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無極
無極
楚嶼的目光，從渙散到重聚，反複幾次，直到邵雲疆以為他要睡回去時，他輕喚了一聲“世安……”接着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邵雲疆趕忙給他喂了些溫水，咳嗽才止住。他的眼角因為劇烈咳嗽，氤氲着紅色的霧氣，眼睛鎖在邵雲疆身上。邵雲疆也紅了眼，兩人巴巴地看着對方，萬般情愫流淌，卻說還休。
楚嶼想要擡手，扯到傷口，□□出聲。邵雲疆心中鈍疼，輕輕覆上他的手，“你的手有傷，不要動。”
昏迷前一樁樁湧入腦海，楚嶼呆呆的望着床頂，“我……”他轉頭，見邵雲疆眼含熱淚，不禁輕聲說：“我會好起來的…”這話不知是說來安慰自己的，還是安慰邵雲疆的……
“會好的。”邵雲疆撫摸着楚嶼瘦削的臉頰，“我這就派人去尋你師傅，他老人家一定能治好你。”
楚嶼搖搖頭，“我已經好多年沒見過師傅了……不知道如今他在何地。”
“你好好養傷，上天入地，我也要将趙驚鴻找到。”邵雲疆起身準備離開，發現自己的衣袍被楚嶼的小指勾住，濕漉漉的目光哀求地看着自己：“不要走……”
邵雲疆俯身擁住楚嶼肩膀，兩人臉貼着臉，這一刻比過去任何一個時刻都靠得更近。楚嶼發着低燒，臉頰溫熱，世安離他那麽近，他心中放松，喃喃着“好疼”陷入昏睡。
馮繼才夥同圖布族夜襲将軍府重傷大梁世子，被邵雲疆當場斬殺的事情傳到大周京城，引起朝堂一片嘩然。馮繼才雖然朝中黨羽衆多，但樹倒猢狲散，平日裏濫殺無辜，陷害忠良，早就引得清流名士怨聲載道，暗中收集了無數罪證，此時一同呈上，邵雲疆一時間成了人人稱頌的大英雄。大梁世子在大周境內重傷，楚崇本想以此從大周诓些好處，但送去大周的信函如同石沉大海，毫無回音。
樓江宴聽完飲月的彙報，放下手中毛筆，陰沉着臉并沒有讓半跪着的飲月起身，“你可有事瞞着我？”
主子不管對待下屬還是同侪，向來溫文爾雅，飲月從未見過主子用這等冰冷肅殺的語氣自己說話，自知隐瞞下梁世子傷情不報惹主子不悅，她雙膝跪地說：“屬下……屬下知罪！屬下認為世子傷情無關緊要，主子并無興趣知曉。”
樓江宴起身，走到飲月身邊，伸手捏住飲月下巴，“你敢妄自揣測我的心思？”
飲月心中駭然，瞳孔瑟縮，“屬下，屬下不敢！”
“派你去邑城，我是如何交代與你的？”樓江宴問。
飲月猶豫着說：“盯着梁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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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江宴眼眸微眯，”還有呢？“
”必要時刻，保……保護世子安危。“飲月忙磕頭認錯，”屬下并非故意不救世子，只是擔心給主子惹麻煩，再說，梁世子與邵将軍過從甚密，屬下擔心對主子不利。“
“你可知，此舉将我陷入不仁不義同門相殘的境地？？”樓江宴的話，讓飲月驚訝得瞪大雙目，世子與主人居然同出一門？？
“屬下不知……”
”如今世子傷勢如何？“樓江堰話鋒一轉。
“馮繼才震碎了世子雙手經脈，世子怕是自此廢了。”飲月雖不知主子為何為梁世子如此關心，此時不敢有半分隐瞞。
樓江宴起身踱步到窗邊。如今，能保住楚嶼的手的唯一辦法，就是找到師傅。自從下山進入大周朝堂，樓江宴已經十幾年沒有見過師傅。師傅行蹤不定，想找到他老人家不容易啊。看來，只能求助無機樓了。
“飲月，擅作主張，不聽號令，罰軍棍五十。”樓江宴依然寒着張臉吩咐。自己少時家逢劇變，被賊人傷了經脈，幸得師傅救治。普天之下，如今能救楚嶼的恐怕只有師傅了。只是師傅行蹤向來飄忽不定，短時間內想找到師傅，不是易事。
“讓風七準備下，與我去無極鬼市。”飲月猛得擡起頭，無極鬼市？？她脫口而出阻止的話：“主子萬萬不可去！就算買到了無極樓的令牌，他們的消息也不好買。”
樓江宴心中極為不悅：“飲月，注意自己的身份。”
飲月噎住了，心中泛起酸澀之意，告辭出去領罰。
趁着楚嶼入睡，邵雲疆和老李頭來到了邑城的無極鬼市。所謂無極鬼市，其實不過是一處賭坊。這裏與尋常賭坊并無二致，人聲鼎沸，無數賭臺擺于大堂之中。
邑城之中，何人不識邵大将軍，賭坊老板早早迎了上來。
“将軍，稀客啊——”
“浩渺行無極，人間獨行客。“邵雲疆不願寒暄浪費時間，吟出無極樓口令。
賭坊老板的驚訝轉瞬即逝，他收起嬉笑讨好的表情，将邵雲疆等人引入內室。
不知老板觸動了房內一處機關，房中一道牆壁向兩邊移開，露出燭光搖曳的密室。密室屋頂，垂下無數細線，細線一端系着彩色的紙筒。密室中央，一位帶着白色面具的姑娘在案臺後。密室中不斷有鎖鏈齒輪的聲音傳來，牆上的暗格時而打開，一個個紙筒出現在暗格中。
天下消息出無極。無極的消息網，便是由這些暗格機關，将消息運送到無極遍布九州各地的秘密據點。邵雲疆同楚嶼當年到過無極樓，心中有了準備，面色如常。老李頭此時被驚訝地合不攏嘴。
“浩渺行無極，人間獨行客”，面具姑娘聲音脆朗，将口令又念了一遍，随即看向邵雲疆，“你不是他。他在哪裏？”
邵雲疆當年聽楚嶼念這一句詩，只當是無極樓尋常進入口令，這句口令象征着特定身份嗎？他謹慎地反問：”他是誰？”
面具姑娘身形如鬼魅，瞬間來到邵雲疆身邊，上下打量着他，“我記得你。你和他一起來過。說吧，你想要什麽消息。”
邵雲疆皺眉，據說無極樓買消息極為麻煩，買家不僅需要支付巨額黃金，還要提供一個讓無極樓滿意的秘密，如今改了嗎？”我們想要趙驚鴻的消息，而且要快。“
面具姑娘點頭：”知道了，查到後，我差人送到府上。“
邵雲疆将備好的銀票遞給面具姑娘，姑娘并不接，”不夠嗎？“
姑娘銀鈴般的笑聲響起，”無極樓的消息，他可随意取用，不需要任何報酬，你走吧，無極樓從不食言。“
老李頭摸着後腦勺跟在将軍身後出了賭坊：“将軍，不是說無極樓兇險異常，買個消息比登天還難，我看特別容易啊？”
邵雲疆思索着面具姑娘的話，沒想到當年楚嶼随口念出的口令居然有如此大的權限。
當夜，邵雲疆就收到了無極樓的消息，快馬加鞭差人去尋找趙驚鴻。
冬至那日，陽光和熙。
邵雲疆将楚嶼包裹嚴實，抱到院中躺椅上曬太陽，影趴在楚嶼懷中，打着盹。楚嶼未受傷的手，雖然依然握不住筷子，但好在如今恢複了些知覺。邵雲疆輕輕握着這只清瘦的手，仿佛握住了自己的全世界。
天空中，一道白色的身影閃過。楚嶼不禁眨了眨眼。不遠處的樹梢上，一個人影立于其間，低沉的嗓音由遠及近傳來：“乖徒兒～”
楚嶼坐起身，那道身影翩然而至，落在自己身前，“師傅！”
