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曾願意往前走一百步

曾願意往前走一百步

顧母一口茶還沒徹底咽下去又噴了出來。她也顧不得擦一擦身上的水漬,急忙問道:“這話你聽誰說的?”

問完以後大概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會顯得更有種做賊心虛之感,她連忙又清了清嗓子說:“簡直一派胡言。”

“我不管你是從哪裏聽來的謠言,”顧母蹙着眉拍了拍桌子,“出口之前都請慎重。”

秦曜神色淡淡,不為所動:“看來這件事是真的了。”

顧母一噎,心中一股火氣直沖腦門,太陽穴突突的疼,她擡手按了按。

“我知道,你是秦家的人,知道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不足為奇。不過你要是想利用這點爛事指望從我這裏得到點什麽……或者為誰打抱不平,那你可就打錯算盤了。”

說着她內心逐漸平靜下來,左右當年發生的那點破事兒又不是她的錯。

那時候顧讓才一歲多,她因為生他,身體虧損嚴重,顧讓的親爹,她的前夫,那個狠心的男人,別說關心她一下,招呼都沒有跟她打一聲,就狠心抛下她和顧讓跑了,還是跟一個男人跑的。

顧承是她跟現任丈夫生的,現任丈夫是她那前夫的堂弟,雖然腦子空了點成天只知道吃喝玩樂,但勝在人長得好看對她又體貼,事事以她為先。

一個孩子是和爛人前夫生的,從小就是個悶葫蘆;一個孩子是和體貼的現任丈夫生的,而且打小就活潑可愛,換誰誰沒點偏向。

“顧讓知道這件事嗎?”

“我管他知不知道。”

“看來您從來沒有向他透露過。”

這年輕人怎麽這麽讨厭?

也不知是怎麽把她兒子迷得五迷三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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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好氣道:“就算他知道了又如何。如果你想憑這點來威脅我,我勸你趁早打消這個念頭。”

得到想要知道的答案,秦曜已無心同她掰扯,聽到這話卻還是忍不住笑了下回敬道:“我們秦家祖上可沒有動不動就威脅人的傳統。”

顧母被這話氣得夠嗆。

眼睛瞪了又瞪,可是又不知道做什麽,就算有心想給他點顏色瞧瞧也不太敢。

主要是怕顧承知道了又發瘋。

幹脆眼不見心不煩,拉下臉走了。

秦曜也不惱,淡定地坐在原位上喝茶。

過了一會兒,顧讓從書房來到了前廳。

他見秦曜一個人坐在那兒,不禁愣了一下。想到秦曜上次表明的态度,他本來不想過去打擾秦曜的,可是腳下就是怎麽也控制不住地往秦曜那邊走。

“阿曜……”顧讓走近了才發覺自己還沒有想好以什麽借口同他搭話。

憶起那天他同許瑾語一起離開的身影 ,他本想随意找個話題,比如——許瑾語那天都跟你聊了些什麽?

但是想了想又覺得不妥。

或者問……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你最近好嗎?顧承好像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你怎麽和他還在一起?

要是這樣問,又像哪壺不開提哪壺,秦曜肯定會更厭惡他。

左思右想實在不知說什麽好,顧讓一時半會兒只得沉默不言。

秦曜等了一會兒,放下茶杯,站起來問:“你想說什麽?”

顧讓抿着唇朝他笑了笑:“沒什麽。”他的目光忍不住在秦曜臉上逡巡,除了在夢裏和照片上,他已經有好久好久沒有這麽近距離地看過他了。

他覺得他的目光已經很克制了,只不過眼底還是沒忍住洩露出一絲貪婪。

也不知道秦曜是不是察覺出來了,側了側身,臉別到了一邊。

“我有話想問你。”

“什麽?”

顧讓本還想仔細看看他,視線卻在他脖子上停頓了一下,跟燙到似的倏地一下移開了。

那裏竟有一個淡紅的吻痕。

他和顧承……

顧讓垂下眼眸竟有點不敢再看。

有些事有時候心裏清楚是一回事,耳聞是一回事,直面又是一回事。

只要眼盲心盲,心裏的痛苦就會減少許多。

“當初你為什麽會和許瑾語結婚?”秦曜問。

見顧讓杵着不回話,秦曜也覺得自己屬于是明知故問了。

“就為了逼我放手?你這犧牲還真是有點大。”秦曜故意笑着調侃了一下,接着又問,“為什麽要這樣做?”他側過頭來沉沉地盯着顧讓,“因為老爺子找過你是不是?”

顧讓怔了怔,逼迫秦曜放開自己這件事一直是他心裏一個痛苦的症結,他連想都不願意去回想。

他有無數次午夜夢回間想把這件事的由頭解釋給秦曜聽,想跪下來求他不要放棄他。

最後都被他忍住了。

他以為這件事會随着時光的流逝逐漸被掩埋,被忘卻,不料秦曜輕飄飄一句問話便将潛藏的記憶悉數撥了回去。

秦老爺子是找過他,說他已經嚴重影響到了秦曜的情緒,要他離開秦曜。

“我當然不肯。”顧讓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但老爺子說,要是我不肯離開你,秦家會全方位狙擊顧氏集團的業務,那會兒公司的資金鏈正好又出了問題。”

“所以你就答應了?”

顧讓搖了搖頭:“沒有。”

他沒有同意,老爺子很生氣,确實打擊了顧氏好長一段時間。

但顧氏盤踞帝都這麽多年,也不是輕易能被擊垮的,再加上秦曜幫他拿了幾個大項目,秦老爺子氣得和秦曜吵了一架才作罷。

“所以我實在想不明白,如果不是真的移情別戀,為什麽你會選擇……”秦曜頓一下,“同我分開……”

“老爺子又拿你來威脅我……”顧讓苦笑了一下,“他說如果你繼續跟我在一起,他就換一個秦家繼承人,把你逐出秦家……我知道你有雄心壯志,同老爺子的感情也很深厚……我不想讓你為難……”

“僅僅只是因為這個原因嗎?”秦曜問。

顧讓頓時沉默了。

秦曜見此瞬間笑了,只是那笑意不達眼底,仔細看甚至不及皮裏。

“不如讓我來幫你說吧。”

“老爺子還告訴了你一個秘密,你的親生父親,和我大伯,兩人私奔間接害死了我父母是不是?”

“如果你不同我分開,他就要把這件事告訴我。”

“你因為害怕我知道了這件事恨你,所以你就退縮了。是不是?”

顧讓臉刷的一下就白了,他的眼睛因為震驚而張得極大,又因為慌張眼皮不斷抖動,顯得滑稽可笑。

可是誰見了也笑不出來,因為他哆哆嗦嗦地往後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副好像天都快要塌下來了的模樣,可憐至極。

他以為秦老爺子死了,這件事就該被徹底地掩埋了。

他不知道秦曜怎麽會知道這件事。

顧母嗎?那樣愛臉面的一個人連他和顧承都瞞得死死的,怎麽可能告訴秦曜。

顧父嗎?他成天在外下棋釣魚,十幾二十年都不見得能和秦曜見上一面,更別說說話。

秦家其他知情人嗎?可是秦曜早和秦家人斷了聯系。

……

無論如何,秦曜還是知道了。

秦曜往前逼近,彎下腰來看他:“你怎麽不說話了?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顧讓臉上一絲血色也無,襯得眼下的青色越發濃重。

“對……是……是我害怕!”顧讓避開他的眼神,死死抱住腦袋,神情痛苦不堪,“我害怕,阿曜,我害怕你知道了這件事會恨我,會抛棄我。”

秦曜靜默了兩三秒,直起了身來,噗嗤一聲笑了:“因為害怕被抛棄,所以幹脆就提前抽身離開是嗎?”

他覺得很可笑。

“我曾經是如此堅定地選擇你,你卻不願信我,我願意為你往前走一百步,而你卻連待在原地不動的勇氣都沒有。”

顧讓抱着腦袋的手因為秦曜的話忍不住松了下來,像被放慢了動作一般擡起頭,他的眼睛不知何時已充了血,秦曜的身形在他眼裏仿佛都被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朦胧的紅。

顧讓不知道為什麽眼中的世界會變成了這樣,整個人都怔愣了一下,他本能地伸手抓住了秦曜的褲腿,神情茫然無措。

“阿讓,”秦曜破天荒地像從前那樣喊了他一聲,聲音輕飄飄的從他頭頂飄下來,似感嘆似失望“真懦弱啊你!”

真懦弱啊你!真懦弱啊你!你真懦弱啊!秦曜的一句話似一把無形的刀,幻化成千萬根銀針齊齊地刺進了他的腦子裏,驟然令顧讓頭痛欲裂。

“呃啊啊啊……”

顧讓疼得在地上打滾,捂着耳朵哀求:“求求你別說了,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說了……”

然而不管怎麽哀求,那或譏诮或輕蔑的足以擊垮他理智的聲音都如影随形,像故意懲罰他一般,争先恐後地湧入他的耳朵。

“就你這樣的,”

“就你這樣的……”

“就你這般軟弱的人,”

“就你這般軟弱的人……”

“也配和我孫兒在一起,”

“也配和秦曜在一起……”

“啊啊啊啊……”腦袋疼到了極點,顧讓受不了直接昏死了過去。

從許瑾語的話裏,顧承回憶的老爺子罵顧讓的話裏,顧母的話裏,和秦曜自身的那些零七碎八的記憶,以及他對顧讓的了解,拼湊出來了一個難以理解又令人無法辯駁的真相。

秦曜還以為自己會是最受不了的那個人,沒有想到顧讓的反應會比他還大。

瞧着暈過去的顧讓,秦曜心情複雜難言,他正猶豫着是一走了之還是好心幫他叫人,就見顧承飛一般地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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