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射箭
第34章 射箭
而此刻的南宮府其他地方跟以前沒區別,在夜深人靜時只剩下蟲鳴聲,偌大的府邸仿佛也随着黑夜降臨,落入沉睡之中。
一間鋪設着巨大絨毯的房間裏,香爐的煙緩緩從小孔中飄出來。
牆上挂着一幅又一幅畫卷,由珠子串成的簾子吊在半空,若有風從窗戶吹進來,珠簾便會發出斷斷續續的碰撞聲。
鏡子前坐着一名女人,她已将發上的頭飾逐件取了下來,将它們整齊地放入裝首飾的匣子。
但房間裏不止一人。
南宮夫人盯着鏡子裏的那張臉,纖長的手指輕輕碰上略有皺紋的眼尾,指甲一按,心情浮躁不安,聽着心腹的話,隐有不耐煩。
心腹在問南宮夫人,要不要提早地催動謝似淮被種下的巫術,怕他這次回來會對她不利。
謝似淮年幼時被種下的巫術,只有在月圓之夜才會發揮作用。
也是因為他身上有她種下的巫術,所以南宮夫人才留他一命,知道此人将永遠在自己的控制之下。
只要謝似淮一日想解開他身上的巫術,那便一日不敢對她胡來。
更何況……
南宮夫人轉頭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看書的男人,無論如何,謝似淮貌似都得活下來。
心腹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見男人似乎壓根沒關注他們這邊。
可即使如此,心腹還是有所顧慮,不知該不該在男人面前肆無忌憚地說關于謝似淮的事情。
南宮夫人自然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麽,毫不在意地拿起把梳子,從頭梳到尾,“有話可直說,他是我的夫君,有何聽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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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腹不敢對他們的關系妄加揣測,忙垂首稱是。
男人看完一頁書,又翻到下一頁,像是專注于手中的書籍。
心腹沒有了顧忌,直言道:“今日謝似淮殺了一名守門人,在您的壽宴上,又把狼放出來,間接害死了七個人,乃故意而為之。”
南宮夫人笑了一聲,紅色的指甲摳着木梳子,目光卻放到床上的男人的側臉。
“這還要你說?”
心腹又道:“既然如此,難以保證他今夜就會安分守己。”
男人翻書的手指微不可察一頓。
南宮夫人把梳子放回桌子上,“今夜?我不是派人将他關到水牢一晚了麽。”
“今日之事,恐怕是他想發洩一些心中不滿罷了,不過是幾條人命罷了,就由着他去。”
她慢悠悠道:“而且,他若要反抗我,便不會乖乖地任由我的人把他帶去水牢。”
其實,南宮夫人也有打算将謝似淮身上的巫術提前催動的。
但見他毫無反抗地去了水牢,就放棄這個想法了,畢竟強行催動這種巫術,她身體也會受到一定損傷。
心腹見南宮夫人心意已決,便不好多說,聽令行事。
南宮夫人捂唇打了個哈欠,擡手讓他退下,她從椅子上起身,走到床榻旁,将男人拿着的古籍抽走。
男人擡頭看南宮夫人。
一張姣好的臉看不出實際年齡。
她像情窦初開一樣地露出羞澀的笑容,坐在他身邊,将頭很小心地靠上肩膀,手緊緊地抱住他的手臂,“你跟我說說話吧。”
“說,什麽。”男人今日第一次開口,聲音像柔柔的晚風。
南宮夫人仰着頭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仿佛會變臉。
明明上一秒還是陽光燦爛的笑,下一秒便是陰測測,夾帶着嫉妒和恨不得折磨人的狠笑,“就說說你為何能喜歡上他的母親。”
男人不為所動。
南宮夫人卻歇斯底裏,像個不折不扣的瘋子,完全沒了今日在賓客面前的從容,似能掌控所有的姿态。
她狠狠地抓住男人的手,指甲深深嵌入他的血肉中。
“你是最沒有資格喜歡她的人,你怎麽可以喜歡她?你是不可以喜歡她的!你是瘋了才會喜歡她,可你卻還是喜歡她了。”
“哈哈哈哈……她的死你也脫不了幹系,你給我記住了!”
男人安靜地聽她說話,不動,坐得筆直,依然是清雅端正氣質。
他的臉跟謝似淮相似,氣質卻是截然相反,仿佛一正一邪,一明一暗,絕不會讓人認錯。
“任何人都能喜歡她,只有你不行,只有你不行……”南宮府夫人趴在男人身上落淚,跟在人前的模樣不同,像個小女人。
不知南宮府別處發生了什麽事的楚含棠面對謝似淮的靠近,忍住想往後退的沖動。
他剛剛才殺完人,現在卻對她笑一笑,笑容似能化冰為水,根本一點兒也不像殺人不眨眼的人,更像一個乖巧讨吃的無辜之人。
不過,要是剛穿進書的楚含棠可能會被吓到站不穩。
但她現在不是剛穿進書了,而是穿進書有一段時間了,心理承受能力逐步提高了。
他忽道:“你不是喜歡我麽,那能否為我做一件事?”
楚含棠意識到謝似淮這是在試探自己,很有可能試探她是不是別有用心地接近他。
她刻意不去看南雪山莊莊主的屍體,“你想要我做什麽?”
南雪山莊莊主死有餘辜,今晚楚含棠偶然從孟夜口中得知他數次強迫過良家婦女,就沒覺得他可憐了,但還是不敢看這些畫面。
也怕謝似淮會殺人滅口,雖然他說過今日不會殺她了。
忽見他還想吃一塊藕片。
楚含棠這次卻及時将碟子轉向一邊,攔住了,“這個髒了。”
見她不讓自己吃,謝似淮好像也沒有生氣,也暫時沒回答,将彎下來的腰伸直,側過頭去看還在努力掙紮着爬起來的孟夜。
楚含棠發現了,不由得心驚。
“他剛才讓你去找南宮夫人。”他擡手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血,藏在血下面的白皙皮膚慢慢地露出來。
她鼓起勇氣,走到孟夜前面,“你先別殺他。”
房間裏的燭火搖曳。
楚含棠的臉被明黃色的光映照着,卻又因被濺到大面積的血,一瞬間看不清五官了,只有那一雙眼睛還清晰可見。
謝似淮極其認真地看着楚含棠,莞爾一笑道:“為何啊?”
房間裏除了他們的說話聲,還有孟夜沉重的呼吸聲,那是因為受傷後,呼吸也有一定程度的受阻。
楚含棠回頭看了一眼孟夜,“他不會把今晚的事說出去的,我們也願意為你掩蓋,你接下來應該還有事要做吧。”
孟夜驚訝地看着他們。
沒有想過楚含棠會主動提出替謝似淮掩蓋今晚殺南雪山莊莊主一事,“薛含棠,你瘋了,此事若被南雪山莊和南宮府知道……”
她條理清晰道:“你不是說,如果莊主死了,我們也活不了麽。”
孟夜猛地一怔。
“現在他死了,不這麽做,你不是今晚死在謝小公子手下,就是來日死在南雪山莊和南宮府的手下。”
楚含棠停頓了一下,“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莊主做過什麽。”
孟夜不吭聲了,他怎麽會不知道南雪山莊莊主幹過的事,仗着有南宮府,有自己姐姐在背後撐腰,做過不少喪盡天良的事。
而他每次都旁觀着。
更何況,南雪山莊莊主從來沒把他們這些手下的性命放在眼裏。
還有的是今日在壽宴上,他能把楚含棠推出去擋狼,那下一次誰能保證,推的不會是孟夜?
孟夜徹底被她說服了。
謝似淮聽得一笑,雲淡風輕地倒房間裏的茶水來洗手,“你說得沒錯,可我把你們都殺了,你們也一樣說不出去,不是麽?”
楚含棠反應片刻,“你說過今日不會殺我的。”
他将手指縫的血漬仔細地搓洗幹淨,“我今日是不會殺你,可這并不代表我不會殺他。”
“那要怎麽做,你才不會殺他?”她還是想救下孟夜一命。
謝似淮卻是忽然正眼看了一下孟夜的臉,目光在上面流轉幾秒。
他忽笑問:“你今日在壽宴上救我,理由是喜歡我,那一定要救他的理由是什麽,也是因為喜歡他?”
孟夜聽得瞪大了雙眼,吓得差點兒就能站起來了。
什麽!什麽?薛含棠居然是喜歡男的?看樣子還跟眼前這個殺人如蓺的謝小公子有一腿?
今夜,孟夜感覺自己受到了一定的沖擊,直擊心靈。
楚含棠不知道孟夜受到了怎樣的沖擊,以為謝似淮找到了她欺騙他的證據,然後當借口,改變了主意,要殺自己。
“不!他是我的兄弟,以前幫過我不少,成了生死之交。”
她說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說着想擠幾滴眼淚出來,可惜一時間擠不出來,只能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誠摯一點兒了。
孟夜被楚含棠說得感動不已。
盡管他這個兄弟是斷袖,令他有些難以接受,但就沖她這話,這輩子,他認定這個兄弟了。
斷袖就斷袖吧,又不是搞他。
謝似淮也不知是信還是不信,洗幹淨手後,坐在椅子上,手撐着下巴,微擡着眼簾,目不轉睛地盯着楚含棠的臉。
楚含棠被他看得一陣心虛,小心地回望着他。
她将小說裏土到掉牙的臺詞全部說一遍,“我只喜歡你一人,或許你已有心上人,但只要給我留在你身邊的機會就行。”
在他身邊才好下刀。
孟夜聽了卻感覺痛心疾首,他這個兄弟是斷袖也就算了,還是個寧願在一棵樹上吊死,也不願去尋找整片森林的傻白甜呆子。
他承認很少人能比得過謝小公子的容貌,可遇不可求。
可她的喜歡也太卑微了,什麽叫只要給留在身邊的機會就行?
最重要的是,萬一這謝小公子只喜歡女子呢?孟夜想開口勸說楚含棠,又發現時機不合适,忍下去了。
孟夜還想,也許楚含棠只是一時沖動,不一定真的是喜歡男子。
倘若這次能活着離開南宮府,他改日要帶楚含棠去嘗嘗女子的滋味,如此一來,她或許會改變想法。
在楚含棠不知情的情況下,孟夜下定決心了。
良久,謝似淮那張如被冰雕玉琢過的面孔才有些正常的表情,“不殺便不殺了。”
楚含棠得到他的承諾,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趕緊放下碟子,彎腰就想去扶起地上的孟夜。
孟夜見她如此,忍住身體的痛意,也把手伸過去。
謝似淮卻用無害的語氣道:“他若自己起不來便不要起了。”
手頓時停在半空,她讪讪地收回來,示意孟夜扶着旁邊的牆,看能不能起來。
孟夜好歹也是個在江湖上摸爬滾打多年的男人,最後憑着一口不想死的氣,硬是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背靠着牆站穩。
楚含棠确定孟夜不會有性命之憂,便問謝似淮一開始說的要她為他做的事是什麽。
他原本是想讓她親自殺了孟夜的,既然答應她不殺了,現在便也改變主意了,“我想再吃一碟藕片。”
楚含棠如遭雷劈,“廚房裏沒有藕片了,吃別的行不行?”
謝似淮只是看着她不說話,孟夜尴尬站在旁邊,不知如何是好。
僵持幾秒,楚含棠最終決定親自下廚,從廚房離開前,她看到還有幾節蓮藕泡在水缸裏。
沒人反對。
孟夜一瘸一瘸地過去想給南雪山莊莊主收屍,不然待會兒要是被人看見就糟了。
得處理掉屍體。
還沒等他走過去,就看見謝似淮先是将南雪山莊莊主的頭顱割下來,再把一瓶藥水倒上去,剩下的屍體在他們面前迅速地沒了。
楚含棠習以為常了,轉過頭不看,等謝似淮清理了“作案現場”,他們離開了這間房。
她讓孟夜先回自己的房間處理傷口,換身衣服。
趁謝似淮拿着南雪山莊莊主的頭顱不知去哪兒時,楚含棠也順便換了身新衣裳和洗幹淨臉上的血,然後要去廚房給他弄藕片。
月明星稀,晚風将廚房外面的柿子樹葉子吹得沙沙響。
廚房的窗戶是呈現一個長方形形狀打開着的,楚含棠站在砧板前,拿着刀,把一節蓮藕切成一片片。
她永遠跟不上病嬌的腦回路。
大晚上的剛殺完人,居然還當作什麽事也沒發生地說要吃藕片?
窗外。
謝似淮坐在木板上,擡頭望天,他的臉也洗幹淨了,就是紅色衣服還沒換,還是看不出有血,靠近了或許能聞見血腥味。
屋檐下的鈴铛叮當響,謝似淮的手也撐在木板上,随着鈴铛發出的聲音規律,輕輕地敲着。
站在楚含棠這個位置,能看到他的側臉,長睫毛緩緩眨動。
楚含棠切完蓮藕,将它們放在碟子上,看着藏好南雪山莊莊主頭顱,又來到廚房的他,好奇問:“你是怎麽從水牢裏出來的?”
謝似淮歪頭看向她。
又是四目相對。
他微勾唇角道:“若我告訴你,我是直接把那兩個人給殺了,再出來的呢。”
楚含棠立刻不問了。
她将佐料放進擺好藕片的碟子,再将碟子放進蒸籠裏蒸,忽想起一件事,“那南宮夫人要是知道你今晚出來了,會不會猜到?”
謝似淮在離開水牢前,用巫術控制了兩個人守在水牢門口。
別人無事不會去水牢,得不到允許,也不得靠近。
至于南宮夫人。
她雖多疑,卻也自負,認定他不會反抗自己,便不會再多理。
只要他假裝是明日一早才出來的,南宮夫人也不會有所懷疑,而謝似淮更是行事随心所欲,有些事,即使冒險也要完成。
楚含棠見謝似淮不說話,又不問了,安分看火。
在她蹲下去看火的時候,有兩名小厮從別處過來廚房。
他們見謝似淮坐在門口,剛要出聲,便吸入了一股香粉,不到片刻,眼神木讷,轉身離開了廚房。
兩名小厮前腳剛走。
楚含棠後腳就站起來了,趴到窗戶往外看,連個人影都沒看到,“要是有人來廚房裏,你記得躲躲。”
雖說深夜了,應該很少人來。
半個時辰後,楚含棠從蒸籠裏端出一碟藕片給謝似淮,坐在他旁邊,看他用筷子一塊一塊地夾着吃。
孟夜過來時,看到的便是他們肩并肩地坐着,她盯着他來看。
看不下去了,看不下去了!
無論如何,看着兩個男的這樣子還是感覺奇奇怪怪的。
在孟夜心裏,楚含棠真是愛慘了謝似淮,根本不知她此刻在想的是,系統怎麽還不出來回應要捅一刀謝似淮哪裏。
愁死她了。
南宮夫人果然如謝似淮所預料的那樣,未曾懷疑他逃出過水牢。
一眨眼便到了南宮夫人壽辰過後的第三日,這一天,他們每個人都是很早就起了。
楚含棠想賴床的,但被孟夜揪住耳朵拉起來了。
他恢複速度還是挺快的,只是過了一天一夜,行動看起來跟平日裏差不多了。
今日,他們所有人要去的地方是南宮家的私人圍場。
馬車一路向前行駛,駛出熱鬧的街道,繞過山路,直奔私人圍場而去,下人都是跟在自己主子所乘的馬車旁邊,步行到圍場。
楚含棠和孟夜二話不說地守着一輛裏面空蕩蕩的馬車向前走。
南雪山莊莊主出外一般會要管家随行,但這一次沒有。
管家臨時要到別的地方收一大筆賬,南雪山莊莊主記挂着那一大筆錢要收回來。
又不放心放別人去辦,便不帶管家來南宮府了。
除了普通的伺候下人外,貼身保護的就只有楚含棠他們兩個。
所以并沒人知道這輛馬車是空的,而南雪山莊莊主在前夜就已經死在了謝似淮劍下。
楚含棠到圍場的第一時間便是到處尋找謝似淮的身影。
孟夜知道她到處看是在看什麽,想揶揄幾句,又想起他們是斷袖,瞬間沒了揶揄的心思。
此事也怪不得孟夜,他身為一個純直男,真的無法理解男的是如何能喜歡男的,也不知道楚含棠是怎麽樣過了自己心中那關的。
楚含棠摩挲着綁在自己手腕上的小刀,心事重重。
圍場有一塊空地,支起了不少帳篷,還搭起一個高臺,上面擺了兩張桌椅,南宮夫人和男人坐了上去。
男人看着圍場,處之泰然。
南宮夫人則被臺下之人的溜須拍馬逗得眉開眼笑,不過她突然發現少了一個人,是她向來會說話的弟弟,南雪山莊莊主。
她派人去找找。
楚含棠見暫時找不到謝似淮,也沒再繼續下去。
她今日也是穿了一身勁裝,窄袖,圓領,黑色長靴,腰細腿長,幹淨利落,少年感十足。
被南宮夫人派去找南雪山莊莊主的男子找到了楚含棠。
于是,她被帶到南宮夫人面前。
南宮夫人看着楚含棠,眯了眯眼,“你是何人,我弟弟呢?”
男人也看了過去。
楚含棠先是給他們行了個禮,“回南宮夫人,莊主他剛來到此處便身體不适,此刻留在帳內休息。”
南宮夫人正要起身去不遠處的帳篷內看看,楚含棠緊張到冒汗。
男人掃了她一眼,睫毛一動,擡手拉住了南宮夫人。
她幾乎是馬上就忘記自己要去幹什麽,讓楚含棠到一旁候着,眼露喜色地看他,輕聲問:“怎麽了?”
男人拿起一塊綠豆糕,遞到南宮夫人嘴邊,“你吃一下這個。”
“好。”
楚含棠見此,默默地退下去。
沒過一會兒,有人上來擺放弓箭和箭靶,被邀請過來的客人躍躍欲試,拿起弓箭便是一發。
目前一切看着都算正常。
直到楚含棠看見十幾名看起來不過八、九歲的孩子被人領到箭靶面前,他們面容稚嫩,衣衫破破爛爛,每人都拿着一只蘋果。
然後,他們把蘋果舉到頭頂。
一名身穿昂貴紫紋錦袍的男子看着這些孩子,興奮地扭了扭脖子,向南宮夫人請求道:“不知可否讓在下選人?”
南宮夫人颔首,“自然可以。”
男子随手往臺下一指,也挑了十幾名手下,也不管他們是誰的手下,“你們出來。”
楚含棠恰好被選中了。
站在她旁邊的孟夜小聲囑咐道:“這是讓你們先去練手。”
楚含棠也看出來了。
他抿了抿唇,“你若拒絕,只會被抓去喂狼,所以別輕舉妄動,好好射,還能救當你靶子的那個孩子,對了,你會射箭麽?”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孟夜就被男子拉走了,“磨磨蹭蹭什麽呢?”
此時此刻,謝似淮出現了,站在人群後面望着圍場上的人。
十幾名被挑出來的手下各持一弓一箭,隔着一段距離,對着十幾名瑟瑟發抖的孩子。
而那些被邀請過來的客人坐着喝茶吃點心,饒有興致地看他們。
錦衣男子滿意地看着這一幕,拍了拍手,轉頭問楚含棠他們,“你們當中有沒有人不會射箭的?”
有幾個人站出來說不會。
但錦衣男子卻還是讓他們站回去了,笑容更盛,“不會射箭可以練,今日就拿這些孩子給你們練,你們應該感到榮幸才對。”
跟他們說完,他站到一旁看戲。
射箭前,他們可以去調整一下靶子的位置,也就是孩子的位置。
楚含棠拿着弓箭的手不停地出汗,朝她負責的那個小女孩走過去,半蹲下來,“你叫什麽名字?”
小女孩眼眶含着淚,卻始終沒掉下來,說話隐帶着哭腔,“我,我叫小湘。”
“好,小湘,你可以叫我哥哥。”楚含棠用手摸了摸她的臉。
小女孩點點頭,不安地捧着蘋果,“哥哥。”
楚含棠深呼一口氣,“小湘,你相信哥哥好不好,跟哥哥玩一個游戲,待會兒閉上眼睛,把蘋果放在頭頂上,千萬不要動。”
她沉默幾秒,“哥哥,我怕。”
楚含棠給小女孩舉了舉手中的弓箭,“不要怕,相信哥哥,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小女孩看着面前的俊俏少年哥哥,忍住哭意,答應了,“好。”
錦衣男子催促他們了,“那個蹲下來的叫什麽名字?還在這兒說什麽呢?趕緊回去,準備開始了。”
楚含棠握着弓箭起身,離開小女孩,回到射箭的位置。
坐在高臺上的男人向來是不對這些事情感興趣,低着頭的,現在也擡起了頭。
錦衣男子以吹響口哨為信號,他将口哨放嘴邊,用力一吹。
“唰唰唰”的聲音接二連三地響起,有的射中蘋果,有的射中了小孩兒,一箭致命的直接倒地,被射傷的發出痛苦哭聲。
有些小孩兒并不是因為射箭之人箭術不精而死,而是因為他們怕得扔下了蘋果,慌不擇路地亂跑。
還有楚含棠沒射。
錦衣男子不滿催促道:“你若不射便下來,換別人上去!”
她回道:“我會射的。”
楚含棠微微側過身子,雙腳內扣,手持着一根箭,再将弓擡起來,一手推弓,一手勾弦。
細長的手指撥過弓弦,弓弦壓過她半張臉與下颌,眼睛緊盯着小女孩的方向,努力地忽視其他小孩子因被箭射中發出的哭啼聲。
熱風下,楚含棠腦後的發帶飄來飄去,她注意力卻始終集中。
上次在壽宴說看上籠子裏的少年的少女,此時的目光緊鎖在楚含棠身上,又變心了。
少女咽了咽口水,對坐在上面的南宮夫人說:“姑母,這是何人?”
南宮夫人了然一笑,“看上他了?不過是你叔父的一個手下罷了,等他射完箭,下場,你帶走便是。”
少女開心道:“謝謝姑母。”
楚含棠仔細地調整着自己的射箭姿勢,“唰”一聲,羽箭射出去了,箭尖射穿了蘋果,小女孩一顫,睜開了眼,一滴眼淚滑落。
小女孩顫抖着手将頭頂被射穿的蘋果拿下來。
孟夜一直跟着緊張。
見她射中蘋果了,激動得握拳。
楚含棠仿佛渾身脫力一樣,緩緩地放下弓,幸好。
謝似淮看着站在場上的少年,若有所思,這個射箭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