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藕片

第33章 藕片

就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狼撕咬了一個又一個人,楚含棠脖頸被掐得隐隐泛起了紅痕,謝似淮的指腹陷入了她的皮膚之中。

他拇指壓在了她喉結上面,正好能感受得到它的上下滾動。

到目前為止,她還是不相信自己被識破了真實身份。

楚含棠張開嘴巴呼吸,眼睫顫抖不止,試圖為自己覓得一線生機,“謝小公子,你說錯了,不是楚,而是薛,我,我叫薛含棠。”

“薛含棠。”他又念了一遍。

謝似淮眼簾微微往下撇着,眼神卻不知為何在某瞬間變得清明了,“抱歉啊,說錯了。”

口中說着抱歉,卻還是掐着她。

他面上帶着春風化雨般的笑,但眼底卻是半點笑意也不見,

擡手掐人的時候,紅袖往下滑,滑到手肘,露出手腕紅繩,還有手臂上像一顆紅痣的東西,皮膚太白,紅色在上面過于顯眼。

楚含棠喘息中無意掃了一眼。

似乎也不是紅痣,更像是被點上去的東西,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古代女子身上的守宮砂。

可謝似淮是男的,身上怎麽也會有類似守宮砂的東西?

但若不是守宮砂,又不是紅痣,那會是什麽?

想到這兒,楚含棠也佩服自己,明明都命懸一線了,還那麽喜歡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應該想想如何才能活下去才是。

謝似淮還解釋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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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認識一個人,她就叫楚含棠,所以我剛才順口說了出來……那薛含棠,你說的都是真的?”

他笑意含着森然,目光形同有實感地落在她面上。

手指越收越緊,仿佛要把楚含棠這一截纖細的脖頸捏碎,也不像是被她的誠摯告白所打動。

觸及她看過來,透着莫名熟悉的眼神,手又不自覺地松上一松。

不過,掐脖子的這個動作自然是不可能會讓人舒服。

楚含棠不禁懷疑謝似淮是不是也對她身為楚含棠的那個身份有意見了,不然為什麽說這句話的時候,掐人的力氣加大了不少。

脖子算是人最脆弱的地方之一,被桎梏住這個部位,她有種被獵鷹狠狠地叼住咽喉的錯覺。

謝似淮的行為處事雲谲波詭,叫人防不勝防,找不到規律。

剛剛聽到他念楚含棠這個名字,還真以為露出了馬腳,可聽到他這話,得知馬甲還在,她松了口氣的同時又覺得危機四伏。

“我知道你不會輕易地相信任何人,我可以理解。”

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

被掐着的楚含棠緩了過來,“但我說的是真的。”

這種尴尬的告白能尴尬死人,不過也無所謂,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

事到如今改口,不也是騙了他?

橫豎都是騙,在死一字附近徘徊,還不如堅守陣地,一套說辭一套說辭的換,謝似淮才會直接下死手。

此話一出,掐住她的手一松。

楚含棠整個人掉到地上,狼狽不堪,卻在跌倒的下一秒,擡起頭,想通過觀察他的表情來确定下一步應該怎麽做。

這個劇情點簡直是要拿命去完成的,還沒開始就沒了半條命。

不過也可以理解,在南雪山莊和南宮府這種不拿人命放眼裏的地方,要是随随便便地就可以相信一個人,那才叫傻白甜人設。

病嬌怎麽可能是傻白甜人設?

謝似淮俯視着她,紅衣勝血,墨發玉面,似鮮衣怒馬、不谙世事的少年,卻又更似奪命閻王。

半晌後,他半蹲下來。

楚含棠下意識地往後挪了一下屁股,謝似淮卻對她笑了笑。

“今日,我不會殺你了。”

她雞皮疙瘩都不受控制起來了,尤其是在見過他面不改色,還笑得愉悅地把一個活生生的人扔進關着狼的籠子後。

此刻,楚含棠看着謝似淮再笑,總感覺他是在打着什麽主意。

直覺告訴楚含棠,他松開掐住她脖子的手,絕不會是因為那一番壓根不能打動表面溫柔似水,實際冷清冷血的謝似淮的假告白。

他到底在想什麽?

楚含棠跟謝似淮對視,她跌倒在地,尚未起身,他屈膝蹲下,一手散漫地搭在膝蓋上,有着斑駁血漬的手指垂下。

“你不問我,為何突然改變了主意,難道不好奇?”

謝似淮傾身過來,屬于他的味道也随着飄入楚含棠的鼻子,似有似無的香味,摻着血腥味。

她神智清醒,擡手摸了摸脖頸留下的指痕,“為何?”

清晰的幾道指痕散落在楚含棠白皙的肌膚上,仿佛一道道烙印,是那麽的觸目驚心。

從另一個詭異的角度看,卻又顯得旖旎不堪。

謝似淮伸手到楚含棠身後,撿起一根不知是哪個倒黴的人被狼撕咬掉落的斷手指,放在掌心把玩了數秒,再扔掉。

“我會在南宮府住幾天,這幾天裏,你也許會知道原因的。”

楚含棠怔然。

謝似淮說完這句話便站了起來,那紅色的衣擺在起身那一刻,擦過了她的手。

楚含棠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長劍,再看現在側對着自己站着的謝似淮。

她的手指動了動,在心裏面問系統有沒有規定刺一刀哪裏。

系統好像突然掉線了一樣,沒有立刻回答,沒辦法,只能暫時放棄這個機會了。

楚含棠也慢慢地站了起來。

正在此時,動亂被壓下去了,南宮夫人用巫術将幾頭狼鎮壓住,吩咐人将它們帶下去,又回到主位。

香粉在空氣中散開,見識過巫術厲害的人紛紛地捂鼻。

人與牲畜都能受巫術所惑。

男人也站了起來,而她站着望下面,像是被氣到不行,“謝似淮,你真是放肆!今日是我壽辰,你給我的大禮便是這個?”

“來人啊,把他給我帶下去,押入水牢,關上一夜。”

南宮府內一片狼藉,剛才還是衣冠整齊的人變得灰頭土臉。

南宮夫人出聲了,幾名男子猶豫不決地朝站在楚含棠旁邊的謝似淮走去,懼他會反抗,把他們也殺了。

直到碰到謝似淮,他并無半分反抗的意思,他們才不約而同地放下心,大部分人都怕死。

孟夜見楚含棠還活着,面上一喜,忙招手讓她過去。

楚含棠過去了,被幾名男子圍着的謝似淮看着她向孟夜走去。

他眼裏情緒很淡。

回到南雪山莊莊主身邊的楚含棠轉了個身,又朝謝似淮望過來,他卻在她看來前轉開了頭。

幾頭狼到處撕咬人的驚心動魄一事總算過去了。

而從狼口撿回一條命的人不樂意了,見謝似淮似乎被控制住了,轉頭對南宮夫人表達不滿。

因為他放狼出來,導致死了七個人,那幾個人都是此處有頭有臉的人,豈能死得如此委屈,屍體也沒了,只有遍地的碎肉骨頭。

南宮夫人靜靜聽着他們的控訴。

全場只剩下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盡是對謝似淮的指責。

只有南雪山莊莊主抖得肥肉亂顫,一言不發地躲在孟夜身後。

見楚含棠回來了,他又伸手把她扯過去,也當成擋箭牌地擋在前面,時不時還偷瞄一眼南宮夫人和謝似淮的表情。

南宮夫人很快收斂了怒火,此刻喜怒不形于色。

謝似淮更是淡定自若,似身處劣勢的不是自己,放狼出來的也不是自己,被他們一字一句戳着脊梁骨來罵的更不是自己。

楚含棠還沒能回過神來,腦子裏滿是他剛剛對她說的那句話。

她想不出是什麽意思。

他要在南宮府住幾天,那麽在這幾天內會發生什麽?

會跟誰有關系?

南宮夫人的聲音傳入了楚含棠的耳朵,她站在高位之上,垂眸俯視着他們所有人,“今日的死傷,我南宮府會負責到底。”

那些人安靜了。

人都死了,又活不過來。

若是因此能為他們争取到利益才是死得有所值。

南宮夫人習慣拿捏他們這些人的心,“謝似淮是我南宮府的人,此事是我管教無方,還請各位見諒。”

言下之意是要包庇謝似淮了。

在場的人豈會聽不出來?但他們得到關于自己利益的承諾,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阿谀奉承道:“南宮夫人言重了。”

南宮夫人做事向來滴水不漏。

她示意手下把謝似淮立刻帶入水牢,又對他們溫言,“今日令各位不愉快了,後日,我一定會讓大家盡興而歸。”

剛才擺脫了危險的衆人一聽,互相對視一眼,卻還是想看的。

每一年,南宮夫人過完生辰的第三日都會帶來祝壽的人去看難得一見的“盛景”。

他們會在南宮府住幾日。

按照舊例,第一日參加壽宴,第三日觀看“盛景”。

來參加過她壽宴的人,不會有不清楚那畫面到底有多震撼的,看上一眼便足以終生難忘。

他們每次都看得意猶未盡。

楚含棠看着這個處理事情游刃有餘的南宮夫人,心生怪異。

一開始,她以為南宮夫人跟謝似淮的關系并不好,對方看他的眼神也算不上友善。

可沒有想到南宮夫人居然會替謝似淮善後,甘願用利益來堵住這些人的嘴巴。

之前是她想錯了麽。

安頓好他們,南宮夫人向一句話也沒說過的男人伸出手,他沒有遲疑,擡起手,将手放在她掌心上,兩人緩緩地走下臺階。

楚含棠忍不住多看男人幾眼。

他似感受到了,回眸一看,那張跟謝似淮少說也有七八分相似的臉,正面對上她。

一雙漂亮的眼睛似乎會說話。

不知出于什麽原因,男人也多看了她幾眼,那眼神過于深邃,令人琢磨不透。

楚含棠看着他們不斷遠去的背影,心中正疑惑。

就被孟夜扯了一下,他看了一遍她全身下上,見沒被狼咬過的傷口,但脖子有痕跡,“你脖子怎麽了?”

“以後再跟你說。”楚含棠剛說完,忽然聞到一股尿騷味,捂住了鼻子。

“怎麽有股尿騷味?”

她捂住鼻子還不夠,還屏住了呼吸,不解地問孟夜。

此處剛剛經歷了狼咬人的事,有血腥味不足為奇,但是有股尿騷味就奇怪了。

孟夜面色微變地看向南雪山莊莊主,不好直說。

南雪山莊莊主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惱羞成怒,罵罵咧咧他們沒用,還拿桌子上飯菜砸他們。

要不是孟夜拉住楚含棠,她肯定一腳把這頭肥豬給踹地上。

說南雪山莊莊主是豬,楚含棠還覺得用豬來形容他,侮辱豬了,當即收回那句話。

楚含棠被砸了一身飯菜,整個人散發着奇怪的味道。

南雪山莊莊主後來終于發洩完了。

見她和孟夜都髒兮兮的,又用非常嫌棄的眼神看着他們,大發慈悲地讓他們先去洗幹淨。

他則輕車熟路地回自己的房間,将滿是尿騷味,明顯濕了一大片的衣裳扔掉,再喚南宮府的侍女進來好好地伺候自己沐浴。

等沐浴完,他又想獨自一人去找南宮夫人,悄悄地商議一些事。

外面夜深人靜,雲隐皎月。

南雪山莊莊主走到半路,經過一個池塘,被人一腳踹中屁股,還沒來得及回頭看是何人所踢的,便一頭囫囵地栽入了池塘中。

原本平靜的水面瞬間濺起巨大的水花,荷花也被壓死了幾株。

楚含棠扭了扭腳腕,踢這麽重的東西,差點兒把腳也給傷到了,幸虧及時收住力度,不然得不償失。

她一邊想,一邊離開池塘邊。

還在水裏撲騰的南雪山莊莊主生怕今晚就要死在這兒,鬼哭狼嚎地大喊救命。

卻在喊了幾聲後,發現水不深,站起來只到胸膛,淹不死人。

水牢中,謝似淮只穿了一件白色裏衣,長發盡數散落着,雙手被一條粗大的鐵鏈拴着,吊在半空中。

背後突起的肩胛骨因為這個被綁的姿勢更明顯。

腳踩不到實地,雙手又被綁着,水位慢慢地上升,浸過他的頭,剝奪呼吸,要過一段時間,水位才又降下去,如此循環往複一夜。

這懲罰跟滴水刑有類似的地方。

在人保持清醒的狀态下,讓他眼睜睜地看着水一寸寸地沒過自己的身體,最終呼吸不了。

卻又因身體懸空,手被綁住,動彈不得,被迫接受水給予的窒息。

謝似淮在水中抿着唇,閉上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

長發随着正流動的水在身邊飄着,裏衣內也湧進了不少水,沖開衣領,露出往裏深陷的半截鎖骨。

時間慢慢地過去,他一動不動,長睫毛溫順地垂着,手腕被鐵鏈磨紅,十指指尖微微泛粉。

水位下降了。

水面落到謝似淮脖頸處,他慢慢睜開眼,幾顆水珠從眼睫滾落。

水位還在一直下降,停在了謝似淮線條流暢的腰腹。

頃刻,水位又開始上升了,随着水壓的提高,不斷地擠壓着他的身體,持續地輸送着即将窒息的感覺。

等水位又一次沒過頭的時候,謝似淮卻在水裏睜着眼睛,盯着某一個地方看。

只見有一個腦袋往水牢裏探。

此人正是前不久把南雪山莊莊主一腳踹進池塘裏的楚含棠。

她打聽到水牢在哪兒後,千辛萬苦地翻過高牆,避開了守在水牢外面的人,這才走了進來。

楚含棠怕水牢裏面也有人守着,遲遲不敢露面,探出腦袋去看。

一看到謝似淮全身被水沒過,楚含棠趕緊跑了過去。

她看着他被綁着的雙腕,想伸手過去,卻又夠不着,除非下水,再游過去,爬到吊着鐵鏈的巨石上。

楚含棠看不清水裏是怎麽樣,擔心謝似淮就這樣死了。

“謝小公子?”

謝似淮在水裏輕輕眨了一下眼,不過她看不見。

楚含棠也覺得自己傻了,他在水裏面,喊也沒用,又說不了話。

她着急死了,還在心裏罵了他幾句,以謝似淮的實力完全可以從那幾名男子手中逃脫的,為什麽要被他們帶入水牢受刑?

活該!

若不是要走劇情點,怕他就此死了,否則她肯定不會理他的。

楚含棠氣呼呼地想着,還分神看周圍,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能擺脫他手上的鐵鏈的工具。

好像也不對,如果他想逃的話,就不會主動回來了。

楚含棠找東西的手突然一頓,謝似淮現在被綁着雙手,看着沒有什麽反抗的力量。

如果在這個時候走劇情點,給他一刀會不會很容易就完成了?

也行不通。

系統現在還沒明确地回答要捅一刀哪裏,萬一捅錯了,以謝似淮的反應速度,接下來就絕對沒機會再捅第二刀了。

還是先把他從水裏撈起來再說。

在系統尚未回應她之前,先跟謝似淮搞好關系總沒錯的,方便得知要求後接近他,順利地完成劇情點。

畢竟如果他對她有防範之心,楚含棠也很難近他身,去捅一刀。

水位下去了,露出謝似淮淌着水的臉,他睜眼看她。

楚含棠冷不丁被這一看,一時不知該露出什麽表情,小小聲道:“謝、謝小公子,你還好麽,要不要我幫你……”

謝似淮知道她想說什麽,直截了當地道:“不用。”

他的眼睛被水洗過後,更加透亮,語氣還帶着笑,“你為何要來此處找我?你怕我死?”

楚含棠這次如實地點頭。

謝似淮倒是沒有覺得意外,像是猜到她會這樣回答,眼睛和嘴角也跟着彎了一下,莫名其妙地又叫她一聲,“薛含棠。”

少年嗓音清澈,聽着仿佛被蝴蝶溫柔地用漂亮的翅膀碰了一下。

楚含棠惴惴地上前一步,蹲在水邊,“怎麽了?”

謝似淮擡眼看她,“我餓了。”

以為自己聽錯了的楚含棠遲鈍半拍,還是第一次聽到他說餓了,以前都是說不餓的,“啊?你餓了?”

他點着頭,“嗯。”

楚含棠摸遍全身,尴尬一笑,“不好意思,我來之前洗了個澡,換了套衣服,連平時會帶在身上的糖也沒在了。”

她還是想先給他弄開手上的鐵鏈,“我先給你把這個弄掉。”

謝似淮搖頭,“我想吃東西。”

楚含棠只好依他,總不能讓他餓着肚子,“那我先拿吃的給你填飽肚子,你想吃什麽?”

“藕片。”

這個時辰,她到哪兒給謝似淮弄藕片?還挑食。

兩個大饅頭行不行?楚含棠想是這麽想,卻沒說出口,還是答應下來了,“好吧,你真沒事吧。”

謝似淮“嗯”了一聲,心不在焉道:“我習慣了。”

楚含棠站起來,回想着南宮府的廚房在哪裏,“我現在去找找,你就在這裏等我回來。”

說完,還頗為擔心地看了看又上升起來,沒過他胸膛的水面。

她原路返回地離開水牢,由于這具身體的武功不差,還算敏捷,從進來到出去都沒驚動守在外面的人。

水牢又安靜下來了。

等楚含棠離開此處,謝似淮手腕一用力,強行地掙開了上面的鐵鏈,雙手血肉模糊,甚至可見骨頭。

他卻視若無睹,直接從水裏出來,坐在地面上,随便地擰了擰衣擺的水,任由它皺巴巴的,又像是想到什麽好笑的事,忽而笑起。

笑聲傳到外面,守着水牢的兩人立刻進來查看。

他們見鐵鏈被掙脫,想去禀告南宮夫人,卻在轉身的瞬間被人從後面掐住脖子,以一種詭異的手法擰斷,往後一捏,再猛往左擰。

“去哪兒呢。”

謝似淮聲音響起的同時伴随着擰斷脖子的“咔嚓”聲。

他看也不看地上屍體,擡腿跨過去,撿起疊在一旁的紅色外衣穿上,徑直往水牢門口出去。

楚含棠是用跑去廚房的,這個時辰倒是沒人在這裏了,她掀開一個又一個鍋,只看見饅頭、糕點,幾碟肉,就是沒看到藕片。

只剩下一個鍋沒打開看過了。

她合掌祈求了一下,希望打開這個鍋能看到一碟雪白剔透的藕片。

可能是老天爺眷顧謝似淮,楚含棠看到了一碟藕片。

藕片本來就是涼着吃的,不用蒸熱,她伸手端起用精美碟子裝着的藕片,小跑着離開廚房。

經過南雪山莊莊主住的院子,聽到裏面傳出重物倒地的聲音。

楚含棠的腳步一頓,手捧着藕片,鬼使神差地拐了個彎進去,只見房間裏亮着燈火,房門半開着。

“砰”一聲,有具身體重重地砸向房門,是今晚被叫去保護南雪山莊莊主的孟夜。

一看到他,楚含棠便趕緊過去,“孟夜,你……”

剩下的話沒能說出口,一道溫熱的血液濺到她幹淨的臉上,也濺到了她雙手拿着的藕片,鮮血染紅了純白甜香的一片一片藕。

孟夜摔在地上想爬爬不起來,但人暫時還活着。

南雪山莊莊主就沒那麽幸運了,濺到楚含棠身上的血正是他的。

她仿佛呆住了。

滴答滴答,血沿着她下巴滴落。

謝似淮将從孟夜手裏奪過來的長劍扔到地上,“哐當”地響,精致的五官遍布星星點點的血珠,他緩緩擡起眼,看向門口。

這次他回來,本就是要把他們全殺了的,一個不留,先從南雪山莊莊主開始。

謝似淮的目光掃過楚含棠也滿是血的臉,再往下滑,最終停在了那一碟變成紅白色的藕片。

孟夜渾身無力,只能沙啞着嗓子喊,“薛含棠,你、快跑。”

“去找南宮夫人!快去……”

見楚含棠還是站着不動,孟夜又沒辦法,以為她是吓傻了。

只見謝似淮一步一步地朝楚含棠走過去,因為他穿着紅色衣裳,所以就算有血濺上去也看不清,只有露出來的皮膚沾上了。

他走到她面前了。

謝似淮擡起手,拿了一塊沾上血的藕片,放進嘴裏。

然後,指腹在她臉頰按了下,将一顆血珠拂掉,他彎下腰,跟楚含棠眼睛對着眼睛,看似溫柔地微笑着,“吓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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