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天師
天師
寥管事人不高,但斜睨過來的勁是實打實。
他蹙着眉,幽幽道:“你這小生,上次在沈兵頭家見過一面。怎麽?你幫杜九斤來送貨?”
“是。我如今和杜掌櫃合夥做生意,這一趟由我來幫她跑。
寥管事,這點小小意思請您收下。”傅田文直接塞把沈晨曦離開前留下的銀钿給昌王府管事。
寥管事掂量下,随手收入袖袋,卻依然不滿道:“哼,我喊杜九斤送酒可是給她機會攀龍附鳳,她倒好,一個小城寡婦,敢直接不來,不識擡舉。
罷了,你們把這五車酒送到廚房,一會宴請衆多兵頭,忙得很呢。”
傅田文和柳源清壓着脾氣,朝他作揖,帶幾個桃花酒棧的小厮依照吩咐,推車往昌王府後廚去。
柳源清瞧昌王府滿府氣派、輝煌,直接愠着怒火搖頭:“不肖子孫。慶國歷史上自古造反的一茬接一茬,就沒有成功過。
金翅鳳山的鎮國氣運不敗,主枝一脈就不會倒。
昌王德行如此……若意欲造反,更是不成。
啧……”
傅田文想起系統喵有關柳源清的身份提示,想他是皇族淩氏人,有此感慨不足為奇。
“金翅鳳山是傳說吧,當真存在?”
【前世時,在東都有過一個傳言:慶王曾把慶國一座山給炸平。聽說當今慶王一脈不是主枝嫡系,才做出這種背祖逆德的行為。
這炸得莫不就是傳說裏的金翅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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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源清颔首,點頭道:“當然。金翅鳳山是國運地脈,還是開國帝後、慶國第一女皇的陵墓。
慶國祖帝得仙人指引尋到龍脈,後來,不經聖後同意,在龍脈上建造金翅鳳陵。以國運養聖後。據聞聖後能稱帝,正是因鳳山建在龍脈上。
鳳山不塌,慶國大運依在。”
【這類話曾經出現在電視劇。何況,一個人能不能稱帝但看她的能力和當時的環境吧!?】
傅田文聽到這說辭,挺回味穿越前的兒時。
不過,據他所知,前世的幾年後,江北的幾大道府地方割據,不允許前來平反的王氏軍隊過洛川江。
大慶自家的兵馬被江北的道府虛晃一槍,騙到江南後就一直都沒打過江,沒能返回東都。
為此,當時的大慶将軍王友林為返回東都,直接想走南蜀古道,打算繞過十萬大山從南蜀道府沿秦連長牆回東都。
而這個消息恰好是南蜀族人放出來。南蜀人這一招直接把王友林的軍隊引入死地。
彼時的南旋、海辰道府早已先後被昌王和慶兵搜刮過幾次,民不聊生……王友林的大軍不回江北,在江南只能落草求生,而沿古蜀路去往南蜀卻還有生機。
傅田文知道,前世王友林這支人數過五萬的隊伍大半死在山野瘴氣,逃回來得就數千人,帶隊得正是參将屠佰林。
後來,屠佰林屠戮欺騙軍隊的南蜀族人,又自稱拿到東都诏令,自封為南旋、海辰兩地道府的府臺,自立國中國,開啓向兩府百姓更加殘酷的剝削和壓榨,贍養他的軍隊和自身。
屠佰林後來就在傅田文和季清風那混亂得一夜,被人暗殺在将軍府。
過往關系錯綜複雜,卻在傅田文的腦海裏一一呈現,理出一條時間線。
昌王府的廚房,五車酒被酒棧小厮們一一卸下。
按理差事完成,領錢即走。
但事情果然如傅田文料想,一行人被困在昌王府,名曰:“宴會即将開始,你們在這廳等着,湊一桌吧。
省得出去有人說我昌王府沒個規矩;有說這麽多酒都是外頭沽來,誰曉得裏面有沒有摻水?那些個兵頭可是挑嘴人。”
柳源清哼了聲,不屑道:“果然如此。若是九兒親來,不知道會面臨什麽局面。”
正當這樣想事,有一個錦衣蟒紋袍的壯碩青年人帶兩個下人橫沖直撞地走進這附房。
青年人大嘴巴,進來就嚷嚷:“九娘九娘……上次桃花林一別,吾甚是思卿,夢裏全是你薄紗輕揚的美麗……九娘九娘……”
傅田文一見來人、再聽他的葷話,猛地拽住旁邊陰氣叢生的柳源清,示意他別輕舉妄動。
“他是昌王唯一的兒子,淩天寶。”
【原來我弄錯了,一直想要杜九斤得是這個淩天寶,而不是昌王本人。昌王都胖成那樣,肖想美人也只能看……淩天寶卻不同,他同第五铮一樣的好色,後來死在洛川江前一戰。傳說他替昌王擋下數箭而死。】
“他該死。”柳源清握緊拳。
寥管事實在不敢把杜九斤沒來的事告訴這小主子,只能說人都在附房。
這才招得淩天寶親自過來尋杜九斤。
淩天寶見一大群男人窩在房內,一眼掃去沒有漂亮的杜九斤,當即惱火發作。“杜九斤呢?廖大柱,我朝思暮想的美人呢?”
“這……人都在這呢,小王爺。”寥管事不敢出頭,只能推說。
淩天寶惱恨的眼睛在傅田文幾人身上掃過,留在柳源清和傅田文的臉面上多轉兩圈,冷哼了一聲:“你們兩人把我的美人給攔下了?好,好啊……呵。”他說完,沒再多話,直接轉身就走。
寥管事回首一行人,直接朝下人吩咐句,也跟着淩天寶離去。
柳源清幾人再要出門就被攔在附房不讓走。
他回頭看向坐在桌前喝水的傅田文,不解道:“這活幹完了,你怎麽不走?這會被扣在這裏。”
傅田文好笑地看向柳源清,再看其餘幾個送酒的小厮,打趣道:“王府小王爺還在,你覺得九娘躲得過今日一劫,躲得過下一次嗎?”
柳源清一震:确實。這兔崽子已經見色起意,怎麽可能放過九兒。這會他不會就去尋九兒了吧?
傅田文見他要闖,直接高聲道:“你別急。這會他肯定不會去找九娘。”迎向柳源清不解的目光,傅田文說道,“淩天寶用這種方式迫九娘親自出面,就說明昌王還拘着他。
昌王要做的事,你都看得出來,天下人自然也清楚。
在正式起事前,昌王府的名聲還有用。淩天寶作為昌王府的門面,自然不敢大張旗鼓。
九娘也是有頭有臉的女子嘛。”
柳源清還是擔心杜九斤的情況,又問:“那來得會是誰?”
“第五铮。”傅田文一下拳緊手中的茶杯,目光在柳源清的臉上掃過,淡淡道,“你知道你這具身體是怎麽死嗎?”
兩人旁若無人的聊起來,耳聞幾句的小厮們都面面相觑,只覺得這茬送貨小命難保。
“被人虐待致死。”柳源清坐在桌邊,多少年沒做人了,倒是忘記曾經身為源清侯的氣度涵養。
他也取來茶杯喝水,就聽昌王府的人進門來說,
“你們幾個送貨的可以離去了,你們兩人跟我來。”
傅田文和柳源清目光交錯,朝幾個小厮叮囑幾句就讓他們随昌王府的人離去。兩人跟在前來傳話的人後面一起往昌王府的西苑走去。
沿道上花紅柳綠,好生南方水鄉之景。
在這樣的景致裏宮燈流轉,雖未點亮,卻已有晚客兵頭在裏間結伴穿梭。
柳源清碰到幾人,低聲道:“這主人當真是腦袋當凳子用。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傅田文呵呵一笑,倒是挺理解昌王的舉動。
“他來南旋時沒有兵、錢,偏偏南旋和海辰地處南方,不算多富有,搜刮搜刮倒是有點東西。
倘若自立國中國,倒能享受幾年太平,卻因你所說他才是正經嫡系,就會一直不甘心被貶谪出東都,有這一定要造反的心思。”
柳源清顯然不知道這個內情。他恍然大悟,又變臉色道:“完了,我大慶朝國運氣數将盡。”
傅田文已經理清思路,懂他的意思。
【如今的慶王為坐穩皇位,為名聲不直接殺昌王。但是,他會去動柳源清口裏的金翅鳳山的國脈。慶國,當真是要完。
可惜,前世沒有親眼看到呢。
看到又如何: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兩人随下人進一座繁花似錦的六角大亭,裏面觥籌交錯,好生熱鬧。
淩天寶坐在上首,擁美人在懷;其下第五铮,摟着個小倌兒讓人家灌着酒;再來是喝得醉醺醺的申尺素,一個酒糟鼻子兩頰坨紅,醉眼朦胧中,吟着葷詩。
柳源清已經氣得要爆炸,而傅田文卻在這時笑了。他終于見到目标人物,而半賣半送,第五铮也在這裏。
淩天寶叽裏咕嚕朝第五铮說什麽……
第五铮轉眸瞧向入亭口,唇邊被小倌喂的酒水順着唇角淅淅地往下淌。
他看到了早間已死的臉,活生生地站在面前。
小倌兒的目光也凝在柳源清的身上,一張臉色蒼白的可怖。
傅田文知道,早間剛死的人突然活生生站在兩人面前,肯定是能吓半死。
柳源清的鬼妖之氣和氣質再怎麽影響這具屍體,一時半會肯定還有原主的氣質和大半的容貌,這才會被杜九斤說什麽受裏受氣。
第五铮回過神,猛得推開身旁的小倌,從後面下屬的手中抽出刀就急奔而來殺人。
一時間,亭內驚叫聲不斷。
傅田文又拽住要沖動行事的柳源清,跨步一擋,攔在他的身前,直迎第五铮斬下來的大刀。
他在賭,賭第五铮晨間一眼起的興致。
殘忍如第五铮,能被昌王瞧上封為将軍,自然有他獨特的一面,比方狂妄、卻也有冷靜。
冷靜到見到詐屍人的第二眼,他就決定抽刀再殺他一次。
“将軍,我們又見面了。”傅田文看向落在頸側的刀芒,感受到被割破的皮膚生疼。
他不卑不亢,不避不躲,向停下的第五铮拱手。
“你是早間南風館裏那個外人。”第五铮的目光在獵物的臉上轉一圈。
這人沒有南風館的倌兒好看,但是他有一股氣質,那種交錯在生和死間的味道,只有嗅覺靈敏的獵人可以發現他的美和好。
第五铮勾起興味的唇,含嗜血的殺意,耳聽淩天寶在說“第五,我的眼光不錯吧。這兩人你一定會喜歡,可以讓你玩很久,哈哈……父王就對你寬容。若是我也能像你這般,那女人早弄來了。”
申尺素像是事外人般,自顧飲酒,又吟起一首豔詩。
“好……”第五铮握刀的手很穩,從傅田文的頸側直接往裏再割進一毫,眼見嫣紅的血順刀鋒倒流向刀柄,滴落在地……他猛得抽刀,一把拽過傅田文就在他流血的脖子裏狠狠地吸咬着。
“哎……”柳源清一急就要用出法術,但是被傅田文拽的手沒有松開,而且那握住他手的力度更重幾分。
傅田文在第五铮的懷裏輕輕地“嗯”了一聲。
他懂得如何取悅一個殘暴的人,用一點別人沒有的倔強和格調,引起對方的興趣,再順着對方的心思、調動他的心情按預想的走,進而捕獲獵物入早已埋好的陷阱。
第五铮聽到唇齒下那聲酥軟的聲音,直接來了興致。他推開了傅田文,舔着唇角的血,看着被鮮血染紅衣襟的男人,樂了。
“哈哈哈……果然是尤物。你的身體當真是美味……至于他……”第五铮的目光凝在柳源清的臉上,打趣道,“沒死成嗎?”
“不,他死了,但是又活了。”傅田文努力壓制體內被激發的激素,克制着,用不輕不重的聲音回答。
這話落在在場看戲的人耳中,一下子整個亭子裏落針可聞。
他看向第五铮再次揚起的刀,又不緊不慢道:“将軍莫急,他死了但已不是他。他現在的名字叫柳源清,不過是我的一點小把戲。”
淩天寶聞言,猛得站起來,大驚失色道:“難道你是我朝開國之初被斬殺殆盡的天師一脈?”
傅田文的眸裏掠過戲谑,唱戲總是要有人搭臺子。
在第五铮将信将疑的目光裏,申尺素擡握酒盞不動的當下,他拱手道:“不才,在下不過區區杏林菜館子的老板。”
“哈哈哈……高,高……”申尺素站起來,直接推開半信不疑的第五铮,瞧着傅田文轉了一圈,又在柳源清的面上滑過,朝第五铮問,“這人真死了?”
第五铮颔首:“晨前,他伺候的我不舒服,我親自掐死的人。”
他繞開傅田文,猛得朝柳源清撲去,一把拉開柳源清頸項的衣領,果見一圈深紫色還未消散的痕跡……論這個印記的深色,沒人會相信這人沒有死過,何況是第五铮親自掐。
“晚清風……果然是你。”
【原來這個小倌原名也叫清風,不過取了個晚字。】傅田文和柳源清的目光對上,兩人似無師自通般,懂了對方的意思。
第五铮已經掐在柳源清的脖子上,伴随柳源清的呼吸困難,漸至聽到一聲頸骨骼碎裂聲,直接軟倒在地。
好似一朵漂亮的綠葉白栀被人辣手摧花,亂扔在地。
亭內所有人看向傅田文,好似再說:你既然是天師,那肯定有複生他的辦法。
傅田文自然不負衆望,上前扶起已死的柳源清,在他耳邊學曾經看過陰陽師的畫面,摒起劍指,放在唇邊嘀嘀咕咕念叨幾句,而後拂過柳源清大睜無神的眼間額前,直至碎裂的頸骨……伴随他的動作,衆人聽到碎骨接合的聲音,所有人都倒退一步,就連第五铮都吓得後退而摔了手裏的長刀。
柳源清再次睜開眼,一雙清澈的眼神茫然地看向四周。
伴随傅田文松開他,又用言語引導他:“站起來,你是我的式神柳源清。”
“是,主人。”柳源清直接向傅田文拱手,而後安安靜靜地站在他背後。
申尺素最先反應過來,直接撫掌:“妙啊妙,傳聞天師可通天神,可禦百鬼捉百妖……哈哈哈……妙哉,我要去告訴昌王,他又來一員猛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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