃動忽明忽暗,笑容不減半分,“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不存在的鬼,而是人,不是麽。”
楚含棠也同意,就算是有,那也是由人變成的。
最可怕的還是人心。
但她也沒打算跟他深入聊這個,把餅吃完,再烤一會兒火就被婦人催促着回房間休息了。
入夜後,溫度急速下降。
晚上很冷,楚含棠脫掉滿是沙塵的外衣,只穿裏衣蜷縮在被褥裏打寒顫,咬緊牙關,跟過冬一樣,清鎮的晝夜溫差不是一般的大。
就在她昏昏欲睡之時,有人敲門,“楚公子。”
楚含棠立馬醒了,裹着被子坐起來,擡手揉揉困倦的眼皮,半睜着眼往房門口看,聽聲音聽出是那一名婦人,“李大娘?”
“夜晚冷,我是來給楚公子送多一張被褥的,着涼便不好了。”
原來李大娘是來送被褥的,楚含棠忍住寒意,掀開被子,穿上鞋子,朝房門走去。
手碰上門把,她忽然清醒了,縮手回去,感覺一陣陰森從腳底竄起,後怕不已,“李大娘,你也給我朋友送被褥了麽?”
李大娘“嗯”了一聲,“都給他們送去了,還剩下楚公子你的。”
楚含棠不敢開門,還往後退了一步,“不用了,我不冷,謝謝李大娘,你拿回去吧。”
他們住在隔壁,應該能聽到她們的聲音吧,為什麽沒動靜。
清鎮太古怪了。
李大娘笑道:“等到後半夜會更冷的,多一張被褥有備無患,你還是留着比較好,我都送到這兒了。”
她抱緊身上的衣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門看,“可不是你讓我們晚上不要給任何人開門的麽?”
門外沉默了幾秒,李大娘像是被逗笑了,“任何人不包括我。”
楚含棠還是堅決不開門。
她鑽回床榻的被褥裏面,“李大娘你還是請回吧,我也很困了,确實也不冷,一張被褥足夠了。”
李大娘突然猛地拍門,聲音還是那一把聲音,卻帶着憤怒,“我好心好意來給你送被褥,你不感恩也就算了,還拒之門外?”
楚含棠徹底确認有問題了,“你不是李大娘!”
李大娘狂笑,拍門卻一下比一下重,門板震動得搖搖欲墜,“我是李大娘啊,楚公子,給我開門,快給我開門!”
她聲音越來越尖銳,“快些開門!我是來給你送被褥的!”
楚含棠吓得渾身顫抖,靠着牆也沒安全感,更擔心其他人現在的情況,也不敢再回外面的人話了。
她捂住耳朵,可李大娘的尖叫聲還是能傳進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才安靜下來,可長夜漫漫,晚上還沒過去,楚含棠緩緩地放下捂耳朵的手。
太安靜了,她似乎還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手指還是抖的。
楚含棠深呼一口氣,拿出防身的匕首緊緊握住,冒出冷汗後感覺更冷了,時刻怕李大娘還會去而複返。
池堯瑤、謝似淮他們呢?他們真的聽不見她這裏的動靜麽?
楚含棠想去找他們,但是又沒那麽膽子,衡量過後決定一夜不睡地熬到天亮。
門外不再有響聲,她拉緊的神經松懈了一點兒。
忽然,有一道高挑的身影投在門上面,擡起手敲了敲門,“楚公子,你睡了麽?”
謝似淮的聲音。
楚含棠抓緊滑落到腰間的被褥,不知道該回答還是不回答,或者說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謝似淮。
門外之人見裏面久久沒有回應,又敲了下門,“楚公子?”
她惴惴不安,語無倫次對外面說:“你怎麽證明你是謝公子?”
門外之人輕輕地笑了,“楚公子這是讓我證明我是我?那你要我如何證明我就是我呢?”
怎麽說成繞口令了?楚含棠思來想去,“我問你一個問題,回答正确就是了。”
“好麻煩啊。”只見門外的影子擡起腿,一腳利落踹開門,直接走了進來,謝似淮目光緩緩地落到床榻之人身上。
月光溫柔地從房門照進來。
床上的少年披頭散發,衣衫淩亂,領口不知何時被蹭得大開着,露出凹凸有致的鎖骨。
還有一截脆弱纖白的脖子,晚上沒有圈着層層白布,一個還有痕跡的牙印在上面很是突兀,喉結也清晰可見……
前面還是毫無起伏弧度。
被褥堆在楚含棠細腰附近,也許是前不久驚吓過度,肩頭還在顫,又因貼身裏衣布料薄滑,不小心滑了下去,露出半個肩膀。
她愣在原地,還殘留着恐懼,
謝似淮朝楚含棠走過去,然後緩慢地彎下身子,淺笑地看着她微紅的眼睛,“不是我,還能是誰?”
楚含棠确定他就是謝似淮了,李大娘說過只要不開門,那些傳說中的夜半鬼就不會破門而入。
他拿着冷冰冰的匕首,鞘尖忽落到楚含棠的手臂上,一寸一寸地往上移動,勾住滑落下來的衣衫,提上了那一手便可掌握的肩頭。
似好心地給她提起衣衫,卻又要隔着一把匕首,沒有直接接觸,仿佛還是有些抗拒什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